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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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因此,倘或要記恨,不如選擇原諒,因為冤冤相報永不休,惟有展現寬宏大量原諒別人,才能求取自己的心安。畢竟,這是一個無法抗拒的時代悲劇,即使他們曾因一時的衝動,在島上發生許多讓島民無法接受的個案,對那些受害者我們必須要有同理心,但這些跟隨國軍南征北討、有家歸不得的軍人卻也值得同情。」福生哥滔滔不絕地說。 「你的分析不無道理,我也相當認同你的觀點。實際上也只有受害者才能體會自身的痛楚。既然不能彌補的憾事已造成,金花亦已回歸塵土,班長也音信杳然,村人也早已忘了這件事,身為受害者的家屬,似乎也不必把這件陳年往事牢牢記在心坎裡。尤其是自小沒有母愛關照的孩子,更不必讓他的心裡存在著一道無形的陰影,這樣勢必會傷及他的自尊。」罔腰仔說。 「木興出生後不久,幾乎都是由我一手帶大,也因此而建立深厚的父子親情,對於他母親的死因則從未問起,這點我是較為放心的。 (一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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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K-26
一、 我在旅行的時候,聽到了這樣的一則故事。故事是趴在觀景欄杆上時,聽與我同搭一艘星際客輪的遊客說的。故事的內容雖然無聊,且因為遊客也是從其它人那裡聽來的關係,在角色的描述,乃至情節的銜接上,常有模稜兩可、霧裡看花、左支右絀的地方;然而,故事當中所呈現的微妙的心理感受,以及對於人類未來的強烈憧憬,卻令我久久難以忘懷。總而言之,會記下這一則故事,絕對不是出於什麼「保存民間故事」、「智慧都藏在口傳文學裡」之類的,這一些淺薄的說法。各位讀者若不嫌棄,就往下一讀吧。 這一則故事,要從「K-26」講起。光是這一點,就常令聽眾誤會,以為這是故事的開頭。事實上,由於故事在宇宙港間輾轉已久,所以它真正的開頭,似乎早已遺散在星海的波濤間了。向我說故事的遊客,對此毫不在乎。畢竟,只要繼續旅行下去,總有一天會撈到故事的開頭的。另外,到底故事的開頭為何,終究也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故事中吸引人的部份。所以,大部份的人都會從「K-26」講起。 「K-26」是一部教育用的機器人偶。但是,又有一種描述,說「K-26」並不是機器人偶,而是「像古董機器人偶一樣的」老教書匠。「K-26」真有其人,而「機器人偶」只是比喻。哪一種說法正確,恐怕得等到找回故事開頭的那一天,才能見其分曉。現在,就姑且將「K-26」當成一部教育用的機器人偶。 雖說是教育用的機器人偶,但K-26的外表總是髒兮兮的,一點也不光鮮亮麗。每當他進入酒店,所有站在曲尺形的大櫃臺前喝酒的工人,都會看著他笑。 「K-26,你又被別人打啦?」有人咧嘴問道。 K-26不回應。或許是程式沒有設定的關係。他的眼神,專心地在酒店的空間裡搜索著。 「K-26,你一定又是去那一戶家長是小偷的人家了,對不對?」尋開心的人高聲嚷道。 「請……請你不要,汙衊學生的家長。」K-26總算答道。 「無罪推定,是法律的基本原則。在法官做出判決之前,任何人都是清白的。」 「什麼清白?」尋開心的人說道:「在法官判決之前,我明明就看到,那戶人家的家長,爬窗戶、摸鑰匙孔。這樣子,你還敢說他們有什麼清白?」 「即使如此,還是要依照無罪推定原則。無罪推定原則,是為了避免審理期間,司法機關以殘酷的刑求逼供……。」 K-26接連說下去的話,惹得酒店裡的人哈哈大笑。什麼「基本人權」、「死刑問題」,都是那麼富有想像力、不可思議的奇妙東西。