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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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張家界之旅
天色漸暗,走到碑廊,已看不清字體,見一八面八角的亭,是明代建築稱為方竹亭,原來其後是一片竹林,不去摸還不知竹子不是一般圓的,摸了才知是方形的,真的難得一見,還要再往後山走,見一橋為遇仙橋,它引人入勝是有一碑的題詩,與一般詩寫法不同,有四十九個字,很特別得從詩中間的「牛」字以方步螺旋式唸出,天色太暗了,字不清晰,還是女解說員帶著大家唸一遍,「牛郎織女會佳期,月底彈琴又賦詩,寺靜惟聞鐘鼓響,音停始覺星斗移,多少黃冠歸道觀,見幾而作盡忘機,幾時得到桃源洞,同彼仙人下象棋」,頂有意思。 在幽靜的山林小路跟著上步道走台階,如不是天色漸暗,在林中漫步也頂詩情畫意,走到桃花觀前有一山牆寫著陶淵明的「歸去來兮」整篇文章,由常德當代的百名書法家,各寫一句碑刻勒于壁上,上了桃花觀,觀裡的道士招呼著大家,一看大炷香,在廈門見識過了有經驗,大伙兒搖搖頭,敬而遠之,心誠則靈。 桃花源還有些景點如秦人村等,但快七點了,不只天快黑了,五臟廟也該祭了,還好飯館就在隔鄰幾步路就到,那知不知是停電還是電力不足,沒空調又沒開燈,煮的菜又辣,小林說忘了告訴大家「湖南人不怕辣」,而「四川人辣不怕」「貴州人怕不辣」,不「怕」「辣」三個字翻來覆去,就是沒辣不成菜了。 用過餐,坐車回常德市區,在車上,大家覺得一趟路,來到「桃花源」,與期望中陶淵明的世外桃源,似乎落差太大,不見桃花也罷,真要就依桃花源記來佈景,讓大家坐著小船,跟書中人物走入世外桃源裡,「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總覺匠氣太濃,少了靈氣意境。 進入常德市區,雖是上千年古城,卻不見古意,有著是現代化的建築,下榻的華天酒店比在張家界住的高級,離鬧區又近,步行過十字路口,就是常德新十景之一的「金街溢彩」,也就是步行一條街,百貨商店林立,不亞於台北西門町,我們一行人逛街去,有人跑進麥當勞買冰淇淋,而我們陪著美珍去買鞋,特價鞋很便宜,也只有美珍合腳,想多逛幾家,竟是打烊時刻,好快竟然快十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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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繭
自有自覺以來就覺得應該這樣,一場喧嚷熱鬧的聚會,自己合該就是那靜靜坐在一旁的聽眾。只要豎起雙耳仔細聆聽,在洋溢和善靜默的臉上,偶爾再穿插幾個會心的微笑,就足以讓自己心無旁騖的,寬心與滿足的享受那豐盛的饗宴,沒有任何牽掛,更沒有失禮之虞。但隨著時光的流轉,那靜謐的心靈喜悅,好似已成昨日好遙好遠的故事,今日煩憂忐忑不安之感,竟悄悄的襲上心頭。我不能再靜坐,我不能再沈默,因為我已不能再恬靜的安享那與過去一般的一場盛宴。 是個性使然罷,也或許是逃避與推託之辭罷,心中兩種極端的力量在拉扯著。我的內心在怒吼著,我的腦海在翻騰著,合該自己的「我」是誰?是那靜默無聲的配角?或是那言詞鏗然響亮的主角?一個被藐視的可有可無之輩?抑或是一個主宰盛宴的靈魂?誰是我?我是誰? 小時文靜乖巧,從不知道什麼是力爭,每次只有被人吵的份;長大後安分守己,從不知道什麼是權益,只要得過且過。在天真無瑕的腦海中,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權勢與利害,只要雞犬相聞、天下太平就好。所以不知進退應對,如何送往迎來?更不知人情厚薄,如何噓寒問暖?猶記稍長,一天假日裡的午后,正奮力灑掃庭除,與老媽年齡相仿的表哥來訪,我迅即丟下掃帚奔入屋內,急的不是面告老媽有客蒞臨,而是匆忙遁身躲入房內避難。直到表哥告辭後,方如小媳婦般出房重拾掃帚忙著。多少年後,再重憶那段往事,總是帶著些許的悔恨與羞慚,語帶斥味的數落著當年不懂世事的那個我,告訴孩子們勿重蹈那不堪重提的糗事。 如今,歲月空流轉,馬齒卻徒增。靜寂沈思回首中,才猛然發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複雜了,虛偽的表面與真實的內在,常是一體兩面,讓人無法捉摸,更讓人匪夷所思。哼、哈、嗯、啦::是啥?也不想去臆測是啥?但平淡的日子總是要過,生活中還是少不了要應付,於是日子就在矛盾與不安的夾縫中苟延殘喘著。曾幾何時,週遭突地的多了很多比自己更有資格矇混的少年仔。瞧他們意氣煥發,談笑風生,絕不是甘於靜默的一群,更不是泛泛等閒之輩。而沈寂的我,卻仍一如昨日,靜靜的做著自己認為合該做好的事。沒有喧嘩,更不會爭吵,空氣凝結得連自己都快要窒息了,沒有絲毫喘息的空間。 禁錮沈寂的心,被不安與矛盾的絲繩緊緊纏繞著,破繭與重生的慾望在腦中萌芽茁壯。我的內心在抽絲,我的雙手在掙扎,我要掙脫這無形的束縛,我要衝飛而上,突空而飛,我要展翅凌空,做一隻劃破時空的獵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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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文學的饗宴
─「海島與文學的對話」文藝研習營有感 所以,我也即性做了一首關於落葉的詩(姑且名為詩吧!)就魯班門前弄大斧,獻醜一番:「落葉飄/飄/飄落 掃,不掃 掃了/乾淨了/可心理卻惱 思考的當兒/只見/落葉與風兒翩然起舞 不如/就觀看吧!」有時煩惱是庸人自擾的結果,思考掃與不掃的時候,常只見落葉越來越多,煩惱越來越囂張,不如,就學著去觀看人間的風景吧!這落葉,終會成為泥土裡肥沃的養分,煩惱也許會變成雨過天晴後美麗的景緻。 再來是是鄧獻誌先生所作的︿觀音山﹀ 觀音山不在 山上 山下 遍尋不著 離家的觀世音 此詩可以分三方面來欣賞:一是山上,山下放的位置,正好構成一個圖像意識,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二是分句的樂趣,可以唸成「觀音山不在/山上/山下/遍尋不著/離家的觀世音」,或「觀音山不在山上/山下/遍尋不著/離家的觀世音」,或「觀音山不在山上山下/遍尋不著/離家的觀世音」,若不會欣賞詩的微言大意,只在句子上的分讀,也是一種樂趣。三是探討詩意:其實,觀音山上原本就沒有觀音廟,只是因為山型類似觀音,所以稱之,當然也就沒有所謂的觀音了。既然沒有觀音,那要到何處去尋覓呢?可是看看詩中,山上山下遍尋觀音的景象,似乎已忙成一團,而且還像真有那麼一回事,竟然說觀音離家了,好像他對於這紛擾世間已撒手不管了,這可怎麼辦?想著想著,心更急了,可急有什麼用,反讓你欲速則不達。不如靜下心好好想一想,也許,靈光一現,你會發現觀音其實在你心中,根本不需外求,最重要的,還是心存善念吧。 最後以路老師的一首︿屈辱之酒﹀與大家乾杯:「人世沿路的屈辱/不要丟掉/可以彎腰,撿起/用歲月綑綁密封/發酵成酒/以備在生命的慶功宴上/狂飲」,多麼豪氣與充滿自信的一首詩啊!對於人生路上的屈辱與挫折,學著把它綑綁密封,發酵成酒,它日後一定是盅香醇美味的酒,能讓你我在生命的慶功宴上,與人共享。所以,珍惜生命的點滴,當有成就時,過往的卑微與奮鬥,反是最甜美的勳章。 說到︿詩歌的創作與欣賞﹀,路老師提出了他創作台語歌的歷程,他同樣幽默的說:現在所謂的台語文學,是有台語,沒文學。