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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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肖之聲
日前,十二生肖由老鼠領頭,蛇任糾察,豬押隊,遊行到了龍宮前面,並也學人模樣,爪持標語,嘴喊口號,要龍君接見牠們,答應為牠們解決一些問題。 龍君開明,也就親自接見,問究竟有了什麼問題? 老鼠於是就先說:「龍君呀,近十一年來,人類造房子越造越高,也越造越堅固,幾乎成了銅牆鐵壁,並又有什麼守衛、電眼、電腦,使得我們鼠輩非但很難得其「縫」而入,即使偶然幸運進入,也高不勝爬,不勝躲藏。由是我族已痛遭露宿,野居之苦。人類太不公平,也缺乏同情心。務請龍君替我族主持公道!」 接著牛訴說:「打從鐵牛上路,耕耘機進入田野,奪去了我族謀生之路,人類不僅遺棄了我族,並大以我族為俎上肉。而近些年來,更大事縮小我們的活動區域,將農地變為建地,造高樓,起工廠,放污水,非但害得我族生存空間有限,且飽受污染物危害。龍君呀,這公道嗎?」 但當老虎剛想跟著發言,龍君卻制止了。龍君說:「虎三哥,且慢!雖說你也是我們十二生肖之一,但此時此地你是外來者。賓不奪主,何況你是走私闖入。所以我希望你到了最後再發言,好不好?」 老虎無奈,便只好猛吹虎鬚仍舊仆下。兔子於是立即紅著眼說:「輪到我值歲時,我真倒霉!整整一年,沒能過一天安靜日子。一小撮非我族親,大發獸性,胡作非為,鬧得雞飛狗跳,終年不寧。龍君呀,你瞧,我因有感牠們的行徑,是「親者痛,仇者快」,不該有的。所以我曾為牠們日夜痛哭,由是把眼睛也哭紅了,直到今天還沒消。我真不了解牠們這一小撮為啥要那樣胡鬧?龍君,我請求你向牠們給我討回一個公道才是!」 「剛才你說這一小撮非我族類去年鬧得雞飛狗跳,狗弟雞妹能為你作證嗎?」龍君問兔四哥。 「牠們一定肯為我作證,請龍君問好了!」兔子回答。龍君於是就先問雞。雞回答說: 「兔四哥所說一點不假。我族確被鬧得亂飛一場。但也沒有什麼。因為那一小撮非我族類,我族並沒有把牠們看成什麼,只是把牠們視為是瘋狂的黃鼠狼,遠而避之也就算了。」 「狗老弟,你呢?」龍君續問。 「我族也確被鬧得亂跳一場,」狗回答說。「但由於牠們原是我族類,只是因為患了『恐水症』,所以也就不便自相殘殺,唯有一忍了事!」 「好,我了解了!」龍君說。「兔四哥的問題,我等下總答覆。現在就請我的嫡親小弟發言!」 蛇於是昂首而說:「我族所遭遇的問題,一般來說,大致與鼠大哥牠們相同。唯有一點,打從人類有了一個什麼叫做『一一九』的電話,即使我族願與人類和平共處,人類也不放過我們,甚至我族有些根本身無毒害,亦同樣難逃『一一九』之手。終而遭到抽筋剝皮,祭了他們的五臟廟。你是我的嫡親大哥,諒必會替小弟出個好主意,救救我族!」 蛇說完,馬是立即站起憤怒而說:「人類壞透了,有些不肖商人,昧盡天良,殺了我族還不算,居然還要我族已死去者的陰魂,去冒名頂替也已作古的牛二哥牠們的名。這件事,我族固然大表反對,牛二哥牠們也深表憤恨!龍君,我聽說人類有句話,叫做『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做生意是『將本求利,貨真價實。』怎能掛『牛二哥』牠們的頭,賣我們的肉………」 那知馬還想講,羊已雙角一挑,鬍子一抹開了口。「我族完全贊同馬兄的說法。因為我族蒙此大辱已好幾百年,並也連累到狗弟牠們的名譽。再就是現在有些非我族類,常常反穿狐皮冒充我族。不但毫無我族『跪乳』之孝行,反而『幼而不遜惕,長而無述』,罵我族老者為『老賊』!因而我請求龍君你,仔細查一查這些目無尊長的畜牲,牠們是不是有父母?牠們的前世是什麼?」 「好,可以!」龍君回答說。「不過剛才馬老弟好像還沒說完,是不是還有什麼要補充?」 「我還想說的,是同羊老弟剛才所說的差不多。也是希望龍君你,把那些不肖商人的心剖開看一看,是紅的還是黑的?」 現在輪到猴子發言了。猴就邊跳邊搔首說:「我族另有一點,至今更感困擾。過去,某些非我族類效法我族『而冠』,多少還有點本性,但現在有些不但再無絲毫,且獸性畢露。已不止是『冠而戲舞』,已是『與獸無異』。凡事為反對而反對,為私慾而逞野,狂妄之極,竟比我族祖師爺齊天大聖當年所征服的黃袍怪猶更狂妄。牠們亂鬧亂叫,活像動物園失了火!」 「雄雞一聲天下白!」接著是雞發言,雞說:「剛才兔三哥、羊八哥和猴九哥所說的某些非我族類,鬧得我族亂飛,狗老弟牠們亂跳,據我族與牠們朝夕相處的同胞多年來觀察報告,牠們是確實胡鬧透頂。因為牠們對自己的生之者也直叫:『老賊』。起初我並不相信,因為我們雖名列禽類,但也知道孝尊。可是有一天我親自去訪問,原來牠們有不得已的隱情,說全不知道究竟是誰生牠們,不叫『老賊』又能叫什麼?」 不料雞一說完,狗突狂吠而說:「千錯萬過,都是我族的罪過。忘了替牠們打預防針,也忘了對牠們的管教,更不該讓牠們私自潛逃,以致給了諸位煩惱,壞了我族的名譽,破壞了我族與你們幾千年來的深厚感情,害得我族被視為『瘋癲族』!所以現在我族已有打算,準備總動員,一一把牠們拖回!」 接著,豬發言了。豬說:「我族的過失也跟狗兄剛才說的差不多。也因逃走了一批身帶瘟疫的病菌者,以致於近些年來也給各位添了些麻煩。不過好在我族的生命,遲早都難免會挨刀解決,所以我族也就懶得管。牠們既願找死,也就任牠們去死!」 最後,龍君禮請了老虎發言。