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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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下)
× × × 阿輝用左手抓住方向盤,一邊用右手從褲帶裡掏出一顆檳榔丟入口中。他惡狠狠地咀嚼一陣後便往窗外啐出一道紅汁。 他很懊惱沒能完成阿兄所交付的任務。當初阿兄在牧師的感召下,不但簽了器官捐贈同意書,還向法務部申請能夠指定前妻,作為自己在伏法前活體捐腎的對象,用意只是希望前妻能夠活下去將唯一的兒子小昌撫養長大。哪知道這個前嫂子手術出院後,因為歷經一場生死浩劫,性情忽然變得崇尚神秘,整天佛珠不離手,滿口因果玄談、法言法語。後來不知經哪些道場姊妹的引薦,認識了與禮儀公司有生意往來、專門向往生者家屬推銷加持佛具的靈修大師,並在他的神壇找到了信仰的力量。後來她竟堅持把兒子小昌由他這位叔叔身邊接走,從此避不見面。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大人,但她還是不肯交出小孩去與前夫見最後一面。唉,從良後的歡場老女人全都是一個樣,不是無情無義,就是愚昧無知。阿兄算是看錯人了,居然在養生館找到這樣的馬殺雞老查某替自己傳宗接代。可是對一位中年又跛腳的浪子而言,阿兄還冀望找什麼樣的查某去為他生孩子呢?對了,聽阿兄說阿嫂的腰子之所以會出問題,就是她年輕時在酒家和人客拚酒拚出來的。 唉,阿兄,他從小就誤入歧途,和父親小時候一樣,拉幫結派,又不斷進出感化院。中年金盆洗手後,和幾位前獄友合夥經營殯葬業,多年來卻被同夥暗槓了數筆帳款。當時他急著給產後洗腎多年的大嫂治病,情急之下才會因討債無著、憤而槍殺了那兩位股東級的前獄友。 才想到這裡,後照鏡裡出現了兩位警察共騎在一輛機車上。早上那位特勤小隊長打出手勢示意阿輝停車後,跳上駕駛座邊門外的踏板問運匠說: 「怎麼樣,剛才和你的前大嫂談得如何?有沒有探出什麼線索?」 「她說她不想讓孩子知道他有一位死刑犯的父親。」 「那她為什麼不讓孩子上學?」 「她說孩子目前正跟著壇主學習修行。」 「全是一派胡言。」小隊長啐道。但他很快又接著問:「你的前大嫂知不知道她藏匿處的住址是我們提供給你的?」 「我沒說。」 「那很好。我們剛才監聽到她用手機和她的同居人,也就是那位法號茅金上人的壇主聯絡。我們錄到了一段不尋常的對話。」 「怎麼不尋常法?」 「唉,我們現在透露給你也無妨,好讓你大哥有心裡準備。我們監聽到的內容顯示,她的兒子施建昌小朋友幾年前就死了。」 「早就死了?」阿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被他母親的同居人打死的。也就是那位茅金上人在與女信徒陰陽雙修時,不堪小孩哭鬧,而出手過重,不小心將小孩打死的。母親事後還協助棄屍。」 「為什麼?我哥哥活體捐了一顆腎臟給她,她為什麼還要恩將仇報?」阿輝激動地叫了起來。 「唉,那位茅金上人將她洗腦,使她誤信前夫是她的冤親債主,捐腎給她是為了控制她的三魂七魄,雖然她的前夫已被關在牢裡,但他透過兩人的兒子繼續監控她,使她的業障永遠無法消除,當然往生後也無法得道昇天。所以小朋友被虐死後,母親還心悅誠服地幫同居人棄屍。」 「小昌就這麼死了?」阿輝仍坐在駕駛座上楞楞地自言自語。 「我們監聽的內容大致如此,至於埋屍地點還有待後續的測謊調查。這兩位同居男女甚至還準備好要向我們串供說,小孩是兩年前不慎走失的。好了,施隆輝先生,謝謝你的合作,我們以後再聯絡,現在上級說要收網了。」小隊長這樣說完後便跳下了駕駛座外的踏板,然後騎上警用機車和他的搭檔揚長而去。 怎麼可以這樣?阿輝雖然已再度發動起引擎,但仍無法釐清自己的思緒。阿兄千辛萬苦中年得子,居然兒子出生不久後便鋃鐺入了死牢,現在人將上路了,卻見不到兒子來送行。看來阿兄那一顆腰子算是枉費捐給了前妻。 上次他阿輝去探監,阿兄就透過對講機對他不諒解地抱怨說:「父母死了後,都是我這位阿兄在照顧你。