與其曠日廢時的等待台語文學的出現,不如自己先寫,所以,他就著手台語歌的創作。倒是很有行動力的一位作家。 老實來講,我自己本身蠻排斥台語歌的,總認為台語歌都沒什麼水準,這也只能怪罪於小學時學校推行「說國語運動」太成功了,而我永遠忘不了我是班上第一個說台語被罰錢的小朋友,所以,乖巧的我,為了避免再犯錯,當然要盡量說國語,就連台語歌也不太敢聽了,還會催眠自己:台語和台語歌都不好。久而久之,竟然也就真的不再聽台語歌了。 而那日,聽到路老師緩緩的播放一些他創作的歌曲,竟然有時會被歌詞與旋律感動的想流淚,真是神奇。也因此改變了我對台語歌長久以來的壞印象。路老師創作的台語歌謠很多:如︿春雨﹀︿寫佇雲頂的名﹀︿花開毋對時﹀︿畫眉﹀︿往事如影﹀︿四月望雨﹀︿講予全世界聽﹀等等等。唯一可惜的是,分享這些歌,真的是要有音樂與歌詞的那種臨場感,所以,就算我曾感動到眼睛濕潤,我想,選兩首和大家分享就好了,其實,我想最多也只能分享老師所說的創作背景,讓您以後聽到歌時,有更深一層的認識與更深一份的感動。一是︿花開毋對時﹀,它是關於國寶級大師李天祿一位妻子(風流的李大師有四位妻子)的故事:「舊衫一領過了期/崎嶇世路佗位去/飛來飛去汝撿起/穿佇身軀不再拆分離/求天求地與阮照顧汝/寫出人生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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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沐春風樂施化雨
─參加金沙國中建校四十週年慶有感 民國九十四年十二月一日,為金門縣立金沙國民中學建校四十週年校慶,渥承鄭校長啟超的柬請電邀,和張主任金福兄兩度長途電話邀約,並代訂機位,言誠辭懇,至表榮幸,筆者早在一月前,擬返金門對三合一選舉(縣長、縣議員、鄉鎮長)投票,已訂十二月一日十一時十分,遠東航空機票,因趕不上校慶大會,故改乘立榮航空早班機返金,八時十分抵達尚義機場,先至新市辦理私事,直向張主任報備行蹤。九時三十分,乘車到校,乍見校區國(校)旗飛揚,佳賓蒞止,同學們來往穿梭,一片喜氣洋洋,鄭校長和主任老師們都在穿堂迎迓,握手寒暄,乘電梯到達校史館。 四十年的歲月,經歷任校長的精心擘劃,老師們的辛勤教導,政府大力支持經費,原有校舍教室,已改建為四層樓房,且裝電梯,美輪美奐,好生羨慕,在校史館中,筆者第二任校長肖像懸掛在列,有人說:老校長相片換張彩色的,我說不必換,因雖是黑白的,但當時三十幾歲攝的照片、英姿煥發,兩眼炯炯有神,事隔三十八年,頭髮稀少了,額上皺紋多些了,眼套微垂了,已瀕「老態龍鍾」垂暮之年。豈不自曝醜相,彼此會心莞爾一哂!前總統府秘書長張群(岳軍)說:人生七十才開始,且有一則笑譚,一對父子對年齡的對答:「兒說:唉!年齡二十五,年破無人補(意想結婚)。父答:若要有人補,再等二十五,兒又說:人生七十古來稀,焉有五十娶妻兒。父答說:「彭祖年齡八百歲,五十還是小孩兒」。(彭祖,唐堯的臣籛鏗,善導引行氣,對於大彭,活至七百六十七歲,一說八百歲,為上古長壽的人)。 金沙國中建校四十週年,四十歲生日,四十春,四十秋,四十春秋,四十寒暑,皆稱四十年,可見我國詞彙之美,一本多綱,四十年,四百八十個月,一萬四千六百多日子裡,如再以時、分、秒計算:::凡經走過,必留痕跡,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四十年來教育培植七千多位的畢業校友,就是校歌中「孜孜勤沐春風」,經過近百位教師的教導訓誨「諄諄樂施化雨」校歌中的精華所在。 校慶慶祝大會,於上午十時揭開序幕,由現任校長鄭啟超主持,蒞臨貴賓有縣長李炷烽、中國國民黨主委林國平、入籍金門的國際名詩人鄭愁予、文化工作者楊樹清、名版畫家李錫奇、歷任老校長筆者、王添富、翁志勵、王世宗、前金中校長蔡世炎、前烈嶼國中校長梁宗傑、全縣國中小校長、家長會黃會長、校友會張會長、縣議員楊應雄、金沙鎮長黃奕焮、鎮代表李麗貌等。鄭校長在致詞中略述建校歷史,感謝老師的辛勞奉獻,校友傑出的表現,在校同學的努力求知、家長會、校友會的協助。繼由縣長李炷烽頒發傑出校友陳順德、張峰吉、楊天厚、鄭瑞堅、林興財、鄭永炎、黃炳中、李麗貌、陳天順、陳永東、李招譽、黃種財十二人,李縣長在致詞中,自謂沙中校友五十三年─五十四年七月,曾在沙中唸國一一年,很榮幸參加校慶,過去校園景緻,學黌生活點滴,令人動容啟人深省。 在來賓致詞中,名詩人鄭愁予,道出創作的心路歷程,並頒獎傑出校友蔡流冰、楊美珠、黃平璋、葉媚媚、黃碧含、李金輝、黃書猛、李金贊、許萬恭、黃逸鴻、林榮泉、楊意金十二人。繼由校友會長張輝明致謝詞,參與母校校慶,特別感動,看到母校進步,對母校存有感念之心。再由鄭校長頒給資深員工紀念獎、服務滿四十年王世昌,並由其夫人陳麗玉女士,現任金湖國小校長,上台獻花,給予一記香吻,使王組長右頰留下胭脂唇痕,博得滿堂笑聲,可見夫妻鶼鰈情深,倒是世昌兄有點靦腆。滿三十年楊延文主任、張金福主任、鄭藩江主任、張秀治小姐,滿二十年黃奕木組長、何佳在組長、許嘉和老師、楊玉嬌小姐十人。承鄭校長啟超、張主任金福之邀,筆者亦上台頒發捐資興學獎,計有陳永東、張輝明、陳雅商、黃明忠、陳木壽建築師事務所、岩輝營造有限公司、補校第二屆同學等七人。並即席致詞。回顧過去四十年,「篳路藍縷」的艱辛歲月,到今天校黌煥新,新校舍巍峨堂皇,禮堂、體育館、游泳池、科學館、教學大樓等硬軟體設施齊全,非四十年前可比擬,感謝歷任校長的用心,教師們的愛心,校旗(徽)鑽石代表沙中的發亮,校歌歌詞之含義,語言亦莊亦諧,博得熱烈掌聲,使筆者感動莫名。在程序進行中穿插有祥龍獻瑞、舞蹈、歌唱,尤其由謝錦華師一曲「月琴」,令人迴腸,震溫不已,最後唱校歌終場,歷時一小時又四十分結束。 餐會於十二時三十分,設陽宅群英樓舉行,讌開七大席,到場貴賓,有國中小學校長、老校長、歷屆校友,全校教職員工、歡聚一堂,由於鄭校長的盛情,場面溫馨,校友頻頻前來敬酒,聲聲老校長,句句校長好,笑靨可掬,摯情可感,令人融會在歡樂氣氛中,頓生欣忭和慰藉,酒酣耳熱中,師生感情,人際關係,沒有距離,沒有代溝,這是教育最大的收穫,滿足感永記心田,願從事教育者勉之,餐會在歡聲中離去,互道珍重再見。 回顧民國五十六年八月,筆者出任沙中校長,時年三十三歲,雖非教育科班出身,但憑一股豪情,想把學校辦好,無負長官任命,無忝父母所生,無負家長付託,無負地方厚望,以『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一樂也,父母俱全,兄弟無故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人生有三樂,可謂心安意足,夫復何求?現事隔三十八年,歲月催人老,馬齒又徒增,兩鬢少許白絲,大家稱我「老校長」,凜於事實,欣然接受,正如我在大會致詞說,老校長,我也曾年青過,余任校長時體五十三公斤,退休後,週休七日,體重增至七十公斤,且顯出啤酒肚,常自嘲「事能知足心常樂,人至無求品自高」。俗諺云:「人家騎馬我騎驢,自比別人我不如,後面還有推車漢,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又云:「屢次修書為著牆,讓人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勤人知足常樂,凡事看開點,諸君以為然否?欣見歷屆畢業校友,不論從事士、農、工、商、政、教、軍、醫、科技、民意代表等,皆有傑出表現,頗有青出於藍勝於藍,長江前浪推後浪,代有新人換舊人。這就是天下父母心和教育者,共同冀求的願望,此次返金參加沙中建校四十週年慶,是一趟有意義和愉快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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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豐港潮間帶」巡禮
