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源哥──呷飽沒
國中畢業那年的畢業典禮大會時,對我來說:熱鬧的場合上有著淡淡的憂愁,他雖是一個歡慶的日子,但我一點也提不起興致。此刻的我,就像遊魂一樣,不管司儀喊得多麼大聲,師長的勉勵如何動聽,我就像一隻失去靈魂的木偶一樣,呆若木雞。不像那些有好表現的同學,個個摩拳擦掌,精神抖擻地準備上台,接受師長與同學熱烈的鼓掌與祝福。表現好的班級,鼓掌的手更是一刻都沒停過。我就像是個化外之人,直接面對、迎接屬於我自己的人生。不是我無情無感,(上台領獎機會是零)因為我知道,畢業典禮過後,我就要離開家鄉,離開雙親,面對一個無知的未來。或許很多同學也跟我一樣,我不知道他們此刻的心情,是否也跟我一樣,一樣脆弱。直到一陣冗長的掌聲,才把我打醒--因為典禮結束了。 我望向天空,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內心空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雖然今天天氣格外晴朗。(藍天上浮者片片白雲,整個天,他就像,就像一朵朵純白的棉花一樣。)再加上陣陣徐徐吹來的清風,涼爽極了。坦白說:這是一個相當舒服的日子,可現在的我就是無福消受,只能踽踽獨行。喂!「金童,你是被鬼打到--魂都不見了」直到源哥的笑聲,才把我從雜夢中驚醒。又說:「金童過兩天要去台灣了,你是捨不得你娘喲,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這樣的嘴臉,如果讓你娘看到,他一定會很不捨,會捨不得讓你去台灣的。又說:都已經這麼大了,男孩子,要勇敢一點。到台灣去努力賺錢,再買間房子,回頭把你爹娘接過去,一起生活。說得我臉紅得像--像--像六月的新嫁娘一樣。 說起源哥,不得不說起他的身世。(我打從小時候,對婚禮就很有興趣。只要是婚禮,不管是娶媳婦的還是嫁女兒的,結婚、訂婚還是嫁女兒歸寧的,我是無役不與,場場參加。只要聽說那一家辦喜事,一群小孩一定往(總鋪師)那邊報到,兩個眼睛大得像牛羚一樣,直往別人家食物上瞧。一直要到滿足了口腹之慾,或是大人們喊打喊殺的才會離開。接著再轉移下一個目的地--新娘房,想看看那嬌羞的新娘,順便觀察一下喜糖的種類。直到吃到喜糖後,才回家。)源哥結婚?不,他--有結婚?唉!我也搞不清楚。(對我來說,只要沒讓我吃到東西的,我一概把他歸類到沒結婚的。)他這個人好像忽然間從我們村莊蹦出來一樣,而且還直接住在練叔家。還聽說還跟練叔家的水蓮姐住在一起。開始時,可能沒有甜頭吃,所以就沒有很在意。一直到,有一回,我意志不堅定,在沒有經過父母的同意下,拿了娘口袋裡的五塊錢。很快的就被娘發現了,娘傷心地打了我一頓,說我不學好。我號天哭地的逃出來,躲到練叔家豬舍的旮旯裡,任由爹娘的喊叫,就就是不出來。 很晚了,我看到源哥從練叔家走出來,直接走到豬舍這邊來。對著豬舍喊:「金童,快出來,裡面髒兮兮的,這麼晚了,趕快回家」。連續喊了幾聲,我才悻悻然地走出來。我跟源哥說:我不敢回家,我怕看到我娘那張恨鐵不成鋼的臉。面對滿臉淚痕,低頭不語的我,源哥笑笑的帶我來到了池塘邊。選擇在有鋪水泥的地方坐下。源哥用詼諧有趣的談話,突破了我的心防,他用說故事的方式,訴說了很多人生的大道理。就在這一晚,源哥說出了他那不為人知的內心話。源哥說:他在家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弟弟,父母早歿,家中家產都由兄嫂掌控,他是入贅練叔家的。本來是不願意的,因為年紀小沒謀生本事,加上嫂嫂不賢,常常沒飯吃。為了及早離開那個家,所以就答應練叔入贅的要求。雖然練叔也是一個吝嗇不大方的人,還好水蓮姐真心待他,上山下海都跟著他。要不然有誰願意去入贅,讓人家笑。這是支持他多年來留下來的力量。源哥說著說著,不時眼望天空,語重心長的說:金童,有父母愛、父母關懷是幸福的,要多加珍惜啊。