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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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的四色牌
零晨四點天還未亮,灶腳傳來了煎匙翻炒大鐵鍋的聲響,揉著惺忪的眼,走出房間,看到的這一幕,是阿嬤留給我抹不去的回憶。我是阿嬤帶大的孩子,印象中她們這一輩的婦女,保有傳統,「休閒」對她們來說是種奢侈。家務、農務等是他們平常的例行工作。但當著時間的流逝,孩子大了,農務被其他工作所取代了,「四色牌」就成了阿嬤們最愛的休閒活動。 老一輩的金門人,男人落番受苦,婦女留在家鄉也含辛茹苦,不僅養育小孩、侍奉翁姑,還要上山下海,忍受生活的煎熬,甚至承受丈夫在南洋另娶的打擊,這是那當代的悲歌。金門傳統婦女的典型為堅貞守節,勤儉持家,解嚴前一般婦女在工作之餘的時間不外乎也是為貼補家計而做,如十字繡、纏春花、繡花鞋等手工藝;不懂何謂休閒活動,且認為玩樂是一種奢侈且會被他人說閒話的行為。葉智魁(1995)指出,高齡婦女受限於家務勞動的角色,以及國內彈性勞動未普遍符合其能力與需求,所以社會參與力低與女性在傳統父權社會中的受壓迫與剝削地位有關。所加諸於女性的角色、義務、與責任等都明顯對休間參與有極負面的影響。此時代背景中,婦女保有傳統的觀念,但隨著時代的進步與資訊的發達,婦女在閒暇之餘接觸到四色牌,進而沈迷所演進的社會活動的互相關係,女性意識的覺醒也慢慢的被翻轉。 金門戒嚴時,實施禁賭政策。婆婆媽媽們常在某一姊妹家,關起房門,點著雞心燈,在昏暗的房間裡賭「群糊」,輸贏都大家都不敢大聲嚷嚷,還要注意是否有大人來抓賭或是老伴來抓人,而「我」就是那常常把風的那個,阿嬤們教我有人來時,認識的叫喊某某叔公、嬸婆的,不認識的就大聲喊「要找誰」,所以當時覺得又好玩又刺激,也很樂意當把風妹。但也因此看到厭惡賭博伯公拿著繩子,抓著嬸婆的頭髮回去教訓,雖然很害怕,但卻燃起我的正義感,不容許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我一定要保護好阿嬤與嬸婆們。而「四色牌」在當時成了阿嬤、嬸婆們又愛又怕的休閒活動。 解嚴後,各家戶在午後擺一桌,四、五個阿嬤成組在賭「群糊」、「四色」,成了在家務之隙最火熱的休閒活動,甚至現在金門縣政府在每年的九九重陽前均會舉辦牌藝比賽,藉由四色牌比賽,來提昇銀髮族生活情趣,充實休閒娛樂,還能以牌會友,大家互相切磋連絡情誼,讓長者從活動中,能更健康愉快,延年益壽,還歡迎長輩們踴躍報名。隨著時代的變遷,四色牌的活動由地下化逐漸浮上臺面,成了銀髮族最愛的休閒活動。 阿嬤們利用牌藝去連結本身的生存價值、心理滿足、資訊八卦、人際交流等需求,其促進了交友網絡形成,而且在網絡的形成當中,選擇與其形成網絡的相容特質,以建立符合自己所期望的朋友圈關係。重要他人形成,而成了其他人共同的認定的關係,延續共同的休閒興趣以及將這項休閒娛樂傳承與改變,透過四色牌休閒活動,藉由活動訴說家中不滿或滿意之瑣事,紓解平時自我矮化之壓力,減少孩子煩惱如何規劃其之休閒活動等問題,而在牌藝活動中建立自信與生存價值,形成獨特的生活模式。現在的我們,不妨有時停下腳步,參與阿嬤們的牌藝圈,你會被其所吸引,且會有意想不到的意外收穫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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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市人情味