店裡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二、 在一片歡笑聲中,K-26看見了目標。可以說,他就是為了這件事,專程到酒店裡來的。在曲尺形櫃臺的後面,他找到了一名幫忙溫酒的小孩。然後,他開始向小孩說話。 故事裡突然出現這樣的情節,實在令人錯愕。講述的遊客,也為此十分感到困擾。若說K-26其實是一名落魄的老教書匠,還能夠理解。由於受到前述客人的恥笑,但又因為當眾破口大罵,實在有失氣度,所以只好找櫃台後的小孩談話。面對小孩,他馬上能擺出教學者的威勢;一見到教學者的威勢,那群嘲笑他的客人,論誰都會更尊重他一些?國民教育如此普及。即使是工人,小時候也上過學;在課堂上也被老師教訓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只要勾起了眾人這段記憶,當下酒店中的光景,瞬時將大幅改觀。 假使K-26只是一具髒兮兮、舊式的教育用機器人偶,剛才的那一些說法,完全都不管用。K-26不過是依照程式,在指定的時間內,完成學生課後輔導的任務。僅此而已。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卻時常招來聽眾的勃然大怒。「你怎麼知道,機器人偶不會感到羞恥?」聽眾在大吼之後,緊接著,就是提出那一番「機器人偶有沒有心靈」的傭俗論調。講者要是堅持不住,就會被怒氣衝天的聽眾拉走。此後在故事裡,就不免加油添醋,把它變成了一道俗陋的鄉野大雜繪。 暫且不論什麼原因,總之,K-26走近了曲尺形的櫃臺,向坐在柔聲滾動的熱水面前的小孩說話。 「今天讀書了嗎?」 「讀了。」 「那麼,我來考一考。這是一道情境題。今天一進門,老闆便要求員工,在煮酒的時候,往瓶子裡摻水。因為,現在經濟蕭條,酒店的生意,已經到了不摻水就維持不下去的地步。可是,上門的客人,先是要求把溫酒的瓷瓶搖一搖,檢查有沒有水的聲音;接著,又緊酊從罈裡舀出的杓子,親眼看它把酒注入瓶裡。在如此嚴密的監督下,摻水的機會,一點也沒有。請問這個時候,員工該如何處理才好?」 小孩望著熱水的騰動,一言不發。過了許久,伴著酒被溫好後發出的香味,傳來一陣回答的聲音。 「我是這間酒店的千金小姐。今天會坐在這裡溫酒,純粹是為了欣賞熱水滾動、冒出氣泡時,浮現出來的優美的線條。酒裡要不要摻水,是家父的決定。但家父的決定,我並不一定要遵守。我已經12歲,到了不得不思考實際問題的年紀。很快,再過幾年,我就會繼承這間酒店,成為它的女主人;接著,想必就會嫁給仗恃著才氣,卻沒有一雙好看眼眸的富有青年吧。花的色彩,雖為了明日的希望褪去,終究是徒然。就讓摻不了水的酒,倒去這間店。在它的廢墟之中,我將站立起來,成為一流的藝術家。要是拿不起畫筆,就成為宇宙艦隊的司令官,航向未開的世界。」 酒客聽了,無不鼓起掌來。 「敬大小姐!」一名客人喊道:「喝一口醇黃酒,疊一塊明日的敲門磚。」 三、 故事說到這裡,各位讀者一定非常期待,髒兮兮的老舊教育機器人偶,與盯著溫酒時熱水的紋絡的酒店千金小姐之間,究竟會發生什麼互動?但是,就像我先前說的,這則故事在宇宙港間輾轉已久;除了開頭不見蹤影之外,有些故事中的情節,也丟失在茫茫星海中了。 這對讀者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人類的傳播系統,是一套巨大的精煉裝置。當故事被一位又一位星際旅人講述時,俗濫且無益的渣滓就會被濾除。只有那些最能掌握住人類心理微妙狀態的、最能激起對未來的憧憬的片段,能被保留下來。即使是為了消磨時間而生的無聊故事,大體也是這樣的。 所以,在講完K-26與盯著酒店千金小姐的談話後,和我同船的遊客馬上告訴我:忽然有一天,喝酒的人們發覺─K-26已經許久沒來了。會發現這件事,是因為千金小姐的家父決定,在新勞動政策頒佈後,做生意的日子減少;為了維持收益,必須嚴查帳簿。兩名被追帳的酒客,因此大打出手。當他們在曲尺形的櫃檯下,扭打成一團時,專心盯著溫酒熱水紋絡的小姐,懸著被打擾的蹙眉站了起來,說:「何不去找K-26問問呢?看日期,是K-26定時來訪的日子。」 