(坦白說,這道理我要很久後才了解,此時記得的,還是父母因我偷錢,那凶狠的樣子)我就很懷念我爹娘在的那段日子,有時很想哭,但我就是忍住。說完後,源哥又說要帶我回家,為了卸除我的心防,源哥說:金童,你放心好了,你娘跟我同村,我是她的族侄,我護著你,讓他不再打你,好嗎? 我們家山上的旱田,很多都跟練叔家的田毗鄰而居,源哥生性勤勞,練叔家的田都是由源哥跟水蓮姐在耕種的。每回跟著父母上山幹活,或獨自上山放牛,幾乎都會看到他們的身影。跟源哥有了第一次接觸後,我們變得越來越熟。每回見面,我總是叫著「源哥,呷飽沒--」,源哥就會停下手邊工作,過來跟我哈拉,開玩笑,鼓勵我。久而久之,透過這句話,是我對他既是關心又是關懷的問候。我是真心希望他,衣食無缺,幸福美滿的。 出行的日子快速的到來,我揹起行囊離開家門,娘堅持陪我走。他要陪我走家裡到公車站牌的這一段路,我不時的摧促她,「好了啦!娘--快回去啦,等一下公車就來了。」幾經催促後,娘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走了一段後,我回頭看到娘正在擦眼淚,一時的我,百感交集,心亂如麻。隨著回頭次數的增加,我發現我的內心越來越脆弱,眼淚正不知不覺地湧出來。我跟娘的眼睛已經整個被淚水包覆了,而淚水還在不斷的湧出來……。所幸一個轉彎把我從悲傷中拉回。遠處閃出公車的身影,我快速的紅著眼,不敢回頭的一路狂奔,跑來到公車站牌前,當車來時我搭著車揚長而去。而現場呢!只留下了傷心流淚的老娘。 搭上車,坐上船,往事一幕幕。我開始想家,開始想娘,想到爹娘的辛苦想到源哥帶我回家那一晚所說的那些道理。我小小的心靈開始有了激盪,想爹想娘想家盡管心如刀割,但我可以正大的表現出來,隨時投入爹娘的懷抱,當個長不大的小孩。那--源哥呢!
-
加油,考生!
差點忘記,那些從小一7歲始,就展開的每場如火如荼煎熬戰役。練習卷與學習講義,咖啡與維他命b群,書生們這一會兒不鑿壁以偷光,不焚膏以繼晷,但恆兀兀以窮年,桌燈的光與熱是散發生命、散發光彩,逼出了淚滴與汗珠,換得了牆面上掛滿的獎狀、及客廳酒櫃裡與教育局局長的合照,桌燈拖長了夜與夢,影子代替了考生蜷曲在床上夜寐,直至5475天。 姪女最近忙著準備國考。每晚約10點的電話鈴響起,圍聚在沙發上聊天看電視的大家,都會主動讓出離話筒最近的位置。能夠沒有時間額度限制的吃飯、聊八卦、看新聞、罵名嘴,這些都是不論成敗、打完戰役「大人」的權利。我們家極重視考生,其實也是份尊重,大伙很有默契的降低音量,在一旁聽著大嫂在給姪女鼓勵,偶爾我們猜到電話那一端快燒斷四芯電話線的十萬火急,也會老兵心態的忍不住多嘴提些建議! 在我大學畢業典禮那天,母親被邀請上台致詞,當她站起、無聲的回收座椅闔上的瞬間,我用口語著急打pass暗示母親不要亂說話。她先是感謝了學校提供的資源,謝謝師長細心教導,桃李滿天下,作育菁莪,然後提到她像沒交學費也跟著陪讀四年書一樣。我聽到一些善意的呵呵笑聲。 她繼續說:「大一入學,學校生活精采充實,學生常忙於課業、系上活動、社團或聯誼,我都放手讓她學習獨立,維持幾天通個電話報個平安或分享近況,不過有考試的當週打電話最勤,後來大三後怎麼每天都打電話,我就瞭解到果然要讀貴系真是不簡單。」我簡直不敢碰觸他人會心一笑的目光。 「女兒常說課業很難、考試很多之類的,我也是不斷的鼓勵她,替她打氣。她的朋友有幾個我也知道,我們家住離島,家遠不便利,無法每個週末就回家一趟,謝謝同學照顧我家女兒……。」母親講到後來有點哽咽,語畢,得到一陣掌聲及老師對我的祝福與期待,後面的詞句記不得了,因為我的胸口也一陣酸酸的,眼淚沾滿了眼框,看不清前面的視線。 大學畢業拍畢業照那天,我還真沒敢把畢業禮帽拋到空中,因為7月份國考會不會過還不知道,深怕太過放肆的動作會驚醒天上的神仙,燃燒我的驕傲,剩下空高興的殘灰飄落信息給我,要我再度拾起書本綑綁在書桌前。 我打開手機傳了封訊息過去:「妹妹,讀不下時,就去散散心吧,阿嬸在宿舍讀不下,就去旁邊的家樂福走走吹冷氣,或是妳把書搬到圖書館或校友會館,換個地方讀,換個心情。考試日期快到了,該讀的也讀了,最重要的是可不可以穩住自己的心了!妳一定可以通過的,加油,考生!」