等待研究所放榜的那天,心情是說不出的焦慮,我一逕對著學校網頁按著重新整理的「F5」按鍵,似乎也想藉由這個動作「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可惜是失敗的,痴痴等待著,越看不到結果益發難耐。 等待良久,緊繃神經的我離開電腦桌前,下樓透透氣。電腦之後就由姊姊接手,我囑咐她學校網頁一有動靜,要馬上通知我,錄取與否我再親自點開來看。結果在樓下小憩的我,之後聽到來自樓上高分貝的尖叫聲,似是夾雜興奮情緒的那種狀態。我忙不迭上樓探問,「怎麼了?」迎面而來的是一張喜悅的臉龐,一逕對著我說:「妳上了!妳上了!」不知是否因為太開心,口裡一直反覆那句。而我的心情和表情,不自覺被她的喜悅感染,漾成一池漣漪。 喜悅過後,隨之而來的是實際面的思考。住宿的問題首先浮現,一直生活在嘉南平原這鄉下地方,其實說鄉下也不大算,當然也不稱不上是都市。從住家放眼所及,皆是住宅區與商圈的混合體,附近也沒什麼稻田的蹤影。 因為長期居住在南部,對於北部的環境不甚熟悉,許多顧慮與聯想也多了起來。「台北很冷、很常下雨哦!」「聽說台北人很冷漠、很自私,要小心一點。」「如果有人問路不要停下來,一直往前走就對了!不然怕被拐走,新聞常在報。」諸如此類的話來自各方,講得十分危言聳聽,似乎將台北冠成一座罪惡之都。 而後,相偕同學一同北上,尋找未來鄰近學校的租屋地。雖然事先有網路搜尋地圖,但是實際走一遭,路名巷弄縱橫交錯,非紙上談兵之能事也! 而且當天天氣燠熱,一點下雨的跡象也沒有。之後走著找路,走累了,便鑽進一家便利商店小憩一下,順便向商店店員問路。心想店員應是知道路的,沒想到店員看了看我們列印的地圖,也無可奉告。 在心急如焚的時候,正好有一位前來櫃台付費的顧客,一看我在問路,便說明說自己是在地人,「問路問我準沒錯!」我們一聽非常開心,連忙稱謝。最後在這位在地人的指引下,我們終於找到了租屋,也打破了對於大都市的冷漠印象的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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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很喜歡
有時候羨慕別人有很好的才藝,也跟著興沖沖地報名去學習書法,學習的過程,剛開始的時候非常地投入,摒棄一切的雜事,無時無刻心裡想著,所有的時間也都全部用來練習,可是時間一旦久來,總會有一些小事佔用了練習的時間,慢慢的,練習的時間就越來越少,接下來往往就開始懶惰,所以就中輟了,自己也覺得很懊惱。這種虎頭蛇尾的通病好像很多人都有,才藝終究無成,又只能望著別人心生羨慕,敬佩那些有成就的人,他們真的很不簡單。 看看那些有成就的人,他們之所以成功,往往是專注去追尋他們所要的目標,,有堅持不放棄的超級毅力,他們會將目標放在第一位,凡是妨礙目標的一定盡力排除,不會去接觸分心的雜務,一心一意往目標前進,這樣的堅持讓使成功站在他們那邊。 最近看了一部電影「進擊的鼓手」,電影探討「邁向成功的過程」,主角安德魯為了追求成功,成為一個為了成功可以拋棄愛情、親戚、朋友、團隊的人,受盡無數屈辱,曾經想要放棄,最後堅持下去的努力,讓他終於成功了。 成功不是靠想像,也不是沒有挫折,成功的路上充滿艱辛困頓,成功是對自己體力精神的考驗,對自己挫折忍受度的極大挑戰,學才藝是需要花時間一步一步完成的,如果我們不是天才無法成為頂尖,沒關係,我們努力,滾石不生苔,技術靠練習,終究會有一定的程度。 所以你如果真的喜歡,那就會排除萬難,如果你真的喜歡,你不會分心去做別的事,你真的喜歡你就不會覺得疲倦覺得累。所以當你覺得辛苦覺得累的時候,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我真的很喜歡嗎?真的很愛嗎?如果是真的喜歡,那就專心的做下去,如果真的愛,多辛苦多累都要堅持下去。不要為任何自己想偷懶找理由,尤其不要讓忙碌成為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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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翅膀