兩名氣喘吁吁的酒客,霎時被千金小姐冷冽的睿智點醒。他們手忙腳亂地滾出店門,探聽K-26的下落去了。 在如此為人所需的時刻,K-26竟然消失無蹤。有人說,K-26消失的那天,他最後的行程,是去拜訪那一戶家長是小偷的人家。在新勞動政策之下,休假日僱用長期看護的價錢,變得格外昂貴。市面上興起了以機器人偶,取代真人看護的風潮。於是,那戶人家便偷走了K-26,以便照顧重病在床的爺爺。 比起這則離奇的謠言,酒店的千金小姐寧可認為,K-26像不摻水的黃酒一樣,替人類明日的希望發揮了作用。瀏覽報紙時,她讀到─「與多國合作的『霞光課後輔導計劃』,已經告一段落;教育機器人偶已陸續回收。」 在報導中,刊出了一位機器人工學研究者的說明。在成千上萬的機器人偶中,總有幾部,會遭遇研究者所設想不到的處境,並得出一套的演算法。蒐集、分析這些演算法,就能改良機器人偶肢體運作,乃至思維模式。下一代的教育機器人偶,將以更為流暢的反應,幫助學生的學習。 K-26的工作經驗,想必能在研究者的分析中展露光芒吧。 「當時要是他能說一句:『不要取笑!』,就更好了。但願新一代的教教育機器人偶,不要變得太懦弱呀。」千金小姐冷澀的臉龐上,浮現擔心的笑容。 講到這邊,同船的遊客告訴我,故事到這裡就斷掉了。時隔多年,在另一趟旅行裡頭,我終於聽到了一段敘述。姑且,算是故事的結尾─酒店最後倒閉了。但是,酒店的千金小姐,既沒有成為一流的藝術家,也沒有當上前往未開世界的宇宙艦隊司令。她懷著一顆溫暖的心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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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龜也要曬太陽
春雨綿綿幾天,好不容易天晴了,和老妻趕緊出去散步。 陽光暖暖,又逢假期,大家也都跑出來曬曬太陽,去除一些陰霾之氣,於是台大農場周邊滿是人潮。台大農場位居市區,交通方便,鬧中取靜,又富田園之美,是難得一塊都會綠洲,怪不得大家愛來這裡做半日之遊。 動物何嘗不喜歡曬太陽呢?樹上鳥兒跳躍著,唱著輕巧脆亮的歌兒,連池子裡的烏龜,也爭先恐後地爬到池中石頭上,爭取日照權。一、二、三、四、五,一塊水石上,竟然就擠了五隻烏龜,伸長脖子,懶洋洋地享受陽光呢! 連烏龜也知道要曬曬太陽,這春日的陽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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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流中殞落的歲月
快十年了,臭豆腐的貨車一直在固定的停車格裡沒有移動過,兩個小孩很安靜乖巧的坐在貨車旁的紅磚道的木椅上,他們面向馬路上的車流,頭微微向右跟著車流前行,有時又向左追尋另外的車流,或是低頭發呆,偶爾是兄弟兩三言兩語打罵嬉鬧。大多時候,他們的眼神是空洞無主而面目槁灰;空空的兩手,有時垂放,有時當枕頭,累了,就低頭攤在椅背上。 遠看,像是木椅上擺了兩具不動的娃兒,每天的下午二點到六點。 夫妻邊賣臭豆腐也邊和客人聊天,沒顧客時,夫妻倆面對面兀自聊著天,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這兩個孩子是誰家「放生」的。 學校老師們的建議,父母敷衍應允著;不知情又熱心的鄰居們,送了腳踏車,帶了繪本和玩具給兄弟們,卻遭了狠狠白眼,父母說兄弟兩將來只要繼承臭豆腐小本生意,還有一點家產,就可以好好過活不愁吃穿。 五十公尺距離遠的一棟路邊透天厝的騎樓,老人家坐在椅子上,身體舒服的斜靠在椅背上,翹著腳,雙手交叉於胸前。他面向馬路上的車流,頭微微向右跟著車流前行,有時又向左追尋另外的車流,佈滿皺紋的臉龐,銳利的眼神,悄悄打量一個一個走過的路人,從早上到黃昏。