-
【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你放心,家裡不但有我,還有我阿爸。尤其是我阿爸,自己每天勞累得半死,還要幫你娘犁田耕地。兩人早已培養出一份我們不知道、則能感受到的特殊情感,往後他們絕對能相互照顧。我似乎有這種預感。」 「木興,雖然我也有如此的感覺,但沒有你所觀察的那麼細微。說真的,你沒有母,我沒有父,我們兩人雖然可憐,但兩位同時失去伴侶的老人家,則受到傳統的束縛任時光走遠,沒有勇氣再創造一個新的命運,他們的處境似乎比我們更可憐、更悲哀。當他們把我們養大,當我們的思想趨於成熟的現在,我們理應為他們創造一個機會,藉此來改變他們的命運。尤其人一旦年老,就必須有老伴相互扶持才不會孤單,未來他們所過的每一個日子,才有更深遠的意義。」天賜激動地說。 「天賜,我認同你的想法,趁著他們的年紀還沒有達到七老八十的時候,更應該讓他們攜手走向未來的人生,想必,這也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希望和福氣。但凡事也不能操之過急,只能在一旁開導他們,繼而說服他們,不能給他們太大的壓力,也不能讓他們誤解我們的意思。」木興認真地說。 天賜微微地點點頭,認同他的說法。 木興展現他三年四個月所學到的理髮技藝,精心地為天賜理了一個帥氣十足的大平頭。一旦開學穿上大學生制服,勢必會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好印象,到時一定會吸引許多女生的注目。天賜從房裡拿來母親的梳妝鏡,東照照、西瞧瞧,興奮的程度不言可喻。想不到木興的理髮技術竟是那麼的精湛。尤其是兩人久未長談,當他們邊理髮、邊閒聊時,所談的內容不僅有趣味性,亦有嚴肅性,甚至有志一同地道出兩位老人家不欲人知的心聲。 當罔腰仔看到木興把天賜的頭髮修剪得既整齊又帥氣時,簡直興奮不已。但卻也不忘在孩子面前消遣福生哥說:「你們仔細看看,福生叔理過頭髮後,一點也不像是個種田人;如果再換上一套較像樣的衣服,還真像個紳士呢!」(二五五)
-
明末清初金門詩人情繫同安東莊
清明前後,正是郊外踏青一覽田園風光的時節。筆者意外發現位於同安城郊西北大約兩千公尺處的東莊潭、澹園詩詠石刻景觀與明末清初四位元金門先賢的詩歌作品有關,因此,想借此篇文章的敘述,或多或少再現當年歷史的零星碎片,追憶詩人的遺跡行蹤,以表示對他們的深切懷念。 明末天啟年初(1621),蔡復一公務繁忙而積勞,遂以眼疾為由辭官,返回家鄉同安療養,構築東山草堂,曰"壺隱山房"。詩作裡自述備註著"予家居每以秋後偕弟泛西溪"的情形。在明刻版〈遯庵詩集〉裡,有蔡復一的〈至東莊〉(一首)、〈游東莊〉(三首)、〈重游東莊〉(三首)詩歌,並沒有題刻在巨石之上,其詩篇內容至今卻還是鮮為人知的。 五言律〈至東莊〉詩曰:先啫遂孤往,風軒俯碧流。溪聲如欲雪,雲氣自然秋。密樹行相引,鳴禽坐見酬。雖無河朔飲,一靜肺全瘳。 東莊歷來就是一個小村落,僅有幾戶人家,多為陳姓居住,並不怎麼顯眼。它位於今同安區大同街道田洋村的一座小山丘之上,臨水處與汀溪下游的支流交接。然而,有了金門詩人到此地遊歷,多篇詩歌描繪當地的自然景色,抒發詩人熱愛家鄉的情感,為之增添了更加豐厚的文化內涵。 蔡復一以詩歌的形式記述獨自一人于當年如願以償地來到東莊,登臨小山丘的高處,駐足於亭廊裡,俯視林木、溪岸、水潭,聽那流水潺潺,還有鳴禽啾啾,心靜自然涼爽,即使沒有夏日避暑之酣飲,身處如此幽僻的佳境,自己頓時感到病癒了。(注:詩中引用典故,《初學記》卷三之三國魏曹丕《典論》:"雲以避一時之暑,故河朔有避暑飲。"後來歷代文人沿用此說法。) 有〈游東莊〉其一,詩曰:勝地堪濠濮,清言況惠莊。山光開倦眼,溪色浣愁腸。劃爾天為闢,因之秋始涼。莫嫌無結構,素女未臨粧。 