老虎說:「剛才龍君說我此時此地我是外來者,那麼我現在就以外來的身分說一點感想:有關適才好幾位兄弟說到有些非我族類的胡鬧還不如我們禽獸,據我所知,牠們是因為血液有了問題,已不再是純粹的品種,而是已經混雜了自外而來的『後天免疫不全症』病毒。由是牠們認為反正已經註定快要死,所以也就個個在垂死前,一面掙扎,一面胡鬧。但是牠們卻忘了,牠們所患的並不是絕症,而是早有一種名叫『三P』的藥可醫。真是遺憾呀!遺憾!」 十一生肖陸續發言完畢,龍君亦就作總答覆說: 「鼠大哥所說的生存問題,我認為你們該先把不肖之輩的橫行無忌嚴加管束,讓善良人類改變對你們的觀感。那麼你們便自能進大廈,住高樓。」 「牛二哥的問題,我認為你們首先不要自暴自棄,應該仍秉傳統吃苦耐勞,不要去做什麼『黃牛』,幹不正當的勾當。等待時機,東山再起!」 「兔三哥所說,有一小撮的非我族類胡鬧,要我為你討回一個公道,我照辦!我一定會好好教訓牠們,要牠們回頭是岸,向你道歉!」 「蛇弟弟說的,為兄的可要坦白說,你們本不該去進入人類之家,侵犯他們的安寧和自由!遭『一一九』逮捕,全是自取其咎。所以做哥哥的是沒有啥好主意,只希望你們能守本分!」 「馬弟說的,有不肖商人掛死去的牛二哥的頭,而賣你們亡故者的肉,這檔昧良心的生意買賣,遠在春秋時代就有。你回去不妨翻閱一下『晏子春秋』就有說:『女扮男裝,猶懸牛首於門,而賣馬肉於內也。』」 「至於羊老弟要我查一查那些罵『老賊』者是不是有父母?都有。但都不是親生,而是『不詳』。牠們的前世嘛?全是……不說也罷!」 「馬老弟補充的一點,要我剖開那些『掛牛頭,賣馬肉』的不肖商人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我想不用剖,也就知道是黑的。所以還是省這一刀吧!」 「猴弟說的今天有些非我族類比黃袍怪更狂妄,專為反對而反對,為私慾而逞野,這是因為牠們的進化特別慢,獸性還只去了萬分之一所致。牠們如果想脫胎,恐還得輪迴五萬次。」 「雞妹的情報工作做得不錯,說的也很對。牠們既然因對自身的身世懷疑,而敢直呼自己的長上為『老賊』,對其餘當然更敢。不過當牠們老了之後,我想一定會被叫做『老畜牲』!」 「至於狗弟說的,你們族裏出了一群瘋狗,已準備一一把牠們拖回,那就快拖吧!好讓這一年平安渡過,不致於像兔哥那年一樣,倒霉流淚。」 「豬小弟說既然你們族裏那批蠢貨反正難逃一刀,那就讓牠們苟延殘喘下去!」 「而虎三哥說那些非種族類是因血液出了問題,更是一針見血之論。他們確實被混血了。但我倒奇怪他們能快快自道清白,不要再亂混,以免越混越雜!」 最後,龍君笑笑說:「假如你們以後再要請願,或遊行,或什麼自力救濟,最好先去『理智山』或『智慧宮』內『哈哈鏡』前照一番,看看裏外是不是一樣仍舊是你們的原形?並最好先通知一聲,我好為你們準備『還魂湯』和『現形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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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尾聲 葉菲音在林家伯父母與文光兄嫂的熱誠相迎下住了下來,但畢竟與他們只是一般的朋友關係。林家為了顧及到她的自尊和展現最大的誠意,在家人的慫恿下,林伯母竟收她為契女。如此一來,她便正正式式、大大方方地成為林家的一員。儘管多了這層關係,葉菲音依然嚴守分際,凡事不敢怠慢。除了對兩老晨昏定省、孝順有加外,對文光兄嫂亦是百般的尊重。並建議辭退佣人,家務瑣事由她來料理,以免蹲在家裡吃閒飯,但並未被林家老少接受。 「妳不要想太多,好好在家裡待產,沒事時看看書或寫寫稿。早晚如果有興致的話,我們母女倆就到公園散散步、談談天。假若真想找事做,妳不妨跟著妳阿爸到公司學習學習。將來等妳分娩過後,我們兩個老人家來帶孫子,妳就到公司去接班。」 「阿母,阿爸經營的是貿易公司,並非是一般的小店鋪,我那有本事去接班啊!」葉菲音認真地說。 「俗語說:事在人為。」老人家似乎對她有滿懷信心,「你們年輕人頭腦好,只要認真學習沒有接不了的班。況且,公司有好幾位服務多年的老員工,進出口業務幾乎都是他們在處理,只要去關照關照就可以了。尤其是妳阿爸年紀已一大把了,身體狀況並不是很好,文光對經商又沒有興趣,原本想把公司結束掉,但妳阿爸又割捨不了與公司數十年的感情。一旦結束營業,幾十個員工就要面臨失業的困境,教他們情何以堪啊!真是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 儘管在林家過著安逸的生活,然而並沒有減少葉菲音對王智亞的想念。她把智亞生前送給她的一張照片,裝進一個精緻的相框裡,擺放在書桌上。雖然見不到他的人,但看看照片亦可一解相思之愁。她已立下一個心願,無論歷經多少艱辛苦楚,她一定會帶孩子回到那個傷心的島嶼去認祖歸宗、去延續他的香火,絕對不會讓智亞後繼無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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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唯獨一個人例外,那個人是他的老長官也正是他現在的廠長。這一天,很意外地,他來家裡探望我爸爸。這個人長的又高又瘦,穿著一套鐵灰色制服,小而細緻的五官生在白皙的臉上,看起來格外秀氣,唇色也相當紅潤,像個女人。