累了,就起來晃晃手動動身體,或隨著陽光的移動,找個溫暖的角度,低頭攤在椅背上打盹。 偶爾,在一年的幾次節日前,晚輩烘焙了些糕點,就由老人家顧著販賣,解開大家對他是否是獨居老人的疑惑。 短短一百公尺內,六隻眼追隨著車流,卻是老少兩樣情:他的餘生,安穩的在透天厝騎樓的角落,捕捉陽光的餘溫,細數車流看著來往行人;但他們自幼到小學的黃金時期卻單純而空白的在車流行人中一分一秒的殞落、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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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山岩
攀在石上 伸手圍住整座城 整座城圍住了我 自冰河到現今 寂寞在遷徙 我與歸的惆悵 於高點躲避洪水 夢裏 台北湖的子孫 與化石共舞,裝扮成 梁柱旁的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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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如果從另一方面來說,以班長的家世和為人,理應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才對,在沒有充分證據可以佐證下,我們似乎不能擅自下定論,更不能冤枉人家。」罔腰仔有所顧慮地說。 「從我們剛才的推測來看,似乎可以合理地懷疑,這件事與班長絕對有密切的關聯。但事情已過去那麼久了,死的死、走的走,倘若硬要去追根究底也沒有多大的意義。或許,外面的傳言早已隨著金花的死而消聲匿跡,即使整件事我們比其他人清楚,但過去的就讓它從我們的記憶中消失吧!」福生哥感慨地說。 「如果班長在沒有走之前,把事情的真相透露給你,你選擇的是仇恨還是原諒?」罔腰仔突然問他這個棘手的問題。 「說真的,我只是受害者的丈夫,而且這件事又發生在婚前,的確感受不到事發時內心的衝擊。或許只有金花才能體會到受害時身心的痛楚,要不,她的精神絕對不會因此而失常。倘若要金花原諒他那是不可能的。 設若站在男子漢大丈夫的立場,一旦娶妻當然要娶一個黃花閨女,誰願意自己的妻子婚前跟別的男人有過性關係。雖然我們不知道加害者當時是基於什麼心態,才犯下這個強暴少女的滔天大罪。但無論是一時的糊塗,還是早有預謀,莫非都是時代的悲劇。假若沒有國共對峙,蔣介石率領的國軍部隊節節敗退,班長他們也不會跟著部隊撤退來到我們這座島嶼,如此似乎就不會發生一些不能彌補的憾事。 從班長被金花認出後的種種作為來看,想必他必有一顆悔悟之心,要不,他可以不加理會,甚至還可以理直氣壯地怒指他人誣陷。因為它原本就是一樁陳年卻又沒有任何證據的無頭公案,任誰也不敢公然地誣指是他所為。(一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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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五十年前初訪戰地金門
由於金門乃是當年反攻大陸的跳板,更由於民國三十八年的金門「古寧頭大捷」讓中華民國的國軍擊退了中共葉飛部隊的來襲。造成了臺海兩岸近七十年來對峙的局面。而金門也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世界的新聞要地,中外人士和新聞記者也都會主動提出將訪問金門作為主要目標,這也引起我當年對訪問金門深感興趣的重大理由。 初次有訪問金門的機會是在民國四十五年的冬天,我在鳳山的陸軍軍官學校接受為期四月的士官訓練,受訓學員都是二十歲左右的青少年,所以都認為有不怕險不怕難的威武精神。