我左腳筋會被人挑斷變成跛腳,當初就是為了替你出口氣才得罪了廟口的那一幫人。你離家早,就業早,結婚早,生活正常,樣樣都比我強。我出事後才會指望你去安頓我的妻兒,哪曉得,現在大人和小孩由你手上全都不見了。」 「阿兄,阿嫂有小昌的監護權,她身體復原後說自己的孩子要自己照顧,堅持要搬離我家。我沒有權力不把小昌還給他的母親。」當時阿輝急得向阿兄這樣辯解。 不久後政府回應民意的要求恢復執行死刑,阿兄的情緒變得愈加焦躁不安。他堅持伏法前一定要再見到兒子小昌一面,否則黃泉路上死不瞑目。 「記住,下一批就輪到我了,現在我的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我永遠不知道能否看見明天的太陽升起。小昌給我送行的事不能再拖了。下次臨刑會面一定要帶他來見我,而且愈快愈好。」每次探監阿兄都對他這位唯一的弟弟這樣諄諄囑咐、交代、懇求、也可以說是命令。 所以尋找小昌這個姪子,或者說找尋小昌的母親,也就是大哥的前妻,就成了他施隆輝不可承受之重。 哪知就在今早,他誤打誤撞地在局子裡與特勤小隊長有了交集。小隊長告知阿輝他們在監聽一起神棍詐財騙色案中,竟然發現神棍的同居人就是阿輝要找的前大嫂,也就是失蹤小朋友施建昌的母親。警方無意打草驚蛇,便要求阿輝當線人先至該處一探虛實,好讓這位母親自亂陣腳而露出破綻。沒想到這招辦案技巧還真管用。 「哈哈,這個茅金上人不但詐財騙色,現在又多揹負一條殺害幼童的罪名。」當時小隊長掩藏不住自己破獲案外案的喜悅。 怎麼辦?真要讓阿兄伏法前死了見兒子最後一面的想望?真要我告知阿兄,小昌已先他一步在天國等他了? 這樣想著想著,阿輝不知何時已開著他的砂石車回到了小鎮的家門前,那塊「家庭理髮」的店招在夏風中一直是那麼顯眼。 妻子阿月正在客廳替一位鄰居的太太燙髮,手中的剪刀與髮捲在兩隻手上交互亂竄。阿輝在路邊停好了車走進客廳,阿月看到丈夫後便問他今天怎麼那麼早就出車,才過了中午怎麼又回來了呢? 「土方業者今天公休,我根本沒上工。」他沒精打采地回答,然後便一屁股沉在沙發上發呆。 阿月看到丈夫悶悶不樂,便自顧自專心著手上的工作,不再打擾阿輝。 鄰居太太的頭髮終於燙好了,她付了錢然後離開客廳走了出去。 「小昌死了,早就死了,被我阿嫂的同居人給凌虐死的。這些年我還呆呆地到處找尋這一對母子。」阿輝見客廳沒了外人,便對妻子說出了這則令人悲傷的最新消息。 阿月不敢置信地看著丈夫。她曾經在大嫂的住院期間當過小昌的保姆,和小昌不能說沒有感情。反正小昌只比阿輝夫妻的小女兒小瑩小幾個月而已,所以當阿兄出事時,阿輝就就拜託妻子阿月一次照顧兩個娃兒了。 才想到這裡最小的女兒小瑩背著新書包,剛由附近的小學放學回家。阿輝見到女兒一路又叫又跳,一身汗水喘著大氣、野得像個瘋人似的。他忽然心生一計,帶著狡黠的眼神問女兒說:「小瑩,讀小學好不好玩?」 「好玩。」女兒向提早下工的爸爸回應道。 「吃過營養午餐了沒?」 「吃飽了。」 「今天有沒有男生欺負妳?」 「我們班上很多男生都被我欺負過。他們才不敢欺負我呢。」女兒將小嘴翹高得意地向父親炫耀。 「妳看妳長得比男生更像男生,又黑、又野、頭髮又亂,怪不得男生都怕妳。等一下讓妳媽幫妳的長頭髮剪成男生的小平頭好不好?」 「為什麼?」 「妳如果看起來像男生的話,以後男生就會更怕妳了。」 「阿輝,你對女兒胡說八道個什麼?」一旁的阿月實在聽不下去了,便立刻責問起丈夫。 阿輝不理會妻子的斥責,繼續逗弄著女兒說:「小瑩,還記得妳的小昌弟弟嗎?以前你們常在一起扮共家夥仔(玩家家酒)。」 「記得。」 「上個月妳開始上小學了,可是妳的小昌弟弟一直沒去小學註冊。」 「為什麼?」 「因為小昌走失了,也就是不小心被他媽媽弄丟了。小瑩,小昌弟弟是妳大伯唯一的兒子。妳大伯因為做了壞事就要被警察送去惡魔島了。如果小昌不給他相送的話,他一定會很傷心。我想讓妳媽將妳打扮成男生,才好假冒成小昌,去向妳大伯說再見好嗎?這樣妳大伯就不會傷心了。」 「媽,可不可以?」小瑩問著一直在邊上專心傾聽的母親。 阿月遲疑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女兒。