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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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我阿爸跟妳一樣,都是為家辛苦為家忙。尤其是我們種田人,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而且我娘又早死,農事家事幾乎都是他一手包,勞累的程度簡直不在話下。罔腰姨,我看妳的情況跟我爸一樣,也好不到哪裡去。妳說是嗎?」 「木興,你沒有說錯,我跟你阿爸都是這個村子裡的歹命人,只期望你和天賜快快長大,才能替這個苦難家庭分憂解勞。一旦到了那一天,我們兩人才有休息的機會。」罔腰仔苦笑地說。 「罔腰姨,我一直在想,我們兩家應該可以來合作。」 「合作,怎麼合作法?」罔腰仔睜大眼睛,不解地問。 「就譬如說,我阿爸可以上山幫妳耕田,妳可以在家幫我阿爸洗衣煮飯。免得一個人既要上山又要趕回家煮飯,不但浪費時間,也增加精神負擔。總說一句,就是分工合作嘛!」木興提出他的看法說。 「你的想法雖不錯,可是人言可畏啊!你阿爸又是一個非常注重形像的人,他是不喜歡人家說閒話的。而且我們家天賜不像你能夠體會父母的辛勞,甚而處處為家人設想。」罔腰仔有所顧慮地說。 「罔腰姨,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而已,妳可不要見怪,也不要告訴我阿爸。」 「木興,你的想法並沒有錯,我們兩家是多年的好鄰居,我也把你爸當成兄長來看待,基於這種情分更理應相互照顧才對。就誠如你所說的,你阿爸上山幫我耕田,我在家幫他洗衣煮飯,彼此分工合作。說真的,這種事對我們兩人來說,都是輕而易舉馬上可以做到的事,但身處在這個傳統的農村,婆婆媽媽一大堆,一旦讓人說閒話,你們將來在社會上也不好做人。有時候在山上碰到耕種上的難題,你爸總是叫我先回家,趁著山上人較少時,才幫我解決,為的就是不願讓人說閒話。」罔腰仔坦誠地說。(一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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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大二擔島往事
金門撤軍始末 討論「大二擔戰役」之前,當時國內外的軍事情勢也須說明,尤其是撤軍的問題。民國三十八年十月,古寧頭之戰後,金門的撤守問題浮出檯面,國防部積極的做政策研究,這與當時美國的對臺政策,尤其美在軍事方面的決策,以及國內情勢的變化有關。三十九年元月五日,美國總統杜魯門宣布:「美國政府對臺灣的軍隊不再予以軍事援助或提供軍事諮詢。」後來,因韓國政局的變化,美對臺政策有了改變。六月二十五日,韓戰爆發,六月二十八日,美宣告第七艦隊協防臺灣,但協防範圍只限臺、澎,不含金、馬等離島。 韓戰之前後,由於共軍的部隊向閩廈集結,頓時外島的情勢危急。輔仁大學歷史系林桶法教授所著的《一九四九大撤退》,提到:「當時研判有可能進攻金門、馬祖等臺灣離島地區,是否要耗費大量軍力守島成了難題。」守與撤問題,當然會討論到補給線,金門至臺灣高雄港150浬,到基隆港一九八浬,因為補給線過長,有被截斷之憂慮。 如何解決這個撤與不撤的問題,據林桶法教授的研究,當時有兩種不同的意見:「七月十八日,參謀本部召開會議,當時分為兩方面的意見,一方面(行政院長)陳誠主張暫緩把部隊撤離;另一方面蔣介石及(參謀總長)周至柔主張應該撤離守軍,以保存實力。蔣後來裁示應把部隊撤離,但要先知會麥克阿瑟將軍。」林桶法教授最後提到:「美國麥克阿瑟並未同意,美國柯克(美籍顧問)亦以為金門保衛於我利多而害少,故暫緩撤兵行動。」 有關金門撤軍的問題,胡璉將軍所著《金門憶舊》,「古寧頭‧大二擔」這一節,敘及:「原來我高峰的決定是『金門務必固守不失』,但參謀作業認為『集中兵力、機動指揮』為佳,所以(三十九年)七月中旬我軍曾有放棄金門的計畫。