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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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的聲音──論張國治的詩
張國治抒情詩的另外一個主題是愛情,在《三種男人的情思》這本合集之中,張國治收錄了大量的情詩,譬如〈忽然憶起你〉、〈贈別〉、〈溫柔的雪崩〉、〈30歲長髮女子〉、〈愛情手札〉、〈雪白的夜〉、〈信物〉、〈藍調〉、〈致愛人詩簡〉等等都是,張國治不僅僅是寫愛情的美好,也記錄了失愛的孤單,在《三種男人的情思》的〈錯身〉這首詩中,他這樣說:「終於編就一次/最善意謊言/好讓她不再愛我/終於與她不再見面/重回我最孤獨的角落//這樣做---/僅僅因為/晚涼的小站月臺別離/畫上了軌道的南北列車/只能擦身而駛/不能再交會/回首」,人與人之間有相聚,就有別離,有愛情,就有失愛。失愛的痛苦可能比愛情的美好要更深刻一些,愛情的美好短暫,哀傷卻是長久的。所以,詩人最終也只能回到最孤獨的角落,以詩療傷止痛。 另外,寫社會現象的詩,張國治也有讓人驚豔之作,〈母親節〉一首寫神聖的節日變成資本主義下商品操作的機會,所以「百貨公司櫥窗/提早插滿/錦簇康乃馨」,其實不過是商機的妝點。〈世紀末的美容術系列〉以農人平實的生活對照都會仕女的除皺、護膚、拉皮,間接也帶出了詩人的批判。《憂鬱的極限》之中有一首《所以,一到夜晚〉寫到:「世界不同角落流著相同的淚相同的血/有人仍在遠方唱著歌/有人在股市起伏跌宕爬行/有人在業績壓力下吸菸走路/我們承受愛的稀薄/承受眼淚超值的重量/承受失血的宣言承受動腦急轉彎/我們仍然沒有情節/頑強地正在活著」,可以說是張國治詩中現實社會的浮世繪。 在語言上,張國治有些詩歌是狂野的。狂野是一種是詩思的跳躍和語言上的不馴服。詩人回眸世界,以語言笑對現實。狂野的詩思賦予語言強烈的生命力,狂野的語言則有嬉戲的本能,它傾向於突破體制的封鎖,遊走於規律和典範之外。嬉戲這種跳躍性思維,使詩歌語言具於法國批評家侯蘭.巴特(Roland Barthes)在《文本的樂趣》中所謂的創作和閱讀的雙重樂趣,也就是讀者在閱讀之餘,也參與了文本意義的創作。另外,語言的狂野與不合文法,常是詩性之所在,誠如美國學者李法特(Michael Riffaterre)在《詩的符號學》一書中所言,詩的不合文法處,正是詩歌不合邏輯之處,也是涵意所在之處。 狂野的詩思和語言的不合文法,常使詩歌變得難懂,但這也是詩歌的美感本質。張國治有些詩作的美感,往往只能隱約感知而不能明確界定,也讓他詩歌更令人著迷,更具挑戰性。法裔美國文學哲學家史坦納(George Steiner)在〈關於難懂〉一文中(見On Difficulty and Other Essays一書)說,詩的難懂有多方面,一是因為語言的關係,二是因為文化背景的關係,三是個人主觀寫法的關係,四是因為文化和經驗的差距,五是作者故意使詩難懂。我認為語言是一種人創造的符號,並不能直接描寫經驗、表達心思,它是個人主觀經驗和心思的媒介而已,所以莊子要我們「得魚忘筌,得意忘言」。詩歌以語言作為媒介,所以美感經驗往往在有無之間,意旨則是恍惚朦朧,兩者共創了詩歌難懂的本質。另外,作者的文字安排是種編碼過程,讀者閱讀則是對文字的解碼。因此閱讀張國治的詩,對讀者來說,無疑形成了一種閱讀的樂趣和解碼的挑戰,其原因,當然是因為張國治的創作是詩質濃厚的詩歌文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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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的聲音──論張國治的詩