渡過了月圓人圓的中秋佳節,時令進入了秋季,揮別了炎炎夏日,迎接來秋高氣爽、白雲高掛藍天的好天氣,送走了燠熱難耐的夏夜,換成了好夢留人睡、微涼初透的秋夜,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起來,一聽說秋蟹正肥,向來嘴饞的我,還有家中那一群嗷嗷待哺,有的喜歡蟹肉的鮮,有的喜歡蟹黃香的孩子們,經過初步討論,共推其母,我的老婆大人,赴金城東門市場採購去也,並且交代每人不得少於兩隻,就這樣,妻銜命買了十隻回來,於是日晚餐後的點心時間上鍋烹煮,以饗我們一家子老小(當然,扣掉在台的大兒子不算),蟹香初聞,孩子們不用呼喚,都已自動來到桌前集合,待一盤子穿上紅袍的蟹兄蟹妹上桌報到,五人十隻手已經迫不及待的各挑所愛,當熱與燙在指尖流竄時,孩子們的驚呼聲與喊痛聲也此起彼落,可是卻又愛不釋手,待熱氣稍為冷卻後,馬上就吃得津津有味而大快朵頤矣!只是蟹黃仍不飽滿,稀稀疏疏,令人有一點兒遺憾;事隔近月,因忍不住嘴饞而又再次採購,其情況仍是如此,實有意猶未盡之感耶! 每年此時,母親知道我和孩子們就是喜好此物,可謂蟹中饕客,所以都會憑藉其豐富的經驗,依季節、潮汐、天候、蟹兒肥大壯碩,蟹黃飽滿之時下海,在潮間帶的廣大蚵石埕間穿梭,於淤泥裡摸索俗稱「狗叨阿(閩南語)」的蟹蹤,不消二、三個小時,總是滿滿的一簍,滿載而歸,除了部份剁碎醃酉責起來,做為蟹醬佐飯以外,其餘絕大部份,則都進入了我們的肚子,化之於無形;然而,近兩年來,母親年事已漸高,且潮間帶爛泥淤積,老人家更是寸步難行,因之,也就放棄了下海的念頭,讓我們有望蟹興嘆之慨,也因此,才有購蟹解饞之事的發生,今年,為了彌補這一缺憾,我答應孩子們,就由我親自下海一顯身手吧! 今天是星期日,農曆的十月初五,早上八點時分,我換上了短褲頭,穿上了布鞋,找了一頂不搭調、但可以遮陽的遮陽帽,拿起了蝦簍和鋤頭,挺著胸,走向了張開雙臂迎接我的後豐港潮間帶,由於家住在後豐港灣的北側,所以,也就順理成章的由北側下海,然而,腳才一踏入潮間帶沒有幾步,卻馬上就陷入泥濘裡,腳一拔,鞋子馬上就脫落,真有寸步難行、舉步維艱的感覺,只得暫時停下腳步,重新綁好鞋帶以後,才再次邁開腳步往前行,說長不長、說短不算短的潮間帶,卻讓我花了近二十分鐘才走到蚵埕,不但是腳部酸軟無力,更是滿頭大汗、氣喘不已,想當初,這一潮間帶可是長滿了可以拿來養蝦保溼的海草(俗稱草歲阿),而南北兩側可都是有海路可行的呀!就算不沿著海路而行,隨意走在潮間帶的海草上,也是如同踩在細軟如棉的地上,步履輕盈啊!可是,曾幾何時,竟變得光禿禿的一片,泥濘遍佈呢?難怪鱟、蚵、蛤、蚌、螺、貝們會忿忿不平,漸漸遠離牠們可愛的家園了;略事休息以後,也就開始我的摸蟹工作,當翻開第一塊傾倒地面,而有空隙的蚵石時,只見一隻蟹兒,橫著牠那八隻腳兒,爬呀爬的迅速逃離已沒有掩蔽的現場,欲尋覓新的庇護所,大概太久沒有親近這一些蟹兒了吧!一見其迅速逃跑的身影,我的右手也馬上狠、穩、準的往下一壓,可是,這一隻蟹兒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一個轉身,用牠的雙螯一夾,把我戴著手套的食指一口咬著,這一咬,可真是痛澈心扉呀!只聽見自己「哎」的一聲,滴溜溜的在舌尖打轉,在空氣中流淌著,真是疼煞我也,「牠奶奶的」也順口溜出,接著趕忙順手一甩,可是,不但蟹兒的大螯沒有張開,更是咬得緊,真是真是真是痛得我差一點喊救命呀!唯有咬著牙,強忍住痛不敢動,靜待其慢慢把螯張開,揚長而去,再經過一翻追逐,這一次學乖了,隨即用鋤頭將其壓住,僅露出背來,並由背部小心翼翼的將其捉住,手到擒來,簡單而安全,稍事清洗過後,置入簍中而成為我的囊中物矣! 翻開第一塊蚵石就有收穫,心中的興奮之情可想而知,因此,個人心中盤算著,今天應是豐收的一天吧!然而,隨著蚵石一塊一塊的翻開,卻又都是空無一物,真的令人好生失望哦!一個多小時下來,竟只零零星星的抓了近十隻蟹兒而已,隨著汗水的滴淌,手部的酸痛,腳部的逐漸僵硬蹣跚和滿身的污泥,一顆滿懷期望的心,也逐漸變成了失望,哎!回去以後要如何向孩子們交代,我這老臉可要往那裡擺呀?意興闌珊之餘,卻仍持續著我的翻蚵石找蟹的動作,未敢稍懈,但是到頭來,仍是蟹蹤難覓;正值此時,不經意間,我忽然發現了二三顆碩大而附著於蚵石上的苦螺與珠螺,人家不是常說:「無魚蝦也好」嗎?心中念頭一轉,好吧,就「沒蟹螺也罷」吧!濫竽充數一番,撿一撿螺貝吧!這一轉念之間,只見每一翻開的蚵石上,或多或少都有螺、貝、蝦、蚵仔魚的蹤跡,只因我當時執著於蟹之一念,竟忽視了其牠物種的存在啊!就這樣,找蟹,也找螺、貝、蝦等其它物種的情形下,心情輕鬆了不少,不覺間,潮水竟已在腳邊徘徊了,哦!原來已經開始漲潮了,所幸,初五潮水已較為緩和,不似初一到初三的漲潮速度那麼快了,整理好行囊,是該打道回府的時候了,懷著愉快的心情,我踏上了歸途。 望著村莊之所在,思索著來時路,深陷泥淖直至大腿的情形,我重新衡量著該往那兒走回去為宜,經過一番打量與思考,我決定由反方向,村莊的南側返家,其原因有三,第一:南側有水流的小水道,而水流經過的地方,其底下的泥土其實反而是較為緊密與結實的;第二:南側有一條懸浮於海平面,且表面乾燥的沙洲,而溼度適中的沙子,其實也是挺緊實易於人行的;第三:南側回家的路上沿線仍有零落星散的蚵石,可供我慢慢的翻找回去;下定決心以後,我就往南舉步而行了,但是,愈往灘岸上緣而行,蟹蹤也愈是難覓,只有零星的螺貝可撿,待行近沙洲的時候,我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嘴口微張,有一點不可置信的感覺,因為我被眼前的景物給震懾住了,只見眼前十來公尺處,有一整群顏色鮮艷的小東西,成千上萬,正如千軍萬馬在奔跑移動著呢!待我定眼仔細一瞧,原來是出來在潮間帶覓食的小螃蟹-海和尚、海師公、海腳仙們,由於我這一位陌生人的臨時造訪,所以才讓牠們嚇得魂不附體、四散奔逃,急欲找尋其巢穴,躲避這突如其來、從天而降的災禍呀!停下腳步,我抱持著欣賞的心情望著牠們,只見牠們遇洞就躲,也不管是誰建的家,反正是有洞就鑽,海腳仙的動作較為迅速,先躲入了洞內,隨後海和尚也跟著進入,讓我看了不覺啞然失笑,在洞裡,牠們可是相安無事?亦或是面臨一場立即的生死惡鬥呢?趨向前去,隨手抓起了一隻海和尚,只見一個圓滾滾的身軀,頂部的蟹殼透著深藍的色澤,八隻爪和兩隻大小一樣的腳,每隻爪子各有三節,第一節附著於身體的根部,有著深紅的顏色,第二節是勻稱的白色,第三節的尾部則呈淡黃色,我想,當其整個身體縮成一團時,一顆光溜溜的頭也就自然顯現,所以才會博得海和尚美名的吧!觀賞過後,我輕輕的把牠放回地上,只見牠把兩隻如雷達般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呀轉,停頓的身軀終於爬呀爬的,一下子隱沒在深不見底的洞穴裡;接著,我又順手找了一隻海腳仙來觀賞,只見其身體瘦長,呈一字型,同樣是八隻爪子兩隻腳,蟹體的上端呈土黃色,其餘身體部份則呈米灰色,而其最顯著的特徵,則在其大小不一的兩隻腳上,只見左側的腳及螯細小如爪,潔白勻稱,其功能只負責覓食,無法充當武器,而反觀其右側的大腳,至少是其左腳的三四倍大,接近身體部份,同樣呈現白色,待接近其螯的地方,則漸漸分成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底部呈米黃色,上方可以移動撕咬物品的螯,則是鮮艷的橙紅色,其特異的形狀,和海和尚、海師公一樣,令人憐愛得不忍釋手,也不忍加以傷害啊!