後經東京美軍當局勸告『與共黨鬥爭、寸土不讓』,我乃仍堅守不搖。正當決定撤守並準備實施時,七月二十三日,國防部忽派專員送命令到來-仍然準備在金門作戰。」當時駐防在金門的官兵也知道撤軍這件事,七十五師二二五團一營機槍連第二排的陳福生,受訪時憶起:「部隊抵達金門,過一陣子,金門正準備撤軍,那時很多糧秣都搬上船了,但不久撤軍計畫就取消了,我們這一排就奉命增援大二擔島。」 大二擔島保衛戰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共軍「金門戰役」(大陸名稱)失利之後,乃在金門當面積極準備,以圖再逞。三十九年七月,共軍在金廈海域附近活動頻繁,船隻集結百餘艘,有進犯之徵候。當時駐紮大二擔是第五軍七十五師二二五團一營的部隊,全體官兵構築工事,積極備戰。該營營長史恆豐回憶:「我們到小金門之後,即由副營長率領一個連(第三連)上了大、二膽島,接替原駐在島上第二○○師的一個連。不過那時國防部正秘密策劃從金門撤軍,而派上大、二膽島的一個連,目的是要掩護大部隊撤退,犧牲少數,用來成全多數。」後來撤軍計畫取消了,營長才奉命再帶一個連(第一連)及重機槍排等部隊上島,共二百九十八人。第一營(欠第二連)的兵力布署是第一連駐守北山,第三連(欠第二排)在南山,第三連第二排則戍守二擔。 在胡璉將軍所著《金門憶舊》的「古寧頭‧大二擔」,提及七月二十三日,國防部取消撤軍命令到達金防部時的情況,以及第二次兵力進駐大二擔島之事,他說:「此命令到達時,十八軍高(魁元)軍長和第五軍李(運成)軍長都在我的司令部,將進午餐,但李軍長卻急於回小金門,我怪其何故倉皇?彼曰:『為了大二擔能與金門同時撤出,我派到大二擔的運輸工具是一艘機帆船,只能裝載一連半人,因此留在那裡的守軍也是一連半,現在不撤了,我應即刻加兵,以利防守。』我又說:『也不在一頓飯的時間』,李以為『萬一風浪變化,則後患堪虞』。彼回小金門立即備船增兵而去,乃於七月二十三日晚間完成。」第五軍李軍長返回小金門之後,立即命令七十五師增加兵力進駐大二擔,並在收到取消撤軍命令的當天,完成兵力的部署,所以史恆豐營長接受訪談時說:「如果軍長那時大而化之,未增兵上島,大、二膽可能就完蛋了!整個金門也就會陷入危險之中!」 七月二十六日十八時十分,共軍的砲兵突向大擔島猛烈轟擊,有關作戰的過程,這方面的著作很多,本篇予以省略。七月二十七日十一時四十分,完成清掃戰場計俘獲共軍二百五十二名,第一營官兵傷亡一百七十員。 胡璉將軍對大二擔戰役的功績論斷,其《金門憶舊》內有不同的評價,先在「金門防衛軍」這一節有比較客觀的評論,他說:「大擔島之捷,規模雖小,時間雖短,但卻在最重要的時刻,打了一個徹底的殲滅戰,振我軍威,挫敵狂焰。李運成軍長的機警處置,史恆豐營長的堅忍沉著,至足稱道。」但在下一節「古寧頭‧大二擔」,卻認為:「表面上這一仗是史恆豐營長的傑作,實際上這一個勝利,應該是第五軍軍長李運成的功勞。」 大二擔保衛戰期間,史恒豐少校營長率官兵奮戰,盡殲登陸之敵,獲致輝煌戰果。不論胡璉將軍的看法如何,鄉賢董群廉訪問史恆豐將軍時,營長特別表達:「我綜觀一生,生逢亂世,艱難起伏,實踐崇儒尊孔,傳承忠孝節義。雖在生死存亡之際,我不失君子坦蕩蕩之風,絕不造惡因,自有善果,個人謹以身教傳家,這是我個人一生的總結。」這是非常豁達的人生觀,值得吾等尊敬與效法。 七十五師走入歷史 大二擔戰役之後,七十五師二二五團三營接替大二擔防務,參戰部隊回到小金門。接著第五軍與第二十五軍併編,番號仍舊第五軍(轄十四、七十五、二○○師),並移防到大金門,七十五師駐防沙美,接受各界慰勞,司令官胡璉將軍特別發給參戰官兵每人一塊金牌,書寫「大二擔大捷胡璉贈」字樣。七十五師在大金門期間,駐地調整多次,除了軍事訓練與構築工事外,就是修建中央公路及積極種樹造林。 民國四十三年五月間,第五軍奉令調臺整編,六月下旬,七十五師進駐宜蘭等地區。同年七月一日,第五軍與第十九軍併編為第四軍,七十五師改編成二十二師。第四軍成軍一年後,又整編為預訓部隊。