還好他的嗓音低沈渾厚,要不然我會以為我家來了一個清朝太監。這個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貨,他在我媽熱情又卑微的迎接下走進房間,他的腳步是那麼的遲緩又小心,好像屋內的藥味和尿騷味會弄髒他高貴的靈魂。 我爸一見到他的老長官出現,驚喜的表情下還帶點不安。他一邊吃力地撐起身子一邊命令我:「小梅,快扶我起來。」除了我家驅鬼那一次,他在我們幾個人合力攙扶下站起來過,就不曾離開過這張床,沒有理由為這個太監爬起來啊。「爸爸,你不用起來,躺著就好。」我按著他的肩膀用比他還堅定的口吻道。 「是啊,老朱,別那麼見外,躺著就好,躺著說話也行。」太監瞄了我一眼說。「唉,我的身體垮了,不能招呼您了,廠長。」「爸,別這麼說,你會好起來的。」我媽媽目露凶光:「小梅,大人說話,妳不要插嘴。」太監聽她這樣罵我方才鬆了口氣,他大概也覺得我礙眼。可即便鬆了口氣,他的身體還是緊緊靠在梳妝桌,連上前一步的勇氣都沒有,好像這個距離就是他的極限了,再往前跨一步,他立刻就會被病菌給傳染給毒死。 你有聽過「中風」會傳染這檔事嗎?不到五分鐘,真的不到五分鐘,他跟我爸爸講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後揮了揮手說:「老朱啊,你自個兒好好靜養,有空我會再來看你。」短短一句告別的話,就讓我爸爸感動的眼眶泛紅,心裡頭有無盡的感激。 不出我所料,這個太監果然陰險,不過再陰險的人終究還有幾分人情味在。他用眼神把我媽請到客廳說話,雖然他們沒有邀我加入,但我也尾隨在後,先用烏龜般的速度泡了兩杯茶,再用蝸牛般的速度端到他們面前,然後像門神般地貼在沈重的門板上動也不動。 我猜,可能是我媽的容貌比我爸的病容更吸引人,讓他願意與她坐的那麼近,一隻手肘還刻意靠在茶几上,巴不得能頂到我媽左邊的那顆大乳房。不知情的人一看,還以為他們是一對尋常的老夫老妻呢。「朱太太,我也盡了力,雖然老朱做人做事的態度沒話說,可他的位置空了那麼久,我也不好給下面的人說閒話。」太監刻意把音量放小,好像深怕我爸聽到又好像故意演給我媽看,好讓她察覺他是一個宅心仁厚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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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緣
這陣子的書,書名和「書」有關的相當的多,大概是許多作家寫人寫景說情說理完之後,都想回歸自己最先創作的起源吧!我想,沒有書,許多作家大概也沒有寫作的養份,自然而然就生產不出好書。所以,作家回頭來寫「書」,似乎也是一種感謝、追本溯源的行動。 《烽火守書人》<<烽火守書人>>描寫的背景在伊拉克,一位圖書館的館長,因為不忍心看到書庫的書,毀於一時,就召集所有愛書人士,一起拯救圖書館,儘管上級不支持,民眾不看好,他依舊秉持著對書本的熱愛,而守護著圖書館; <<莎士比亞書店>>,描述一間有別於當代的書店,常有文人雅士聚集,也提供許多特別的服務;<<書遊記>>寫的是作者在中學時期所看到的好書,令人印象深刻的書,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由於愛書成痴,還一度荒廢了課業,慘遭留級,大學也考不上,只好重考,最後卻也考上了台大中文系,繼續與書為伴,與文為伍;<<隱字書>>、<<偷書賊>>……等,再包括幾年前李家同教授所寫的<<李伯伯最愛的四十本書>>、洪蘭教授<<知書達理>>……林林總總,也不少與「書」有關的了。 可見,「書」在文學界的確佔有相當的影響力。不僅如此,與「書」相關的詞,也極其地廣泛,「書法」、「書道」、「書寫」、「書信」、「書籤」; 「投書」、「捐書」、「寫書」……這些詞,也都具有某一個藝術水平,大多是不排斥藝術、不排斥文學、創作、語言的人,才會有的行為。書法,是中國傳統的藝術;書道,也同書法,是日本當地的別稱;「投書」大多針砭時事,也多是識時務者提出的;捐書是愛書人把書分享給每一個人,希望把知識流傳下去……。 一個朋友大概知道我喜歡看書,所以在我生日時,特別用毛筆字提了一些字送我:「住處再窄也要藏書;交情再淺也要送書; 工作再忙也要讀書;收入再少也要買書。」這幅字聯掛在房間,除了當作收藏,也讓自己在「怠惰」之餘,有一些警惕。 我是一個愛「看書」勝過於「讀書」的人;老實說,從高中考完大學之後,就沒有真正認真「讀過書」了,但是「看過」許多書的我,也讓我在許多需要「讀書」考試的時候,確實派得上用場。有一次,聽洪蘭教授的演講,他說他鼓勵孩子「廣泛瀏覽」各式各樣的書籍,大腦中一旦有各種類別的知識背景之後,要去輸出知識、運用知識自然就不難了。 我很認同洪教授的話,看音樂的書,讓我閒暇時想到唱片行走走,翻翻最近有什麼新的音樂,也提供心靈沈澱之道;看文化的書,讓我知道每個地方的風俗民情,每個民族的特性,懂得包容多元的文化; 看歷史的書,讓我知道一個鄉鎮、古蹟的演變;看旅遊的書,有時讓我親自造訪一個景點,感受鄉土的魅力。 好書都應該在教育中不斷流傳; 課內的書,讓我們有系統的學習基本知識;課外的書,讓我們學到多元的想法,兩者都有它的價值存在;但是一個現代人,應該把課外閱讀的比重提昇到更高的比例,才能跟上時代的潮流。試想,網路、印刷、手機閱讀都讓我們的資訊越來越發達,我們都更該廣泛地閱讀、愛書,才不會讓心靈「餓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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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辛酸的時代之歌