更要實現當年蔣經國成立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時所提出的兩句口號: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那裡有危險就要往哪裏去。因此在留學生隊結業的前夕有同學提出訪問金門的建議,並獲得軍校校長謝肇齊少將及政治部主任張明少將的同意報呈國防部審核,那一陣子的學生真是豪氣萬千人人準備好上金門前線訪問。但是等到的結果卻是:前線有戰爭情況為安全顧慮不予執行。同學們的失望可知。事後經同時受訓的學生時任空軍總司令王叔銘將軍之子王鎮洋透露:受訓學員有甚多黨國元老及政府要員之後,萬一飛機遭到攻擊責任誰負?多年後回想確有道理。 王鎮洋就是王叔銘上將的獨子,其他尚有總統府資政吳忠信之子吳庸叔、參謀總長彭孟緝之子彭蔭剛、空軍副總司令徐煥昇之子徐國銓、黑龍江省前主席吳煥章之子吳丁凱等。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民國四十七年的關鍵時期中共發動了震驚中外的8-23 砲戰,金門這塊彈丸小島彈如雨下,當時的國防部長俞大維正在前線召開軍事會議,砲彈來得措手不及俞部長自己受傷之外還有三位金門防守副司令官被炸身亡。那就是趙家驤,吉星文,及章傑三位將軍。因此金門砲戰轟動全球,國際新聞通訊社及重要報刊均飛赴臺灣要求專赴金門採訪。而臺灣本島也進入戰略狀態。我們這些來自中華民國的留學生不但擔心故鄉的安危也成了媒體報導採訪的目標,那段風雨飄搖的緊張時刻給臺灣勃得甚多的國際能見度。一直到毛澤東宣布單打雙不打和停打還新聞價值經久不衰。但是我對金門的觀注和嚮往卻日益加深。 一直到民國57年夏我應中國文化學院(今中國文化大學)創辦人兼國防研究院主任張其昀先生之邀回國參加他所主辦的國際華學會議,除了晉謁蔣中正總統及副總統兼行政院長嚴家淦之外,並因兼任香港新聞天地周刊特派員的關係得識時任救國團的主任秘書宋時選,拜會時特別提出訪問金門的要求,他當即表示歡迎並告之周內即將有救國團主辦的「大專教授金門訪問團」當天有一日的參觀訪問,但因地處戰地避免中共挑釁所以行程都很緊湊。由於是保密行動,所以天未亮就在台北松山軍事基地集合,救國團總部派時任學校組組長曾廣順全程陪同,國防部則指由時任國防部政戰部副主任姜獻祥中將沿途照顧,務使這參與的五十名國內外的教授賓至如歸,平安歸來。姜獻祥中將乃是一名有名的空軍英雄,曾經擔任空軍軍官學校校長,對於天氣的變化經驗豐富,這位豪邁爽朗的將軍一到就操作他的江西口腔致詞歡迎大家:托各位朋友的福今天天氣晴朗適合飛行。如果遇到「共匪」襲擊,請沉著應付,把生命交給我們,因為中華民國空軍有保護人民的義務。但是軍機的現行規定凡是搭乘軍機必須簽署同意書,如果飛機出事不負任何賠償責任。這時連猶豫考慮的時間都已沒有,只有魚貫登機搭上了當年克難勉用的C-47四引擎飛機。飛向我嚮往已久的反共堡壘金門。 航程不遠但是近鄉情怯,地近戰埸兩岸交集總覺得有些兄弟廝殺的矛盾。一小時的飛行把我們帶到荒涼淒慘的廢墟,這就是尚義機場唯一對外的航空管道。接待我們的是金門防守司令部的政戰部主任尹殿甲少將,路上一切的解說都由姜將軍交付給他,因為這位山東儒將原任臺灣中部防守司令部的政戰部主任是劉安祺上將的愛將,調到金門已經兩年,中間只回到臺灣兩次,算是真正的以戰地為家。因為防衛司令要專注於作戰所以中華民國政府在金門成立了戰地政務委員會由政治部主任兼任,所以他的責任非常的大,而且事務性的工作全需顧到。尤其是一九五八年金門砲戰開打以來世界各地有邦交的國家指定到金門訪問的絡繹不絕,在送我們到一九五二年建造的「莒光樓」去聽簡報的途中,尹少將詳細的解說金門的文物史料以及防守的重要和建設的需求。 金門原是一不適生產的荒島,黃土巨石、人地貧窮,百姓以地瓜為生。但因戰爭關係軍民超過十萬,經歷任司令官之努力軍民合作種樹植木擘石開道將金門打造成一個綠色金門。十年以還建設已粗具規模,而金門特產高粱酒已研製成功且電力公司因蔣經國的長子蔣孝文--首任金門電力公司經理多方努力,已可自力發電。