我喜歡走路,但是如果要選一種交通工具來代替雙腳的功能,我的優選應該是兩輪的摩托車。 摩拖車的速度可快可慢,以我的小綿羊機車來說,時速70公里差不多就是他的極限,那是騎乘在兩個大城之間,一級省道,車流暢通時的速度。來到鄉間的小村小鎮,路上人車不多,尋覓拍照的景物時,我通常會把速度放慢到15公里左右,就像是騎踩自行車,讓眼睛有機會逡巡在心所感的人事物上。藍天艷陽頂在肩膀上,或是從樹蔭間隙洩漏下來;風沿著車行的方向,逆切到臉頰或是裸露的手足,即便是30幾度的高溫,騎在摩托車上也能讓人心情暢快。我常想,摩托車就是現代人腳下的風火輪,騎上他就可以回溯遠古,無羈的神話世界。 騎乘摩托車時,車行的方向和速度由雙手,以及身體那難以言傳的平衡感來決定。尤其是全神貫注飆速時,微妙的體感,和承載身體的機車,以及外在的行車環境,完全合而為一,車輪就是延伸的雙腳,加減速、急剎、或是打彎,一剎時的決定,往往就是交付本能來行事,這時的理智完全無法插手,往往就在下意識間,軀體連動腰腿,和手掌的大指腹,一使勁,便閃過了地上的孔洞或是人孔蓋,等到經過障礙物,這才似乎意會剛剛的驚險。 畢竟我不是膽大的人,心思還有些大而化之,又是高度近視,所以在市區行車時,我的車速通常不快,就在三四十公里之間,不時還得留意左線車道上的大車,或是急切的右轉車。路上,我最怕遇見側出的街巷,因為有些騎士不會減速或轉彎;如果前車騎士一手把握龍頭,另一手挾著香菸或是手機,通常我會敬他而遠之,超車加速遠離,或是刻意減速,直到那位騎士消失於我的視界之外。 有人說,南部人騎車時習慣岔開雙腳,姿態豪邁,事實上,就我十幾年來的觀察,這倒不是常態,反而是利用摩托車來搭載寵物狗的情形比較常見。狗的體型大小不論,大者如拉布拉多犬,小至吉娃娃都有;他們的姿勢各異,或立,或坐,或是趴在機車的後座或是前方的腳踏墊上,也有一些狗將兩隻前足搭在機車龍頭或是騎士的後背上,像似兩足動物站立的特技。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騎士在機車的後方加掛載貨用的兩輪拖車,拖車上再加軟墊,小狗迎風坐臥在專屬的貴賓席上,貌似逍遙享受至極,這是我見過最豪華的寵物機車座。近些年來,利用機車來遛狗,人騎車,狗追人、追車,這樣令動物保護人士搖頭的情形,市區裡已經少見,不論原因為何總是一個好現象。 不過,對一般人來說,摩托車的主要功能畢竟還是在交通運輸上,不是休閒健身,所以安全的問題一向是主要的考量。我常想,路上不算罕見的車禍,或是行車糾紛,一定是起源於肇事的雙方都失去警覺,只要其中一方多加注意前方的車況,一定可以大事化小,小事歸於無。但是即便我小心騎車,還是難免有驚險的場面,讓自己或是旁人嚇出一身冷汗。只是,路上總有一些景觀特別勾引人的視線,像是婦女小姐為防紫外線,全身裹粽幾近劫匪一樣的打扮,就是一年到頭常見的畫面。我無意歧視人的體型,可是胖子騎小綿羊,多少還是讓人為小羊的背脊,還有那位騎士的厚臀叫屈。 南部的港城,相對於首都,路寬,因此顯得車少,十字路口,不見像是台北橋下壯觀的「機車瀑布」,不過在上下班時間的主要幹道上,當綠燈一亮,機車大隊齊聲發動引擎,同時奔赴向前,這樣大軍壓境的場面總讓我產生一種莫名的,荒謬的悲壯感。如果握有足夠的預算和空拍機,我想我會剪接出一部貫穿島嶼南北,一號省道上,從早到晚,川流不息的機車流,讓外人見識「機車島」的生命力。 我喜歡騎乘摩拖車,或許比自行車還要多一些,畢竟不用人踩,省力一些,所以想來我還是有些懶吧。只是歐兜邁還是有些缺點,像是得忍受雨打日曬,不能載巨物,或是不方便聽音樂等問題就讓騎車的享受遜色不少。另外,騎車的效能雖高,但是排放的廢氣卻影響空氣的品質,因此蒙受不環保的惡名,難而究竟這是一般常識,還是一項「政治不正確」的議題,正反兩方的意見似乎還有些歧異。