《國民革命軍陸軍第五軍軍史》記載:「民國四十四年七月,第四軍奉命改編為預備部隊訓練司令部,所屬之各師改編為九個預備師。」二十二師(原七十五師)編為預備第一師,駐地在成功嶺,負責大專學生集訓。大二擔戰役有功的七十五師,經過兩次整編後,其番號被撤銷,從此結束其歷史。 追憶史恆豐將軍 史恆豐將軍是陜西華縣人,民國十年出生,軍校十七期畢業。他原是六十七軍五十六師的營長,三十九年五月,從舟山群島撤回臺灣後,軍長劉廉一曾詢問史恆豐營長,是否願意到金門服務,營長表示同意之後,調到七十五師,跟隨部隊到小金門。大二擔戰役之後,營長特准晉升中校,獲頒忠勇勳章乙座,並記大功乙次。三十九年八月十二日,總政治部蔣經國主任發親筆慰問函,並致贈手錶乙只。後來,史恆豐營長還當選國軍第一屆戰鬥英雄,並歷任團長、新兵第一訓練中心指揮官、十七師少將副師長、綠島地區警備指揮部少將指揮官等職,於六十四年十一月退伍。 九十九年年初,筆者為了策劃大二擔戰役六十週年紀念活動,特別帶領承辦單位,前往新竹拜訪史恆豐將軍多次,向營長簡報全程的規劃案,並聽取其指導意見。在討論當中,將軍會講述戰史,俾讓與會人員對戰役的過程有較深刻的認識,進而使各項活動的計畫能夠順利草擬與執行。 每次拜會,營長夫人楊惠芬女士均在場,將軍說大二擔戰史時,夫人會重點補充說明,筆者非常好奇,請教營長夫人為什麼對戰史那麼清楚,夫人說:「每次訪客來,營長都會講戰史,聽多了以後,自然耳熟能詳,而且我也會說!現在營長講的時候,偶將重點遺漏,我就加以補充。」 營長與夫人伉儷情深,令人敬佩。史恆豐將軍受訪的時候,表達:「我妻孝順勤樸,溫良恭儉,讓我在軍中服務數十年無後顧之憂,賢淑之名,鄉里稱譽。」記得有一次拜訪時,營長提到兩人失散重逢的往事。三十八年的國共內戰,在兵荒馬亂之情況下,夫人及女兒與營長失聯,她自己帶著女兒,從大陸逃往香港,後來看到報紙報導「大擔大捷」的新聞之後,透過有關單位的協助,夫婦兩人才連絡上,最後營長幫她們申請回到臺灣。因國共戰爭夫妻離散,也因大擔戰役再聚首,這就是他們倆的愛情故事,可以寫一首詩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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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交響曲
其一 謊言與實話, 虛幻與現實, 是白、是黑? 是對或錯? 白道、黑道, 或在其間由走的模糊地帶, 是是非非,積非成是, 不管白貓亦或黑貓, 或是出現新型態的「灰貓」? 就全交由歷史來評價, 都來讓時間證明吧! 一切就留給後人定論。 其二 苦澀的黑色液體, 隨著食道留下, 刺激, 咖啡因, 細胞頓時驚醒…… 甜美的白色涓流, 讓人們好入眠, 溫和不刺激, 是幸福的味道吧? MIX混合, 混搭出絕妙好滋味, 冬天一杯熱拿鐵─ 溫暖 手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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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開花
溫柔的四月天裡 一片淡紫嫣紅倏地炸開 鋪天蓋地席捲春夏搖盪地枝頭 苦苓子當鳥搏竹槍銃子的頑皮童年 那光景還棲息在腦海裡,不曾褪色 粉紫落英勾勒著季節之美 補白青春嫵媚幾許 迎迓著風雨 再度躺回疏朗笑聲裡 紫的淋漓是一張夢的彈簧床 打開夢的窗口,掬起的純真歲月 自指縫間蜿蜒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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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於是他二話不說,拿起鏟子和糞桶躍上矮牆,直接進入豬舍,然後把豬糞一鏟一鏟剷起放進糞桶裡,再提到豬舍外倒進糞坑。