張國治(1957~)是金門文藝的瑰寶,他多才多藝,擅於現代詩、散文以及評論等書寫,這些猶是餘事,他的專業是繪畫、攝影、視覺傳達設計。張國治自言身分多元,屬於後現代去中心、去主體、分裂、邊緣、不確定的狀態。其詩作多次獲選入臺灣各種年度詩選、九歌版《中華現代文學大系》、《新詩300首》等重要選集,更被翻成英、日、韓、南斯拉夫等多國語言。至今出版有詩集:《三種男人的情思》、《雪白的夜》、《憂鬱的極限》、《帶你回花崗岩島─金門詩鈔.素描集》、《末世桂冠-中詩英譯.版畫集》、《張國治短詩選》、《戰爭的顏色》,另有散文集《愛戀情節》、《濱海劄記》、《家鄉在金門》、《藏在胸口的愛》,評論集《金門藝文鉤微》以及攝影集、畫冊等共十餘冊。 張國治的詩是抒情而憂鬱的,這點文學界早有定論,詩人白靈在為張國治的詩集《憂鬱的極限》寫序的時候提到他是「詩人當中入世極深的詩人,眼光所及的東西最後他都拿到他的彩筆或鋼筆下,成為他省思規劃把玩的一部分,而他是憂鬱的,整座島嶼的幸與不幸,重重的壓著他,使他的憂鬱藍至極限」,我認為這一段評論非常的精準。李渡愁則以「熱心冷眼」來解讀張國治的憂鬱,他說:「張國治以人文主義的關懷、都市性格的探索、浪漫現實的衝突及文化鄉愁的反芻為主線,相互穿插交匯而構織了一部80年代都市邊陲冷眼遊蕩的觀察報告」,其實,張國治的憂鬱還來自於生命悲愴的本質,這是張國治在〈關於藝術和詩的一些隨想〉這篇文章裡的夫子自道。 以《戰爭的顏色》這本詩集來說,作品的時間橫跨了30餘年,主題圍繞在故鄉金門的砲火、鄉愁、親情,在在都是寫生命的不得已和無奈,但戰爭才是這本詩集悲愴的主要色調。台灣現代詩中描寫戰爭的作品不少,著名詩人瘂弦、洛夫、余光中皆有不少篇章,但是像張國治整本詩集定調在戰爭主題的,還是相當少見!金門從1949年以來,飽受戰火的紋身,一直到中美關係正常化以後,才免於砲擊之苦,戰地政務終止以後,金門轉型為觀光島,那一段炮火的日子不為年輕世代所理解,也漸漸被嬰兒潮的一代所遺忘,還好張國治的詩為歷史作了見證,如他的〈花崗磐石〉寫道: 我們莫要忘記 肅殺的新秋,被砲火輪笞的祖地 齒音嘎嘎 滾滾沼泥血漬鄉顏 四十七萬發砲彈碎落家園 比夏後高粱打落地還多還快 碎垣瓦礫 杜甫寫安史之亂的許多詩歌,為我們留下了唐朝肅宗代宗時的戰爭場景,同樣的,如果不是張國治的詩,金門的炮戰恐怕也只是歷史上冷酷的傷亡統計而已,張國治用高粱落地來形容炮火的猛烈,讓戰爭走進了常民生活,意象的類比聲動有力,可以看得出來是人十年磨劍的功力,這類挑眼的(eye catching)的意象還有「曾經一枚咆嘯兩岸殷紅落日/是記憶空包彈,也不足以引信發火」,「在煙硝瀰漫砲火呼嘯/防空壕濕漉血漬/佈滿荊棘記憶/台城寂,硝煙在/斑斑史跡升起巍峨」等,句句展現詩歌語言的瞬間力量,雪萊在〈詩的辯護〉一文中說:「創造的心靈正如一塊將要熄的炭火,一些看不見的影響,如不時起落的風,將其喚醒成瞬間的光輝。」詩人學者簡政珍在《詩的瞬間狂喜》中說:「寫詩正如即將墮入黑暗前,面對最後一絲光線的淺笑。」因此詩是感覺的智慧,意象充滿神思。所以海德格在《通往語言之路》中說:「所有偉大詩作的高尚詩性都是在思想的領域裡顫動。」對張國治來說,他深切感受到時代的傷痛,詩人是有自覺的,他知道歷史不該也不會忘記戰爭帶來的苦難,所以他筆下總是流露出史詩式的?述筆法。 本來中國詩歌的特質是抒情詩(lyric)而非史詩(epic),所以文學史家每每認為中國沒有史詩,但現代詩發展以來,許多詩人嘗試突破這種侷限,嘗試數百行甚至數千行的長篇。張國治的詩當然還說不上是史詩,但卻有一種歷史意識的史詩式述說(narration)。所謂歷史意識,艾略特的〈傳統與個人才能〉一文有詳細的說明,艾略特認為,文學傳統之動能在於它包含一種「歷史意識」,對於任何一個超過二十五歲仍想繼續寫詩的人來說,這種歷史意識絕不可少,因為它迫使一個人寫作時不僅對他自己一代瞭若指掌,而且感覺到他自己國族的全部文學,構成一個同時存在的整體。