阿輝趁這個時候又繼續指示女兒說:「現在讓媽媽將妳的長髮剃掉成男生的小平頭,等一下我再到房間找出妳哥哥多年前的舊制服,和舊布鞋換上,然後我們就出發到看守所去向大伯說再見。」 「對,妳爸爸出了一個好主意。如果妳打扮成男生的樣子,以後你們班上的男生一定會更怕妳的。真的,一定很好玩的。」阿月終於插話進來附和著丈夫,並慫恿著女兒。 小瑩得到媽媽的鼓勵後,立刻興奮地爬上理髮的座椅,但她身材太小,於是阿月就找來了一塊木板,將它橫在理髮座椅的兩個扶臂上,給女兒當小板凳坐了上去。一切就緒後,阿月用剪刀將女兒的兩根辮子喀嚓一下全剪掉,然後才將推剪插上了電源…… × × × 阿輝滿意地打量著鏡中的小女兒,以及穿在女兒身上她哥哥數年前的小學舊制服與鞋子。這就是了,阿兄認不出來的,父子兩三年都沒見面了,人家說小孩子可是一日數變。何況現在的小瑩和小昌長得還真有點像雙胞胎兄弟呢。她,眼前這女扮男裝的女兒,就暫時叫作施建昌囉。 於是阿輝快速抱著女兒,將她送上停在店門口道路邊上的砂石車副駕駛座上。等他自己也爬進了駕駛座發動起引擎時,他不忘再一次提醒身邊的假男生:「等一下在看守所,妳會隔著玻璃窗看到大伯,妳要透過電話叫妳大伯『爸爸』,叫我要叫『阿叔』,妳要說妳就是『小昌,施建昌』,並告訴玻璃窗裡面的假爸爸說,『你』媽媽和『你』繼父對『你』都很好,知道嗎?」這樣說完後他不忘戲謔地向女兒做出鬼臉。 「知道,『阿叔』。」小瑩興高采烈地用童言童語回答身邊的父親,一對黑眼珠鬼靈精般骨碌骨碌地來回滾動。她並不時用小手矇住雙目,如同捉迷藏般再透過指縫看向眼前這位與她擠眉弄眼、嬉鬧不停的假阿叔,然後不經意再放開雙手狂笑一番,就像她以前常和小昌弟弟在玩辦家家酒的遊戲一樣。 於是砂石車便在阿月的注視下逐漸駛離了黃沙滾滾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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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油詩三首
◎ 一、詠七夕 秋露如珠滴梧桐,黃葉夜夜舞秋風。離情豈獨人間有,長河兩岸更深濃。 二、月兒嘆 皓月容如鏡,殷勤照夜空,圓缺天註定,上下兩相通。離情何必問,心願與誰同?西岸雖遙遠,婆家不在東。 三、東南風 對面東南問西北,今天吹的什麼風?西北悶聲不作答,東南臉兒紅通通。熱情如火誰愛近、溫柔和順自相融,別想西北作說客,東南西北不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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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柑橘的愛戀
憶孩提,三餐溫飽就已然感恩 沒過多的奢侈,於主餐之餘的點心、水果之類 任憑那燒得火紅的炙陽掛在天空 滾得熱燙的柏油石子路,還蒸發著微溫的水氣 夏!最大享受莫過於…… 冰在冷凍庫一支支平躺著的自製綠豆冰棒 偷偷吃上個幾支,心滿意足齜牙咧嘴的燦靨 彷彿宣示著消暑的寒兵大獲全勝 而夏天另一代表水果,除了荔枝就是紅面瓜類 碩大的果肉嵌進了幾顆黑不隆咚的雀斑 汁液滴潸潸的直流,甜滋滋的鮮美慰藉幾多張嘴? 而心靈深處,候著不全然是大夥獨愛的瓜類 小小的聲浪正盼望著另一種摻著酸酸甜甜的獨特風味 於幾個月後的季節大舉席捲整個水果市場 橘子是最愛的水果之一,特有的芳香,精油似的醒著腦子 愛慘了這柑橘類的獨門芳馨,是獨排眾果的榮登寶座 某日上班期間,又幸運的讓同事植了善緣 一人二顆的分送,是人人皆有所獎 握在手裡的沉甸甸,是一年到來渴望的企盼 只是青璨璨的果子皮還透傳著羞澀的模樣 想必還得放個幾天才能一飽口慾 屬於秋冬的季節,除了氣候漸漸沁冷的涼意撲面之外 還有一股源自於心中最火燙燙的摯愛 