再次輕輕的將其放至地下,只見牠一溜煙,又跑進牠的老巢裡了,而我,望一望籃內林林總總的百貨,自我安慰的說:可以交差了,所以也就沿著水流和沙洲,懷著愉悅的心情,返回可愛的家。 後豐港的潮間帶,就如村莊的內涵一樣,是豐富而多元的,如果您只是悠閒的站在岸邊觀賞,退潮時,您的眼前,會是一片靜寂、美麗的溼地與灘岸,甌鳥自由自在的飛翔覓食其間;漲潮時,則是潮來潮往、碧波蕩漾、水天一體、船影飄搖;而如果您是一位有心人,何妨和我一樣,隨著季節的變化,來一趟後豐港潮間帶之旅吧!如此,不僅我今日之所見,您將盡收眼底,還有,在沙灘上,您可以見到跑得老快的海沙馬;在石縫間,可以見到走得慢條斯理的石蟹;在溼地上,可以見到拖著長長泥痕的仔鱟與沙螺,懶洋洋的海星和海葵;而如果您帶足了相關可用的器具,您可以挖一挖通體粉紅色的海蚯蚓-沙蟲,耙一耙活蹦亂跳的沙蝦,和營養滋補、鮮嫩肥美的蚌和血蛤;哎!太多、太多了,實在是琳瑯滿目,不一而足,不是我這一個門外漢可以一語道盡的,人家不是常說嗎?百聞不如一見,朋友,何妨放下身段,換上一套輕鬆的休閒服,脫下皮鞋,換上一雙輕便的布鞋,來一趟心靈的饗宴-後豐港潮間帶巡禮,豐富您的心靈與知識吧!可知道,後豐港隨時隨地都展開雙臂,竭誠的歡迎您的到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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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張家界之旅
「龍王寶座」就高高在上頭,我們正覺奇怪,這兒大部份是從下而上的石筍、石柱等,很少看到由上往下垂懸的石鐘乳,洞是很大但覺得沒桂林籚笛岩鐘乳石精美形狀多而集中,走過了仙人堂、石琴山,看見了天仙水流過一大片石灰岩壁,好涼的水如同天上仙水由上層洞注入沖下,來到響水河坐船遊迷宮,洞中有洞,天外有天,峰迴路轉,山窮水盡,柳暗花明,二小時的遊程很快又出了黃龍洞。 走回停車場,一路的攤販讓很多人的腳步放慢,昨天在寶峰湖,許老師買了一窩吉祥福氣的陶瓷豬寶寶,今天四哥也去比手畫腳買了一窩,不知一樣不一樣,價錢比較便宜,我看有人在賣何首烏,海哥說那不是,真的長得像人形的植物,有很多是把一個個編串起來唬人。 離午餐有點時間,小林又帶大家去逛珠寶店,說是台商開的,來個經理又來套交情說是住金門埔邊姓陳,拉關係好做生意,大家不明就裡,還以為真的是老鄉算便宜,我在旁嫌貴,竟說我不懂老嫌貴,其實這經理是想放長線釣大魚,被我一攪局,大家有所警覺,他們說我要是男生,八成會被揍,說真的這種東西花個小錢買個意思,給導遊一個面子,用不著花冤枉錢買了次等貨才嘔氣,看來雖是買小東西花小錢,還是消費不少,一上車,小林再三鞠躬致謝,還去要來了小玉釦一人一個做紀念。 用過午餐就離開張家界,走了攝影小妹,又來了位美麗阿妹,是小林表姊,後來才知道是司機師傅的老婆,娘家住常德,小林說常德是出美女的地方,山美水美人也美,小林家是張家界慈利縣,車直往常德方向行駛,沿山而下,一路上風光如畫,山川田野吸引過客眼光,過了慈利已是丘陵平原地界。 本來由張家界至常德只需三小時車程,卻在過慈利至常德路上,不知是修路或其他路況,在半途碰上嚴重大塞車,小林在大太陽下來回走了二十分鐘,去車陣前探查究竟,整整浪費了一個鐘頭,本預定下午四點趕到常德桃花源風景區,當我們到達已過了五點關門了,還是小林在路上打手機請管理的解說員等我們的到來。 寫著「桃花源」牌坊的大門深鎖,門對聯「紅樹青山斜陽古道」「桃花流水福地洞天」,整座牌坊式的大門很有氣派,但我們走的是偏側小門,在入桃花林前寫著「福地洞天」的假山,來張合照如何,這可是陶淵明「桃花源記」的理想藍圖,常德古稱武陵,想必後人多事從「桃花源記」中有武陵人捕魚為業,突發奇想而營造出世人自許的桃花源風景。 走入桃花林,一朵花也沒見著,桃子小的看不出,女解說員以她慣有的介紹詞說,那當然是三月桃花開的季節,感受不到「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氣氛,小林看出大家滿臉疑惑,說這兒的桃花是屬於觀賞花不結果,桃花盛開時,滿山滿谷,桃花香氣可誘人,是嗎? 到了桃花溪五柳湖上的窮林橋,取自桃花源記中的「欲窮其林」,海哥他們幾個男士們可真務實派,見溪邊繫一小舟,竟問人家船從那兒划過來,當然是從桃花溪,可是溪那麼小,不小啊,外頭可是接著沅江。 看不見真桃花,卻有棵塑膠桃花幾可亂真,擺在庭前邊讓遊客聊勝於無與桃花共舞,我就是其中一個,桃花舞春風,就知道春天才是桃花源的參訪季節,桃花源裡無桃花,還有什麼值得一看,就是以陶淵明愛菊而建造的菊圃,是座明代建築的屋舍,廊廡繚繞,並點綴亭閣,庭院中央有一碑石刻寫著陶淵明的名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而後有陳列館「淵明祠」,展出古今人物詠寫桃花源的字畫,對這位晉代田園詩人有相當高的評價,不為五斗米折腰,寧願棄官歸隱躬耕於農村生活,淡泊名利,卻也關心政治民間疾苦,從結廬在人境就知其真情,在東晉那種亂世時代,想當個清廉公正的好官,承受壓力想必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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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文學的饗宴
———「海島與文學的對話」文藝研習營有感 三是邵惠真先生作的︿回音﹀「大喊/在記憶的山谷/冤家的名字被懸崖踢來踢去」,從節奏上來說,當你念「冤家的名字被懸崖踢來踢去」時,是不是有種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似乎這「冤家的名字」已被踢得昏頭轉向;從詩的內涵來說,可以看出主角的感情EQ蠻高的,雖被愛情所傷,可會用這種方式把傷害轉移掉,這算是一種甜蜜的復仇吧!從「記憶的山谷」中,表示主角仍常常想到以前的戀人,記憶裡,對情人仍是依依不捨,可要告訴自己,不能常常活在對愛情的思念(失戀)裡,但也不能卑劣的採取具體的報復行動,所以,就在記憶的山谷裡,踢踢他的名字排泄鬱悶的情緒。而這首詩也給了一般人對於「回音」只限於現實的山谷中,提供了另一層豐富的想像空間,原來記憶裡也是有山谷有河流的呀。四是羅致成先生所作的︿孤寂﹀,「孤寂再度來臨時/我已無顏再見它/他給了我很多機會,真的:::」我想:主角是個自省極深的人,可又不能付諸行動,或者說他是個思想的巨人,行動的侏儒,所以常會在反省的深淵裡感到痛苦,也因此,當孤寂再度來臨時,他已無顏面對它。這裡可以順便想想,當孤寂來臨時,我們又要怎麼面對呢?孤寂,決不是借酒澆愁或找群朋友狂歡就可解決的掉:酒若能燒愁,則沒有「舉杯澆愁愁更愁的」詩句,或者,和朋友狂歡時,你會不會突然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會讓人有更深刻的孤寂,所以,人多也不一定可以趕走孤寂。故學著如何面對孤寂,如何安定人生倒是一個很重要的課題。而另一方面,對創作者而言,孤寂倒是一個豐沛泉源,有句話不是說:「文藝是苦悶的象徵」嗎?當你覺得孤寂苦悶時,也許你的腦筋更會激發些不同的東西;就像當人的生命有所拉扯時,反倒讓人會更深刻的去思考。所以,不要怕孤寂,知道如何面對它,你才能駕馭它。 五是張健先生作的︿生命﹀「晴/雨/多雲/停」,生命有多長?可以很短,就用晴雨多雲四個字帶過;也可以很長,讓你覺得度日如年,或充實的覺得經歷了好幾種人生。