這種歷史意識使得作家明瞭文學傳統中哪些應該被淘汰,哪些可以保留發揚。 戰爭之外,張國治詩歌的另外一個題材是鄉愁,故鄉金門的意向不斷在詩中跳躍而出,他像一個拒絕離鄉的遊子,不願意丟開故鄉溫暖的懷抱,所以要時時刻刻回去向她需索奶水。如這一首〈眼淚總會遞給我一首歌〉: 眼淚總會遞給我一首歌 那是關於一個唱不完的主題 無論你背向城市 向東向西、向南向北 總是一片海潮守候,等著你望鄉 你慢慢唱起 《憂鬱的極限》這本詩集的壓卷之作〈鄉愁一九九九〉寫到:「但我的鄉愁啊/是一幅古典寫實的畫/展示在光影迴廊/肌理細膩,筆觸脈絡可尋/色調卻是暗褐的基調/傳真在童年記憶甬道/我們所有青春縮扁磁碟片/晾掛在夢的/歲月廣場/連同詩放映在夢裡讀」,這不僅是張國治憂鬱的極限,也是他抒情的極限,在這首詩裡他把他最擅長的鄉愁、詩歌、和畫做了有機的連結。 鄉愁是張國治心靈的視窗,是他唱不完的主題,這之中還包括了親情和尋根之旅。我認為張國治本質上是抒情的,他的抒情詩歌也最動人心弦,在《戰爭的顏色》中,寫父親病中的〈母帶〉,將父親、自己、兒子三代人連結成一道親情的鎖鍊,在兒子身上,父親彷彿看到了詩人的童年,這是聰明的書寫策略,〈風雨航渡〉是代父歸鄉,也是為自己尋根。短短52分鐘金廈水域,等待了52年,反諷十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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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濕宴
人間十一月天,我回澎湖參加菊島馬拉松活動,賽程以外的時間,得以偷得浮生兩日閒,到處遊走耍廢一番,也深入島嶼的幾個村落,行深度之旅。 這天,我們來到井垵村,老公和兒子在便利超商休憩喝咖啡,我則步行至臨近海岸邊,觀看退潮後的沙洲,以及平靜無波的海面,觀今思從前,感謝父母的教養,才讓我順利成長,人生幸福。 就在思緒沉浸「感恩」情緒裡時,忽見沙灘裡上有小東西在動來動去,走下階梯到沙岸一看,才發現是一群造型可愛的小蟹在濕答答的沙灘中覓食,一種另類「蟹濕宴」的感覺,在我心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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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獨享」
高一的女兒回家告訴我:這次段考的作文題目是「獨享」。我乍聽傻眼,在這個提倡「共好」的時代,「獨享」二字似乎不怎麼討喜。 不過,如果把題目改成「享受獨處」,就並不難發揮了。 然而,「獨享」與「享受獨處」,真的是畫上等號的嗎?仔細想想,在獨處的時間和空間中怡然自在,固然是獨自享受,但只能算是獨享的一種,人生中還有各種情境的獨享,有可能親友在旁,甚至在人群之中,某人卻在獨享著某些事物。 歷史上最有名的「獨享」,可說是「獨樂樂」的梁惠王,其實何止是帝王,一般庶民的「敝帚自珍」,也是一種獨享。像子路那樣「車馬衣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的,畢竟是少數。 只要私有制存在,人們或多或少會「獨自擁有」某些事物,但並非「獨有」就能「獨享」,如果對自己所擁有的視作理所當然,並不特別珍視,甚至日久生厭,得隴望蜀,那也稱不上「獨享」,要對該事物有特別的喜愛,才可能有獨享的自娛。 除了私有財物的賞玩外,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獨坐幽篁裡,獨坐敬亭山,晉陶淵明獨愛菊,宋周敦頤獨愛蓮,有獨到的閒情雅致、獨特的審美眼光,便有獨享之趣。