當他把豬糞清理得差不多時,又轉頭挑水來沖洗。正巧遇到罔腰仔提著一桶豬飼料來餵豬。 「罔腰姨,妳來餵豬啊。」木興趕緊向她揮手打招呼。 「你不是上山挖地瓜嗎,怎麼那麼快就回來?」罔腰仔問。 「我阿爸怕我挑不動,叫我挖兩畚箕就好,所以很快就挖好了。」木興據實說。 「你阿爸也真是的,怎麼剛挖地瓜回來,沒讓你休息一會,就叫你來洗豬舍。」罔腰仔不捨地說。 「罔腰姨,我不累,不必休息啦,是我自己要來清洗的。」木興惟恐罔腰仔誤會,趕緊解釋著說。 「真懂事,如果我家天賜有你一半那就好了。」罔腰仔誇讚他說。(一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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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大二擔島往事
前言 「大二擔島」最近頻頻在《金門日報》出現,從報導內容來看,這兩個「神秘」島即將開放觀光。因此,大家都很期待能夠一睹其真面目。清乾隆年間,曾任水師提督的沈廷耀(福建詔安人),在大擔島題刻「閩南保障」四字,再加上「鳳崗」等其他古碑石刻,再再顯示兩島自古以來就是軍事要地。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進駐大二擔島後,列入「軍事管制區」,雖然八十一年「戰地政務」已解除,但一般民眾還是不能上島,所以六十幾年來對大二擔島印象,始終感覺很陌生。為了讓鄉親在踏上土地之前,先對兩島的軍事作戰方面有所認知,特就其歷史背景、地理位置、兵要價值,以及該島兩次保衛戰等相關問題,作初步的探討。期望閱讀之後,對大二擔島的認識能夠有助益。另外,本篇均書寫「大二擔」舊名,至於引用著作的部分,若寫「大二膽」則保留其原用詞,特先敘明。 大二擔島簡介 《金門縣志》(九十六年續修)(以下簡稱《縣志》)的「土地志」,記載:「大擔、二擔舊屬廈門管轄,今為國軍駐守。大二擔其南為三擔、四擔,五擔等嶼。」現在兩島通稱為「大二膽島」,但其原名為何,政戰前輩林馬騰所寫的《大二膽島的秘境秘史》,認為:「大、二膽島原名大擔與小擔,古屬廈門轄管。」 大擔的土地面積零點七九平方公里,二擔則為零點二八平方公里,合計一點○七平方公里。有關大擔的形狀,「土地志」描述:「大擔,在烈嶼西南,其形如鵝游水,長頸昂首,北山如頭而南山如身也。」至於高度方面,大擔嶼的南山海拔九十六公尺,可俯瞰全島,北山海拔四十一公尺,二擔嶼海拔五十二公尺。 大二擔島位於小金門西南方,扼制廈門灣的西南出口,兩島東西併列在金門與大陸青嶼、浯嶼之間,可說是金門的西側屏障。胡璉將軍的《金門憶舊》,在「古寧頭.大二擔」這一節,提到:「佔據大二擔島,埋伏下大砲,在功能上不啻一個無敵艦隊,遮斷廈門的交通。反之,若大二擔淪入敵人手中,鑿下山洞,裝上大砲,一直打到金門的南海面,料羅灣、峰上灘就都無法使用。」胡璉將軍所言,證之八二三砲戰期間,海軍艦艇能夠在料羅、新頭海岸搶灘運補,就是因為大二擔島有國軍駐守,不受敵人的威脅,可見兩島的重要性。 鄭成功與大二擔 明朝末年,延平郡王鄭成功以金廈為基地,亟謀「反清復明」大業。前中央社金門辦事處特派員郭堯齡所著《鄭成功與金門》,作了詳盡的闡述。明隆武二年八月,唐王聿鍵在福州不食殉國,是年十二月初一,鄭成功會盟小金門,以恢復明室為職志。《縣志》的「大事志」,記載:「明末,鄭成功據金門,隆武二年(公元一六四六年),清破福州,鄭氏會明文武舊僚於烈嶼之吳山,定盟恢復。」 明桂王由榔繼位後,改永曆元年(公元一六四七年),鄭成功於永曆三年(公元一六四九年)南征北討,但功敗垂成。《鄭成功與金門》寫到:「孤守金、廈,終非良策。乃擬別拓理想基地,俾作抗清運動的武力根據。」永曆十五年(公元一六六一年)三月初一,鄭成功在金門料羅海濱祭江誓師。三月二十三日啟航東向臺灣,驅荷之後,並收復臺灣。從隆武二年(公元一六四六年)至永曆十五年(公元一六六一年),鄭成功經營金廈將近十五年,由於大二擔島的地理位置甚為重要,研判鄭成功的大軍曾駐守大二擔島。 