其二曰:秋色萬峰抱,空亭寫鏡波。叢林留日薄,疎檻得風多。岷幘親魚鳥,移尊就薜蘿。水雲皆自媚,不醉欲如何? 其三又曰:惟石如人立,粼粼向水間。森然爭下飲,相顧不能還。波觸文增縠,煙流黛染鬢。至今留夜月,相與中潺湲。 同安城郊有如此幽靜別致且頗具特色的境地,使得蔡復一心隨境轉,怡然自得而忘我流連。看那山光水色,更能洗滌人的愁腸,夜月裡靜聽流水聲響亦可淨化人的心靈。 他滿懷著拳拳赤子之心,眷戀家鄉同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東莊此處的景色在他的心中是這樣的靜謐閒適,在他的筆下如行雲流水般舒緩,在他的作品裡的東莊亦詩亦畫,情景交融,個人的情感與之交織在一起。 兩天之後,蔡復一再次來到東莊,作七言律〈重游東莊〉(三首),其一詩曰:久拼蠟屐施名丘。三日何妨兩度遊。雨莊溪聲非舊聽,煙含山翠入新眸。禽魚得水皆情性,竹樹迎人欲欵留。萬事聖賢唯對酒,一身天地忽驚秋。 其二則曰:危石幽苔徑轉奇,聽琴泉側一支顧。露收林氣清如沐,秋寫山容細可披。數照炊煙依樹出,幾澗流水抱村移。蒼然便有蒹葭意,欲訪伊人任所之。 其三又曰:閒情往往水雲牽,茶寵同舟亦灑然。樹下息陰聽鳥亂,槎頭呼釣得鱗鮮。歌心爭問夜深月,石影倒撐波底天。扶醉不妨歸路穩,市橋燈火漸星懸。 正是蔡復一微服遍訪鄉野的田間地頭,才使得他能夠體察民生民情,體驗更加深入,感悟更多,所吟詩歌皆在情理之中。山間既有名丘,名士則來之。他在詩歌的字裡行間中將眼中的景物意象化,作了藝術提煉和昇華,引發後人讀者的翩翩遐思。而這些意象使得東莊的全景狀貌躍然紙上,顯得亦動亦靜,靜中有動,井然有序。 "市橋燈火",指的是同安的草仔市碼頭。碼頭所處位置有蓮花東流和汀溪南流經由過溪村再匯合折入西溪。據同安文物大觀史料,早期內地生產的山貨經"茶馬古道"運到位於此處碼頭裝上竹筏(當地叫行溪 ,閩南語發音piah4,也叫作捁竹棑仔),就下了"海路",銷往海內外各地。然後從"海絲"運來的洋貨、乾貨,經草仔市碼頭中轉,肩挑馬馱運往山區銷售。因此,可見當時草仔市作為貿易集散地的盛況。 還有後來清初的陳睿思(及其子陳肇偉)、許琰也賦詩東莊,金門詩人與同安東莊結下了不解的情緣。 《金門志(增修版)下冊.人物志》記載:陳睿思,字子將,號宜亭,金門陽翟人,明代名宦陳滄江之五世孫。清康熙六年(1667)丁未進士,官至戶部主事,宦後邑居,住同安松田(今田洋村),又因清廷遷界遂在此處定居下來。傳見其有孝義之行,如返鄉守孝期間,倡議修築輪山朱子講堂。如進言官府,減輕百姓負擔。又如改官為行人修同安會館等。 他在同安縣田洋村東莊小山丘上築有澹園,寓意為清靜養性、淡泊名利,著有《可園詩文集》。今澹園已廢,不見蹤跡,然其上巨石題刻猶存。其七言律詩曰:自是石坡落半巔,雷轟聳秀俯平田。扶藜到處頻呼丈,攜屐登來欲問天。香動梅花邀月飲,寒侵樹影枕雲眠。不須負箬歸山市,鎮日敲棋友謫仙。 雖說明清的詩歌水準不及唐宋,但上述這首不失為佳作之篇。詩句"不須負箬歸山市,鎮日敲棋友謫仙"中的"山市",就在澹園不遠處溪流上游的"草仔市"。 詩人悠然信步于澹園之中,望遠雲卷雲舒,俯視農田平川,頓生淡泊人生、寵辱不驚之念想。他避居山林園中,不必務農經商,自為"閑雲野鶴",飲酒下棋,心境愜意而坦然。 陳肇偉,陳睿思次子也。歲貢,任福安司訓之職。他與其父親一樣,才思敏捷,不乏文采。其詩曰:石台獨上思悠悠,萬頃濤光屬素秋。何處砧聲來北渚,誰家詩興憶南樓?風輕座客披襟爽,露冷飛鴉借月留。長消山靈驚欲口,海天一碧望中收。 此外,還有許琰遊澹園,五言律詩曰:安石今猶臥,閒情寄一邱。喚人禽語滑,穿徑落花秋。禽落環山擁,階除曲水流。桃園原咫尺,物外欲鳴鷗。 〈金門珠浦許氏族譜〉《金門志(增修版)下冊·人物志》記載:許琰 ,字保生,號瑤州,清代同安縣金門後浦人。清雍正五年(1727)中丁未進士,初授翰林院庶起士,後改官知縣。嘗居邑前宅(今田洋村),後復返居金門。 此處臨近山丘的水流中,有"東莊潭",潭深數尺。當地一直流傳著"鱸鰻當舍出門敲破三粒大缸"的故事。