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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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存快樂回憶的機制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孩子們都長大了,他們已經展翅高飛,現在的我,卻常常想起那段度日如年的日子……。 那是一段交織著痛苦與快樂的歲月,那時候的我,家庭工作兩頭燒,我每天不是與奶瓶尿布為伍,就是在與生活搏鬥,兒子又特別調皮搗蛋,我每天都在數日子,他們再過多久就可以上幼兒園,再過多久就可以上小學上國中,再過多久我就可以脫離這種苦日子……。我經常陷入無端的憂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對著兒女們大聲咆哮,然後拿起腳上的拖鞋把兒子毒打一頓……。對我來說,那是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我常常在想,也許那段經常挨打的日子對兒子來說是一輩子的傷痕。終於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問兒子……。 「小菜頭,你還記得你很小的時候經常被媽媽打的事嗎?」 「不記得了!」兒子搖搖頭。 「可是你經常被我打的很慘耶,你怎麼會不記得?」 「我真的想不起來曾經被媽媽打過,我只記得媽媽經常帶著我們去很多地方玩很快樂。」 「你其實記得,只是你是一個非常貼心的孩子,不想讓媽媽傷心難過而已……」 「媽媽,我真的沒騙妳,有個心理學家曾經說過,我們的大腦中有一個專門儲存快樂回憶的機制,只要是美好快樂的事物很容易被留下來,醜陋或痛苦的事物很容易被它淘汰,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只記得美好快樂的事。」 「真的嗎?」我已經淚流滿面。 「如果是假的,為什麼到現在我還是這麼喜歡妳……。」兒子摸摸我的頭輕輕地把我摟在懷裡。 喔!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午後,我想它會永遠被儲存在那個專門儲存快樂回憶的機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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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人
異鄉的風 冷冷吹在 我黝黑的背 鑽進窄如蛆蛆的黯黑 坑道 我 開 始 鑿 鑿向光明的和平大道 那沉睡多年的 花崗岩 彷彿被刺了一刀 疼痛的哀嚎 美麗的花紋 也敵不過我頑強的圓鍬 堅毅的爆破 喚起地底回聲 震耳欲聾的煎熬 持續那陣痛的哀嚎 想起故鄉稚妻分娩時的 慘叫 我鑿 鑿向痛苦的產道 想起幼時母親子宮的羊水與擁抱 那是我離鄉背井後 唯一感到溫暖幸福的 搖 我躺在坑道 遙想戰地妻兒娘親 混雜 鹹鹹的淚糊 用力的鑿 那終究被世人遺忘的 鄉音 跟著一起埋葬在地底 綻放無聲的 波紋 (稿費轉贈金門縣立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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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寵的幸福
總是在忙得不可開交飢腸轆轆時,一股熟悉誘人加強味蕾渴望的食物香味四溢逼人,不管多忙多累,這一股幾十年熟悉的老味道,硬生生地叫人停下來天馬行空遨遊其中,聞其味、觀其色、見其影,在腦海裡充斥著那道身為女性專屬的寵愛美食,黑漆麻烏的湯汁散發出雞肉、鴨肉或魚肉鮮甜美味,有時是些素麵筋或者很單純的湯汁,中藥材熬製甘甜中些許苦澀,是老天爺為了補償女性同胞、一個月有幾天陣痛失血冒冷汗,甚至捧腹陣痛難眠,為人母者天性就懂得為至愛的女兒燉補幾帖良方,總在最佳時機端出調理食補。 