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年代?我們並不曉得,時代的悲歌往往留給時代去承擔,有幸某些故事還可以接下去說完,在妳告別前可以用微笑全歸還嗎? 我在想,告什麼別?告別可以是離世、再見、離家,在這裡妳是要哪一種告別?而為什麼要用微笑全歸還?是因為妳這六十年間活得不快樂?不快樂就不會有微笑?! 歸還?歸還什麼?為什麼要歸還?喔,我了解了,原來這六十年間不曾為了此事而開心過,所以希望妳能在告別前用微笑全歸還,或許是吧!日本人「罷嘎呀嘍」,連自己的孫女都得接受這樣的奉勸。 所幸老天有眼是吧?!讓妳在辭世之前,讓妳這些後代子孫,輪番間接地替妳完整這個事實與美夢。 是美夢嗎?後代子孫可能可以了解,卻無法深刻體會,在妳六十年前返家的那一刻,妳的心情是怎樣?在妳嫁為人婦的時候,妳的心情又是如何?在妳孫女「重蹈覆轍」的時候,妳的感觸又是如何?在六十年後的今天,最後一封信,象徵著最後一塊拼圖,完成妳人生真相的拼圖的時候,妳的心情又是如何?那用筆墨可以形容嗎?妳想不想說給子孫聽?!妳原諒日本人嗎?妳對日本人還有偏見嗎?雖然拼圖很晚才完成,妳會覺得很滿足嗎?如果此生只以此事最為在意,妳告別前會微笑嗎?妳對孫女的態度會改變嗎? 時代的悲歌往往留給時代去承擔,有幸某些故事還可以接下去說完,這首美麗而辛酸的時代之歌,留給時代的主角去品味,他們不會告訴你味道如何?因為它沒有風味蛋白存在,不是,這一句話是開玩笑的,是因為說了你也不能體會,因為時代很難再度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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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年俗
台灣世居住民跟金門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瞭解金門年俗,或有助於加深對本土文化的認識。 先來看台灣世居住民的祖籍,以縣來分,福建省泉州府同安縣最多,而金門、廈門兩島本來屬於同安縣,到了民國十年升格,金門也是個縣。 由於金門以前屬於同安縣,以至於現今仍有很多台灣的世居住民認為他們的祖先來自同安。其實,有的是來自金門。有些人在祖宗牌位上左右兩角,寫明「浯江」兩字,以示來處是金門,亦有來自金門的人並沒這麼考究。 在祖宗牌位寫明「浯江」,後世子孫就能清楚了解祖先是來自於金門。譬如澎湖縣的人幾乎人人知道他們的祖先是從金門來的;澎湖人後來也有不少移居高雄市、台南市,所以,高雄市民、台南市民亦有人知道祖先是來自金門。此外,新竹市也有很多人知道自己是金門人後裔。新竹市至今留有金門厝這樣的地名,彰化縣的鹿港鎮、台北市艋胛的廣州街,今仍留有金門館,係金門同鄉的會館。澎湖傳統的住宅不叫做古厝,均稱為金門厝,由此可以推知台灣與金門關係的密切。 既然台灣與金門的關係如此密切,兩地的歲時節令,單以年俗來說,大都相同,但因台灣地區金門以外的移民也有,而與金門的年俗互有異同。 年俗的前奏是臘月廿四日送神或送灶,台灣跟福建、廣東許多地區相同,在廚房擺上牲醴、上香、焚燒金紙,恭送灶神升天,希望祂在天庭多加美言,明年有更多幸福,沒有災害。 此一風俗乃是全國性的,大體上,北方的送灶日多為廿三日,南方以廿四日為主,金門則跟北方同樣,採廿三日送灶,惟做法跟福建、廣東很多地方一樣,相信這一天不只是灶神登天,亦為諸神上天。套句現代的話,是眾神一年一度返回天庭述職。 送灶的年俗,現今有很多人搞不清楚,等到除夕才寫張紅紙,貼在煙囪上拜灶,並以紙張做成的花插在煙囪上。臘月廿五日是天神下凡稽查善惡的日子,因此家家戶戶設香案於神前,這一天不殺生。不過,這是已往的事,現在很少人知道了。 年終最後一天是除夕,灑掃庭院,並張貼春聯、門神。金門跟福建鄉下一樣,不但在大門口,連其他所有的門,都貼上春聯。門神,門錢以彩紙印製、剪貼而成,貼在門戶及門楣之間。至於台灣,現在春聯只貼在大門口,其他的門很少貼了。 再說除夕的年夜飯,金門稱之為過年飯。這一天,要插「飯春」,是用紙做成花朵,插在飯上,奉祀祖先,等到正月初五才可撤掉。此一習俗,台灣今天已經幾乎很難看到。 為迎接元旦,除了長輩給晚輩壓歲錢之外,除夕夜不入睡通宵守歲,「一夜連雙歲,五更分兩年」,俗以為守歲可為雙親添壽。 自從採行國曆以後,元旦改稱春節,凌晨設香案,燒金紙,擺茶果,燃爆竹,還擇吉時開門,遵照曆書所指示的吉利方向行而復返。這天還要按長幼輩分拜年,早上以柑桔、素齋祭神,午間設宴奉祀祖先,市場一連數天休業。其次,元旦的早餐,闔家素食,禁止動用刀砧、針線,井臼,軍民以高蹺、舞獅、舞龍聯歡,鑼鼓喧天,喜氣洋洋。 甜糕、菜頭糕、發糕是台灣常見的年糕,於元旦分享,取義「吃甜甜,生好生(男孩)」,「吃菜頭,好采頭」,「吃發糕、會發財」。在金門,只有甜糕、菜頭糕,發糕沒人做。 另外,在台灣,元旦還有以龍眼乾煮成的甜茶,亦即桂圓茶,也是取「吃甜甜生好生」的用意。