據附近的一位葉老伯說,潭底深不可測,有一暗道通往山丘。舍者,"中書舍人"之舍也。指的是富貴人家子弟,有財有勢的官二代、富二代。"鱸鰻當"就是這樣的紈絝子弟,成天不務正業,只顧吃喝玩樂。因之,閩南語對敗家子稱呼"舍敗""舍三代"等等,加以譏諷與調侃。這一民間傳說成了田洋、過溪當地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人們以此反面人物的劣跡警醒和激勵子孫後代,要做一個有用的人,就要懂得珍惜寶貴的青春年華,還要懂得勤勞節儉,會創業也能守業。 如上所述,明末的蔡復一、清初的陳睿思(及其子陳肇偉)和許琰適彼樂土,意猶未盡,盡有逍遙自在之天地逸氣。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但是他們給後人留下了"撫琴下棋、吟詩垂釣、對酒當歌、市橋燈火、階除曲水、石影倒撐"的唯美畫面,供人觀賞,耐人品味。 東莊潭、澹園都是古代同安珍貴的自然與人文古跡,已被列為縣級第三批文物保護單位(1988年9月)。它們既是兩岸人民攜手創造的歷史文化遺產,又是金門與同安"無金不成銀"這一說法的歷史見證。蔡復一、許琰遊歷東莊的詩歌以及澹園主人陳睿思父子題鐫于石刻之上的詩文也是為後人研究金門與同安人民"五緣"關係和書法藝術的實物史料。
-
登高椅教高齡全人健康
感謝我的老師己故前教育部長林清江教授,他生前提倡終身運動,終身學習。如今我們才能享受樂齡學習中心,所提供高齡者的關懷與服務。 我國已進入高齡社會,政府重視長照設施建設,不如加強樂齡者運動保健,讓退休者健康老化,活躍老化,而讓老年生病到死亡時間縮短,避免長年臥病在床,苦已苦人,也會增加健保負擔。 近期金門縣家庭教育中心,特聘請國立中正大學王秀華教授,教導高齡全人健康:體,智,能,力求體力,腦力,社會力均衡發展。王教授賣力教授,全力演示,她登上椅子示範。我們為王教授熱情教學喝采,也為王任益、洪能票樂齡團隊付出,致表感恩。
-
情寄明月
家中有幅掛在書房近二十年的草書,是我鍾愛的蘇東坡宋詞--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常常想,人生過百者幾何?月亮卻亙古恆存,無論陰晴圓缺,上弦下弦,月兒總給人靜謐的祥和,淡淡看人世間滄桑變化,聚散離合……莫怪會引起遐思:「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我想凡且身為人,有幾個能耐得住長期的孤獨過生活,所以會怕「起舞只能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當我們在人世擁有了愛情,親情,友情,或富貴名利,顯赫成就,又有多少人真能瀟灑地毫無眷戀離開這些牽掛?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常向別時圓?」每當我心情低落,難得不成眠的深夜,起身到陽台若能看到月兒光暈照在鄰家屋頂,靜靜的夜,萬籟俱寂,自己頗有遺世而獨立之感,但回頭再品味「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也只能不勝唏噓,喟嘆時光流逝之迅捷。 隨著年齡漸長,長輩逐漸凋零,自己也走向婆字輩,掩不住的白髮,抹不掉的皺紋,訴說著能把握的歲月不能避免的在遞減,不禁自問:自己能留給世人什麼印象呢? 「人有悲歡離合,恰如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時光流去不可逆,世事太滄桑多變,無法掌握也猜不透,猶如我望月猜想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就盡力握住當下擁有的,盡心努力現在該做的吧!當要與人世說再見,願能成為我愛的人與愛我的人眼中的一抹月之華。 無法求人長久,卻可祈求千里共嬋娟,不是嗎?