不管驕縱強悍弱不禁風嬌小柔弱,身為女性就是註定一生的使命,因為有幾天的經痛血量流失,才能突顯成長的驕傲榮幸,老祖宗的大智慧傳襲,與其藥補不如食補,幾道中藥材拼湊成一帖調養補身,葷素兩相宜,吾家有女初長成,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女兒的長大成人代表的是自己的年華老去,每每在熬煮燉煮這一帖專寵的食補而百味雜陳。 也不是非得女生才能食用,每次鍋蓋掀開的剎那,經常是兒子跑得比女兒快,暫且不論它是藥補功效,光是那迷人誘人味蕾的香味就叫人忍不住垂涎有大快朵頤的衝動,民以食為天,尤其是美食當前豈有坐視不管的?原本是為母女特調的食材,不知不覺成了桌上佳餚,不再呆板的傳統觀念非得女孩子生理期將近時特地補一下,巧手的煮婦稍作變化,把刻板的印象沒人規定非得雞鴨魚肉一起燉煮吧?上藥房或問醫師,有時候把把脈、有無需要藥物調理身子?當歸、地黃、芍藥、川芎一定比例煎煮熬湯,加了其它食材搭配,更加誘人。 姑且不論是為了有女初長成、特地攪盡腦汁燉煮的食補,從有印象以來的冬季夜裡,總是在好夢正甜、被窩暖和深沉入夢鄉時,母親的一聲聲呼喚、伴隨著香味四溢,再怎麼浸淫於美夢中、都抵擋不住冬夜裡那一鍋香嘖嘖誘人味蕾的美食,補冬不必等到冬至也不是非得挑良辰吉日,物質匱乏三餐難以溫飽的年代,家禽養上幾隻,為的是逢年過節祭祀打牙祭,冷颼颼的冬夜可以進補,一年四季也只有寒冬才有的饗宴。 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根深柢固地遵循不悖,凡事總會想到男女有別,只要牽扯到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打從心底有個影子操控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就因為有此傳承沿襲香火的重擔,一家之煮背負著食補的重擔,有子初長成或有女初長成,雞鴨鵝等家禽相對的是重要角色,中藥食材的挑選、老祖宗的代代相傳祕方良方,與其說是為了長大成人而補這吃那、倒不如說是為了彌補平常時日的匱乏,困窘的年代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餘,唯有年節及兒女成長才有的寵幸,寒夜裡的香味四物、十全、八珍、燒酒雞、薑母鴨……,再再都是滿足平常時日的口腹之慾吧! 打從懂事開始印象深刻的寒冬深夜裡,從暖被窩鑽出就為了一碗熱湯、為了一小塊肉塊,眾多手足瓜分下能夠嚐鮮實屬難得,青春期的專寵、延伸至初為人母的驕傲,已不是單純為了久久打一次牙祭的滿足,湯汁誘人的當下,腦海裡盡是母親像魔術師似地為一家大小在廚房千變萬化,每一口湯汁飯菜融入多少青春歲月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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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光
熱辣的酷暑漸漸遠離,而接棒的是裹著涼意的秋!威力猛烈的艷陽,總是有辦法把早已汗流浹背的人們,硬是再擰出一些水滴來,而原有的笑容也隨著時間從早到晚的落點,慢慢凝結在糾成一團的五官裡定格,等到夜色來襲,才漸漸舒展開來。夏天吶!讓人總是多了點擺脫不掉的「黏膩」與「躁感」。 小時,最厭夏,戀的是秋!愛極了大自然寫進秋色的那幅詩情畫意,也愛三不五時悠閒踱步在溢滿秋光的林邊、河旁、校園中,去享受那份被天然營造而且極度浪漫的美感,彷彿因為眼前的美景,讓自己在時空交錯的假想裡,一躍進入瓊瑤的筆下,成了小說裡那個總被男主角捧在手心寵溺的幸運兒,然後再將早存在腦海裡的劇本,翻演上來,自成一部動人的浪漫詩篇,爾後沈浸其間。長大後,依然愛秋,即便愛作夢的年紀早已過去,但深藏在心靈某部分如詩的情懷,卻依然在秋天翩然來臨時,無聲息的再被揚起。 這些天,大地似在為秋天洗塵,濕涼的氣候多了點慵懶,所有的事情也好像不再那麼急迫,一切都慢了下來,此時我喜歡沉思,喜歡靜靜地望向窗外的天空,秋天的天空空靈而美,或許是因為常被突如其來的小雨,刷洗得潔潔淨淨吧,益發顯得透明而深邃。有人說:在秋天的季節,若不闔卷沉思、若不披衣外出、若不沿著潺潺流水走進紅楓白荻之間,去切身感受唐朝詩人筆下楓葉荻花秋瑟瑟的那股蘊意,又怎能瞭解秋天獨特的魅力?如果人生的刻劃,正如同季節般的鮮明,最愛的又是屬於哪個季節? 春天的生機滿溢;酷夏的熱力澎湃;秋天的清靜素雅;冬天的返璞歸真,吾寧還是喜歡清雅的秋,在秋天一切是如此的平靜,那麼和悅、那麼澄明,恬淡的心境更讓我能細聽黃葉的低語,聆聽秋風的消息。