有人遊山玩水,把人煙罕至而風光旖旎之處,視為「祕境」、「私房景點」,不輕易告知他人,以免附庸風雅之人蜂擁而至,破壞了獨享的幽趣。 然而人是群居的動物,在獨享之餘,往往也想將這分快樂分享出去、尋求共鳴,想必每個人都曾經在讀了一本好書、看了一場好電影、聽了一首好歌、吃了一種美食……之後,強烈推薦給旁人,這時如果獲得按讚轉傳,那自然深感吾道不孤、快樂加倍加乘,但如果自己的口味太過小眾,一般人皆敬謝不敏,就如嗜吃榴槤的人,儘管自己掏心挖肺地盛讚珍饈,對不喜此物的人來說,仍舊不能領略,再嚴重些恐怕流於強迫推銷、造成困擾,這時即使慨嘆「知音難尋」,也只好自己享用了。 人生百態,世事多變,在某個時刻沒有同好時,不妨獨享,不必介懷,如作家宋晶宜(雅量)中說:「你聽你的鳥鳴,他看他的日出」,不必勉強自己、也不必要求對方分分秒秒地共享。再說,在各自獨享美好時光之後,兩人也許共享一頓早餐、一場散步、一曲高山流水,亦未可知啊! 〈下里巴人〉琅琅上口,〈陽春白雪〉意境高妙,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忠於自我,愛沒有錯。與眾不同的時候,不必自視孤高;和光同塵的時候,也未必會迷失自己。一個有自信、能自知的人,不會標新立異地追求獨享,也不會盲目跟風地避免獨享。共亦樂,獨亦樂,無入而不自得,何適而非快?在適合獨享的時刻,且隨順因緣,自得其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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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 酌
飲晚風 一片靜默,滿天星斗 輪轉天地萬象 如一幅星夜的狂想 如夢般的意象 伴著點點微醺 漫遊悄悄夜色 邀明月 陰晴圓缺的交錯 愛殤別離的攪和 多情浪漫的渲染 歲月輾轉 美好幻滅 恨蒼天無情 一杯濁酒 敬天下失意有情人 淒美往事又憶起 心湖蕩漾狂濤巨浪 一番滋味,躍然 一再回味,慨然 光影交錯相織 雙眼一再朦朧 沉靜一壺如畫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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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虛弱,越需要靠近主 ──訪謝賢傑、王彩妮夫婦談天主信仰
1.菲律賓為亞洲最重要的天主教國家。請王姐妹先談談其在菲律賓的宗教成長經驗。 從小,爸爸、媽媽帶引我們孩子信耶穌。尤其是媽媽,在她生產第四個小孩時,因有心臟病,無法同時保住母子平安,只好捨嬰兒、保母命。手術過程陷入昏迷的媽媽,醒來、出院後,與我們家人分享她在醫院裡夢見耶穌的特殊經歷。 媽媽說:「夢中,我爬上一棵高大的枯樹,仰望,高處有天堂,低俯,低處有地獄,隱約可聞呻吟聲。一會,一道強光伴隨耶穌出現,祂對我說:『妳的時候還沒到,回去吧!』」 擔任老師工作的媽媽,以堅定的天主信仰,安排我們孩子們讀天主教小學,周日,帶領全家上教堂望主日彌撒。 媽媽說,我初生時,額頭上即有一「十字架」胎記。從小扎根的信仰教育,讓我多次身處危難時,都能一心信主、靠主。 如1:我體質差,曾流產2次。在菲律賓懷第2胎時,子宮長瘤,瘤大積膿,接近爆裂,診所醫生暗示:「回去等吧!」但我們不放棄,轉送馬尼拉大醫院急診室,進婦產科。當時,我子宮已發臭,需要拿掉。我在手術期間,看見了穿白長袍的耶穌,祂雙手向前張開,要接引我的嬰兒。 如2:我身體一向虛弱,在臺灣,每2年要生一次大病。有一次在臺北榮總開刀,又看見耶穌。那時,一排「等死」的長隊。突然,有人唱我的名字「王彩妮」,並丟了一瓶生命之水給我,我得救了。 