從遺跡考證來言,《縣志》的「土地志」,記述:「萬人井在二擔島山麓岩石中。」在〈萬人井碑記〉內,記載:「傳說此井乃三百年前,延平郡王鄭成功率兵由廈門轉向金門時,途經二擔,士兵疲困,口渴難耐,鄭成功乃拔出寶劍,擲向岩石,大呼出水,此石應聲裂開,流出清泉,軍士獲此泉水,士氣大振,乃能殺退清兵,安抵金門。」另外,《鄭成功與金門》也曰:「神井在二膽,相傳鄭成功駐島時,又因缺水,復指地掘井,忽湧清泉。」兩者的說法雖略有不同,然證實鄭成功所屬部隊,確曾駐防過大二擔島。 國軍何時進駐大二擔 民國三十八年,隸屬二十二兵團的第五軍(轄第一六六、二○○師)駐防小金門。九十一年十二月,國防部史政編譯室編印的《國民革命軍陸軍第五軍軍史》,記述:「三十八年九月底,(第五)軍已移駐閩南廈門、金門一帶,軍原隸屬之第四十五師,縮編為第二○○師第五九九團,有官兵兩千餘人,並隨軍部進駐小金門(烈嶼島),擔任該島之守備。另軍屬之第一六六師,在廈門與敵激戰後,僅存官兵千餘人,亦撤回金門,擔任金西區之預備部隊。」由此看來,第五軍在三十八年九月底已駐防小金門。 古寧頭戰役時,第五軍並未直接參戰,該軍何時派遣部隊進駐大二擔島,以及兵力多寡,值得吾人探討。五十一年五月,國防部史政局所出版的《古寧頭殲滅戰》,在插圖第四「國軍兵力部署要圖(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四日)」中,以軍隊符號註記戍守在大二擔島的部隊,是二○○師一個步兵加強連。研判二○○師轉進至小金門之後,於三十八年十月初派兵進駐大二擔島。 這個加強連是何單位,官方文件查不到番號,但參加三十九年七月大二擔保衛戰的官兵,在訪談中清楚表達,當時他們去接防大二擔島時,駐島的守軍就是二○○師一個連。鄉賢董群廉訪問大二擔戰役參戰官兵的時候,七十五師的舊屬孫至祿說:「我們第三連是在(三十九年)七月初登上大膽島,接替二○○師的防務。」錢文也談到:「大概在(三十九年)七月初調大、二膽島,接替防務,換下二○○師的一個連。」 從參戰前輩所言之內容,證實二○○師是三十八年之後,首先駐軍大二擔島的部隊。如果當時大二擔島沒有兵力駐守,恐怕整個歷史將要改寫,特別向這位下達命令駐防大二擔島的將領,表達崇高的敬意。因為這是非常有遠見而明智的決心,對金門未來的安全影響深遠。 七十五師調金的背景 談論民國三十九年七月「大二擔戰役」之前,必須先說明參戰部隊七十五師調防金門的歷史背景。因為該師並不是三十八年十月「古寧頭戰役」的參戰部隊,也就是說原先並不駐防金門,是何因素調來金門,應予以說明,才能瞭解其來龍去脈。 三十八年九月初,十二兵團駐防潮汕時,下轄十八、十九、六十七軍,其中六十七軍轄五十六、六十七、七十五師。當時兵團司令官是胡璉將軍,所以參戰的七十五師官兵受訪時,都說他們是胡璉將軍的「子弟兵」。七十五師先前在江西時,依「一甲一兵、一縣一團、三縣成師、九縣成軍」之原則獲得兵源,因此江西人最多,由於來自江西的金谿、貴谿、資谿等三個縣,所以又稱為「三谿部隊」。 三十八年十月,六十七軍受命增援舟山群島,於十一月初到達定海。共軍攻打登步島時,七十五師奉令增援該島守備部隊對敵作戰。三十九年五月,六十七軍從舟山撤退到臺灣,其所屬七十五師旋於六月調防小金門。 古寧頭戰役結束後,在金門的福州綏靖公署(按:由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改編,通稱湯總部)、二十二兵團等單位相繼裁撤,只留下第十二兵團。由於二十二兵團所屬的第五軍奉令改隸十二兵團,所以十二兵團增為三個軍(第五、十八、十九軍)。但由於舟山群島情勢緊張,三十九年四月,上級抽調第十九軍增援舟山。十九軍離開金門之後,兵團只剩兩個軍致防務告急,是年五月,胡璉將軍曾建請層峰調回十九軍或六十七軍,但無結果。六月二十五日,韓戰爆發之前後,情報顯示共軍大量向閩廈集結,外島情勢危殆。六十七軍的七十五師奉命移防小金門,編入第五軍的戰鬥序列,接著十九軍也調回金門,以增強駐守兵力。這就是七十五師單獨調防金門的原因與經過。 