而在此時的夜常是沉默的,卻因若有雨平添了無數的詩情,繽紛的音符透過雨滴的敲擊,使得生活更饒富趣味。 一生中,總會遭遇到許多事,有些如過往煙雲,倏忽即逝,有些卻是如熱鐵烙膚一般,留下深刻記憶,還有些像是禽鳥掠過天邊,漸去漸遠,可有些事像是夏天的小河、冬天的落葉、像春花像荻草,依附不同的季節而來。當在生命的旅程中,若是碰上了不開心或是難過的關卡,總喜歡自我放逐在大自然之間,去嗅聞感受不同季節所散發出來的獨特氣味,再狠吸上一大口,不斷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艱困的逆境終會過去,黑夜將過,曙光即會出現。 生命,該是洋溢著希望與無窮生機的,在秋意滿盈的季節裡,我舀起一杯澄黃的秋光,然後舉杯自敬,告訴自己:明天一定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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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敬詩﹑詩人&王維
17、18歲時,我讀詩、作詩 讀遍紀弦、張錯、杜十三等台灣新詩 還用李泰祥唱鄭愁予 復有19、20歲的莎翁、先知-紀伯倫 甚至25歲時還有魯米、聶魯達 背誦中國古詩、絕句只在國中升學時 但那時耳根、觸感卻最為新鮮 觸.感到近黃昏下課時 的宇宙的氣息 感.知著稻浪在國中校園外面搖曳 的天地神色 即使,14歲時我天崩地裂 是的,天崩地裂 然,我的靈魂並未死去 直到療癒後的現在 我收攏30年來人生所有的事物 調揉整合已經歷的點滴經驗 是為 敬 王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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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戰後在金部隊整編概述
前 言 整編顧名思義就是把部隊整理改編,也就是將部隊作適當的調整,如裁撤、併編、移編或新編。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淪陷之後,高級指揮機構太多,當務之急就是部隊整編,其目的在收容原有官兵,並統一部隊編制,減少指揮機構,俾能靈活指揮部隊作戰。古寧頭戰役結束後,在金的福州綏靖公署(按:由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改編,通稱湯總部)、第十二、二十二兵團配合國軍政策實施整編。九十一年四月,劉鳳翰所著〈國軍(陸軍)在臺澎金馬整編經過(民國三十九年至七十年)〉,提及三次整編,包括:「三十九年初期整編;四十一年正式接受美援裝備各軍師再度整編,充實員額;四十三年全部接受美援裝備,並建立野戰軍團制,作徹底整編,將有歷史淵源之各軍番號一律撤銷。」至於整編的作法在軍史,以及參戰官兵的回憶錄或口述歷史中有所記述,說明整編歷程的專著則甚少,為了重現昔日整編情況,以及建構比較完整的記實,特蒐集相關文獻加以整合,俾敘述各部隊的整編過程,並置重點於金門防衛司令部(以下簡稱金防部)的編成,以及第十九軍番號撤銷的經過。由於整編屆今已超過六十餘載,拙作難免有疏漏之處,尚祈諸先進指正。 戰前指示防務交接 民國三十八年元月徐蚌會戰失利,國軍精銳大部喪失。一月二十一日,湯恩伯上將奉命擔任京滬杭警備總司令,負保衛並穩定東南半壁江山之責。共軍於四月二十二日渡江南下,南京於四月二十三日失守,上海於五月二十七日也相繼淪陷,湯恩伯總司令依蔣總裁之命,至閩北代理福州綏靖公署主任,統籌軍政事宜。八月十七日福州陷落,十月十七日廈門又再失守,湯總部退至金門。 國民政府為了檢討軍事,以及與軍事相關聯之政治、經濟為何失敗的原因,並充實軍事力量,民國三十八年六月二十一日於臺北召開「東南區軍事會議」,決議設置東南軍政長官公署,七月十八日行政院政務會議通過此議案,八月十五日陳誠上將就任公署長官,轄管臺灣及蘇、浙、閩、潮、汕等沿海區域的軍政大計,公署於三十九年三月十六日明令撤銷。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四日,陳誠長官分函湯恩伯、李良榮將軍。與湯函云:「前線辛勞,深為感念。