如3:2012年,我先生在金門時,我和女兒在臺灣,因氣胸,咳至背痛,……。 2.王姐妹選擇嫁給非天主教友的臺灣郎,有過猶豫期嗎? 王姐妹說:「沒有,我一直感覺很平安。我相信這是緣份。」 謝弟兄補充:「凡事冥冥中自在註定。我是靈媒體質,前後接觸過不少民間信仰。 還記得,我太太在菲律賓流產的那晚,在睡夢中,我聽得鬼哭神嚎。 奇妙的是,2012年左右,我在金門,虔誠供奉關老爺帝君,有一晚,由臺返金的姐姐突然跪在我床前,懇求我要信主:「否則我長跪不起。」為了勸姐姐起身,我勉強答應。返臺後的姐姐仍不忘用電話催促此事。但原奉家中的關帝聖像要送到哪裡去?想不到,更神奇的是:關帝聖君自己找了新家!沒多久,舅舅說他有位朋友家中正想供奉一尊關帝聖君。」 3.臺菲異國聯婚,王姐妹、謝弟兄認為最大的考驗是什麼?如何突破困境? 謝弟兄說:「我們於1996年結婚。最初,我在力霸集團當科長,後來,公司倒閉,我們夫妻合開菲律賓小餐廳,但經營不善。所以,2010年,我返金門做起大餅生意。 異國聯婚,最大的考驗是信仰和國情。 信仰上,台灣多民間信仰,菲國為天主教國家,兩國信仰不同,彼此難免有誤解、有摩擦。幸好,我們的婚姻一開始即建立在信任和尊重上,故信仰上的問題不大。 倒是在國情方面,菲國為母系家庭,母權較大,台灣的家庭則是男尊女卑,故台灣的強勢公公和菲國的強勢媳婦彼此互不瞭解、衝突較多。」 王姐妹點頭補充:「因此,初來台灣,我們和公婆同住,我有段痛苦的日子。幸好,處在臺灣爸爸和菲國妻子之間的先生個性溫和,處理得當,才能同時安撫二人情緒,大事化小事,小事化無事。」 4.回首信仰的來時路,尤其是多年的姻緣路,不論工作上、信仰上,必然有風有浪,王姊妹對天主的信仰曾動搖過嗎? 王姐妹不加思索地回答:「不但沒動搖,反而更深。當生活越苦,我越靠近主,接受主,感謝主的帶引。 記得2012年,先生已回金門,我和女兒在台灣。有一天,我到郵局,局裡的小姐和我聊天:「金門的福利很好!」我一聽「福利好」,馬上毅然決然開始打包行李,不久,即回金門和先生一家團聚。 回金門做什麼工作呢?我先應徵於山外「長頸鹿英語補習班」。但周日補習班要上課,我無法上教堂,因此,我一再向天主禱告:「天主,我希望周日能有時間上教堂。」 後來,我離開補習班,做起私人家教,先是1對1,然後,1對5,1對多人。感謝天主恩寵,在我移開周日上午的課程來上教堂後,學生人數更旺,甚至被人檢舉,逼著我們不得不走向正式地申請開補習班。 5.在金門落地生根10多年了,謝弟兄於2015年亦受洗為天主教徒。對此,二位的感想是甚麼? 適應金門的環境嗎?是否能對年輕的異國婚姻者提供一句最實用的話? 謝弟兄先比較信主前後:「信主前,我們的生活總是風風雨雨;信主後,工作、家道都越來越平順。」 王姐妹:「當我越處逆境,越一無所有時,越要緊緊靠近主,信仰要堅定。」 異國婚姻,適應金門環境嗎? 王姐妹說:「我的生活態度,簡單、低調、知足,有魚吃魚,有菜吃菜,凡事多往好處想,多想想金門的好福利就很開心了。」 謝弟兄則讚美太太的適應力:「我的太太適應力甚強,碰到困境,會改變環境,也會改變自己。如對於金門的民間拜拜,她在形式上會配合,但心中卻能一直有天主。」 至於給年輕異國婚姻者的一句話,王姐妹:「互相尊重,有愛心、能原諒、肯改變。」謝弟兄:「夫妻同心,力可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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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聖誕節