繾於對橘子的那份單純與唯一的熱衷與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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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這是淑女嫁到西黃後在婆家過的第一個夜晚,她出門習慣了,也不是會認床,畢竟初作嫁人婦,在蓮河家是父母的獨生女,許多事有父母打理,可是回到西黃婆家,這一家三口的飲食起居,今後都是她一個人的事了,加上還得繼續出門做生意,許多事都得由自己一手操持,想到這裡,她翻來覆去遲遲無法入眠,待到雞啼初更,才朦朦朧朧睡去。 第二天清晨,淑女在睡夢中被丈夫喚醒,兩人即刻起床,淑女先將廳堂裡各處打理清掃一遍,梳洗過後,再喚來已經起床的小叔早點吃飯,為丈夫備好了今天要穿的衣物,自己也梳妝打扮一番,一切準備就緒。 巳時許,在大伯父帶領下,夫妻倆和小叔到「黃氏家廟」拜祖先,由大伯父向歷代祖先上了三炷香,榮福夫妻行十二跪拜禮後,阿才在家廟門口燃放鞭炮,祭拜完畢再返回家中,一路上跟著看新娘的鄰居,等著拾撿不爆鞭炮的小孩子,淑女思量著其中難免有幾位以前就認識的左鄰右舍,所以始終都抵著頭,不好意思抬頭看。 回到家裡,再在祖父母和父母的靈位前行跪拜禮,大伯父在上香時口中還唸唸有詞的祈福:「阿爸,阿母!三叔三嬸啊!咱第三小弟榮福於本月初,已經在蓮河和張家淑女結婚了,今日夫妻兩人回西黃來拜咱歷代祖先,您們得保庇咱三弟榮福夫妻倆家庭和合、子孫滿堂,白頭偕老,全家大大細細平安順遂,子孫會得福氣大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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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上)
(民國九十九年台灣北部的鄉下小鎮) 天才剛亮,整晚都睡不安穩的阿輝起了個大早,他看妻子阿月、升上小五的大兒子,和剛入學的小女兒三人都還在睡夢中,便躡手躡腳穿好了外出服。穿越客廳時,由於光線昏暗,他不慎擦撞到理髮座椅,把腳都給弄疼了。他鎖上大門之後便徒步往鄰近的派出所走了過去。 那位幾天前才來家裏查戶口的警員正好坐在值勤台上,阿輝走進去的時候,他機警地抬起頭來,並主動向阿輝打招呼說:「施先生,起那麼早啊,人找到了嗎?」 「長官,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我真的找不到我的姪子施建昌。小朋友的母親幾年前就將他由我家帶走了,走得不知去向。這幾天該打的電話我都打了,還是沒有人知道這一對母子的下落。其實我比你們更急著找尋我的姪子,因為他爸爸就快要離開人世了,他說他想在死前見兒子施建昌最後一面。」 「根據我們最近的紀錄,你是施建昌小朋友的戶長,他和他母親的戶口都寄居在你的戶籍下,到現在都還未遷出。我們當然要找你要人啦!」 「反正我沒步了。我平日要上工,根本沒法專心找人,尋人一事可能還是要借助你們公權力。」 值班的警員看著眼前這位焦急的運匠,便再度用他不急不徐的官僚語言應付著他說:「施先生,我們只是受教育部委託協尋施建昌小朋友,所以前幾天才會專程到府上去查戶口。我們希望你這位戶長應該更積極一點。」 「我已經很積極了。我說過我哥哥想在死前見他兒子最後一面。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 「你哥哥得的是什麼病?還能活多久?」 值勤警員才問到這裡,一組特勤警網可能才下了勤務忽然回到局子裡來了。帶頭的小隊長看了阿輝一眼,便走了過來往他肩膀上拍道:「咦,你好眼熟,上禮拜天我押解人犯到鄰縣的看守所,在那裡我好像看到你在辦理會客。」 「沒錯,長官,上禮拜天我去過那裡。」阿輝才說完忽然靈機一動,立刻對這位小隊長說:「對不起長官,可不可以請你們替我找一個人,就是我姪子的母親,也就是我哥哥的前妻。