無論如何,就我來看,機車畢竟是「肉包鐵」,能夠「快樂出門,安全回家」對一般人來說或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依據交通部的統計,今(2016)年前八月因機車交通事故而死亡的人數是468人,平均每日近兩人,占全部交通事故死亡人數的四成三。 聽說,三十年前政府規畫的交通政策是,機車只是過渡的交通工具,當「人民富起來就不會用了。」矛盾的心情下,我很高興這項預言並未成真,否則城裡的脈動和活力只怕要減色不少。 近來,重機車的新聞多了,路上偶爾也可以聽到囂張的引擎聲呼嘯而過。那樣的聲音雖然噪耳,可是有時也讓人想起上個世紀某些經典的電影畫面,像是港片「天若有情‧追夢人」裡的淒美,或是「羅馬假期(Roman Holiday)」的浪漫風情,硬蕊一點的影迷也可能找出「逍遙騎士(Easy Rider)」,從中追尋一些曾經錯失的,青春的不羈。除了俊男美女,那些電影裡的摩托車也是主角,都是年輕歲月時追夢的翅膀,也是翅膀下的風,承載屬於戰後的一代才能看見的勇氣與希望,因此和前輩雙輪舞下的康橋,或是晚一個世紀,隔著強化玻璃,用手輪轉車窗外虛擬的風景的新世代,似有若無地畫分開來。 我想,喜歡摩托車的騎士應該都還餘留一分,捨不下青春的不老靈魂吧,只是年華易逝,終究得等到,得刻意出門熱引擎,保養老機車的時候才恍惚想起,「物物而不役於物」的古訓。可是戀物的人啊,就是無法忘記那段人車一體,共遊的快意時光,所以還是拍拍屁股,發動引擎,出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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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年輕
「永遠年輕」是個神話,青春永駐一向是古往今來任何人最渴望而永不能實現的夢想。即使富甲天下或貴為一國至尊,仍無呼風喚雨、返老還童、起死回生的妙術。秦始皇晚年急於尋求長生之法,終不可得,其陵寢再豪華壯觀,陪葬的隊伍再是陣容美盛,金銀珠寶美女服飾享用無窮,肉體之身畢竟時日有限。 多年前,看過一部影評人稱之為一段神奇的冒險、緊扣心絃、振奮靈魂的電影「Forever young」,(臺灣中譯片名「今生有約」),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1939年,測試飛行員丹尼爾面對青梅竹馬心愛的女友,卻靦腆害羞,不敢當面示愛求婚。在小店分手時,女友過街,因車禍而陷入昏迷,他痛心追悔,遂自願參加一項實驗,親身作冷凍人的試驗品,從1939至1992年五十三年之間是他在凍箱的真空年。 有一次兒童嬉戲,無意間打開機器,而釋出這個外表依然健碩如當年的「青壯老人」,而他的實際年齡已經是八十七了。滄海桑田,外界一切都已改變;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科技突飛猛進,生活水準大為提高,昔日夥伴年老體衰,率皆入土,當時主司實驗的人員也不在人間。幸得一孩童母親協助,在飛行場地偷偷的駕駛他熟練的老式飛機,前往海鷗飛處燈塔附近的老家,尋找他魂牽夢繫的意中人。途中體力不濟,竟由小孩聽他的指揮代為駕駛,安全降落潮聲中荒寂的院落。敲門久久不應,疑似無人,驀然回首,白髮皤皤的伊人卻從門外郊野提籃蹣跚而歸,恍如一夢。 丹尼爾多日憂勞,思念故人心切,身體機能瞬間老化;此點在科學上極不合理,既然冷凍五十三年,體能狀況應如往昔,不該迅速轉化成為真實年齡的老態。不過也許是為了戲劇上的高潮和特殊效果,而如此安排,否則純情癡心的壯年男子,又如何能與垂垂老矣的夢中情人相守相伴、一圓往日之夢呢? 「永遠年輕」,在真實世界頂多只是一種豁達者的心境;血肉之軀的衰老,本是自然的法則,誰也不可能逃離。如今科技進步,美容手術日新月異,花樣繁多,抽脂、拉皮、注射種種針劑、除皺瘦身、削骨隆胸,不一而足,染髮更是早就普遍,外觀儘管可以迅速年輕,而內在的機能未必能與日俱強,青春永駐和長生不老不過是個美夢!認清一切,明白歲月總是不饒人,還是承認現實,坦然接受,放寬心量,理性面對,把握當下,樂觀度日,才是延緩老化以及徹悟安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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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取下了那隻襪子