軍事記者劉文孝,七十五、七十六年間曾在小金門任一五八師四七三旅四營一連少尉排長,服役期間發現烈嶼軍人公墓內有「登步島戰役烈士墓」,以及「登步、大擔剿匪陣亡將士紀念碑」,內心自問:「烈嶼與登步島相隔十萬八千里,為什麼這些遺骸會來到當地?」後來,九十九年七月二十六日,他參加大二擔戰役六十週年紀念活動時,請教大二擔戰役的參戰英雄薛沅發才得到答案。七十五師的薛沅發描述:「被派往舟山群島,參加了登步島戰役,不久部隊調到烈嶼,再前推到大二擔,又遇上共軍進犯,穿梭打了兩場大戰!」就筆者所知,七十五師於三十八年十一月初到達舟山之後,立即投入登步島戰役,隔年五月撤退到臺灣(新竹關西),六月又調防小金門,總共七個月時間換防三地,高階領導幹部戎馬倥傯之際,無法即時辦理登步島戰役陣亡將士的祭悼典禮,最後到烈嶼之後,才連同大二擔戰役殉職的官兵舉行追思紀念,令人鼻酸哀哉!詳細內容,請參閱《兵器戰術圖解》第五十二期的「大二膽戰役六十週年紀念」一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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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海星詩刊
除了光速 仰望也算回家一條近路 而回去了以後 海是否澎湃? 浪是否依然洶湧? 沙灘有痛的痕跡 海的遠方 一定也是個很痛的地方 因為呻吟後 殘骸裡的夕陽有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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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醴泉
金門山后村濱海有一眼泉水,名為「醴泉」。《金門縣誌》載:「醴泉:在山后下堡海濱。潮漲時,鹹淡相混,潮退時則湧出。泉淡而微甘。泉旁立石鐫「醴泉」二字,對面一石,又鐫「洗心挹泉」四字。」 一顆遺落的珍珠 天地清音盪曳出內江海的綠波 你的寂寞只有感應廟的石獅爺看到 像弦斷裂於一闕樂曲 一闕樂曲斷裂於聲音 千年豪華悠悠淌過 梳過窗櫺及弄堂間的晚風 沿五虎山山影繞了一圈又一圈 最後停留在棠梨花的凝視下 山后村的女兒和少年們呀 怎不再到妳身邊取水呢 因傷心而漸漸枯竭的一飲泉水 潮來潮往,竟盼不到一聲曩昔輕盈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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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倘若真的兩家拼成一家,他也不知該如何與天賜相處。雖然他有誠意把罔腰姨當成長輩來對待,可是依天賜那種怪異的個性,是否能以同理心來對待他的父親? 木興想著、想著,不一會已來到地瓜田。只見他右手拿著蕃薯揠,左手撥開蕃薯藤,然後熟練地在藤頭的周遭挖掘,把大蕃薯挖起摘下,集中在蕃薯溝裡,小蕃薯則用沙土覆蓋,讓它繼續長大。約莫半小時光景,他已挖好兩畚箕地瓜,並且把依附在地瓜上的細根一一拔除乾淨,再放進畚箕裡。而可能是許久未曾挑重擔,兩畚箕地瓜只不過四五十斤重,此時挑在肩上卻感到有點吃力。 但在記憶裡,以前每當星期假日上山幫忙,倘若遇到必須肩挑重擔時,父親總會教他如何換肩;也就是右肩痠了,只要雙手托起扁擔順勢一轉,右肩的扁擔即可換到左肩,如此地雙肩交替使用,必然會減輕肩上的負荷。於是他採取這個步驟,沿途上並沒有放下擔子休息,就直接把兩畚箕地瓜挑回家。固然不能與長年與山為伍的父親相比,但對於家裡一些繁雜的農事,他依然存在著很深的印象,往後一旦公休回家,必能替一生勞苦的父親分憂解勞。 回到家,父親趕緊接過他肩挑的擔子,並關心地說:「累了吧,趕快去洗把臉,喝杯開水,坐下來休息休息。」 「阿爸,我不累,口也不渴。」木興說後朝屋外的豬舍走去,看到豬槽旁佈滿著一層厚厚的豬糞,深知父親忙於田裡的農事,無暇清洗豬舍。(一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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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 衣