數月來以孤臣孽子之心,作孤軍苦撐之戰,尤為世人所共見共佩也。良榮兄奉調革命實踐研究院服務,關於金門防務,改由胡司令官璉接替負責,請兄監督交接,嚴切指示。務使部署妥定後,再行返臺,共負艱鉅。特請尤青兄(按:副長官羅卓英上將)前來慰問,並面詳一切。」另外,與李函云:「前線辛勞,至用佩念。吾兄奉命調革命實踐研究院服務,關於金門防務,改由胡司令官璉接替負責,務希督飭所屬,嚴密交接,勿生空隙,為匪所乘。俟妥定後,返臺晤談為盼。」(按:信函錄自《陳誠先生回憶錄-建設臺灣(下)》)就函件的內容來言,古寧頭戰役前夕,陳誠長官就已決定將金門防務交由胡璉將軍指揮,並告知湯恩伯上將負責監督,防務交接後李良榮司令官調回臺灣。函發隔日發生古寧頭戰事,局勢有了變化,戰後仍依原函示的規劃執行。 湯總部與二十二兵團裁撤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七日上午十時左右,古寧頭戰役結束,當日下午四時,陳誠長官蒞金巡視,十月二十八日,主持作戰檢討會。十月二十九至三十日,二十二兵團與十二兵團實施防務交接。十月三十日,《中央日報》報導:「此次坐鎮金門,指揮三軍作戰,獲致大捷的福州綏靖公署代主任湯恩伯將軍,將於今(三十)日下午一時自金門飛來臺北,向陳長官報告此次金門大捷作戰經過,並請示機宜。」隔日,十月三十一日,《中央日報》又報導:「指揮金廈作戰之湯恩伯將軍,昨(三十)日奏凱歸來,湯氏於上午十時自金門起飛,十一時三十分正抵達松山機場。與湯氏偕行者有副總司令萬建蕃、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及……,東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羅卓英亦同來。」可見防務交接後,湯總部與二十二兵團的重要幹部皆離開金門防區。 緊接著就是部隊裁撤,民國三十八年十一月一日,《中央日報》報導:「駐守金門國軍已重新部署,將由胡璉將軍負責指揮。原負責指揮金廈戰事之福州綏署,所屬廈門防衛司令部、第八兵團司令部及二十二兵團司令部,均已明令撤銷。」六十八年十月,湯總部警衛團中校營長鄭遠釗於《中外雜誌》刊載〈金門保衛戰實錄〉,描述撤銷的情況:「憶自金門戰役結束後,實際參加作戰的部隊多已調回臺灣整訓,而師以上的指揮機構,如二十二兵團、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等單位都相繼撤銷或改組。」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將軍,奉福州綏靖公署代主任湯恩伯將軍之命,移防金門。《金門縣志》(九十六年續修)記載:「民國三十八年九月三日,國軍二十二兵團駐防金門。」除了第二十五軍(轄第四十、四十五師)、第五軍(轄第一六六、二○○師)外,另配屬第二○一師(欠)等部隊。七十六年,二十二兵團戰情中心少校情報官林怒潮於《武岡-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十七期第二十一總隊畢業四十六週年紀念特刊》,發表〈三十功名塵與土〉,回憶裁編的情形:「兵團司令部,把金門防務交給胡璉十二兵團後也開來臺灣。兵團奉令結束,軍官、部隊都撥編。」六十八年十一月,張達人將軍在《中國報導》的〈李良榮、沈向奎將軍與金門大捷〉,也提及:「戰後二十二兵團及二十五軍先後奉命返臺整補,番號先後撤銷。」有關二十五軍的整編方式,《國民革命軍陸軍第五軍軍史》記載:「民國三十九年夏進行全面性之整編,本(第五)軍與第二十五軍合併,番號為第五軍。」至於二十五軍所屬四十五師如何整編,以及第五軍後來改隸十二兵團的部分,另有專節說明。 民國三十七年七月,第二○一師奉令從安徽蕪湖船運至高雄鳳山整訓,三十八年二月隸屬第八十軍,九月師主力調戍金門,配屬二十二兵團。戰後因戰功獲頒榮譽虎旗一面。三十八年十一月底,該師移防高雄鳳山整補,仍然隸屬八十軍。四十一年十一月,第二○一師奉令與第三四○師合編成第四十九、五十一師。抗戰期間,青年軍二○一師於三十四年一月在四川成立,七年後因番號被撤銷而走入歷史。 十二兵團改編為金防部 十二兵團原轄十八、十九軍,二十二兵團裁撤後,其所屬第五軍移編到十二兵團。古寧頭戰役之後,十二兵團改編成金防部,副司令官柯遠芬將軍在其所著《暴風雨:大陸撤守與胡璉兵團轉戰紀實》中,說明編成的情況:「金門大捷之後,政府正式成立金門防衛司令部,並以胡將軍為首任金門防衛司令官,將第十二兵團部改組為金門防衛司令部,編制大致相同,全般人馬並無若干變動,只是番號改變而已。