我哥哥快死了,他死前想見……」 「你大嫂,不,我是說你的前大嫂有沒有前科?」 「她年輕時陪過酒,也那個那個……應該有被你們臨檢取締過。」 「也好,你將她的名字和身分證字號寫給我,我用特勤資料庫幫你搜尋一下。」 阿輝興奮地照辦了,他一面寫著一面心想,早起的鳥兒果然有蟲吃,今天終於遇到貴人了。 「你在這邊等著。」小隊長拿著阿輝寫在紙頭上的資料,進到特勤的待命室,準備去進行電腦連線。 一會兒的功夫後,小隊長如臨大敵般親自走了出來。他客氣地請阿輝進到特勤室,好像茶水也差人為他事先泡好了。後來特勤室的大門就對外緊緊地關閉了起來。 × × × 來此求神問卜的善男信女,在獲得神明的指示後,都帶著祥和的神采陸續離開了這間神壇。穿著藍色道袍的玄天師姑越過香爐裡的輕煙裊裊,將聲音拋向等候的最後一位信眾:「施主,輪到你了。」 阿輝由板凳座椅站起來,向玄天師姑走了過去,然後低聲地對她說:「阿嫂,妳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阿輝啊。」 「你是阿輝?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玄天師姑的眼神頓時驚恐了起來。 「阿嫂,我阿兄可能就快要走了。他希望死前能見小昌一面,也算是父子間的最後一面。」 「這裡不是講話的地方,壇主正在密室替一位師妹消除業障,他隨時會走出來。」被男人稱為阿嫂的玄天師姑仍是一臉的心神不寧。 「不,阿嫂,兩年前妳出院後阿兄就一直希望妳能帶小昌去見他一面,妳只去了幾次,後來就堅持帶著小昌搬出我家。現在同監許多死刑犯的非常上訴都被駁回,大法官會議也決議不受理定讞死刑犯的釋憲聲請。昨天已有四人無預警地被槍決了。外面傳說,以後可能每星期都會有人伏法,而阿兄極可能是下一批的首選。現在囚心惶惶,造成家屬的會客梯次大爆滿。所以阿兄也急著想見小昌最後一面。」 「小昌在我一位師姊的家裏養著,他現在活得很好,我不想讓他知道他有一位死刑犯的父親。再說,看守所不乾淨,他還小、會被邪靈附身的。」 「小昌養在妳一位師姊家裏?」 「沒錯。」 「阿嫂,妳不想讓他們父子見最後一面?」 「不方便。」 「阿嫂,妳說謊,教育部已查到我家來了。小昌和我最小的女兒一樣都剛到了就學的學齡,可是妳的小昌上個月並沒去小學註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昌目前正在跟著壇主接受修行的訓練,我會晚一年讓他入學的。夠了,阿輝,你阿兄出事後你收留過我們母子,我出院後你也仍讓我在你家裏養病,我一直很感激你。可是你阿兄被判死刑的那一天我就和他離緣了,小昌的監護權也一直都在我手上,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 「但父子仍是父子,更何況我阿兄會去討債殺人也是為了要替妳治病。」 「這可好,你居然把這筆帳算到我頭上來了,好像他會去討債殺人全是我在背後唆使一樣?」 「可是大嫂妳不能否認,妳和阿兄離緣後,他在獄中聽到妳病危,仍向法務部申請去活體捐了一顆腎藏給妳這位前妻,所以妳現在才能活跳跳在此替人消災解厄、驅魔祈福。」 「你愈說我就愈有氣。我身體本來就不好,又過了生育年紀,你阿兄為了想要一個後代,就強迫我去做人工生殖,害我整天吃藥打針受活罪。我產後之所以會得到溶血性尿毒症,洗腎那麼多年,就是被你阿兄害的。」 「阿嫂,妳到底要不要將小昌交出來?」阿輝逐漸失去了耐性。 「不交,而且請你馬上出去!」 「大嫂,妳為什麼這麼不近情理?」 「還有以後別叫我大嫂,我早就和你阿兄離緣,和你們施家不再有任何關係。」 「好吧,妳不認我這個小叔沒關係,但那改變不了我和小昌的叔姪關係。我就不瞞妳了,教育部已通知警政單位到處在找妳這位失蹤的母親。我只是透過我們運匠朋友先警察一步找到妳而已。小昌的事妳自己去向警察解釋吧!」阿輝這樣說完後便懊惱地走出了神壇。 看著前小叔阿輝跳上他的砂石車駛遠後,心情仍波動不已的玄天師姑呆立在原地往門外注視良久。她不敢相信今天怎麼會有人跑來這裡追問她小昌的下落?怔忡了一會兒後,她終於回過神來,便立刻掏出手機,撥號給人在外縣市準備為客戶開壇作法的茅金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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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香