我們在「莒光樓」上看到了金門百姓的受惠,也看到了對岸大陸同胞所受的苦難,那些血淋淋的破衣和窮困的糧票鬥爭清算的日子,使得金門變成了解救大陸同胞的希望燈塔。多少教授都在「莒光樓」上的資料室中看得百感交集,義憤填胸。每一個人都抓緊機會在「莒光樓」的內外攝影留念。尹少將和姜中將卻因為保防關係不能與我們合照,但是救國團的曾廣順組長卻忙前忙後為我們服務。他後來被調到中央黨部第三組任馬樹禮的副主任,最後任僑務委員會的委員長多年和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直到他辭世為止。 為了趕時間我們參觀了古寧頭大捷的戰場、一九六二年建立的「八二三砲戰勝利紀念碑」和馬山喊話站,並且用高分貝的喇叭請中共的戰士投奔自由。同時用空飄氣球高飄「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到對岸的沿海地區,我們雖非軍人但是也在金門前線盡了一份政治作戰的義務,多年以後仍回味無窮。中午因陋就簡在「浯江書院朱子祠國定古蹟」便餐,尹主任特別介紹新研發的金門高粱特產品並代表司令官致贈兩瓶以作紀念並附稿紙兩張以供參訪教授題字揮灑。他致詞時指出歡迎再來金門參訪,必以更進步的建設成果呈現在國人面前。 我心中在想到金門比登天還難我這一等就是二十年。回到臺北已近黃昏,我立即展筆為文以(我到了金門前線)為題在香港的新聞天地周刊登出。周後即接獲尹殿甲主任的謝函。沒想到我在文化學院任訓導長時他的長子尹建中任臺灣大學訓導長,和我開會時經常交談,可惜他天不假年,不到四十就英年早逝。此時尹將軍早已升任中將並將限齡退役。 (作者為中國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青溪新文藝學會理事長及中國文化大學華岡教授)。(稿酬捐松柏園金門長照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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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溪口
天邊飛來的嬌客 聚集在希望的沙洲 看著海水在漂流 牠們要尋找食物的方舟 來時成群又結隊 喚醒沈睡的江河 去後江河歸寂寞 剩下浮游生物在招手 天涯嬌客黑天鵝 來時無影去無蹤 常將遊客拋身後 不知何時再相逢 看眾鳥在水中昂首躍動 聽海洋傳來聲聲呼喚 即使是失意的政客 也能感受大海的寬容 傾聽一會海洋的呼喊 凝望一幕蓬勃的生機 是海洋賜與的妙方 是大地撫慰心靈的良藥 潮水漲了會再退回去 潮水退了會再漲回來 嬌客去了也會再回來 只有青春去了永遠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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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燕仔作岫(閩南語散文)
有一日下班倒去厝,看著塗跤有一寡仔塗,隔日看機車面頂嘛是有塗,閣黏黏的款,心內煞感覺誠奇怪。紲落來幾日攏是按呢,我攑頭看面頂是不是有啥物?結果有一點仔鳥鳥的物件。 逐日透早烏燕仔就一直佇外口出聲,毋知咧講啥物貨?閣佇社區來飛來飛去、飛懸飛低,有時仔休佇阮厝的頭前,加上不時有塗出現,我知影烏燕仔來阮第作岫啊!要共伊趕走抑是毋通?有時開大門烏燕仔會飛走,我想我離開了後伊閣再停起去,煞煞去仔,乾脆隨在伊。 過幾禮拜了後,有一日看著烏燕仔停佇面頂,原來是岫作好啊!真是不簡單,另外一位所在若像進前袂做好的時,我想烏燕仔閣想欲做另外一個岫啊,烏燕仔到底是去啥物所在揣作岫的材料?我想閣無偌久塗跤著會沓沓有烏仔屎啊!到時真正就愛「傷腦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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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作文課