……就是因為只是改變番號,所以當時也沒有舉行就職及交接的典禮,在兵荒馬亂中一切都從簡了。」另外,《陳誠先生回憶錄-建設臺灣(上)》也記載:「金門勝利後,復有第三次整編,其隸屬長官公署的機關僅有舟山指揮部、臺灣、金門兩個防衛部、澎湖防守部。」由此觀之,金防部確定是在戰後所新編的單位。 柯遠芬將軍沒說金防部於何時成立,查相關文獻、資料得知編成的時間有兩種說法:民國三十八年十二月一日,《正氣中華報》報導:「當局為加強反共抗俄軍事力量,確保革命復興基地,頃決定於東南軍政長官公署所屬區域,設置臺灣、金門、定海三個防衛司令部,決就粵華部隊(按:第十二兵團的代號)擴編,……聞將自十二月一日起開始擴編。」金防部及目前金門指揮部慶祝隊慶的日子就是十二月一日。另外,胡璉將軍在《金門憶舊》說:「民國三十九年初,第十九軍移防舟山,十二兵團改為金門防衛軍。」十二兵團原轄三個軍(第五、十八、十九軍),改編成金防部的時間點,胡璉將軍認為是「第十九軍移防舟山」,所以特別提到金防部成立時只剩兩個軍:「下轄第五軍,軍轄第十四師、第二百師及舟山撤退後轉回之七十五師;第十八軍,軍轄第十一、四十三、一一八等三個師。」第十九軍增防舟山係在三十九年四月間,就胡璉將軍的說法,可以看出金防部編成時間點的端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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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
小三通開放大陸旅遊,這個名詞真是有過妙,有人質疑什麼小三通,應該是通三洨,更有人一針見血稱之通小三;金門地方福利好,什麼敬老年金、榮民救養津貼、年節配酒價差收入……每月多少總有些不勞而獲的錢財入袋,不用向兒女伸手;部份年長者省吃儉用,把這些錢拿到大陸去救助弱勢族群,尋花問柳,花錢取樂,來回千遍也不厭倦,甚至包起二奶來;也有人用租的,有算天的,也有算月的,真是無奇不有,花招百出,令人眼花瞭亂。 步入花街柳巷,在甜言蜜語加上酒精催化下,個個都是闊大爺、人人都是董事長,花錢從不手軟;但是在有限經費下,想流連忘返,實在困難,唯有另覓財源一途。但是,向兒女伸手,給的總是有限,何況,做這種是豈能開得了口,為了尋歡作樂,賤賣土地、敗光祖產時有所聞。 ※※※※ ※※※※ 勇哥在忠厚叔等一群人引誘下,第一次加入買網團,經忠厚叔指點,也跟著在水頭免費商店買了一瓶洋酒和兩條七星香煙帶去大陸;船開了,勇哥的心情隨著乘風破浪而起伏,結婚以來第一次離開「阿鸞」,心中真是有些思念與牽掛,忠厚叔瞧見勇哥的不安與焦慮,拍拍肩膀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把心情放開一點,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人生有多快樂!」 「噢!」勇哥有點心不在焉。 「下船了,阿勇小心!」整船人爭先恐後的往和平碼頭直奔,勇哥隨著人群被推著前進,整個人晃來晃去,幾乎站立不穩,忠厚叔叮嚀一下。 經過一番通關程序,買網團順利到達出關櫃台,並將菸酒販售。 「還能賺那麼多!」勇哥接過數百元人民幣,有點驚訝。 「是啊!如果能買到三公升的仙尼詩,那肯定賺更多」忠厚叔滿臉笑容。 「要坐車嗎?」勇哥問道。 「前面就是中山路了,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鐘。」 「那麼近!」 「是啊。」 一團人先到中山路巷內小吃店用中餐,七個人才花掉人民幣不到三百元,勇哥搶著付款,被中厚叔擋下:「由志明先墊,回家後再一起算,平均分攤。」 夜晚時分,整條中山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勇哥滿臉驚奇:「人怎會那麼多?」 走著走著,瞧見對面商家擺設鮮豔服飾,勇哥拉拉忠厚叔衣袖,徵求同意:「我想到對面幫阿鸞買些衣服,可以嗎?」 「好吧,我們陪你去。」 挑了挑,買了一套洋裝和一件長袖外套。 「你對阿鸞真好,如果我買的話,一定是送給我的外婆,哪能輪到家中的黃臉婆。」志明戲弄勇哥一番。 「什麼外婆?」 「傻瓜!是外面的小老婆啦。」 「噢!」 「不要好奇,晚上幫你找一個。」 「……」勇哥不知說些什麼才好,轉了話題:「我們不是要去買魚網嗎?」 