九月的秋香裹著翠綠的外衣, 帶著酸脆的甜,結實在梨山的果園。 斜倚的陽光總殘放著一邊的陰影, 去比對今秋霽天的藍! 飄飛的落葉,索索抖落一地的春光。 夏蟬也掩翼而去,靜待十七年的沈寂。 記憶的秋在深山!季節只在那裡更迭, 都市的角落裡,駐留的是老枝與嫩芽。 飄落的是亡佚的印記, 滿地是水泥的死寂,而不是楓紅! 收割是垂頭的高粱,曝曬掙扎後, 釀滿一室酣暢的酒香。 徒留迷濛的雙眼,無法細看, 兩鬢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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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婿燈的創作者─側寫董天補
神話中的女蝸 走入金門駐足古崗 一個甲子的歲月 補遺 那方失落的天空 敲打黏貼水漬綑綁洞鑽 二十八片骨架 疊著書畫與工藝的磚瓦 一十八道工法 熬煉成補天的橢圓彩石 彩石不重 馱著千年源流 姓氏與堂號 把傳統與祝福嵌入 藝術殿堂並高懸 讓天空完整燦爛 如顆顆不滅的煙火 註:子婿燈為金門婚禮中男方必備之禮器,閩南語中的燈與丁同音,象徵子孫綿延、家族興旺;其燈一面書主人姓氏,另面寫該姓氏之燈號或郡望,含源遠流長之意,將中原文化溶於生活。 高齡逾90的董天補先生,人如其名天補,補天。一生製燈無數,為當地唯一老師傅,嘗有國寶之謂;金門縣文化局曾以其人為主角,拍攝完整之製燈過程,呈獻並保存這近乎絕跡的工藝,殊為可觀;特誌以為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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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說土地與地政
「土地」,於地政而言,泛指「有泥土的地面」。俗言「有土斯有財」,「財」為經濟來源之因,「土」為安居樂業之所,此理其勢然矣!蓋「土地」於國於民大矣,亙古迄今皆然。遠自中國五千年來,歷代帝王爭奪封疆領土,在於劃地為王,據以宣示主權;近觀浯島土地測量伊始,歷經三角測量、地籍測量,及土地重劃、重測後完成總登記作業。 「土地無親,惟民是與 」,吾曾傷昔「土地」之遭劫,赤土敗壤,貧瘠不耕;黃沙礫石,風化之質。亦有省免田賦,父終不繼;荒田旱地,棄如糞土。惟今市區之土高漲,似風捲秋籜,恐無停滯之時;荒野之地走俏,若火燎原,已無止熄之日。故云:浯島土地,位列「奇貨」矣!之所以為「奇貨」,在於其所蘊藏之效益,投資於現在,藏富於未來。昔「奇貨可居」,設非奇貨而視為奇貨,亦使居之,輒其誰可令暴富之,今或可以土地為例矣! 如今,擁「土」者,起房造屋,雕牆俊宇,裝錦繡于土木;鱗次櫛比,田夜明燈,飾琉璃于飛簷。「土」大者,周旋於社交,為名流之榜,列一席之「地」;「土」於市者,握手掌寸土之地,媲美富貴、時尚之輩。此皆令人始料未及,而有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之感嘆矣! 「地政」之為義,即辦理土地行政業務之謂。昔堯施諫鼓,舜設謗木,禹拜昌言,選賢與能,求名責實,彰著史冊,斯乃治道之捷徑。今地政行政,繫於設官分職,各有所司;分層負責,職務分工。再者,地政業務日趨專業、專精,倘能惟精惟一,持之以恆,可減紛爭,紛爭必止;除興訟,訟不逾時。 「地政」業務,舉其犖犖大者,不外地權、測量、地價、土地開發等。渠等作業嚴防,謹因攸關人民權益、影響縣政建設推展及財政稅收至鉅。