人的生命裡常是喜怒哀樂參差,有時候悲傷可以持續好幾個月,有時憂愁可以讓人不自覺的滴淚,可是放大放遠、或簡單歸納來看,生命不就是晴雨多雲而已嗎。而另一方面想,生命若只有晴天,也未免太無趣了。也許因為生命的多風多雨,才會讓人更珍惜晴天。六是非馬先生作的︿霧﹀「摘掉眼鏡/赤裸/看/世界」,這也是一首很有哲理的詩,以整首詩來解釋題目,就像︿回音﹀那一首,回音不是現實世界裡的回音,霧也不是肉眼所見的霧,可記憶裡的回音卻清晰可聞,肉眼中的霧卻更模糊不清了。原本摘掉眼鏡(喻除去阻礙),想要把世界看得更清楚,可是所見的一切,卻更朦朧了,或者說生命不是一言可概括的(以這樣來講生命,似乎又和以上張健的詩有矛盾,可是這不就是人生的複雜或是簡單處嗎?也是文學的有趣之處。) 七是路寒袖先生作的︿落葉﹀「沿著石梯/那婦人將山/昨夜飄落的青春/隨意地掃入流水」,這是一首蠻有意境的詩,好像欣賞一幅古意盎然的風景畫。樹,可以說是山的頭髮,秋去冬來,樹葉,一片片凋了,枯了,山,也似乎越來越蒼老了,而清掃這落葉,是婦人的工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例行性的工作讓這婦人也意興闌珊了,對於「山」逝去的青春,也漫不經心的對待了,但未曾想過的,或想了也無濟於事的,在這掃地的當兒,自己的青春也隨落葉一起掃掉了。所以這首詩,表面上寫落葉,實際上是對於青春消逝的感嘆。另一首也是名為︿落葉﹀,是由許悔之先生所寫的「早晨落葉/中午落葉/晚上落葉 惱,不惱晚上也掃/中午也掃/早晨也掃」,讀完之後,彷彿整身都是落葉,而這首詩仍不是只有寫落葉,落葉可以比作煩惱,所以掃也掃不完。而其實人生的價值,不在結果,而在過程,面對著無盡的煩惱如落葉,你要如何對待它,是讓煩惱如瀑布般奔洩,還是一邊掃的同時一邊欣賞黃葉舞秋風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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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水與太陽
無論走進哪一個家庭,都能見到這樣的情景:女人們在漿洗和晾曬。而且不分年齡階段,年老的、年輕的,她們都樂於與水打交道。她們要麼坐在洗衣盆前,擼了袖子搓洗衣衫。要麼開了洗衣機一邊讓洗衣機轉動,一邊拿了抹布去擦拭傢俱。要麼把洗好的衣物、被單什麼的晾曬到晾衣竿上。要麼拿了拖把把本來乾淨的地面拖洗得更加光鮮照人。屋外的陽光極好,滿世界都亮堂堂的。也許是陽光被感動了,它們也擠進屋來,把人間生活照耀得更加精彩。這樣,女人、水與陽光就組成了一副永恆的圖畫。從古而來,從今至永遠。從此,我們的人間就變得更加溫馨,我們的生活就變得更加充實更加有意義。 當然也有男人漿洗與晾曬的。可是無論是哪一個家庭,如果是男人擼了袖子搓洗衣衫,或是拿了抹布去擦拭傢俱或晾曬,怎麼看都看不出生活中的意義。因為無論他們具有多麼女性化色彩,他們在做這些的時候總是給人打仗的感覺,衝鋒的感覺。那種前赴後繼,戰天鬥地的圖景怎麼看也看不出生活的精彩,反而讓人看出了一種無奈和無意義。 19歲離開養育我的村莊以前,是母親把這副圖景帶給我的。我們的山寨依山傍水,屋旁就是大溝和小溝。父親去溝裏挑來水,母親就坐在屋簷下給我們洗衣衫和被單,直搓得肥皂的泡沫溢出盆外。那些髒水則順著陰溝流向了禾野。儘管母親的話不多,但做著這些的時候,母親則快樂無比。她一邊搓洗衣衫一邊同父親說話,或是支配我們去做什麼。整個世界裏都是母親的聲音。這個時候母親就是世界的中心,她把我們的情緒全調動了起來。她呢,則在這種快樂中,將洗好的衣衫和被單一件件晾曬到晾衣竿上。若是晾衣竿不夠,她則叫父親拉上一根繩索,把那些衣衫和被單晾曬到繩索上。於是我們的生活就多了更多的色彩。晾好,將腳盆收進屋子,母親就和父親下了地,勞累一天回來則將曬乾的衣衫和被單收進屋來,放到特定的位置,我們要換洗的時候再換上那些乾淨的衣衫。那些曬過的衣衫和被單總是充滿了陽光氣息的,即使放過多天那氣息也總是不願散去。那是一種特殊的氣息,拿鼻子下聞一聞就會像醉酒一樣令人陶醉。我們就穿著那種帶有陽光氣息的衣衫生長和奔走,睡在那種帶有陽光氣息的被單裏陶醉和夢想。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們便長大了成人了,我們便練強了腿筋,豐滿了翅膀。所以我後來的一切全是母親給予我的。是她給了我力量和勇氣,是她給了我勇敢與無畏。 婚後,則是妻子把這副圖景帶給我的。妻子和我一樣,也是出身農家的子女,也是集勤勞與樸實于一身的炎黃後人。從我們結婚開始,我的生活就是她打點的。她打開水龍頭清洗,打開洗衣機轉動,拿了抹布和拖把把屋子收拾得窗明几淨。做著這些的時候,妻子也同樣快樂無比,她要麼和我打著嘴仗,要麼給我講生活中的趣事,要麼獨自一人哼著動聽的歌曲,要麼調大電視或音響的音量,把整個屋子都弄得充滿了喜慶與歡樂。在我們家她總是軸心,我只有圍著她打轉的份。妻子是個性極強的人,她不容許懶散與骯髒。而且在生活裏,她總是比我成熟,比我理智。對待生活她的思維是放射狀的,是一大片,而我的思維則是一根直線。所以她總能把我引領到正確的航線上來。快快樂樂地把那些衣衫和被單洗淨了,妻子就把它們晾曬到陽臺或是樓頂上的繩索上去,晚上則收回來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到各自的櫃子裏。換洗的時候,她再把那些衣衫找出來,哪件上衣配哪條褲子都弄得井井有條。我就穿著她給我打點的衣衫人模狗樣地奔走在人間,我就帶著她給我的陽光氣息昂首挺胸地出席各種場合。所以我的成功是她一手促成的,是她給了我成熟與理性,是她給了我成就與榮譽,沒有她也就沒有我後來的一切。正因為如此,我才與我患難與共的妻子一道一起從鄉下走進了城市,從清貧走向了富有,從幼稚走向了成熟。 母親和妻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是她們把陽光帶到了我的身上,是她們給了我勇往直前的勇氣,是她們給了我成功的階梯。正因為她們,我才不會停下奮鬥的腳步,才會永存感恩之心,並發誓要通過我的努力使她們更加幸福。或許這就是上帝的安排,她們為我而生,我為她們而存在。也正是通過她們才使我明白,女人是水做的。水因無形無骨而強大。太陽因光芒萬丈而永恆。這個強大和永恆就是女人,就是母性。她們就是我們人間的全部,就是我們人生的意義。因為是她們承擔起了拯救人類的重任,是她們讓世界充滿了陽光。因而面對母性,我們只能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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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頭寫生歸來