-
夜未央
你總是蜷縮在沙發上 睡著了 感受不到夜的外面 急急地前進 一個燈紅 一個酒綠 等著,等著 一心只想把大門閂上 是的,得承認 由動到靜由靜到謐 一眼看盡只見 睹物 不見微笑
-
【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當然是和是所。」木興說後也不忘提醒他:「不過將來到了台灣,一旦上理髮廳理髮,雖然眼前有一面大鏡子,但千萬不要睜著銅鈴般大的眼睛朝著鏡子猛照,或是嫌東嫌西作無謂的要求,那會給剃頭師一種不好的印象,勢必會被歸類為嘜囉所。既然你的頭已在他們手上,即使他們不會故意刮破你的頭皮或臉皮,可是卻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動手腳,甚至會在你的腦勺子留一個難看的馬桶蓋。所以不要以為花錢的人最大,也不能小看剃頭這種行業,被剃頭師那雙巧手摸過的頭,可說上至富商巨賈,下至販夫走卒,幾乎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只要他們手中的剃刀在你的臉上游移,誰也不敢擅自亂動!你說說看,剃頭師厲害不厲害?」 「既然這樣,我到台灣之後絕對不理髮,等寒暑假回金門後,再請你幫我剃頭。」天賜笑著說。 「四個月理一次頭髮不行啦!如果頭髮太長,會被憲警單位誤認為是嬉皮或流氓。只要登陸艇靠岸一下船,出入境證馬上被港警所扣留,要你把頭髮剪短再去領回,這樣更麻煩。」木興警告他說。 「還有這種規定,我怎麼不知道。」天賜不解地說。 「或許你在學校讀書比較單純,而我們理髮店裡則是公共場所,三教九流的人都曾來過,除了理髮也聊是非。雖然不敢談政治,但暗地裡批評最多的就是司令官挾著戰地政務之名,自行頒佈的單行法。如果是攸關百姓之福祉,島民還可以接受,但他們什麼雞毛蒜皮小事都要管。例如:頭髮太長要管,上街穿拖鞋要管,沒穿上衣打赤膊要管,商家八點之前沒開門要管,十點不關門要管,燈光外洩要管……,簡直是無所不管。」木興感嘆著說。 「我們生不逢時啊!」天賜亦有同感,「不過木興,我必須忠告你,這個年頭只能多聽少說,尤其是一些敏感的問題更要特別小心,就乖乖地做一個戰地政務體制下的順民吧!千萬別惹禍上身,那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一旦我到台灣讀書,家裡及我娘你可得多照顧。」 (二五四)
-
《百業臉譜系列》林木花卉他在行—黃振佈
務農沒概念,一年收成沒幾錢,求新求變求進步,轉而赴台去就讀,學得農業知識,貢獻林業一生,為小小的種籽注入新生命……。 民國三十年出生的黃振佈,出生金沙鎮東店村,民國四十七年隨金門中學到台灣,分配台南唸書,初中畢業後考取嘉義高農,該校之後改為嘉義農專,再升格為嘉義大學。因為自小看雙親種田收成不好,思考農業技術要精進,必須到台灣去學習,因此畢業後回到了家鄉,於民國五十二年在農試所擔任技術員,五年後轉往林務所發展。長輩們的自衛隊員訓練,黃振佈因在台灣讀書,僅在學校上軍訓課,惟有在返鄉擔任公職後始接受打靶訓練,每逢地區演習,則要在林務所輪流站衛兵。 林務所區分經理課、造林課與行政課,經理課負責規劃,造林課則負責執行。金門的苗木由林務所負責培育;造林則由部隊及各鄉鎮公所負責。而金防部、縣政府和林務所,組成一個造林督導小組,由司令官擔任組長,政戰主任為執行官,承辦單位為政五組,每年都要到部隊做檢查,並分成師部單位及砲、後、海、空指部,造林第一名,部隊長事蹟存記,其他則記功嘉獎,並酌發團體獎金。