「哈、哈、哈」大夥兒笑了起來。 忠厚叔合不容嘴:「我不是說過了,買魚網是在騙厝內的查某人;明天隨便買些回去交差就是了。」 ※※※※ ※※※※ 真是哪隻貓兒不吃腥,勇哥經過幾次下來,終於暈船了,不用跟隨買網團,自己已能單槍匹馬隨時去大陸一趟。尤其母親過世後,更是變本加厲,我行我素,不但花天酒地,更包起二奶來。紙是包不住火的,阿鸞知情後斥道:「你三天兩頭往大陸跑,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你以為我不知道。」 「知道又怎麼樣,結婚那麼多年,妳又生不出個兒子來,我只好到對面借腹生子,那有什麼不對!」 「借腹生子?那只是你的藉口!」 「不然,妳生給我看看。」 「生男生女又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那好!我們不談借腹生子,來看看你那苦瓜臉,真叫人噁心。」 「我已五、六十歲,哪能跟大陸的妖精比,何況妖精是在騙你的錢,難道你不知道。」 「她對我是真心的。」 「不管是不是真心,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不然要怎麼樣,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們離婚吧!」 「離婚?女兒會多難堪,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咬去了!」 「被咬就被咬吧……」勇哥老羞成怒的將大門一腳踢開,氣呼呼的走出去。 雖然勇哥內心有些虧欠和不忍,因為「阿鸞」畢竟為他生了七個女兒,何況生兒產女都是天注定,怪她真的只是藉口,結婚這麼多年,「阿鸞」孝順婆婆、照顧女兒,確實相當辛苦;怪只怪自己把持不了,被大陸小三牢牢套住。但回頭一想,小三那嬌滴滴的表情,那甜甜的聲音,尤其床上功夫和招式,要割捨確實相當不容易。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勇哥自我安慰。」 ※※※※ ※※※※ 「阿鸞」下葬那天,岳父母氣得猛捶勇哥好幾下,破口大罵,公祭後頭也不回,哀怨的離開;女兒女婿自回家奔喪後就沒跟父親講過一句話;祭拜時舅父相當氣憤的斥責道:「你給我好好的跪在阿鸞的靈前反省反省。」 這場葬禮最難堪的當然是勇哥,除了鄰居偶兒搭訕外,幾乎不發一語,心中的煎熬是可想而知。葬禮總算圓滿結束了,工作人員清理現場,女兒女婿和親友都一一回家,留下的只有唯一的弟弟志豪: 「哥,回家休息吧!」 夕陽下山的那道彩虹,又正好斜射在勇哥家的庭院,勇哥孤單的坐在庭院的石椅上,滿臉憔悴,這幾天勇哥老是望著庭外,應該是盼望女兒會回家看看。 一輛機車停在門外,勇哥心情一振,趕緊往門口奔出,原來是郵差遞信,勇哥啟開最小的女兒的信箋: 「爸爸: 當年奶奶氣得生病往生,如今媽媽也失救身亡,做女兒的不敢怪您,因為您是我們最親愛和敬重的爸爸;但是,如果沒有大陸事件,這些事會發生嗎? 小時候,您教導我們要乖巧、要用功、要走正途,我們聽進去了;而您卻晚節不保,我們姊妹何其痛心。 我們不知道您還會不會常去大陸,但這些已不重要,因為愛我們的媽媽真的走了,她永遠不會再管您,但是,我們姊妹的心在淌血,您有否看到。 現在我們心情很亂,也無法面對娘家鄰居的眼神,那就像兩道利刃,兇狠的刺向我們。我知道當下您會很孤單、很寂寞,需要我們陪伴,我們也很想回去陪陪您,盡盡孝道;但是我們卻不知如何面對您,女兒現在的心情請您諒解,等事情淡化後,我會回娘家探望您的,因為您總是生我們的爸爸,保重吧!爸爸……。 夕陽下山的那道彩虹已被黑夜吞噬,勇哥將信摺疊成一小塊,握在手心,想哭,要哭給誰聽。 真是失去,才知道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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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一座城─台南