往以土地界址糾紛、產權不明、錯登誤繕等爭議;此固非擁土之人難管,良是官方或未加曉示,致陷民於利令智昏所致?惟地政從業者,皆能樂觀以對、依法行政,為民排解土地雜症,遇有疑惑難題,尚且能從師而問焉!能如此,輒所謂「庶政之母」,能功成治定,必自茲始矣。 土地之貴,貴在有行無市;地政之重,懸在法規條文。浯島之中,豈無奇土;十步之內,必踐私地。解決土地問題,培育地政人才,已刻不容緩。祈諸在家及社青才俊,有志從事地政工作,學行優敏,堪膺時務者;執操清洁,處涅不渝,能勸貪勵俗者,咸宜推薦之。此同時,配合以內陞、外補併進,無分男女,隨其才能之優異,予以拔擢委任之。蓋設官之道,必在用賢,安人之術,莫如善舉,善舉莫如善政。鑒此,敢陳管見,建請上級修編時,予以放寬編制員額,俾利業務正常推展,進而全方位為民服務。 「土地」與「地政」,有如「車」與「軌」,休戚與共,與時俱進,惟操之宜慎,過之與不及,皆能損及人民權益,影響政府財稅財源,甚而危及經濟發展。吾以為,若臨深而履薄,心戰慄其如寒,可未卜先知;或如俗言:不慮憂深責重,不思未雨綢繆,必自斃,皆可供借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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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右邊廂房和左邊的尾櫸頭是成叔的房子,二櫸和尾櫸是慈叔的,我們的房份只有東屏廂房和二櫸。」看到老婆張望打量這屋裡的一切,榮福三兩句話把這間「三份分」的祖公厝介紹給老婆知道:「咱的二櫸作灶腳,大廂前房原本是爸媽睡的,我和阿才睡在後房。」 「那……」老婆遲疑著:「以後我們住哪裡啊?」 榮福帶著老婆從大廳旁的前門進入前房,「這原本是我睡的房間,阿才睡在後房,從堂遮後有門通他的房間。」又帶著老婆轉出大廳從堂遮後走進後房。兩個房間都很簡單,前房的床有連天和三片遮風板,床前有半套鏡臺,只剩下櫥子,原本櫥子上的鏡子已經看不到了。 灶腳間裡面因長期燃燒柴草,早被煙薰得都黑了,有一大一小兩個灶孔,大灶是逢年過節炊年糕、膨粿的灶,小灶則是平日煮三餐的,榮福到大廳端來兩個大碗和預先備好的飯菜擺在灶頭邊上,從灶邊抓了一把乾草塞進灶孔裡,升火準備午飯,老婆從他手上接過來:「這個我來,你去料理別的事。」 午飯時榮才回家了,「嫂嫂!」在蓮河辦桌請客時兄嫂和小叔見過面了,但鄉下小孩子總是比較靦腆,這聲嫂嫂還叫得有點不習慣。 「阿才啊,明天準備要拜祖先,比較忙,你沒事就不要出去,在家看你嫂嫂有什麼事要你幫忙的,我出去請叔伯和幾位哥哥們明天過來。」吩咐過後榮福就到幾位叔、伯兄弟家,去向他們請示明天要拜祖先之前還有什麼準備不週的,好趁著下午及早準備妥當。這些事雖然上次在蓮河結婚時已經問過一次了,但再問一次,順便再打個招呼也是一種禮數。 當天吃過晚飯,大伯父到家裡,再提醒一些細微末節,清點明天拜祖所準備的東西,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今天不是淑女第一次在西黃過夜,以往擔布的日子裡,有時遇到起風船班不能開,或是遇到下雨無法出門,這些情形對於擔布做生意的人是最要緊的,整擔的布經不起淋雨,再說買布的人也不願買來的布淋到雨而褪色,所以過海來以後,凡遇到有點雨勢,就不會出門,只好留在西黃的朋友家過夜,待雨停後再啟程返蓮河或下鄉去兜售。西黃雖然跟在蓮河娘家一樣是一個臨海的村莊,但卻離海邊較遠,聽不到海浪拍打著沙灘的潮聲,也因為家前面不遠就是鹽坵地,空氣中常有一點鹽的苦澀味,尤其是夏天的夜晚,鹽田經過一整天曝曬,鹵水蒸發,一陣陣南風吹來,苦澀的鹽味還夾雜著粘粘的潮濕,不常經歷過的人還真有點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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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斗門古道