每回領樹苗時,部隊自行開車到林務所各苗圃領取,往往車子大排長龍。在民國五十二年到六十八年之間,每年約二到三百萬株樹苗由各單位領取種植,地區因土地乾旱,必須用水澆灌才能存活,倘若遇到下大雨,則根部容易腐爛。因此,若要讓一株幼苗長成大樹,必須花費許多時間和心血。而歷任所長吳金贊與翁水清,亦因綠化金門有功,當選十大傑出青年,往後吳金贊更是平步青雲,由立法委員到省主席。 苗圃區域位於鵲山、太武、後壟……等處,並區分大小苗圃。而現今太武苗圃已成為植物園區,並開放參觀。因目前樹木已達到既定的數量,不需那麼多苗圃來育苗。而裡頭播放的影片,則是委託台灣製作,在過程中也由他提供意見與資料。當今中山林的大片土地,其林木一樣種植了好幾年,成為一處觀光的景點,亦是國家公園辦公的處所。昔日從碧山到田埔海岸,因種植防風林沒塑膠袋套裝,因此根部爛得厲害,如今則以塑膠袋套裝來保護根部,種下去的幼苗較容易存活,這都是林業人員經驗的累積。 昔日農試所裡面有一個林務課,但一個課沒幾人,業務無法推展,當農發會(現今農委會)專家抵金,認為一年要培育那麼多樹苗,應該自立門戶,因此於民國五十四年元月一日成立了林務所,初期地址設在太武苗圃,有員工二十名,而後遷至鵲山現址。 民國五十六年結婚的黃振佈,妻子李秀羨目前為瑜珈老師,四男一女均已長大成人。黃振佈在民國七十年經農委會保送赴台大進修一年後,返鄉貢獻所學,從經理課長到造林課長,無私無我,數十年均待在林務所為林業而奉獻,經常馬不停蹄地探訪員工在外的工作情形及所遇到的問題,所內的編制,為每十名配一名組長,亦即他們口中的班長,釋放權利,讓他們發揮領導才能,為金門的林業貢獻一己之力。 民國九十五年退休的黃振佈,每年都去廈門看當地的綠美化,將他們的進步訊息帶回來,他欣慰當今縣長有遠見,亦對造林有獨到的見地。感恩惜福的黃振佈,除感謝退輔會將他們納入榮民,林務所在逢年過節時,亦發揮該所的傳統文化,邀請退休員工回娘家相聚,他亦常將造林及園藝花卉栽培的經驗和所內同仁分享。去年的莫蘭蒂颱風過境後,造成無數樹木傾倒,他心急如焚地走到各地察看,慘不忍睹的景象,真是天災難防,讓他傷心不已。幸好所內同仁發揮高效率,在最短的時間把倒下的樹木扶正,吹斷的枝椏鋸除,經過數月後,如今已逐漸恢復原貌。 黃振佈目前正在書寫「金門六十年綠化回顧與展望」,記錄著畢生在林務所走過的足跡。在他興建的屋宇外,那柔軟的草坪、美麗的花卉,含蓋了他一路的專業。而在碧山東店社區發展協會及黃氏宗親會裡,他亦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如今已有年輕人接棒,他每天在門口的土地種種菜、澆澆花、除除草。妻子李秀羨則活躍於瑜珈協會、社福館、社區大學……等處,傳授瑜珈功夫,金門練習瑜珈的學員,大部分均為李秀羨老師的學生,在瑜珈這個領域裡,可說是桃李滿天下……。
-
長毛橘貓
陽光下閃耀金黃色彩的長毛橘貓,即使流浪多時毛髮看起來相當凌亂,在一群橘貓中還是顯得出眾,特別引人注目。見牠慵懶的坐臥在廢棄機車坐墊上,與其他短毛橘貓一樣享受溫暖的冬陽,想要看個清楚,趨前兩步,牠反應很快、身手敏捷連番跳過一部又一部的機車,我毫無近身的可能。光看外表,牠可能是走失抑或是被遺棄的寵物貓;從不親近人的角度看,牠有可能是長毛貓和橘貓所繁衍的混種下一代。 一位住在鄰近廢棄機車場的友善女士見我駐足觀看,笑著問我:「喜歡嗎?可以抓回去養啊!」伺機我向她請教長毛橘貓的出身,雖然得不到合理的解釋,卻知道群貓流連在此的真正原因。原來前面金紙鋪有愛貓的女士,不時的會撒一些飼料在巷道裡,也會炸些雞翅後端的棒棒腿,給眾貓族充飢裹腹。