「有人說,愛上一座城,是因為城中住著某個喜歡的人。其實不然,愛上一座城,也許是為城裡的一道生動風景、為一段青梅往事、為一座熟悉老宅。或許,僅僅為的只是這座城。就像愛上一個人,有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沒有前因,無關風月,只是愛了。」這出自林徽因之手,是我十分喜愛的文章中的段落。這段文字,在我從台南搭上向台北的高鐵後,望著窗外景色飛逝之際,忽地躍上心頭。 嚴格地說,我上台南是去工作的。在金門任教的一位老師家住台南,每年寒假總會舉辦給高中生的營隊,是個十分有意義的活動。而這回上台南是為了給營隊當音控師。營隊結束後的晚上,我半計畫性地在台南逗留一夜。基本上沒怎麼睡的那夜,我還在忙著金門大學學生會的評鑑資料。 之所以在台南逗留,除了現實上晚一天能買到折扣的高鐵車票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私心想在台南晃晃,會見你──我久違的朋友。 過去一年從金門消失、在台灣玩轉的日子,失去了些什麼,也得到了些什麼。當中最令我出乎意料的,便是不在金門的那段期間,竟然同幾位在金門的朋友變得更熟識而要好了。而當中一位朋友,正是你。 同你見面的閒話家常時,我有感而發說道,我挺愛台南的。 你問,真的可能愛上一個城市,愛上一個不是自己家鄉的地方嗎?你說,你到了金門,但也沒怎麼愛上它。 我想,我也曾經是愛著金門的,愛著它的小也愛著它的美。可我似乎是喜新厭舊的人,如今我對金門確實有份感情,但那多半是熟悉,而非是愛。瞧這話說得彷彿是戀人分手時,聽來特別刺耳的一句話。不如說,金門已是一種居所般的情懷,對著生活形式的肯認,而非一種單純的喜愛或厭惡。畢竟在金門久了,好事壞事總是在熱情磨滅之後,留下了淡淡的、難以言喻的情愫。 你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對金門生活的短註。那麼台南呢?你問。 我喜歡台南的速度和歷史刻劃,我喜歡台南的人─我休學去讀警專的兄弟以及我的幾位好朋友包括你,都是台南的孩子,這多半也是我對台南有好印象的原因。正如我喜歡台中的便捷與宜人四季,也多半起因我兩個兄弟、我兩位好夥伴和幾位朋友住在台中,爾後發覺了它的美好罷。 愛上一座城市、一個地方,首先因為有著某個重要的人在那兒。至於最終愛上那兒的原因,或許未必是為了人而愛。但在起初,畢竟是因著想認識誰的家鄉,進而發覺他的可愛、看見它的迷人之處。 說到底,愛上一座可愛的城,多半起因於人是可愛的。 至於台南,除了給早先的登革熱嚇著了之外,台南的步調與歷史氣息,總是蘊含著歷史印記且帶著人情溫度的。這雖然沒怎麼解釋到我為什麼愛台南,不過至少給我喜愛台南的契機算是開了頭罷。 台南的德記洋行,我四度拜訪台南之際它總在維修、安平古堡一帶的古風氣息、總是等不著夕陽的觀夕平台、偶遇將軍漁港的音樂會、久聞不如一見的花園夜市、照片永遠比實景美的水晶教堂、記錄數個世代家族興衰的鹽田......台南的景點隨處可見,這座城本身便是台灣有名的景點,而每一個風景、每一個地名、每一個耳熟能詳的名稱,都是在先人的血汗與刻苦中,或征戰或謀生、或刻意或偶然的片段的封存。 藏在歷史歲月的點點滴滴,口號成了笑柄之後的年代裡,或許還有人記得一些再也來不及說的故事。在望不到星星的夜,南瀛天文館裡,第一次親眼用高倍望遠鏡看見了木星,像少女望見偶像一般但沒有驚叫的興奮。爾後覺得看星星終究是件浪漫的事,如流星雨極大期的最後一夜的美好並著終究遲來的醒悟。 從純樸步入都市的夜色,正如路旁路燈的疏密一般明顯。台南的夜暗得美,也明的現代。騎過起風而空蕩的省道一號高架道,那彷彿越過澎湖跨海大橋之際的心情躍然而起。亮如白晝的武聖夜市,像是遙望海峽彼端,為那如候鳥過境的金門夜市打氣似的。 無論是在大內山上天文館的清靜夜色;抑或都心巷內武聖夜市的熱鬧非凡。台南正用它的方式,輕輕訴說屬於它的、繽紛獨特的魅力。 短暫敘舊而臨時暫停的旅程,如同暫別的友誼一樣未完待續,這一年也總歸是給離別磨得挺看開了。雖然不過半天的旅途,但在字句來往之間,積累長存的感動倒是久久,能在這樣一座古都漫步,珍惜著一段又一段新的舊的友誼,是何等奇妙可愛。 或許在這座用歷史一磚一瓦堆起的古都,在這熱得春天即夏天的城市,能看到一些新意,一些歲月。而我對台南,即便找尋再多的詞彙再多的地景,也終究難以回應你的疑問,便請許我引述林徽因最完美的詮釋,作為我的回答:「愛上一座城,也許是為城裡的一道生動風景,為一段青梅往事,為一座熟悉老宅。或許,僅僅為的只是這座城。就像愛上一個人,有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沒有前因,無關風月,只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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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課之聯想