金門不煎煮茶,而煮甜糕湯來吃,可能是因台灣盛產龍眼,金門不產的緣故。 金門各姓都有堂皇的祠堂,此乃由於金門人在海外謀生的很多,他們經常匯款回老家修繕祠堂,以光宗耀祖,祠堂大都十分壯觀。 舊俗,有祠堂的人,元旦先祭祖,然後族人、宗親互相拜賀,及於鄰里故舊。拜年之外,還以酒菜酬酢,歡度新春。 反觀台灣,亦有正月在祠堂祭祖,特別是客家地區。但是,多不在元旦舉行祭典,而是有的在過年前,有的在過了年以後的某一天。 除此之外,金門有句「紅宮烏祖厝」的諺語,意思是說媽祖宮、王爺宮的柱子可漆紅色,祖厝須漆烏色。對前來拜年的小孩贈以紅包,金門和臺灣皆同,惟金門此習稱為「結衫帶」。 翌日,初二,新婚夫婦相攜歸寧,俗稱「做客」,此為全國性的風俗,很有趣味,金門有句形容初二歸寧的諺語,內容是這樣的:「有情有義,正月初二。」 初三,臺灣俗稱是老鼠娶親的日子,這一天晚上大家要早睡,免得妨害牠們的婚禮。在金門,俗稱這一日是赤狗日,亦叫窮鬼日,往昔,此日是不出門的,應閉戶休息。無論老鼠娶親或是赤狗日、窮鬼日,皆起因於臘月以來,大家忙著除舊佈新及春節往來拜年,有必要訂一天好好歇息,才有如此趣俗。 到了初四要接神,凌晨焚燒紙做的馬匹、車子、錢幣,晚上又要設宴供奉。「五雜俎」有云:「二十四日百神有事於上帝,至此日乃迎而復之。送神以早,接神以晚,是日多雨,諺云送神多風,接神多雨。」 金門島上風大,居民怕風,到處立有風獅爺的神像,以為它可以祛風。風獅爺有的近乎天然的石頭,有的雕刻精美。獅子本乃四腳著地,風獅爺卻只有二腳著地,前面兩腳高舉當手用,並持著一隻令旗按在胸前。而且,風獅爺的陰莖做成別致的葫蘆形,使人看了不禁莞爾。 初五這天,畚箕、掃帚才能出門戶,商人也多在此日擇吉辰開張。初六開始清除垃圾、灑掃庭院。金門俗諺說:初一人拜神,初二人拜人,初三窮鬼日,初四人等神,初五過關,初六舀肥,正是春節初一至初六的寫照。 初七則取七樣蔬菜、水果做成七寶羹。如今已經看不到此種金門年俗。此俗乃是我們中國的古風,如今各地已不復睹,但是禮失求諸野,在日本仍可看到,東瀛正月初七的「七草粥」即根源於此。 初九俗稱天公誕,台灣稱之為天公生,意即玉皇大帝誕辰,而要拜天公,這是全國性的風俗,也是我國古代先民敬天思想的遺緒。 這一天,金門家家戶戶設香案,備牲醴、糕餅、糕粿、紙帛,齋戒沐浴,朝向戶外奉祀,叫做祭天。祭天所用的糕粿稱為天公粿,以搗細的花生粉、豆沙為餡,外皮染成紅色,呈龜桃狀。 從前,許願的人在初九以天公戲還願,演的是傀儡戲,多為郭子儀拜壽之類的戲碼。現今提倡節約,天公戲幾乎已不見了。 金門島上的最高山峰是太武山,海拔兩百多公尺,山裡有一幢興建於宋代的古寺──海印寺。初九這天,佛教信徒們不約而同,從全島各個角落步行前來進香,並翻山越嶺,一瓣心香,而全島住民幾乎都虔心禮佛,初九的進香活動乃是全島盛舉。 十五日則為一年三元的上元節,又叫元宵節。金門住民以春餅或糯米皮裹餡的湯圓來祭神,小朋友以竹子和紙片,紮成花燈,造形為人物、花鳥,不一而足,沿街張燈結綵三日夜才盡興。 元宵晚上,金門人還要把舊燈燒燬,看它的紅、黑顏色,預卜這新的一年是否晴雨。 「賽紫姑」或「迎紫姑」亦為全國性的元宵即興習俗,不過,這是女性的上元佳節遊戲。以金門而言,當天入夜,女性們競相賽紫姑,或謂椅仔姑,唸唸有詞說:「東施娘,東幼幼,教阮挑,教阮繡,穿針補衣裳」,或是「東施娘仔東施施,教阮舉筆畫花枝,教阮繡花好針黹,教阮刺鞋好鞋邊。東施娘仔東約約,教阮挑也教阮刺,教阮好記性,教阮善煮食。東施娘仔東乎乎,教阮裁也教阮補,教阮挑花好手路,教阮刺鞋好地步。東施娘仔東挨挨,教阮煮也教阮炊,教阮好工藝。」 非但有此一元宵即興,跟台灣同樣,還有「聽香」以占休咎,而這些充滿稚情的舊俗現已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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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謝謝你們的隆情盛意。我葉菲音此生最大的遺憾是選擇一段錯誤的婚姻,而當我尋找到生命中的真愛時,他卻狠心地離我遠去。今天當我面臨生命中最大的轉磨時,兄嫂的誠心真意則讓我感受到友情的馨香。只要不增加你們經濟上的負擔和精神上的困擾,我願意留下來。待孩子生下後,再帶他回島上祭拜先生,或是長大後,再回王家認祖歸宗。倘若此時貿然回去,除了於事並無補外,只有徒增傷悲,只會對先生的清名造成更大的負面影響。而且,我還向文光哥暫借三萬元尚未歸還,希望能找機會出去工作,以便償還這筆錢。上述雖然是我留下的最大原因,但是,兄嫂施予我的恩惠,今生今世或許無以為報,請容我來生來世再來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吧……。」 「不、不,妳千萬不能這麼說!」林文光搖搖頭,似乎亦有滿懷的感慨,「想當年在島上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發覺妳有一顆純樸善良的心。事隔多年後,即使妳歷經無數的滄桑和波折,但那顆純樸善良的島嶼之心卻依然存在著,這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啊!尤其是數年後當我重回那個島嶼時,竟然能再次地和妳見面,這就是俗稱的緣分。儘管往後少有聯繫,然相互關懷之心並沒有改變。而想不到此次見面,卻是妳人生歲月最大的轉捩點。