深秋過後,時序入冬,愈接近年底,聖誕節味道便愈濃厚,我對節慶概念認知得很晚,說起對聖誕節的印象,得從小小的卡片開始。 小學高年級在班上,某個十二月的日子,卡片忽然長出了翅膀,一張張地往我的方向飛來。卡片上的問候語,有的密密麻麻寫滿文字,有的則是像蜻蜓點水般輕描帶過。它們都很溫馨;都很漂亮;都很浪漫。同學說:「掛隻襪子在床前,會收到聖誕老人送的禮物喔。」看著同學洋溢幸福的表情,我對聖誕節有了初步的認識,覺得這是一個歡樂而美麗的節日。 有了突如其來的知識後,像注入電流那樣的,全身啟動了興致勃勃的能量。當晚回家後,我立刻馬不停蹄地實踐著襪子行動。母親看著襪子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直覺回答:「飛壘口香糖。」 有沒有禮物,聖誕夜過後便可得知。 那年冬季雨常常下一整夜,室內的燈火比戶外明亮,夜晚的風比白晝還刺骨,但我還是完成無夢的睡眠。天亮之後,起身來到襪子前。我動手取下了襪子,發現一條口香糖,是葡萄味道,居然,收到禮物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便覺得世界上真的有聖誕老人,而我的聖誕老人是母親,獨一無二,專屬於自己的幸福。 當時的同學聽見我的遭遇都覺得不可思議,問我心願為什麼這麼簡單?我回答她們:「聖誕老人住在小朋友的心中,送出的禮物只是包裝得華麗的夢想。完成夢想的這雙手,我知道,不是爸爸便是媽媽,我家窮,能有口香糖已是心滿意足了,哪敢奢望什麼大禮。」 同學是否能理解我的話,無從得知。除了樂天知命,我沒有其他個性,成年之後,也許是個性使然,創作上,我喜歡用喜悅代替悲傷。說故事,只要把握一支趣味橫生的筆,便有信心做到最好。 二十多年之後,市府廣場在聖誕節前夕,被布置成糖霜雪色,行道樹一片銀裝素裹,無比乾淨,適合堆疊雪球。 雪色易冷,淒涼美絕。 人們帶著笑意走過,對寒冷不為所動。我卻更想穿越二十多年前的那個雨夜,找到為了生活費而四處奔波的母親,告訴她:「謝謝妳,妳是一個無私的女人。」也順便對兒時的自己說一聲:「加油。」 對於想要的東西,可以等成年後,用自己辛苦汗水賺取的金錢買下,我們因渴望而衍生的夢想與心願,能依賴、依靠、指望的只有自己,與他人無關。 況且,聖誕老人只是一個角色,是故事裡一個帶來幸福與平安的爺爺。假若每個人都沉醉其中不願醒來,不切實際的想法又會引領這個世界走向什麼未來呢? 夢想,靠自己;心願,也靠自己。成年後我的夢想與心願就是拿穩一支筆,寫出一則又一則,懂愛的故事。在那些故事裡,聆聽此起彼落的笑聲;在笑聲之中,我願像麋鹿一樣的輕巧,打從那方人們的夢境躍過,灑下祝福,為世界帶來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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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聞媽肴兄獲林榮三文學獎