上月底某日敏達來電說張國英返鄉,兩人正在「塵閣」(敏達書齋名)小敘,要我過去相會。一聽到好友回來,歡喜的心讓我三步併兩步的直奔庵前。路上想著:現不是還在學期中嗎?國英為何跑回來?見了面才知道他是因為明年元月底將在小金門「金瑞成藝廊」舉辦畫展,想以畫那裡的景物為主題,這幾天要跨海寫生去,希望可以結伴同行。 十年來,只要國英一出現,敏達和我總會自動的湊成「寫生三人組」,當然畫圖是主要的事,但一路上彼此間的談笑,所製造出的言語火花,常給生活增添一些樂趣,一些回味和思索。想到這,所有跨海寫生可能的不便,就自然的拋諸腦後,先去再說吧! 究竟為何要去南山頭?我也說不上來。只記得幾次去小金門,永善、松柏都會帶我到海邊走走,每次玩過,總覺得那裡的海岸綺麗多變,有著神秘的氛圍,給人諸多想像。這趟寫生,我因事只能在第三天才有空陪同,那天到了九宮碼頭,敏達的高中同學,現已退休的林國明老師來接船,因國英決定持續昨天的工作,國明兄便把我們載到青岐的南山頭海岸。 抵達現場,只見一大片的紅土層,凹凸不平的地表,被風雨長期侵蝕過的溝壑,韌性的木麻黃隨風招展,成排成列的瓊緊緊的附著在鬆軟的山壁邊緣,耳際的東北風呼號不止,眼前的浪頭轟隆不絕。這莽莽榛野,看不到半點人工斧鑿的痕跡,正是畫者心中的最愛。就這樣,這顯露十足樸拙原味的地方,便成為我小金門寫生的起點。 幾株長年站在海邊的木麻黃,早已被烈日強風折騰得扭曲變形,它們究竟是自然繁衍或是人工種植?已不得而知。只見它們昂然挺立在崎嶇不平的紅土地上,蒼翠的枝葉,在滿地紅土的襯托之下,特別鮮明沉厚,這種紅綠的對照使人迷戀。想到國英和敏達已努力過兩天,自己非加快腳步不可,隨即找著一個可依靠的小土堆,就定位後思緒便不自覺的跟著眼前的景物啟動,手上的畫筆則隨著思緒的起伏跌蕩,時而急速,時而緩慢的在紙面上來回奔竄。 先大致把樹的外形確定,再分出枝葉前後穿插的空間布局,堅硬的枝幹得用蒼勁的粗線條,輕柔的綠葉則須淡淡的帶過。樹下正坐著兩個辛勤工作的人,一個面北,一個向南,面北的敏達正細心的刻畫著不遠處兩株奇形異狀的木麻黃樹頭,向南的國英則對著那片延伸入海的嶙峋怪石情有獨鍾,但這時候他們對我的最大意義卻只是我畫中的一個景物。敏達正面向我,只要將他那正字標記的鬍鬚處理妥當,任誰都會認得那是唐某人。國英坐在樹的那頭,背對著我,見不著面容,但他經常微翹的髮根,卻也有另一種風味。大夥經過一番廝殺,中途起身小歇,自然也不會忘記看看彼此的畫。 敏達仍延續著他那一貫精緻細膩的風格,即使是炭精的素描,也不脫水墨畫的韻味。看他頂著風,把玩著手中的筆,觀察、思索、描繪、塗抹等一連串的動作,周而復始的進行著,兩棵老樹頭竟能讓他琢磨個大半天,這到底是造化的精采?還是畫者纖細的性格使然?抑或兩者都有?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國英則憑恃著深厚的學院造詣,直接的帶著毛筆、宣紙上陣。元月份的展出有時間上的壓力,這回看不到他像以往四處游走的悠閒模樣,有的只是一心一意的取景,對準目標後就振筆直「畫」,毫不猶豫的。他那與生俱來化繁為簡的氣質,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抓住景物的精髓,這本事讓他常能在相同的時間裡,有最好的成績,一天畫個四五張,猶如囊中取物,輕而易舉。 看我的畫時,兩人都愣住了,怎麼兩個聚精會神的人,才一下子功夫都被我任意擺佈的放在圖畫裡?敏達笑說:「畫我可以,但模特兒不是免費的,什麼時候用請客來抵償吧!」一旁的國英自嘲著:「兩個傻子正在師法自然呢!」我趕緊接腔:「不是兩個是三個,還有我呢!好啦,這張畫今年底第八回『驅山走海』年展必將出現,標題就叫做『驅山走海‧師法自然』,也算是對咱們在此風吹日曬的一個見證吧!」 「驅山走海‧師法自然」這是一句多麼深刻而有力道的話語呀! 為了這句話,我們暫且放下手邊工作,三人就在樹下抬起槓來,我先發難:「自我重拾畫筆,這十年來,可以說一大部分的生活重心,都是繞著這八個字在轉,有苦有樂。只是藝海茫茫,也不確知何處是歸鄉?但一路下來,總覺得這樣一種『親臨其境』的繪畫方式對我真的管用,畫藝雖不怎麼精進,熱切的心念卻不曾稍減。我會在兩年前毅然自教職退下,多少也和這八個字有關,退下並不是對生活的畏怯,而是想更認真的抓緊精力尚佳的生命時段,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這些年確立了方向,又幸運的碰到你們這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使我在追尋的過程裡,沒有那種四顧茫然的孤寂感。」敏達欣然同意:「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生存理由,我的很簡單,那就是傾聽內心的聲音,退休、字畫、盆栽,乃至於今日的放懷南山頭,無不都是那根心弦所彈奏出來的曲調,我只是按曲吟唱罷了。」話題一打開,有理念的國英豈能示弱:「路子走得怎樣都不要緊,到了這個年紀還能堅持理想與方向,即使馬虎的生活也不至於危害社會的。只是我很珍惜這樣結伴的機緣,人難免疏懶,但有了夥伴,「求道」的意志會比較堅定,藝術也算是道的一環吧!每趟返鄉除了見見雙親,最快樂的事大概就是現在這樣了。」 正談得起勁,國英突然起身說著:「雖然坐在木麻黃下,但我們今日確有那麼一點松下論道的意味,該拍個照留念才對。」隨即輪流起身,獵取那大放厥詞的鏡頭。這時靠近復興嶼附近的海岸,潮水已退,正露出淺白的岩塊和沙灘。我曾看過烈中校長吳啟騰和主任林英生合著的「金門地質地貌」一書,知道青岐海岸南山頭,是由柱狀玄武岩構成的峭壁,有著氣勢雄偉的景觀特色,這裡也是金門群島唯一僅有的玄武岩區。有了這一層認識,今日造訪,能不一探究竟?三人便各自背著相機,沿著海岸線一路走去,左側是一望無際的台灣海峽,復興嶼靜靜的躺在不遠的前方,洶湧的浪頭像千軍萬馬般,一波接一波的打在腳邊生痕化石的岩面上,宏偉的浪聲充塞四宇,讓人見識到造物的雄渾與博大。此時我的雙腳正走在海水才剛退去,有著瑪瑙般晶瑩剔透光澤的生痕化石上,那些呈現在岩石上的肌理紋路,真是千變萬化啊!這不又是造化在雄渾寬博之外,顯現出祂細膩深刻的另一種神奇?右邊就是南山頭的懸崖峭壁,從青岐港一路走來,整個山勢幾乎都是成90度的垂直立面,岩壁的土石隨著海浪的侵蝕,不斷的崩解,故而壁面的質地肌理清晰可見。不同的是青岐那一頭被紅土層盤據,往南的這一端,則是紅土包著黝黑的玄武岩柱,當紅土風化,玄武岩塊也會隨著時間沿著節理崩落,海灘上一堆堆渾圓的黑石塊,即是這樣來的。 黑石、白沙、紅土、綠樹、浪頭、孤島、夕陽、彩霞,眼前這一切叫人無言以對。隨即再拿出相機,猛按快門。心想,我也是個經常出外旅遊的人,常聽人說「有大山才有大水」,這固然言之成理。但今日我卻在這彈丸之地,在這僅只有數十公尺高的南山頭,出人意表的撞見一般小島不太可能有的磅石薄山水氣勢,也莫名的興起一種「念天地之悠悠」的情愫。 因為傍晚五時,國英高中時代的同學,現任職於卓環國小的洪清漳老師,要來接我們去一個正在籌備規劃中的烈嶼鄉文化館參觀,只好懷著依依不捨的心情往回走。邊走邊告訴自己,一定要再回來,狠很的用我笨拙的筆觸,把此地的一切收錄在畫本裡。 烈嶼鄉文化館位在西路,鄰近卓環國小,是由原來舊的鄉公所重新整裝內部而成。該館由公所社會課負責規畫,林課長懂得禮賢下士,找來當地幾位退休公教人員,並結合一群熱愛鄉土文化的在職教師,群策群力,希望未來的文化館能兼顧本土化與前瞻性,提供鄉民和觀光客一個深度了解烈嶼的地方。素來烈嶼鄉人才濟濟,關於本鄉的一些自然和人文傳統資源,在地人必然較之外來者更為熟悉,一定可以規畫出一個讓人刮目相看的文物陳列室。至於二樓的展覽室,我們也答應明年三月份開館落成,若沒有接洽其他的展覽團體,「驅山走海」願意以描繪小金門的風土人情來承擔這項任務。這個承諾讓和我們接觸的福德、國明和清漳老師感到欣喜。有這些來自大金門同鄉的情義相助,開館那天一定是精采可期。 那晚由他們召集一群文教界人士在羅厝一家餐館相聚,小金門人的熱情在餐桌上表現得最為淋漓盡致,勸酒、划拳聲此起彼落。國英和敏達喝多了,頗有幾分「臉色」,我不勝酒力,雖想隨意喝,但盛情難卻,也乾了好幾杯,就這樣飄飄然的上了八點半最末一班船。 外頭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三個喝酒過量的人,本就不平穩的身軀,此刻就讓它隨著渡輪去搖晃吧!是誰說行船在暗夜裡,思緒就特別澄明,但微醺的人思路清不清楚,我可不確定!依稀記得在船上三人又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堆話,從明代董其昌、清初四王談到八大、石濤,再轉到民國的徐悲鴻、齊白石、黃賓虹、李可染::::。藝術絕對是一件辛苦孤寂的工作,但有這許多典型在前,隨時牽引著我們的心念,這一生即使默默無聞,我想我們都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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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文學的饗宴