尤其是用那區區的三萬元,就能幫助妳解開婚姻的枷鎖,確實是值得的。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我並非在凸顯我們林家的富有,既然有能力協助妳度過難關,就不會要妳來歸還這筆錢,希望妳不要把它記在心上。誠然,置身在這個社會,我們可以感受到世道的蒼茫和人情的冷暖。但是,真正的友情它不僅不講利害關係,也不相互利用,而是超乎一切的!倘若要求妳任何的回報,那就毫無意義了……。」 「菲音,文光這番話,但願妳能牢牢記住……。」文光嫂囑咐著說。 葉菲音點點頭,點出一串串感動的淚水,點出盈滿著友誼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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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不去就是不去。」「好,那妳幫我拿包包。」美琦說。「那妳也幫我拿。」巧巧也把手上的包包扔給我。接著又有人說:「妳叫小豬是嗎?不好意思,請妳也幫我看好包包。」「我放在椅子上,幫我看好喔,謝謝妳。」一位好像叫秀娜的女孩說。「我這裡面有貴重的物品,要幫我看好喔。」「幸好有妳在,不然我們還要走到寄物櫃那裡。」「拜託,東西全交給妳囉,妳人怎麼這麼好啊。」 這些時髦的女孩說完話一溜煙地往舞池裡走,只留下我一人獨自坐在椅子上,無力望著連同我自己加起來的這八個大包包,一時之間覺得自己身負重任。 我屏氣凝神緊緊抱住懷裡的包包,我發誓,此生從來沒有一天像這一刻覺得自己這麼重要過。 老長官來我家 在台北鬼混了一個星期,去了兩次舞廳,上了一趟陽明山和貓空,還去凱悅飯店吃了一頓貴死人不償命的大餐,才回到我的戰地家鄉。 我爸爸還是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我妹妹的屁股則像被人釘在椅子上,為了即將到來的模擬考,整個人埋在書堆裡不見天日。草上飛阿嬤永遠秉持鄉下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務實精神,通常只有晚上吃飯時才見得到她的身影。我除了扮演好被我媽使喚過來使喚過去的角色外,大部分時間都坐在爸爸的床沿邊餵他吃飯服藥做復健。有時我會靜靜地陪他看電視,有時嘰哩呱啦對他胡扯一通。道晚安前我最喜歡問:「爸爸,你的耳朵累不累?要是累了,我立刻閉嘴。」「想睡了,就去睡吧。」他從來沒有回答過我關於耳朵累不累的問題。 他真的太孤單了。生了病的人,只有床是最忠貞不二的朋友,一步也不會離開他身邊的。自我爸爸生病後,朋友一個接著一個消失了,當然這也不能怪他那幫朋友,他本身就是一個比較木訥的人,以前跟朋友互動就不怎麼熱絡,家庭是他唯一的生活重心,更何況他現在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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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蠢的藝術家
一月十二日讀了幼耆在副刊發表的「我對文學的愛與怨」,深是有感,現在的台灣,文學家與文學的關係就像乞丐望求富商。二十年前,出版社、副刊、文學雜誌的編輯敢自豪地說,斯為文化、藝術傳承之鑰,二十一世紀後的編輯卻被市場逼得不功利、就倒閉。如今走文學之路,誠是自殺。不過,文學家是最蠢的嗎?非也,二○○八年十二月參加玉山文學獎與玉山美展頒獎典禮時,我看到比文學家更蠢的一群人,就是畫家與竹編家。 台灣的藝術從業人員當中,最最蠢的是罕見技藝之藝術家,即竹編家與傳統戲劇表演者,第二蠢的是畫家與雕塑家,第三蠢的是舞蹈、舞台劇、文學從業人員,最聰明的是音樂家,因為台灣的音樂教育讓音樂家有著教學使命感,令他們能保有至少一萬五千元的月入,是眾藝術家中唯一不倒糧的。 散文寫作有一規矩,是要解釋名詞,竹編家為何蠢?傳統戲劇從業人員為何蠢?畫家為何蠢?應得適足說明,不過,散文又有一則,眾所皆知的事實不需陳述。在台灣,「藝術家」已經是個不需說明,讀者便知其蠢的名詞。 另再提群蠢人,足球員,他們被社會摒棄的程度比任何一位藝術家還高,竹編家至少是以竹編相關製品為表現,傳統戲劇雖然沒有舞台,但也是在戲劇之最廣泛意義的領域中求活,然足球員離開學校後,能以踢足球為生的,稀罕,能以教授足球為業的,少見,多數足球員不能再擁足球,試想,當他們看到台灣以外、全世界的足球員在吃香喝辣,連非洲足球員都有一席之地,做何感想? 過往,吾亦深陷「文學之業、一事無成」之鬱,但看到玉山美展上那群畫家、雕塑家與竹編家後,我發現,文學不是最蠢的行當;若要論「心」之感受,前文亦舉足球員之例說明這島上,最心憾的不會是文學家。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台灣文學雖處幽谷之中,但不致於是個無用之物,仍保有尊嚴。 投入文學之業者,實可以慘絕更有一絕慘的比較心態,給自己多點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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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當年勇」