10月25日,我從彰化埔鹽祭祖返鄉,一回到家,打開金門日報地方版一看,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斗大的標題「縣籍作家林媽肴榮獲林榮三文學獎」,定睛再細看內容,寫的是:「曾經獲得中國時報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鄭福田生態文學獎、桃園縣文藝創作獎、浯島文學獎;縣籍作家林媽肴又榮獲十月二十四日揭曉的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 喜見媽肴兄又得獎了!而且這次得的是素以僧多粥少著稱的林榮三文學獎,更屬難能可貴;這對屬四年二班、與我誼比兄弟的他來說,盡可休管那秋冬交替的東北季風,任他無情的潑灑、肆虐,媽肴兄,你有理由高興個它好幾天的! 遙想媽肴兄於民國九十七年從國小主任退休,轉瞬已八年有餘,在此期間,我們互動雖少,但情誼卻老而彌堅、與日俱增,我們論交30餘年,彼此相知相惜,有道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此處的「情」字,容我別解為「情誼」「友誼」好嗎? 八年多了,他的日常生活,除了悉心照顧年邁的母親外,持續不斷的閱讀,幾乎占去了他大部分的時間,我很少看過一個人的定力如此堅韌與深厚,雅慧大嫂乃女中豪傑,閒時兼差開計程車,如果生意上門,媽肴兄的午餐就恆常以便當果腹,有一次我去小金門造訪他,看到門上掛著一個便當,才知道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民國六十二年我到小金門任教,有幸與媽肴兄同事,他那努力奮進的身影,總算讓我開了眼界,他白天忙於教學與行政工作,晚上還是習慣閱讀到很晚、很晚才就寢,而且是長期如此,他常自認古文的功底不足,所以時常進修,通常我們都夢到好幾回周公了,他還是不肯休息。 我常想:「三更燈火五更雞」、「三更有夢書當枕」,幾乎就是媽肴兄積數十年辛勤閱讀、勤懇寫作的寫照,始信成功真的不是偶然的!今天他以「呼請城隍爺」,再次榮獲全國性文學獎肯定的殊榮,身為他近半世紀老友的我,自然不能無賀,謹以「喜聞媽肴兄獲林榮三文學獎」,粗成冠首聯句, 略表賀意: 喜事彰化返鄉傳,聞罷擲報復三嘆; 媽杳瑤池孝思在,肴香饈美無心嚐。 兄弟情誼半世紀,獲收最是慰老懷; 林瘴楚僻蘊騷賦,榮典加身莫等閒。 三更燈火尋常看,文采煥然譽蓬島; 學藝忽逾耳順年,獎落林野樂無疆。 註:媽肴兄,筆名「林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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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面對逆風
在以前的年代,高中生要考大學聯考,不過,很多人平常成績不算理想,一直等到大考前的幾個月,才真正下定決心要念書。這樣做,就是典型的臨時抱佛腳,但神奇的是,有些同學就是可以當黑馬,在聯考拿到的分數,遠超過平日的成績水準,得以考上理想的學府。他們的表現,著實讓班上其他同學驚艷。 我也曾是羨慕這些黑馬的同學之一,非常好奇,他們是如何做到的。事實上,他們的心態很簡單,就是努力把握時間,能看多少書,就看多少裡,不要去擔心考不好或落榜的問題,於是,他們可以凝聚專注力,盡可能的吸收課本內容,如此,就變成他們的考試實力,在大考之時,就能創造奇蹟。其實,這些人所做的,就是在逆風時仍舊積極努力,不會因為前方充滿困險而停滯,這可說是一種無畏的開拓精神,無論情勢多壞,他們絕不放棄,於是,他們終能摘下成功的果實。 這些黑馬好手,我長年來,都和他們保持聯絡,而他們堅韌的特性,從來沒變過。在工作上,他們往往可以在被認定的市場艱困地帶,履履創造佳績。像是我認識的甲君,為了跑業務,常去一些戰亂頻生的國家拜訪,雖然那邊槍林彈雨,但他總能安然度過危難,並靠著自己的毅力,和當地客戶不斷的推銷,最後,終於能說服客戶和他的公司簽約,他也成為公司不可或缺的支柱。 的確,當人生面對逆風時,絕對不要輕言放棄,而是要花更多的心力,勇敢的迎接挑戰,那麼,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美好結局,就能不斷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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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院裡的記事─爸爸的天堂路