村子近郊有座大宅院,每次經過,我總要轉頭看看,當年它花木扶疏,何等華麗,而今,小樓寂寂,高牆深鎖一院荒煙蔓草,不過幾年,人事全非。 房子的女主人我們叫華姐,是村上排名「頭崁」的美人兒,別說男孩子夢寐以求,連女生都不知該羨慕或忌妒,她二嫂的女兒,才十八歲,據說是校花,以我看,她連姑姑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華姐上有五個哥哥,她是最小偏憐的女兒,從小捧在手掌心呵護著,幾個嫂嫂全都得下田農作,只有她,養得白白淨淨,每天撐把洋傘到街上毛線店上班,她是店裡的紅牌編織師,從小我們的毛衣媽媽都請她編織,連毛線都委託她挑。 這樣一個窕窈淑女,當然也是眾家媒婆牽紅線的熱門人選,華姐母親總是得意的對媒婆說:「還不是看上我女兒漂亮。」自信中有張揚。 姻緣天註定,有人說:「千挑萬挑,挑的是命。」華姐挑上的是村裡一個在工廠當中階幹部的男子。 結婚當天,迎娶車隊繞著村子跑了一圈,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載著嫁粧的卡車,從冰箱、電視、洗衣機,到沙發、衣櫃、化粧台等傢俱,滿滿二卡車,村裡何曾見過這種陣仗,為了充場面,華姐母親還特別量了尺寸,訂製個玻璃盒,讓女兒捧著一盒白花花的鈔票上車,有人悄悄算過,十疊。 這樣辦喜事,卻未必個個歡喜,華姐嫂嫂們背後抱怨著:「嫁個小姑,剝了好幾層皮。」 婚後華姐不到毛線店工作了,她買了台機器在家接一些鄰里街坊的工作,有一年五月天,媽媽帶著我上華姐家量身訂製毛衣,我抗議著,誰在大熱天做冬衣呀!那得等好久才能穿,天冷時說不定我又長高長胖一點,穿不下了,媽媽說:「冬天做毛衣的人多,萬一來不及,妳過年沒新衣服穿了,現在做,尺寸放大一點就行。」 其實不是大一點,常常是好幾點,就算媽媽自己幫我們做的洋裝也一樣,都要大上好幾碼,每次穿新衣裳,一定得捲衣袖、縫褲管,好不容易等到合身了,那已是一、二年後,新衣早已成舊衣。 那天量好尺寸,華姐從冰箱舀了碗地瓜綠豆湯給我,然後跟媽媽商量著做什麼樣式,配什麼花色,屋內大同電扇搖頭晃腦轉著,我望著她們二人翻著毛衣雜誌指指點點,再看看眼前那碗冰涼的綠豆湯,思緒像電風扇般,左思右想,有點為難。 從小我就不愛吃地瓜,像前世有仇似的,見到地瓜一定遠遠避開,有時避不掉,也一定吃肉邊菜般,把地瓜撥到一邊,但在別人家裡,總不能綠豆吃光了,碗底留一些地瓜吧!何況那捧在手上,冰涼的觸感,實在誘人。 那年代,冰箱還是奢侈品,沒幾家買得起,平常我們喝綠豆湯都是常溫,偶而爸爸大熱天下田回來,會讓我拿個大水瓢或是鋁鍋去冰店買些剉冰加到綠豆湯裡,那沁入脾胃的感覺暢快無比,讓人暑熱全消。 想起那樣的好滋味,我決定暫時與地瓜化敵為友,淺淺嚐了一口,發覺並沒有想像中難吃,它在口中,鬆鬆軟軟,又甜又香,意外的好滋味。 喝完地瓜綠豆湯,媽媽和華姐也已挑好毛衣樣式,紅色衣身滾白色花邊,雙排扣,不但樣子好看又不褪流行,穿過幾個孩子還光亮如新,不脫線不變形,媽媽當寶貝般收著,衣櫃裡的衣服清了幾次了,只有它,永遠佔有一席之地,很有當傳家寶的意味。 敲定毛衣款式後,媽媽和華姐還有聊不完的家常,被晾在一旁的我只好踱到搖籃邊逗晶晶玩,那是華姐努力幾年仍沒能懷上孩子後,在老人家建議下領養來的孩子,就是民俗中所謂的「壓枝」,又稱「壓青」,他們深信,不孕的女子像棵不開花的樹,領養一個女孩就像「接枝花」般,能招來弟妹。 不知是壓青法真的有效,或是時候到了,不到二年,華姐就有了好消息,一舉得男。 盼了這麼多年的孩子,身價當然不同一般,才請完滿月酒,華姐已開始思考著要給兒子一個較好的生活環境,她對著孩子說出心底的藍圖:「要能爬樹、能打球的大房子。」 