小時候對年長爺爺輩的描述,最常用「喜歡話當年勇」來形容他們。話中並無其他的含意,只是認為在尋遍人生的字典裡,找不到比這一句更貼切的形容詞了;再加上主觀而膚淺的意識下,也認為唯有屬於年老一輩的人,才有那麼多的人生資歷可話「當年勇」。 直至前陣子參訪一所學校後,才為過去那根深蒂固的道理,有了另一番深刻的體會。 一位資歷豐富、年屆耳順之齡的校長,熱誠招待我們之餘,指著校長室內羅列得來的獎狀、獎盃,如數家珍的向我們敘說著每一獎項的背後,那段艱辛與得來不易的過程。就如同一位從戰場凱旋歸來的將領,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在英雄殿上高唱凱歌,臉上散發著耀眼四射的榮光,正信心滿滿的準備接受眾人的道賀。我佇足在一旁靜觀,聆聽這一番豐功偉業的凱歌後,內心不但沒有絲毫與有榮焉的感覺,反而有了一番悲愴之感。在校長帶領我們參觀校園的同時,他仍不改其自矜的做法,滔滔的介紹他們學校優於他校的各項設施,甚至把外訪賓客對他們學校的讚譽,也一句不漏的轉述給我們聽。姑不論外來訪客的讚譽,是礙於禮貌上的回應,或是發自內心誠摯的讚賞,對這一盡提「當年勇」的待客之道,我就深不以為然。其實對一個外來訪客介紹學校的成就與特色,本無可厚非,但應適可而止,若超之太過,反讓人有「報喜不報憂」之感,不禁要懷疑其言語的真實性,或是嚴重的「話當年勇」病症發作?再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學校輝煌校史的締造,若非全校每一位師生的同心協力,「一將」又將如何「功成」呢? 或許是個性使然吧!總覺得一個人應從「己憂」的角度來闡述自己,至於「當年勇」就留予他人去發覺與置評,也唯有從他人口中吐出的讚譽,那才是趨使自己更進步的動力。回想自己任教的學校,初來乍到的一校之長,雖然也同是年屆耳順之齡,但多次私下與他的談話之中,卻為他滿腔的治校熱誠所折服,一個理想的學校藍圖,無時無刻都在他的腦海中構思著。雖然一個人理念的實現,是一條荊棘滿布的路途,橫生的枝節與四周的掣肘,難免會讓人心生挫折與氣餒,但若連理想藍圖的勾勒都付之闕如,即使是反掌折枝的簡單之事,亦難有實現的一天。 兩種截然不同的做法,讓我不禁要思考起來:一個人腦中思索著,若盡是展望在前的一片理想與憧憬,還會有閒暇去回首過去的「當年勇」嗎?也唯有對前途感到一片茫然與無從著力的人,才會猛回首話「當年勇」了。這似乎跟一個人心態的衰老與否有著很大的關係。眾所皆知,人的外表都難逃歲月的催促,終有一天會步上「老境」之途,那是時間施予每個人頭上的緊箍圈,也是人生的無奈。但心境的老或不衰,卻是掌握在每一個人的手中,也唯有隨時保有一顆對人生充滿希望的熱誠之心,不猛回頭話「當年勇」的人,才是歲月催促不老的人。 人性有時是桀驁不馴的。當一個人的人格受到貶損之時,會奮不顧身力保清譽;當別人自矜誇耀之時,卻會設法加以貶抑毀損;唯有對虛懷若谷之人,才能心生包容與敬佩。環顧我們的四周,多少喜在英雄殿上自行高歌舞曲的人,得到的或許是一時的滿堂喝采,還有台下的竊竊私語,那尚無傷大雅。但若日日沈迷在話「當年勇」的春秋大夢裡,換來的豈只是「自往臉上貼金」的損譽?輸了對人生挑戰的鬥志,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啊! 如今的我,馬齒徒長,人生的閱歷卻仍如年輕時的乏善可陳。在歲月的催促痕跡下,唯有心境少了一些魯莽與憤慨,多了一點淡泊與篤定。每每於歌功頌德的英雄殿上,翻閱人生的回憶話簿時,發現可引用作為話「當年勇」題材的,真是寂寥可數。我想那應該又是另一種不老的解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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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厝街角
才剛進村,一位騎機車的中年男子看我們提著畫袋,知道要來寫生,就極力推薦一些地方。他說可幫忙呼叫計程車,還可給些優惠。 「將軍堡風景很美,可去那邊畫。」 「去過了。」我們回答著。 「湖井頭那兒也不錯。」 「去了!」 「那去南山頭?」他又提議著。 「去過了!」 臉上有些不信的表情,遲疑了片刻,他又開口說著:「海邊都去過,那到青岐或東林等村莊吧?」 異口同聲都說去過了。男子不厭其煩再介紹些地方,汲汲想做成一筆生意。看我們不為所動,又開口說:「那你們想去哪,就載去哪。」表明決心就是要載客。 一副誠懇的態度,讓我們有些為難,但終於還是婉轉勸他趕快去招攬其他遊客。真的我們都去過了,有時展覽有時遊玩有時訪友先先後後就來這島外島許多次了。雖不能說遊遍,倒也都去過他所提的地方。再說一進入羅厝,就覺得可畫的題材不少,只好對他說抱歉了。 時機壞景氣差,大家無不多找機會多掙些錢。不只這中年男子這麼殷勤招呼,當我們一上岸,一些人就簇擁過來,為我們設想這設想那的,希望能載段路,做成生意。但事不湊巧,我們只不過打算在碼頭附近轉轉,遠些就是翻個山頭到羅厝。 在碼頭附近逛了一陣,找不到能擋著仲夏陽光的陰影,於是決定走進村落。順著步道,經過一段馬路,看到小漁港,然後進漁村。濱海背山的地勢使得村屋高低錯落,新房古厝雜處,看來凌亂卻讓我一眼瞧到許多可以入畫的風景。懶得再移到別處了,然後就碰到那騎著機車的中年男子。 