曾經有朋友對我說過:「沒爬過斗門古道、根本不算是爬山!」 對於斗門古道,總是聽身邊的同學好友談及過程有多累、景色有多美,不過每次征服後的酸痛感、卻是與成就感為正比!身為愛好運動的我卻始終不敢挑戰,每次都是望之卻步、一次又一次地找藉口逃避,終於有一天,我的好同學~Ya撂下狠話一再邀約,我想該是現身證明實力的時候,「射手座」可是非常禁不起人家嗆聲的,更何況不過就是爬個斗門古道罷了。 凌晨時分,坐上她的小白車,Ya的眼睛依舊無神,我則是在座位上躺平、路途中連眼睛都沒睜開過,回想起床的那一剎那,心中忍不住想大罵髒話,為什麼人要自作孽、好好一個週日不睡覺?竟然要去爬什麼古道,我一定是瘋了,在刷牙洗臉後,忍不住又回到床上溫存,手機再次響起,好啦…不要再催了…我起床爬山就是了! 「語軒,你知道斗門古道在哪?」Ya邊開車邊問我 「放心啦,我知道路…相信我。」我閉著眼睛很有把握地回答著。「語軒,這到底是哪裡?前面沒有路了!」她忍不住大聲地叫著「呃…我們好像走錯路了,好像不是這裡!」我心虛地回應「什麼…那你還說你知道、欠扁的傢伙」,Ya的迷濛雙眼,瞬間大大張開了! 經過了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我們終於來到了,在江湖中流傳已久的「斗門古道」,準備看我大展身手、好好征服你的時候了… 從斗門古道的入口處出發,按下碼表開始計時,天空依舊是霧茫茫的一片,早起沒戴眼鏡的我,前面更是一片朦朧美,此刻顧不得這麼多,踏上階梯一步一步向前邁進,蜿蜒的山路、一會是階梯、一會是山路,樹木豎立兩旁,我終於可以體會前者所言,這的確才像在爬山,不同於玉章路的平坦水泥路,在古道只有屬於大自然的造物,站在大石上望著山下的景物,一塊一塊的農田,像極了小火柴盒、我們的小白車成了玩具車,停駐在山腳下,可惜眼前的美景是相機無法拍下的…… 在途中遇到了一對夫妻,他倆對著我們微笑說道:「原來旁邊那台小白車就是你們啊?這是最後一個大彎,撐下去馬上就要到了,加油!」,原來停在我們車旁的休旅車就是他們,沒想到我們都已經夠早起了,他們更誇張都要下山了,真是令人十分佩服!果不其然,來到最後一個大彎踏上階梯,終於來到我們的終點站-鄭成功奕棋處,哈哈…歷經了「千辛萬苦」(其實是自己太懶),我們完成囉! 此時,太陽也露出面來與我們相見,空氣是多麼的清新,這應該是我有始以來最早抵達太武山,尤其是從「斗門古道」爬上來,顧不得其他人的眼光,忍不住躺在石椅喘口氣,天啊!真的有夠累,整個人都汗流浹背了,這種喜悅與辛苦果然難以形容,早上的瞌睡蟲已不知何處去,從不一樣的路途來征服太武山,也讓自己的內心感受到不同的力量與嶄新的感受,真是過癮!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上山是一股腦地不斷往上爬,下山卻面臨不同的坡度,崎嶇不平的山路,讓人不敢大步地向前走,只能小心地控制自己的步伐節奏,這讓沒戴眼鏡如同瞎子的我吃了不少苦,只能戰戰兢兢步行著,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滾下山!清晨的濃霧隨著太陽的升起早已散去,一直以來都是從太武山觀看料羅灣美景,如今首次坐在天然的花崗岩石觀景台,靜靜將東半島的優美景觀,綠色的原野、小山丘、海岸線盡在眼底,還可看到金門第二高點-冰淇淋(雷達站),這裡更可以觀賞到美麗的夕陽落日哦;從不同的角度欣賞著金門不一樣的美,它是我的故鄉,但讓人慚愧的是,我卻常忽略它的一切,很少去發掘它鮮為人知的另一面,隨波逐流地跟著商業的宣傳手法,介紹廣為人知平淡無奇的景點! 回程,坐在車上望著古道、起起伏伏的山岩,嘿…嘿…此刻的我終於成功征服它了,雖然這份喜悅來得比別人晚,但這是屬於我的小小成就感,下一目標便是大家口中更具挑戰性、古稱「百二階」的「蔡厝古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