雖然我的興趣很業餘,但如果沒有當年高中國文老師的鼓勵,或許寫作這項興趣不會一直延續至今。 在懞懂的學生時代,課業並不特別突出,不知未來何去何從,覺得自己平凡,甚至高中選組時,選擇自然組,也僅僅是覺得未來比較好找工作而已。 直到高中第一堂作文課,才第一次有被肯定的感覺。國文老師回收班上作文後,在課堂的開始,特別提出有位同學的作文令他驚艷,探問是誰的文章,聽到是我自定的題目,才滿臉通紅地舉手。 頭一次被肯定,不知如何作何反應,只是感到開心又羞赧。此後的幾次作文課,更是常常被點名稱讚,或是幾句段落被抽出來念,還被老師稱讚作文「有大學生的程度」,同學也因此會借去參閱,讓我很有成就感,也更努力想要獲取好的作文成績。每次作文課時,除了絞盡腦汁努力書寫,也樂在其中,更有動力去參加校內作文比賽、投稿地方雜誌、刊登報紙文章,「天生我才必有用」就是在說這種時候吧。 生命中總有些人即使沒有了聯繫,但卻讓你擁有一輩子受用的經歷。國文老師常常鼓勵我,以後要繼續保持寫作興趣,「可以投稿報章雜誌的文學副刊,賺取零用錢,不要放棄這份能力。」這些話言猶在耳,一直感激在心。這堂永遠的作文課,我會一直書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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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住在我們村郊的軍人一大堆,她為什麼不說其他人,偏偏說班長是惡魔;而且不殺其他人,偏偏拿柴刀要殺班長?福生哥,其中是否有什麼蹊蹺,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罔腰仔不解地問。 「我倒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我曾暗自想過,是否班長的體型跟當年蹂躪她的那個人相似,或是有什麼雷同的地方,才會勾起她的記憶,繼而懷疑他就是糟蹋她的惡魔。」福生哥解釋著說。 「雖然那個時候金花精神已出現一些異常,可是對於事物的分辨則還算清楚;甚而我娘過逝時你到我們家幫忙,她還會不高興,這何嘗不是人性內心自然的反應。但儘管這樣,她並沒有想以激烈的手段來對付你和我。反而是班長好像是她的眼中釘,除了口出惡言罵他,還想殺他。更值得深思的是金花往生時,你不是說班長送了一份厚重的奠儀嗎?而且還跪在她的靈前上香叩頭,全村的人幾乎都看到這幕不符合習俗的情景。現在仔細想想,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不尋常啊!福生哥,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 「罔腰仔,經過妳這麼一說我才猛然醒悟,如果以常理來說的確有點不尋常,難道班長真是金花所說的惡魔?而且早已被她認出,她才會拿柴刀想殺他。而當班長被認出後或許自知理虧,才會試圖以各種方式來彌補之前所犯下的過錯。包括送奠儀,在她靈前上香叩頭,以及那兩塊貴重的金條在內。罔腰仔,假若真是班長所為,再多的金錢也彌補不了他那種喪心病狂的過錯。」福生哥感嘆地說。 「福生哥,這只是我們兩人的推測而已啦!現在金花已死了,班長也不知去向,可說已死無對證。(一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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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戀手札】食鮮一把鹽