———「海島與文學的對話」文藝研習營有感 其實,像金門從一九四九年與中共突然斷航,到二千零一年恢復小三通後,這五十年間,發生的故事很多:如有的人只是早上去廈門買個東西,或去吃個飯,下午就回不來了,五十年後,有的人終於可以回到這裡,一下船就情不自禁的趴下來親吻這塊土地,有的人回來了,家人卻已遷台或凋零死亡,仍執意要祭拜亡魂:::又如從古寧頭大捷、八二三砲戰,到單打雙不打,也有很多感人的故事在其中,像知名畫家李錫奇,他童年時,在古寧頭的家被無情的戰火摧毀後,舉家搬到媽媽的娘家住,三年後姊姊和奶奶又被一攜械逃亡的逃兵殺掉,房子也被放火燒了,一個禮拜後家裡收到了姊姊錄取特師科的成績單:::怎不令人盱噓。金門的戰地風光裡,隱藏的故事,都需要你我用心的去探究。身為金門人,應要有分責任感,把戰火下的故事記敘下來,讓金門的土地上,不只只有黃澄澄的高樑,也有耀眼的戰地文學。 從楊老師的講課中,可以看出雖然他到台灣很久了,可仍是個道地的金門人模樣:純樸又熱誠,為了三節課,從台灣帶了重達十幾公斤的書;為了學員的問題,原本十二點就可結束的課,拖到十二點半才吃飯;還拉下身段發名片給學員們,連一些高中生也給,真是很親切的一位老師;他也在開頭提到,剛遇上陳義芝先生,特別拍拍他的肩,希望給他一些鼓勵:::,所以最後有位學員也把他祖父和郁達夫先生的一些資料,請楊老師幫忙寫,這也是楊老師此行的意外收穫。其實,看到一位對金門這麼有心的金門人,真的又是次大感動。 七、路寒袖老師 路老師一開始即以美濃小鎮不但紙傘聞名,且博士特多,給我們打氣,他幽默的說:也許愈偏僻的地方,愈有發展的可能性。他也風趣的說原本想當小說家的,可是卻成了詩人,可見文學的路倒是蠻寬廣的。雖然路老師的身材瘦瘦小小的,可給人一股強韌生命力的感覺。他所講的題目有二,一是︿短詩的格律與意境﹀,一是︿歌詞的創作跟欣賞﹀。 在講到︿短詩的格律與意境﹀時,老師印了一些詩讓我們欣賞,並採開放式的討論,所以獲得的迴響還蠻多的,老師也謙虛的說這次來這裡學了很多,真是有讀過心理學的人,懂得適時的鼓勵學生。 在此,我舉一些詩和大家分享,一是由鄧獻誌先生作的︿禪﹀「 (註:六祖說過/不必說/沒說過/不必說的)」,不必懷疑,就是一首除了註和題目之外,沒半個字的詩,其實這就反應禪的真意:明心見性,當頭棒喝的那種頓悟,不必說也不能說,更不用說,因為禪的理解是因人而異的。或者也可哲學一點的說,人世的一切怎可一語道盡,所以不說並不表示沒有,而是沒辦法說。二是周策縱先生作的︿清明﹀「露」,沒錯,就一個字,這是一題聯想題,想到了嗎?就是從小背熟的那一首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由前兩首詩及之前顏艾琳老師分享的一些詩看來,更讓人覺得:詩真是個很有趣的遊戲呢!就如路老師在講義的前面所言:「短詩之長」,詩雖短,卻可做到「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境界,所以,對於以下我所提到的詩,也許我只講了一些,可希望你的思緒卻不因此而停止,你會發現詩給你的回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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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張家界之旅
小林說走累了帶我去一家免費的足浴,其實是推銷泡腳藥,明燦利用足浴按摩時,免費替他服務的小弟畫了張素描,這一招不錯,服務的阿妹、阿哥都被畫吸引,忘了向我們推銷藥材。 晚餐時,因明天中午就要離開張家界,攝影小妹拿了DVD播放她拍攝我們遊玩的情景,片子拍得不好,本來沒人買,誰知小林和她竟然躲著哭起來,實在是很尷尬,最後在同情心驅使有人動了惻隱之心,以前我都會買,但我家的放映機排斥大陸貨,買了當擺飾,這次好在我狠了心沒買,回金門向有買的友人借來看,還是不能看,好在有人買了,也讓小林有個交代。 晚上安排了「魅力湘西」大型綜藝歌舞秀,是自費行程,好無聊的開場,竟然是國畫拍賣會,浪費了不只半小時,如果常看大陸歌舞表演,這只是中型普通的表演秀,但它有土家族的本地色彩如哭嫁的串場表演,也有請觀眾上場穿插帶動現場氣氛,最後還有泰國人妖秀,但真正硬功夫的表演是外場,觀眾都湧入廳外廣場看武術、氣功等表演,還有赤腳踏火堆、爬刀梯,這可都是真功夫,大家無不喝采叫好,其瑞稱贊這比內場的歌舞秀有看頭值回票價。 一天又過去,七月二十三日起床就打包出行李,因為早餐後,就離開亙立酒店,直接前往黃龍洞,將近一小時的行程,以為下車就到了,原來黃龍洞附近景區在建設新景點,我們得走一段十來分鐘的路,路旁都是攤販,美珍昨天在天子山時,鞋子壞了,就在鞋攤上買了雙布鞋,要不我們還耽心她穿拖鞋不方便。 以為走平地就到洞口,還要上那麼多的台階,進洞口來了位女解說員,走過幽隧曲折的百米長廊來到雙門迎賓,要走幸福門或長壽門任君挑選,回來時會再經過,兩個門都有機會讓你幸福長壽。 黃龍洞有天下第一洞的美稱,是四A級的國家風景區,目前開發了近二十公頃,洞長二十公里,水陸並進,內有兩層旱洞、兩層水洞,占全部面積的十分之一,有龍王宮、仙人堂、石琴山、天仙水、水晶宮、響水河、迷宮等七個景區。 上上下下走石階,好在是在洞內,陰涼不熱,要不還真吃不消,爬啊爬,走啊走,走到龍王宮,是洞內十三個大廳最大的一個,數以千計石筍不同樣,千姿百態,由你認定是雪松或青松,是雞是猴是獅看你的眼光,以高達二十七米的「定海神針」最引人注目,而廳高有四十米更顯其寬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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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