12月25日是行憲紀念日也是聖誕節,但是自從這天不放假之後,大家好像不會去在意這天是行憲紀念日,反而因為西風東漸,大家不管有沒有放假,還是會記得這天是聖誕節,彼此也會送些禮物,也會送卡片之類的,不少父母親更是化身為聖誕老公公,幫自己親愛的孩子準備聖誕禮物。總之,不管12月25日有沒有放假,聖誕節的過節氣氛在民間還是很熱鬧活潑的,讓人走在街頭,都可以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耶誕氛圍,讓人也不由得會哼起「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這樣的歌聲。 而我曾經過了一個很特別的聖誕節,如果說那是有生以來最難忘的聖誕節,我想也不為過。那是我導師班的學生為我精心籌劃設計的。彼時的學生已是高三生,大考小考把他們考得焦頭爛額,而且在距離學測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仍不忘幫我過節。當所有活動一一呈現在我的面前時,每一幕都讓我感動不已,我怎麼都沒想到,平時與我看似疏離的他們,在底心深處是如此的挺我、在意我。 說實在的,我並不是一個很有辦法的老師,面對層出不窮的學生問題我常常是抱著頭在苦思,一本家長通訊錄被我翻得早已解體;每個月所講手機費也都超出基本費許多,早修、午休、打掃時間,我也都與他們同在。儘管自認已是盡心盡力,但學生一張張冷漠的臉,讓我灰心喪志,常常在想:我是不是做得不夠多?還是哪裡出了問題? 剛開始教書時,總想老師對學生的責任,是人師也是經師,但無論是怎樣的角色,都僅止於是「老師」,還是在「教」他們,無法與他們的距離拉近。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也有自己的小孩了,我會用一個父母的角色去看我的學生,我也把他們當作是少子化下的「天之驕女」、「天之驕子」,但我沒有忘記我還有一個身分是老師,所以當孩子言行脫序時,我未曾疾言厲色的指責謾罵,我對學生的口吻始終是溫和而堅定,委婉而認真。我不知他們體會了多少,懂得多少,但當我知道這次的聖誕感恩大會,是由平時讓我約談最多次孩子發起的,我想我是成功了。 現在校園出現了很多問題,再加上專家學者、知名作家,或是媒體都是站在和學校對立的位置,老師的工作更倍感難為了。但我想在愛的路上沒有礙,尤其當所有的責任都昇華為愛時,所有的苦和痛將都會顯得微不足道了,各位老師不要忘記初衷,因為我們的愛終究是會被學生看到的,百煉鋼也能夠成為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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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鬆情結
換季了,我的早餐也從水果變成米粥。 白粥、糙米粥、地瓜粥……,我都喜歡;配上肉鬆以後,更是我的千金不換。 我對肉鬆有莫名的執著,除了配飯,配麵夾蛋餅也是我的心頭好。 小時候家裡環境欠佳,肉鬆是讓人垂涎的奢侈品。我記得媽媽總是在我大快朵頤的分際,拿筷子敲我的手,教訓我:「肉鬆不要吃那麼大口!肉鬆很貴知不知道!」 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等我長大了賺錢了可以自己買肉鬆了,我一定要愛怎麼吃就怎麼吃,還要光吃它當零嘴! 各家肉鬆我都吃過、比較過,竹北市場豬肉攤賣的肉鬆深得我心,可惜我現在離家工作,買不到現做的,市面上的罐裝肉鬆變成我唯一的選項。 廣家是老品牌,陽家和橋家也有口碑;不過我吃來吃去,還是義家比較合我的口味。 義家肉鬆的單價相對也高,我想,真的是一分錢一分貨啊。 我打算對義家肉鬆從一而終了。吃東西,總要吃得開心;貴一點點沒有關係,我負擔得起肉鬆的價格,因為我負擔得起自己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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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風