利用勞動節不勞動出走一趟,沿著嘉義海岸線味道出行,像馬甲線一樣繞著鰲鼓溼地、東石港、布袋碼頭,像每一次趴在機艙窗口畫出家鄉海岸線輪廓。 中部午後陽光30度,無風,隱約有一層微粒子浮沉在周遭不遠處,讓天空臉色不開朗,顯示空氣品質不好,味道更差,尤其越靠近碼頭岸邊海產腥味鹹濕厚重。這樣的記憶味道不喜歡也不陌生,除了深處記憶的船艙味,還有早年少肉食醃魚的味道。80後食肉長大的混血孩子沒有特殊感覺,早年金門長大的孩子是深沉的甦醒。嘉義沿岸漂浮海洋的味道,一群人排隊等上船,由這座島到另一座島,食鮮、花火節、追逐藍眼淚。 尋常日子配合人情世故,過著過著淡出了嘴,只因家中長輩新喪未滿周年,一切年節不宜舖張,所以不能有冬至圓、不能有澎粿年糕、不能有元宵、不能有端午粽、不能有月餅烤肉。感覺日子剩下一把鹽,越過廚房事越簡單,幾乎沒有蔥薑蒜糖醋,沒有了味素雞粉魚露也不理。回歸到日子最原始的滋味,海邊食鮮一把鹽。一把鹽的海鮮在我回中部時改變了我的味蕾,曾經有段很長的日子,喜歡活魚八吃,桃園石門,一大條草魚養在大水族箱現抓現煮,炸醬糖醋紅燒豆瓣,水煮豆腐火鍋魚湯,樣樣都喜歡,就是沒有白燙。 來到港口餐廳,滿滿一桌的海鮮,蝦子、螃蟹、風螺、透抽、生蠔、魚片、魚內臟,每樣都是清燙上桌,用一把胡椒鹽,一疊山葵醬,一醋醬油碟子。於是我知道了海產鮮才能食鮮,餐廳的破布子蒸、紅燒糖醋……任何佐料都是多餘的,簡單食魚鮮似乎告訴我們隱藏的人生滋味,清淡苦澀若一盆水裡游,繁華落盡小確幸的小幸福,相較大浪漫的可遇不可求,安然自得。每有朋自遠方來我們都請臨海港餐廳,平日家中嗜食魚湯,我越懶料理廚事,多的是一把薑絲一把鹽,燙青菜白豆腐,簡單方便,廚房沒有味道嘴中多了滋味,粗學禪食。 回到金門我要煮魚湯,母親說家人不吃魚湯腥濃。我走一趟傳統市場,未進入市場口,羶腥味濃厚,地上濕漉漉,是我熟悉的味道,母親市場維生一甲子,然而我還是不喜歡海產攤,每一攤都有陳年腐朽臭味,每一條魚都固執的攤在攤板上終日沒有記憶散發腥味,魚是來自海上的禮物,這禮物不知沉睡了多久時光,輾轉上下貨運幾趟,魚不鮮了,難怪母親的魚都嗜煮重口味,家嫂也拿手紅燒糖醋魚。我納悶著,早年金門島海產鮮味十足,黃魚、黃隻仔……乾煎香,一把鐵鍋自擬媲美傅培梅,各式風螺珠螺海螺鹽醃醬油,曬海蚵、晾海菜的院埕,遠遠的鮮香,風中道味十足,一把陽光一把鹽,甘苦日子純淨三餐,餵養一家子的健康,如今卻只有被炒熱的觀光美食海蚵,海蚵價飆漲,魚貨短缺。餐桌上忍不住想敲敲碗,學馮諼客:食無魚。 清明前回金門與同窗往廈門晃,說去吃水煮活魚,辣魚湯酸魚湯,我一隨身背包只帶手機錢包就跟著走,後來才知道同行有備帶裝海蚵的器具,往廈門市場買海產應清明節吃潤餅之急,金門現產海蚵一公斤400多元仍供不應求。食魚鮮在金門似乎是可遇不可求,曾經以為每個港口邊都是等待的人,想像船緩緩駛近一簍簍海產下船,汗水海水淋漓,這場景在金門島沒有畫面,卻在他鄉相遇,聞著海水腥味,尋找鄉愁味道,必吃觀光魚市的蚵仔包、蚵仔煎,回金門也必吃,味道做法料理方式二者,站在金城貞節牌坊下排隊等蚵嗲跟在嘉義布袋港邊吃蚵包,滋味不同,純粹的固執。 進入五月初日,對岸是五一長假,來附近聞名的高跟鞋教堂、港邊看漁船觀光魚市買魚貨,人潮車輛激增。我用一天的假期,遊走海港岸邊,迎來一股濃厚的味道,剝絲抽捲尋找海島的原味,海鷗海鳥海上盤旋。陽光越來越濃,日子顏色越過越淡,嘴如是、身如是、髮如是……白棉衣棉布鞋行走自在,棒球帽擋風擋雨擋陽光也掩蓋日漸灰白的髮。但我仍不能透了「貪瞋癡」三毒,嘴裡直說喜歡食魚,心裡排斥食無鮮,一臉無所謂世人眼光的癡相。感覺自己像一條固執的魚,用魚四秒的記憶逆著洋流獨自洄溯家鄉,一趟趟虔誠又沉默。 想我是前世為一隻貓或一隻魚,共生苟活。若為魚,是春生冬死一年活的香魚,或占卜的?魚,或浪漫雨魚。適合此時節,初夏梅雨季節,下著綿綿密雨悠遊腳下的雨魚。今年說梅雨季,沒雨,抬頭見陽光,想念家鄉的海味,沒有海鮮的日子,就上賣場買鹽魚,日本的挪威的都好,薄鹽鯖魚醃鮭魚,回到另一種一把鹽。在怕淡忘的時刻,老之將至的癡相未來,抹上一筆淡淡的鹽,醃醃記憶,也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