攤開紙,磨好墨,戴忠漢試寫「忠」、「漢」兩字。這兩字,戴忠漢寫了幾十年,橫豎點捺,再熟悉不過,寫到後來,都忘了它們是他的名字,而不相干了,純是書法。 戴忠漢看著桌面上遒勁的歐陽詢體,微笑點頭。他稍沉吟,運筆寫下「效忠天皇」、「勤奮墾鹽」、「義無反顧」等標語。一九三七年年底,日軍佔據金門,隔年,動員民工開墾西園鹽場,供應日軍東亞及中國境內所需。戴忠漢於行政公署擔任文書工作,精研書法,日軍漢化深,將領多酷愛中華文化,特別獻上書法標語,張貼鹽場,激勵民工。戴忠漢寫罷,東瞧西看,自得無比。 同事王精英正從窗外帶公文經過,戴忠漢忙喊,王精英愣了一下。他跟戴忠漢平時疏於往來,不知何事喚他。戴忠漢王兄長、王兄短,把王精英請入辦公室,述明標語用處,請王精英指點。戴忠漢得意之情溢於言表,王精英想,張貼標語之事,難為他想得出來。戴忠漢筆力足,已得歐陽詢體訣竅,王精英嘆了一口氣說,寫得好呀,轉身看見「忠」、「漢」兩字棄置地上,驚訝地說,那兩字寫得最好,不貼嗎? 王精英這一說,說進戴忠漢心坎。他在那兩字,下了幾十年工夫,說是入木三分,也不為過。王精英走後,他左思右想,終於想出好法子。戴忠漢多寫了幾個大大的「忠」字,以及「忠君體國」、「效忠天皇」等多個包含「忠」字的標語。王精英、戴忠漢兩人辦公室恰在對角,王精英坐在椅子,還見著戴忠漢喜孜孜寫字。王精英微笑、搖頭,公文夾裡,是日本巡警部緝拿復土救鄉團的文令。日本佔據金門,復土救鄉團從事多起軍事據點破壞,捕殺多名惡吏,日巡警張貼告示,懸賞逮捕,也暗自佈樁,偵查可疑,王精英搖頭嘆氣,抄了十餘份。 王精英帶人,親赴各地鄉鎮張貼。秋初,天還炎熱,金門東半邊地勢平坦,樹木無多。一片黃,掩了土地跟屋子,王精英戴帽,壓低頭,遮掩無邊無際的黃。幸得金門不大,村落多,卻隔得近,一個下午,就把告示貼滿東邊金門。到官澳時,居民張雲跟看熱鬧,村民跟王精英一行人走遠後,迅速撕下告示。張雲回家,進房門,點蠟燭,揚起告示的四個角落,抄寫印在上頭的淡淡字跡。 當天夜裡,張雲摸黑跟復土救鄉團許水龍等會面,張雲揀樹枝,就著地上沙,寫著「午夜偷襲」。許水龍水性佳,多次從小嶝游至官澳,點頭說,日軍午夜防備鬆懈,此計可行。不多日,張雲接獲密令,定下偷襲時間,備妥槍、刀。復土救鄉團與內地情報組織多有往來,偷襲一事,且有南安人士鄭良等多人參加。 官澳駐軍多,武器精,不信復土救鄉團敢直闖,日軍防守倒比其他營地鬆懈。十二點整,許水龍從海路入侵營地,身手矯健的義士先行摸入崗哨,了結士兵,再潛進營舍。十來個人都睡倒,義士們就定位,一一了斷。為恐事蹟洩漏不及逃逸,只挑一個營舍下手,得手後立即撤退。退出營舍不久,日軍發現,營舍喧嘩,哀嚎聲、咒罵聲不斷,許水龍、張雲等聽著,咬緊牙根,暗自握拳。 隔天,張雲如往昔起床,預備農作,仿若無事。秋高氣爽,芒草葉,露水晶瑩。張雲扛犁,撥開芒草而走,忽聞芒草背後,有人悄悄喚他。不待張雲回神,那人跨過芒草叢,竟是南安人鄭良。張雲愣了一下,鄭良滿臉歉疚,支吾地說夜裡撤退,沒跟上眾人,瞎走多時,不敢再走,守在樹林,靜待天光,才摸來官澳。張雲鎮靜情緒,心想如何安置,想到或可到龍鳳宮一躲。仍扛犁,裝無事,跟鄭良邊聊邊走。心裡計算,萬一有人問起,就說是親戚。 幸好一路上,都沒遇見人。他讓鄭良躲著,寬解說,會盡快幫他出海。官澳日軍被襲,日本巡警部部長小森大為震怒,加派警力尋找,許水龍等已躲回內地,張雲無計可施,只能妥善照顧起居。金門俗說「青嶼祖厝官澳宮」,官澳村廟龍鳳宮,富麗堂皇,平時卻少人進出。鄭良藏躲多日,除了行動不得自由外,廟裡清靜,倒也悠哉。 一天,張雲帶來糧食,朝鄭良躲藏處喊,卻無回應。張雲坐在石階上等,龍鳳宮,清風來,卻沒來由一股陰森。張雲不喊,慢慢走近神像後頭,看見鄭良手腳被縛,布塞嘴巴,眼睛驚懼血紅。張雲扯開布塊,卻來不及解開繩索。 小森部長嚴刑逼供,張雲、鄭良抵死不說,小森正在氣頭上,就著官澳海岸,處死兩人。小森告知縣府文書,發文各鄉鎮,宣示不殺盡復土救鄉團誓不罷休。 戴忠漢知道該事,願代王精英起草行刑公文,說罷,不等王精英答覆,言謝而去。王精英呆呆坐著,想起鄭良、張雲,書讀不多,卻深明大義。王精英呆坐許久,直到戴忠漢拿公文,闖入室,說無論如何,都得請王精英指教。王精英只得拿起公文,逐字逐句讀,「後水頭人黃坤火為維護天皇威權,不惜冒險,揭露違逆行蹤::鄭良、張雲冥頑不靈,殺無赦::」 張雲、鄭良赴義當天,小森特地召來官澳居民,王精英立於巡警背後,但見張雲、鄭良渾身是血。小森部長怒狠狠叫囂,王精英不忍多聽,離海濱遠遠的,不一會兒,有聲音穿破規律的濤聲,像擊沈海,像天空破了個洞,王精英越走越遠,一回頭,張雲、鄭良瞪著他;四個大眼睛,黑轟轟。 張雲、鄭良的死,重挫復土救鄉團銳氣,日軍忙於擴展軍事,仍積極偵查復土救鄉團動靜,不敢鬆懈。一九三九年五月,日軍建設東南亞航空基地,加速侵略中國,扭轉日軍在福建沿海的劣勢,抵禦盟軍空襲,強迫金門民眾構築西村五里埔機場。一日,王精英、戴忠漢兩人寫著年滿十三歲以上、五十五歲以下男子,都得徵召的公文,王精英寫罷,戴忠漢卻未寫完,專注地握筆、醮墨,一筆一劃絕不馬虎。王精英見他專注的模樣,也不禁佩服。他跟戴忠漢一起擔任縣府文書股長,但戴忠漢行事積極,跟日人多有往來,他則木訥,不善言詞。雖不茍同戴忠漢行事,但委身日寇,求溫飽,也不好數落他人。王精英欣賞戴忠漢書法,不禁讚了幾聲好。 戴忠漢聞言,笑顏逐開,提筆,忘情走近王精英,述說學習歐陽詢體,已數十年了。王精英點頭,提起挖機場的民工,都得自理三餐,整地或挖坑,體力耗損大,民工只得向他人借調大米,取代番薯,好養足氣力,不知戴忠漢知道嗎?戴忠漢搖搖頭,未置可否,自顧自地聊書法。 日軍佔據金門,重修金門西園鹽場,提煉精鹽,一九四二年,多名技師虐待鹽民,復土救鄉團決議揪出技師,以慰張雲、鄭良。許水龍領頭,用計逮捕三名日籍技師,帶往內地斬首示眾。許水龍通水性,常孤身游返大小金門,借住烈嶼洪水尚柴房,藉一水之帶,阻斷大批日警巡察。小森得知許水龍是復土救鄉團要員,繪圖通緝、設立密告獎勵,卻都枉然。不料有一天,接獲洪水尚鄰居洪目舟密告,稱有善泳之人,常暗訪洪水尚。小森料到善泳者,必是許水龍,暗調大批警力,齊往烈嶼,先阻斷許水龍遁海退路,再賴大批人力包圍,終於活捉許水龍。小森用盡刑罰,一無所獲,卻在許水龍屍身上搜出復土救鄉團文件,小森攤開一看,雙眉開展,暗暗叫好。 戴忠漢自得王精英讚美,把王當了知音,王精英苦不堪言,但幼承庭訓教誨,不便得罪,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春來,縣府中庭花朵小綻,紅蕊、黃瓣與蝴蝶共舞,王精英見了,暗暗嘆氣。戴忠漢聽了,問說,可是感嘆春來冬去?王精英點頭,他想,這些蝶呀、花兒,可不管人間是非。戴忠漢興致大發,備筆紙、捲袖管,思酌詩句。小森卻一臉陰森,帶刑警怒闖,綁了戴忠漢。戴一臉茫然,回過神來,見是素有交情的小森,忙堆笑臉,一臉狐疑。小森見狀,生氣大罵,道戴忠漢平時跟他往來,竟是幫復土救鄉團蒐集情報來著,說完,甩了戴忠漢好幾個耳光。戴忠漢聞言,知道事態嚴重,拚命喊冤。 小森拿出證據。戴忠漢一看,是一些名冊跟文書資料,卻不知這是什麼證?小森說,你瞧,這是什麼書法?戴忠漢仔細一看,竟是歐陽詢體,嚇得面色慘白。小森說,後埔賣雜貨的瘸子許順煌都招了,你還不認?戴忠漢想說,誰是許順煌,誰敢反日,他冤啊,一口氣竟是提不上來,一個一個詢體書法字,竟在腦裡飄呀飄啊,「義」啊、「皇」啊、「忠」啊、「漢」啊,一個個,抖抖抖,戴忠漢站不住,忽然胯下一熱,猛地想起,自己正被日警綁著。不一會兒,熱意沒了,轉而徹寒,才想起命快沒了,一雙眼珠飄來飄去,見著王精英面如土色,悽慘慘。戴忠漢大叫一聲,接著,屁股急傳吧啦吧啦聲響,小森眉頭一皺,急掩鼻子,忙說,拉走,快拉走。 臭味,徘徊屋內,久久不去,王精英壓根兒沒聞到。隔一天,王精英打探得知,小森早於多日前逮捕許順煌,熱炭燒掌,要脅其母,都不為所動,許順煌與其母,雙雙罹難。臨死前,見小森推論文書字跡,工整遒勁,必?自後埔仕家後代,絕不善罷甘休。 許順煌想起有一晚,與王精英論及國內大勢,當時,王精英正抄寫文件,忽然換了字體,他看出那是歐陽詢體,卻不知王精英通此書法。王笑說,那是戴忠漢找他聊書法,他聽、他看,久了,竟也能寫。沒料到戴忠漢這樣的人,居然如此癡迷書法,許順煌聞言,哈哈大笑。 王精英利用製作筆錄藉口,藉機探視許順煌。牢獄裡,許順煌跟其母已不知所蹤,只見戴忠漢雙手懸綁,酷刑加身,面貌全非。聽見耳旁聲音嗡嗡作響,戴忠漢掙扎翻開眼皮,看見王精英正按小森的話,逐字逐句記錄他陽奉陰違,暗與逆黨勾結。 王精英,剛寫下「戴」字的「橫」劃,心生警覺,眼半閉,氣深吸,倏地,「戴忠漢」三個字離他遠遠的。遠得不再具有意識,連名字也不是,只是,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