冬陽煦煦,一早微雨的陰天,此刻陽光暖暖地映照在跑道上選手的臉龐,在競賽組擔任裁判的我,心臟也跟著砰砰砰地跳起來,彷如自己也參與了這場大隊接力,總裁判喊著:「蹲下、預備」,隨即槍聲響起,跑道上各班級第一棒的選手奮力向前跑,加油吶喊聲不絕於耳,穿著不同顏色背心的跑者時而領先時而被超越,我回想著自己也曾經這麼奮力地向前衝……。 讀金沙幼稚園那年,媽媽帶我搭了兩天沙美到官澳的來回公車,就開始讓我自己早起穿衣洗臉,再自己一個人走到官澳車站搭公車,從家裡轉往大馬路上,抬頭往馬山勇士圓環看過去,如果看到還有行人,心裡就不慌張,如果看到公車從青嶼的方向出現,會加緊腳步的追跑著,真的無法想像才四、五歲的自己,如何在天寒地凍的冷天裡,從溫暖的被窩爬起來追趕公車。據說,司機先生曾經跟媽媽提起,這女兒能跑啊!好好練習,以後像紀政一樣為國爭光,紀政當年是媽媽竹南初中的學姐,跑起來就像風一樣快,有自知之明的媽媽,說著女兒天生腿就不長,就只是怕搭不上公車,不得不跑快一點啊! 當年黃沙滾滾的述美國小操場,運動會比賽前,老師會帶大隊接力賽的參賽同學,到操場上指導著如何交接棒子,要怎麼超越前一位跑者,記得班上幾位長腿級美女的同學,總是輕易的將其他班級甩在後頭,多少年後,都還記得她們追著風、揚著西瓜皮的短髮,在驕陽下奮力地向前衝,獲得榮耀時燦爛的笑容和自信的眼神。金沙國中操場上,那年的運動會,班上用彩帶製作了加油棒,飛舞的彩帶是滿滿青春的記憶,當大隊接力輪到我上場接棒時,原來位居亞軍的順位上,在棒子交到我手上的那一刻,許是對手沒發揮實力,我緊緊追著並隨之超越,在歡呼尖叫聲中,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我的班級竟然拿到了冠軍。隨後,班上四百公尺的短距離接力賽竟然安排我上場代打,在這次運動會之前,我其實也不知道我還能跑得快,可以把讀幼稚園時追公車的衝勁找回來,獲得亞軍獎勵的銀牌一直掛在官澳家裡的客廳,總想這有一天要回來家裡帶走,真的記得要帶走時,發現牆上的獎牌已然消失了。 高中暑假那年,同學也是宗親堂姑的阿善,相約了回金門探望家人,從小疼我的阿嬤自是開心,又怕我們沒事做在家悶著,聽完村公所廣播找人去參加山外太湖環湖的馬拉松比賽,想著金沙國中曾經舉辦過環榮湖的跑步比賽,自己當時並沒能跑出好成績,所以並沒有很強的意願想參加,卻又想著阿善從小跑得快,讀國小、國中時,每次運動會都能拿到各類田徑賽的獎牌,說不定這次跑太湖也能代表金沙鎮拿到好名次。報名後得知五個鄉鎮各派出十位選手,抱著陪跑的心情出賽,起跑後環繞著太湖,看著各鄉鎮的選手一個個追過我,心裡倒也不在意,就是覺得盡力就好,快要抵達終點時,看見金門衛生院的救護車出現,再看見躺在擔架上的阿善,我奮力的衝過終點來到她身邊,最記得當時的工作人員嘀咕唸著我,就還有力氣跑,剛才為甚麼不跑快一點,說得也是,我就是來陪跑啊!所以真的沒打算跑太快。年少時期跑榮湖、跑太湖是自己僅有的長程跑步,當身邊好多同事朋友瘋狂地報名各類的馬拉松跑步時,我就是衷心地祝福所有人跑得開心平安,卻從來沒有起心動念也一起報名參賽,就像媽媽當年對公車司機說過,讀幼稚園時候的我,只是怕搭不上公車來不及上學,不得不跑快一點。對從小喜愛各項活動的我而言,跑步也確實很孤單很枯燥,所以不曾列入自己喜愛的運動選項。 看著運動場上飄揚的彩色旗幟,看著跑道參賽跑者的衝過終點,看著司儀播報優勝班級的名次,聽著獲獎班級欣喜若狂的歡呼聲,心中突然燃起小小小的火花,想要在新的一年回金門跑步,延續當年跑榮湖、跑太湖時就是開心跑步的心情,在海風吹拂的地方,再次追逐風、再次追尋當年曾踩踏過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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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逆境的祝福──訪David何紀勳弟兄