為了圓這個夢想,她挑上娘家一塊方方正正的土地,按華姐的說法,那是她母親送給外孫的禮物,但華姐嫂嫂們不免嘀咕:「『兒子得田園,女兒得嫁粧』,出嫁時二卡車嫁粧,現在又回來分財產,那『公嬤』怎不請回去拜。」公嬤就是祖先牌位。 流言都長有翅膀,它不久就飛到華姐耳邊,但站在生命巔峰的人怎會在意,她話說得漂亮:「嫂嫂們不會計較這些。」四兩撥千斤又顯出大度,反正總是贏。 房子落成宴客那天,我們在華姐引導下參觀大宅,大家欣羨之餘免不了講幾句話祝賀,從房子採光好、格局別緻,到孩子長得方面大耳,將來必成大器之類,各種讚美詞像春風般,吹得華姐眼角眉梢都是笑。 這樣熱鬧風光的時刻,誰也沒去注意乖乖坐在客廳角落的晶晶,她的命運,在父母將她送人時有了一次轉折,弟弟出生後,又是一次轉折,她「招弟」的任務已完成,今後在這個家的地位,得看她的造化了。 幸好華姐不是刻薄的人,也許在照顧上無法像往日那般周到,但也沒虧待了她,而晶晶也乖巧能幹,餵奶、換尿布都上手,有次看見她抱著弟弟在花園哄著,白胖胖的幼兒幾乎要將瘦小的姊姊壓垮,那孩子,比同齡孩子要大上一號,快二歲了還不會走路,安靜的躺在姊姊臂彎裡,起初大家都以為是「大隻雞慢啼」,沒人料得到,他一輩子就是這樣了。 沒有一個母親能接受這樣的事,華姐的生命底色從此翻轉。 有一段時間,從鏤花鐵門往裡望,常見她抱著孩子呆坐廊下,眼神空洞渙散,對著孩子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如同沒人能給答案一樣,也沒人能幫華姐走出困境,正規醫療束手,她改尋偏方,其中一帖是用至親的頭髮熬煮蔥鬚和「左手香」藥浴,華姐一頭長髮從少女時期就用豬膽保養得烏黑亮麗,她沒有猶豫,每日一段一段的剪。 有次媽媽摘了「左手香」要我送過去,那時華姐正在餵孩子喝地瓜綠豆湯,她一匙一匙耐心的將地瓜磨成泥,專注細心,西曬的殘陽照在參差不齊的短髮上,閃閃發光。 命運從來不吝作弄人,兒子病情還不見起色,華姐就病倒了,比知道兒子病情時更徬惶,她不只一次問「怎麼辦?」原以為兒子至少有她陪走長長的一生,沒料到,所謂的長長這麼快就到了盡頭,老天連照顧孩子的機會也沒給。 華姐病後,照顧弟弟的責任大半落在晶晶身上,小小年紀,好像已懂得一場人生的巨變將要發生,每天放學幫弟弟洗完澡,就默默守在媽媽身邊,華姐曾問晶晶想不想回親生父母家,她茫然的搖搖頭,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理解的事情實在有限,她只知道這裡是家,父母和弟弟都在這裡。 沒辦法陪兒子成長,華姐唯一能做的只是密密的織著毛衣,只要精神好點就坐到機器前,媽媽勸她:「夠穿了,別再做了。」她說:「孩子長大後,小時候的衣服就不能穿了,得多做幾件。」每次經過,聽見屋裡傳來毛衣編織機的聲音,都覺心情份外沉重。 毛衣一共織了十來件,尺碼一件件慢慢加大,有套頭有開襟,顏色款式都費心設計,她交代晶晶,記得每年給弟弟換新毛衣。 華姐走後不久,我們聽說晶晶被送給村裡守寡十幾年的阿仁嬸,沒人問她願不願意,二次主宰她命運的都是她叫爸爸的人。 送走晶晶,父子二人相依,生活看似容易,其實艱難,深宅大院,即使點亮一屋子燈也驅不走孤寂冷清。大概在華姐過世周年後,她精心打造的宅院大門貼上「吉屋出售」的紅紙條,有別於阿仁嬸守著舊時光,華姐先生決定為自己的人生劃一道分水嶺。 紅紙條貼了段時間,褪色了又換新,但房子始終沒人承接,時間久了就有各種流言傳出,包括華姐猶徘徊不肯離開等等,言之鑿鑿,最後華姐先生只好帶著妻子搬離大宅,至於兒子,在他再婚時已送到養護機構。 大宅就這樣閒置著,任它光華漸失,無人聞問,只有華姐母親每隔一段時間會去整理一番,晶晶偶而也陪著除除草、清理後院的落果,有時放學後也會繞到屋前徘徊觀望,她天真的以為有一天爸爸和弟弟還會回來。 一個雲層低低的初冬,我在客運車站牌下遇到晶晶,手上提著一袋衣物,她已上國中了,住在學校,每星期回家一次,我以為她要回學校,她搖搖頭:「去幫弟弟送毛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