昨天的游泳課已經開始學習手的擺動動作,這是我第二次報名游泳課了,去年學習的,因疏於練習早就忘記了,技能好像就是這樣的現實,久未接觸就會生疏。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下水練習個幾次,對水性的感覺又回來了。 自認做啥事都是積極又有效率,可是游泳之於我,真的是有點困難。以前,金門是戰地,海邊是禁區,若想下海去,得要有「落海證」。因此,金門雖然小,約150平方公里,但海邊卻離我非常之遙遠,金門很小?這是長大以後才知道的事,因為小時候的金門交通很不方便,又處在戒嚴狀態,四周環海的金門看似離海邊很近,其實是很遠的。 這種感覺猶如關在監獄的囚犯,只能在固定的範圍內做活動,自由的空氣就在監獄牆的外面,可是這看似薄壁的監獄之牆,卻阻斷了接觸美麗世界的機會。因此,我從小沒機會接觸過一大片的水域,自然不諳水性,40歲之前還是個標準的旱鴨子。 第一次買泳衣與第一次接觸游泳池是相隔了十多年以後,你們一定會心裡OS為何會如此呢?但,這是真的,因為,我是視覺系的動物,剛結婚時,有一次與外子逛愛買超市,看到名牌泳衣在打折扣,因為便宜,不會游泳的我,竟然也跟人家搶了一件水藍色點點的連身泳衣,心裡天真的想著,有了這件泳衣那麼學會游泳的日子,應該不遠矣。 可是,這是傻大姐的我白日夢的想法,真正的事實是拿回家後便束之高閣,連正眼也沒瞧過一眼,當中又歷經了搬家,也沒把衣服上的調牌拿掉,直到回金門的十多年後,第一次報名參加游泳班,才把已經泛黃捲曲的調牌取下,下水洗淨後,第一次穿上它。還好這件泳衣的料子還不錯,彈性也還可以,還裝得下生了二個孩子,身材微微變形的我。 金門真是個福利之島,報名游泳班的課程,只需繳交入場券的門票費,其餘教練的教學費用一律免費,那像在台灣動則一堂800至1000元的游泳課程。可是,就是這麼的取之方便,大伙學員才會這麼的意興闌珊,愛來不來,能從一而終的學員寥寥無幾。 因為不用花費,所以不珍惜,這是常人的通病。可是,換個角度想,這樣也好,大家都不願去學習的結果,反而,我們這些堅持到最後的學員獲利了,教練個別教導的時間增多,一些錯誤的動作,也被個別一一糾正,反而收穫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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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甚至每逢家裡發生大小事,我們兄弟倆首先想到的就是你萬富叔叔,在我們幼小的心靈裡,只有你才能幫助我們。可是,即使你有恩於我們,又是一個未婚的男子漢,卻又知道我娘是一個寡居的婦人,但始終未曾有過不當的企圖和淫念,的確讓我們兄弟相當敬佩。 時隔二十餘年後的今天,你和我娘的蒼老,卻換取我們兄弟的成長。如今我哥已娶了嫂嫂,我亦有了一個要好的女朋友叫李婉珊,是我們學校的國文老師,或許明年即可向親友們宣佈喜訊,相信你和我娘都會感到高興的。 但是經過長時間的思考,一旦結婚後,夫妻倆一定要設法回到這座歷經戰火蹂躪的島嶼教書,除了為我們下一代奉獻一份綿薄心力,亦可就近照顧你和我娘。萬富叔,我向你保證,我們兄弟絕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日後不管是哥嫂或是我和婉珊先回來,屆時,我們兩家的田園絕不會荒蕪,我們兩家的祖先一定會有人來祭祀,而且綿延不斷;只希望你和我娘,未來的日子能過得健康快樂……。」 志弦說後,萬富的眼眶已紅,添丁嫂亦感觸良多,志堅夫婦的想法何嘗不也是和弟弟一樣。 而此刻,現場一片寧靜,大地一片肅穆,難道他們已說盡心中無限事,此時無聲勝有聲?只見一簇簇美麗的雲彩掠過蔚藍的蒼穹,微微的春風輕拂他們的臉龐;當這塊歷經戰火摧殘的土地長滿著青蔥翠綠的青草,當這座苦難的島嶼遠離砲火的肆虐邁向和平之路的現下,即使他們曾遭受喪親之痛,但這畢竟是大時代的悲劇。如今,昔日被烽煙遮蔽的島嶼已天青,就讓祂的子民記住歷史、忘卻仇恨,敞開心胸擁抱這片屬於他們的土地和草原……。(二一八)(全文完) 二○一六年元月脫稿於金門新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