一○一年六月十一(農曆閏四月二十二)日晚間八點四十分,爸爸在長庚醫院的安寧病房裡,走完他人生的最後旅程。在彌留室裡他的一群兒孫隨侍在側,我和妹妹各握住他的左右手,我們呼喊著:「爸爸,請您放心一路好走,不要有任何的牽掛,媽媽我們會好好孝順,家裡的一切我們都會同心協力好好打理。請您放下這一生重擔、放下掛慮、放下病痛的折磨,向『極樂國』跨步而去,您的兒孫都在身邊為您助念和祈禱」。 爸爸挺著一絲微弱氣息,在等待那些遠程尚未趕到的兒孫,尤其是在對岸許久不見的心愛小曾孫,但他的大限時刻已到,臥躺良久不動的爸爸手腳越來越冰冷,氣息越微弱,只剩胸部尚有微溫,突然間爸爸的嘴巴明顯的動了兩下,像是想說話,眼眶裡滲出了淚水,過了不久,慢慢的,安祥的,嚥下了他今生的最後一口氣,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永遠離開這一群兒孫,結束他八十六年的生命旅程。 我們家人的宗教信仰很多元化,可說是個「跨宗教聯合國」,爸媽和弟弟是逢年過節就要拿香拜拜的傳統神教;另有信奉阿彌陀佛的佛教徒,還有開口「主啊」,閉口「阿門」的基督徒。都信得很虔誠、很堅定;其中較強勁的是「主的天堂及佛的西方極樂世界」。 一開始彼此都覺得自己所信仰是最好的,都極盡能耐的展出遊說功夫,要把對方拉來和自己同一國,但是誰也別想說服誰,誰也度不了誰!最後只好彼此放棄,彼此尊重!各信各的,各拜各的。 我們家更有趣的「絕配」;信「主」的,嫁給信「佛」的,都很虔誠,都度不了對方,可以和諧一起生活在一個屋簷下,「耶穌」可以煮素食給「阿彌陀佛」吃,「阿彌陀佛」也可以陪「耶穌」上教堂做禮拜。但爸爸走了,後事要用什麼宗教儀式辦理,那道隱藏的拉力又浮現了,彼此都很堅持,最後依然彼此尊重,各用各的儀式。 爸爸被推到彌留室前護士小姐問我們要用什麼宗教儀式辦,在少數服從多數的協調下,我們選擇用佛教儀式辦理。在彌留室裡爸爸面對的是佛教聖像,側面卻是十字架,妹妹和她的教友在爸爸的左耳邊拚命虔誠的向主耶穌禱告,並叮嚀爸爸:「主耶穌要來接您了,您答應要跟著「主」走的……阿門!……阿門! 為了不拚場,我將原本放在爸爸右耳旁的「念佛機」移離開一點,另一批佛教徒兒女媳婦們則守在右側默念佛號,求佛菩薩發慈悲心,接引爸爸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在爸爸斷氣後主耶穌的這一隊,她們的接引功課已告一段落回家休息。這時佛教徒的這一團,圍著爸爸的遺體,忍著哭泣、忍著淚水為爸爸持佛號助念。爸爸本身是信仰神明的,生病住院時兒女都很盡心的以自己的信仰竭力的在為他祈福。 爸爸在往生的前些日子裡,雖然我們已用「安寧照顧」,但癌末的病痛折磨,即使加重嗎啡,有時仍讓他痛到眼眶含淚,讓我們心疼不已!這時爸爸嘴巴裡會直喊:「哦!阿彌陀佛!」「哦!主耶穌!攏總來囉」。用什麼儀式都是子女的一片孝心,我們也彼此尊重。 告別式當天,信主的子女只在現場幫忙,不用披麻帶孝,也沒進靈堂祭拜,我們圓滿和睦的為爸爸完成最後的大事。但這些看在家族長輩們的眼裡,非常不認同!有人在媽媽面前批評道:「難道為人子女,對於自己宗教信仰的遵從和執著,比對自己父親盡最後的孝道重要嗎?!如果用他們的宗教儀式辦理,是不是其他不同宗教的子女,也不入教堂禮拜了?」 這些話聽在很傳統觀念的媽媽耳裡,當然很不是滋味,但又奈何!媽媽嘴裡不說,但幾年過去了,仍然耿著於懷。爸爸,那時阿彌陀佛和耶穌基督,都對您微笑招手,但至今,您也沒回來告訴我們,您到底去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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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院內的獨白與眾議