「信天主教對我來說並不困難,因為年少的我是叛逆的,不甘心受傳統思想、行為束縛,不認同金門民間信仰,因此,20歲左右的我,即投向外來的天主教。但深入天主教後,才發現,它是個比中國民間信仰更古老、更傳統、更講求嚴格體制的宗教。也就是說,我為了擺脫金門民間信仰的束縛而追求天主教,卻不意竟掉入了更嚴格的規律裡。」 「我於1983年領洗,信仰之路已長達30多年,由理性地深究教理到感性地領受了耶穌的愛,目前的我,甘願接受天主誡律的約束,更喜樂於接受耶穌之愛的牽引!」訪談一開始,何紀勳即簡明地點出自己信仰之路的「易」與「長」。 接近天主教,叛逆少年只是火藥,神父才是引燃的導火線。回憶1980年代,金門尚處戰地政務時期,管制多,年輕人生活單調、苦悶。1982年,費峻德副主教一來金門,即積極推動英語班,力邀當時在郵局上班的何紀勳參加,且從基礎的A、B、C教起,讓原本與英語無緣的他終於能開口說英語。 以英語班為媒介,走入了天主堂,好學深思的何紀勳得以跟隨著羅寶田神父走入窮鄉僻壤醫療、安慰病苦者,得以接受費副主教有系統、紮實的教理指導。他以理性的態度,一遍又一遍地精讀《新約》,且特別偏愛〈聖保祿信件〉。他不喜歡不明不白的信仰,他要求自己要認認真真地信。雖然他也可以感受到耶穌的柔情呼喚:天上的飛鳥、地上的野花,天主皆眷顧,疲倦的人啊,且來我跟前,把重擔卸下!但基本上,何紀勳的天主信仰是紮根於理性。 透過教會的青年活動,何紀勳弟兄與薛萍芬姐妹經由認識,結為連理,順理成章共組天主教家庭。至今,何弟兄仍常常感念著學博智高、邏輯清楚的費副主教,感謝他在信仰的路上為其不厭其煩地解惑,更感謝他在金門期間,對他們家庭大大小小成員的長期關照。 何紀勳強調,理性的求知固然能讓人踏踏實實地認識天主,但若沒有感性地領受到天主的愛,仍不足以讓一個人成為一個堅定的天主教徒。許多教友所以決定領洗,並不是聽了很多道理,而是他們從神父、修女們的所作所為,感受到天主的愛就在人間。……何紀勳讚歎天主的奧妙深不可測,認為若純以人的心智來理解天主,終竟是以蠡測海,以管窺天! 「作為天主教家庭,你如何帶引孩子信主?」 「孩子初領聖體,我會強制要求他們讀經、守教規,但上了高中後,就放手讓他們自由,因為強迫也無用。父母只能帶引孩子有機會去接觸信仰,卻無法強制他相信。不過,有過童年進教堂經驗的孩子,他再回教堂、再認識天主的機會總是較大吧?!」 年齡不同對信仰的體會也不同。年輕時期的何弟兄重視讀經、守誡,還帶過教會的兒童讀經班。現在何弟兄已年過55歲,信仰的重心已由外在漸漸移向內心,重視心的安放。他說:「年齡一到,周圍已開始有親友一一說再見了,我也會反省到自己該如何把握這後50的人生,讓自己確信可以安然面見天主。」 「近40年的信仰之路,何弟兄有過低潮期嗎?」 「我差一點離開教會!」 大概十多年前,何紀勳身子弱,工作壓力大,即使來到教堂也感受不到平安、喜樂。但他仍堅持主日進教堂望彌撒,只是不參與教友活動。為什麼?因為他不捨,天主教到底是他認認真真、紮紮實實追求過的信仰;因為他害怕,背棄信仰後,生活會遭遇更大的困難。 直到2016年初,虔信、簡明的黃航海神父邀請道明會會長來金門作避靜活動,博學的會長以一席無瑕的演講讓何弟兄的茅塞頓開:「藉著信德,我們才能得到天主的恩寵。」「信德,平常看不見,遇到困難、考驗時,反而彰顯了其價值。」會後,何弟兄留下來和神父、修女、教友們共融午餐。……不久,職場勇退的何弟兄,辦告解,重獲新生,身心靈再獲平安! 逆境翻轉,何紀勳的牧靈重心也由外在的誡律轉向內心的安放,他的信仰之路更加根深枝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