在小巷弄遊走,村莊以安靜迎接我倆。沒有人聲,沒有狗吠,寂靜風情中,明燦說了話。這兒,有他一些舊時光,老回憶。曾經在這島教過書,這村莊的一些孩子曾陪他度過那些年輕歲月。他回憶的腳步應該是快樂的,而我看多處都是寫生的題材,心情也愉快。 找著了寫生對象,各自散開畫去。我來到一處斜坡路上,躲在一戶樓房的簷下,將眼前街景引進白紙上。這彎角處涼棚鐵欄曬衣架,雖顯得雜亂,卻也增添了些許的變化。幾枝天線幾條纜線在天上接來繞去,似乎在串聯兩旁人家的和睦情誼。蕃石榴樹和一些雜花雜樹在屋宇中點綴,讓街道更為綠意活潑。陽光從我左後方屋頂上照了下來,由於對面房子的遮掩和彎角的關係,街坊中的屋宇看似受光卻不受光,該是暗的卻亮著。街道路面幾乎都是亮光,這夏陽幾乎順著短街走下去,經過斜坡的家戶,到濱海的路,到漁港,到外海,一直到遠山。 我在簷下靜靜畫著,街景也逐漸在紙面上出現。這彎角處,一上午就籠罩在寧謐裡,一兩輛摩托車呼嘯過去,就少見著什麼人影,少聽到什麼人聲的。有個阿婆開了側門,走來看我縮在屋角做什麼?見我在畫圖,畫她熟悉的住處附近,竟驚訝這也可上畫,甚至還覺得有些美。然後她告訴我有一個孩子也喜歡畫圖,現在台灣的陶瓷公司上班,家裡就有他燒製的大花瓶。當她說到花瓶上的圖真「水」時,臉上洋溢著喜悅,然後又告訴我其他孩子的成就。看來是位教子有成的媽媽,我和她寒暄了些話,稱讚她的孩子幾句,然後她喜孜孜走回家。 陽光已悄悄來到腳旁,熱氣漸上身了,近中午了。 騎機車的中年男子從上坡處來到我身旁。熄火後跨坐在車上傾著身體看了看,誇畫得不錯,我笑笑說只在練習。景氣慘淡的日子裡,無法成全他做成生意,心中有些耿懷,總希望他多少載到客人,好讓自己能寬慰些。 「招攬到客人嗎?」我問著。 「景氣差,一個也沒有!」他淡淡說著。 「這時候是淡季?還是……?」 「多少啦!但始終都很清淡。」不待我說完,他搶著去說,語氣是無奈的。然後他指著圖說:「就像這張圖一樣,也沒半個人。」 的確也是,圖上真是冷清。一早上,周圍的住家不知忙些什麼,沒見著出門,行人遊客也寥寥無幾。人不知跑到哪兒去? 「快中午了!該休息吃飯。」中年男子留下這話,然後發動機車走了。 看著離去的背影,想到大局勢惡劣,經濟低迷,物價高漲,升斗小民掙錢真是不易,日子捱著過。再想到沒搭他的車做成生意,反倒還讓他送上關懷,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除了感謝外,還是衷心期盼他有些生意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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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況且,葉菲音已是一個結過婚的女人,以先生的個性和格調,難道不會嫌棄她的過往?如今,葉菲音身懷先生的骨肉已是不爭的事實,而先生又不幸亡故,往後的人生路途她將如何走?身為她的友人,想不替她擔憂也難啊! 「從妳的談話中,我能理解妳對先生的深情。而整個事情的變化,確實是讓人難以想像的。有先生這種知音,可說是妳的福份,但願他的音容能長存妳心中,這段感情更是妳永恆的回憶。菲音,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不得不提醒妳:為了妳與先生的愛情結晶,妳必須擦乾淚水堅強地活下去!而妳此時此刻並不適合回到妳的母島,那只會徒增妳的傷感,對先生的形像亦有影響。妳就安心地在台北待產,等待適當的時機再帶著孩子回去認祖歸宗。」林文光善意地提醒與開導她說。 「文光哥,不管世人會以什麼式樣的眼光來看待我,不管島民會用什麼語言來羞辱我,此時此刻,我迫切地想見先生,倘若真見不到他的人,也要親赴他的塋前祭拜和憑弔!」葉菲音含淚地說,卻也有些憂慮,「何況,台北這個繁華的都市,並非是我一個弱女子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能理解妳此時對先生的思念,但別忘了,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妳現在有孕在身,卻婆家路已斷,娘家不能回,王家則進不去,難道妳要在島上餐風宿露嗎?果真如此的話,先生捨得妳這麼做嗎?先生在天國能安心嗎?不錯,台北是一個令人失望的現實社會,但我林家上至父母、下至我們夫妻,絕對會以誠心真意來善待妳。我林家大小有飯吃,少不掉妳葉菲音一份,更不會讓妳浪跡街頭!請妳相信我們的誠心真意。」林文光誠摯地說。 「說真的,文光無論在國外留學或學成回國,他一直念念不忘妳這位異鄉友人。今天大家能夠相處在一起,可說是一種緣分。菲音,只要妳願意留下來,從今以後妳將是我們林家永遠的賓客。尤其是我的公婆已年老,我們夫妻又必須早出晚歸,有時竟連陪陪老人家閒話家常都不能如願,這也是為人子女深感內疚的地方。家裡的房子那麼大不愁沒有地方住,多一個人吃飯卻能增添家的歡樂和溫馨,年邁的公婆也有了一個可以聊天的對象,彼此間更可以相互照顧。菲音,如果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來吧!希望妳好好保重身體,生一個健康可愛的小寶寶,讓他平平安安地成長,以慰先生在天之靈!」文光嫂也展現出最大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