考慮了數日,沉澱了心情,才決定敲打鍵盤談那天夜裡的師生對。 李老師突然南下,要我代為就近邀請幾位校友聚餐,雖然有些意外,但我心裡有數,老師此行不為吃頓飯、看幾個人,而是專程為我的書而來。邀請了慶文等人之後,當天早上,趕去印刷廠取我為新書發表會特製的海報,要以它作為餐會的布景,私心以為,這將是此書的第一場發表會。 昭雄學長訂的餐廳位於澄清湖附近,拿海報,去看看,原來是一間由舊式三合院裝修換新的餐廳,四周圍牆與外隔離,在大樓林立環伺下,特別顯得超俗優雅,有種自外於塵囂的清幽。 餐會約定六點三十分,我依慣例,先去運動再順道接孩子放學。但在等待孩子放學之際,接到劉學長來電,要我提前半小時去餐廳,老師有話和我私下聊聊。 匆匆提前趕到,看海報已經張掛在牆上,會場就緒,只等師生就位。 老師駕臨,我們在空曠的庭院之中坐定,聽老師教誨。 清清喉嚨,老師說此行旨在先來為我的新書致賀,也為元月二日因為行程衝突無法前來致歉。老師頓了頓,話鋒一轉,開口又說,「你的書寫我過獎,叫我難為情,我不敢來參加新書發表會……」我試著解釋,一如從前,但老師打斷了我的話,「到了我這將近九十歲年紀的人,還在乎褒貶榮辱嗎?何況我很平凡,不值得一書。」 以前在學校,常見老師一個人的身影,在教室、寢室、操場各處走動,雖然形單影孤,所到之處總是不乏學生圍繞。老師的親和力不是因為他說話溫柔,而是他用具體行動照顧學生。從某方面看,老師其實不苟言笑,難得笑容,還常責備人,他之所以受到學生歡迎與愛戴,全繫乎他以照顧學生為核心,對於學生的問題,劍及履及,絕不旁觀,絕不虛應,絕不拖延。印象中,老師曾經數度為了學生的權益向校方主管單位據理力爭,因此得罪了人。橫眉冷對千夫指,我又發現老師展現「倔強」的個性。 冬天的夜幕垂降得特別快,三合院內點亮一盞盞燈光,印照老師散發溫暖的臉龐,卻又隱約看見孤獨的目光。老師說他是個不夠格的師長,缺乏豐富的專業知識,有愧為人師表……。這些話,我已經聽過許多次,我相信老師並非自謙,而是真心反省的自況。但經師易得,人師難逢,學問可以無限追求,人品卻早已命定。我跟老師報告,眾多學生從前迄今仰望他和追隨他的,從來不是他的學問,而是人品。 聚餐時間近了,受邀的校友們:永和、怡和、二文、棨信、永璋,陸續趕到,最後慶文也突破車陣抵達。老師起身步入餐廳前,語重心長,要我爾後別再寫他了。聽此話,我雖打趣以對,其實也相當為難。 有老師的地方,必有許多笑聲,不苟言笑的老師也總有調皮搗蛋的學生,慶文始終如一,愛跟老師開玩笑,這些年,跟老師見面次數多了,我也幾乎加入愛搗蛋的行列了。 閒聊也得言歸正傳,我向大家報告老師此行目的,也為老師訴說他的「心結」,慶文率先「吐槽」:「老師開心點,木已成舟,書也印了,而且博智的翅膀長硬了,你叫他別寫他也不會聽,還是會寫……。」二文帶來我在接到老師的限時專送有感而發剛才寫就的短文,正好坐實了慶文的話。 關於這點,老師是認真的,他自有一套認知的準據。老師說:「到了我這把年紀,應該以老莊之道為本,無為無有,寵辱不驚!」但老師承認,這境界很難,他也無法做到,然而「太多事情總是一體兩面,甚至一刀兩面刃,譬如福禍相依、榮辱與共、得失互現、利害交織……,得到了讚譽,將免不了責難,譽之所在謗亦隨之……,」所以,結論仍是要我此後不要再寫他了。 聚餐在溫馨的氣氛中散會,大家目送老師離去,也各自歸程。一夜師生對,豈能無感?先前寫了信,向老師報告之外,如今我還是得寫寫我的心情:敬愛的老師,我得跟您說抱歉,吾愛吾師,吾更愛真情,關於您的行誼我豈能視而不見、見而不書?校園需要典範,我寫不是為您,也不是為我,或許容我托大,我寫也只是為校友、同學們代言而已。 但願《華西書卷》能夠聊表對母校、對師長的敬意與謝忱。更盼走過華西的花師人,記得那個孤單瘦弱、堅強溫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