原先是在世的老母親不捨餓貓們的善舉,往生後,女兒繼續餵養,礙於左鄰右舍反對的壓力,只能偷偷的三兩天撒食一次,這就是橘貓們身形偏瘦的緣由。 我加入餵食的行列不是一時的衝動,明白會得罪廢棄機車場周遭的許多戶人家,另一半也給我阻力,說我餵貓餵到菜市場去了,實在太超過了!他不愛貓不明白愛貓人的心思。當我見到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貓群,沒有自己維持生命的本事,只能待在一處有食物來源的地方,眼鼻流滿膿狀分泌物,不時地打噴嚏、噴出濃濃的黏液,為了保持熱能體力,只能呆臥機車墊上,如此無助、如此可憐,只要有惻隱之心的人一定會被打動。 一波波的冷氣團使橘貓們招架不住,一隻隻都患了感冒。看到病貓們感冒嚴重,對我餵食的貓糧提不起食慾,只好尋求專業介入,打電話給防疫所人員:了解小貓認養潮很盛,抓到後經獸醫評估會讓人認養,半成貓也一樣,不會經歷安樂死命運,於是告知地點,希望病貓們能夠得到適當治療。沒想到被誘捕的都是巡視領地飢餓的成貓,病貓們反而警覺的躲藏起來,還有幾隻驚散了! 原本聽到我喚「喵喵,喵喵!」長毛橘貓會喵喵的回應,然後出來進食,這下子對我起了戒心,只要我站得近一點,牠就寧餓不吃,一定要我離得遠遠的。見牠左眼被分泌的膿液黏在一起完全張不開,得想辦法誘捕送去給獸醫看病,於是,憑著餵食幾週的交情,帶上貓籠,夥同家人,用新鮮的馬加魚作為誘餌,想要輕鬆地把牠困住。事與願違,長毛橘貓雖然不會攀爬高處,在機車陣裡穿梭的功夫卻十分了得,一星期裡,我們前後行動了三次,都無功而返,怕牠此後再也不敢出來進食,只得放棄。看牠不愛貓飼料喜歡啖鮮魚,於是常常煎了烏魚來,每天早晚餵食兩次,晴朗好天氣,鮮魚的營養竟然讓牠慢慢恢復健康了! 飽食之後牠喜歡跑到廢棄輪胎裡自顧自地玩耍;一短節破裂的排水管也能用前足往前推移把玩;抱住舊屋的木柱練習攀爬技巧,越爬越高;與尾端捲起的麒麟橘貓和白襪虎斑貓追逐整片機車場,現在活潑好動的牠偶而還會舔一舔雄性器官,跟之前文靜退縮看起來好似母貓的模樣形成強烈對比。 附近有不少養狗人家,無論晴雨、清晨傍晚,總有三、五隻大型公犬被一隻黑色中型母狗吸引過來,為了奪愛,公狗們常常會互相叫囂,低聲恫嚇,聲勢還頗嚇人,長毛橘貓見多了習以為常,不把牠們放在眼裡,常常冷眼旁觀,要是狗群靠得太近有威脅了,才從容的跳上機車陣中,避危去了! 有幾回長毛橘貓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完全沒有食慾,甚至在我面前嘔吐,胃腑不適不免讓人擔心,隨牠身後瞧瞧,發現牠啃咬好幾口青草,看牠還有一點活動力,就不打攪讓牠好好休息,根據以往的經驗,等牠休養一兩天之後又可以照常進食了。如果牠精力充沛,對我的放食沒有興趣,通常我會走進巷子裡,看看中午牠吃了甚麼好料的,地上有幾隻剛啃食完散落的棒棒腿骨,證明牠已享有一頓豐富的午餐,那更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記得請教過獸醫,他表示:「除非野貓願意放鬆讓你摸頭,否則你勉強帶來看診,我也害怕被抓傷。」長達四個多月的餵食,長毛橘貓在清晨無人時分開始在我面前翻肚,雖然還是有點怕我,我更靠近一步牠就閃開,但是已經讓我興奮不已,又見牠在我的腳踏車踏墊旁磨蹭,企圖留下牠的氣味,我知道,牠慢慢接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