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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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年少
而且那時就算有些限制級的鏡頭也會被院方主動的剪掉,至於一些暗示性或挑逗的畫面,透過半掩的指縫似乎更夠味,最不習慣的還是動不動就斷片,斷片後一片漆黑,換來一片鼓譟。有時候久了,故障又無法排除,院方會主動宣佈退票,那股掃興勁,至今仍覺得有趣! 這段時間,兵源正計畫性的減少,看著日漸萎縮的生意,父親興起了「做批發」的念頭,這時他置了產,兼整治了一處倉庫,地點仍在村裡,不過這次已經遷到村口了,彷彿這個村落的經濟盛衰跟父親店面的位置有關似的! 批發生意以較大的零售戶為主,主要是做中盤,如有覺得值得投資的商品也會兼做船頭(大盤之意),這陣子,大哥已經成了父親的左右手,我則正符了「生意子,渥生」的俗諺,早早的就被判出局。 家搬到了村口,恰與遠近馳名的「八三一軍中樂園」特約茶室近在咫尺,這點可讓我很不痛快,因為這對我而言,只會是同學的笑柄,無任何的好處! 其實軍中樂園為什麼叫八三一?裡頭的茶店仔查某從何而來?買票的標準在那裡?對那時的我而言,這些都是最高機密,根本連提都不能提,有時候裝天真的提問,還會被大人斥責。「軍中樂園」對我而言,只是一道神秘的紅門,紅門後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但偶爾家裡還是會出現穿著睡袍出來買東西的侍應生,待應生一般長得都不漂亮,而且看來都歷盡滄桑,濃郁的香味、誇張的粉妝是一大特色,每每因走避不及,惹得噴嚏連連。記得有位較漂亮、削瘦的侍應生,常夥同姐妹們一起出現,她的話絕少,笑容裡有點淡淡的憂傷,據說是為養兒子,當私娼被抓後,半軟硬的被配放到金門來,有一次她主動讚嘆我可愛,還伸手想摸我的頭,我像逃瘟神似的,打掉了她的手快速躲開,那時的觀念裡,她們是不潔、傳染病、壞女人的代名詞,那時她那哀怨的表情,至念尋思,仍舊令人動容! 有一陣子,茶室的木麻黃下常常會停著不一的摩托車,據說是特約茶室開放了「社會部」,一般羅漢腳的民眾也可以進去找樂子,可就有同村的幾位阿嫂,一口咬定他的老公也運用關係,偷渡進去尋花問柳,為此還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還出動了憲兵駐點、巡邏,在查無實證後,不了了之! 十二 這時的父親兼任國民黨組織的小組長,小組長的任務就是參加小組會、收繳黨費,和宣揚政令,唯一的收穫就是每月有本︽中央月刊︾,那時的︽中央月刊︾雖然充滿八股、教條,卻有份量不輕的連載小說及散文,雖然談的不外是跟抗戰有關的故事及情節,但在那缺乏課外讀物,廣播管制的年代,讀來饒富趣味,事後我還突發奇想的將每本月刊拆散,只選擇我要的文章重訂成冊,足足攢累了十來冊,那可是年少時期的至寶,更是因緣耍起筆桿、爬稿格的啟蒙。後來搬家時,被母親當垃圾丟了,委實讓我鬧了好一陣彆扭,只不過是我裝訂技術差了點,再怎麼說也不會看成是垃圾啊! 年少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在兵源日益減少的現實裡,父親終於動了離開小村的念頭,這一次的離別或不是永遠的分隔,卻十足是我年少時期的截斷,揮別了那高聳的墳丘、尖刺的絆網、沈重的紅門,我也告別了青春年少。 十三 再回首時,通往太武山的山徑仍然有忙碌的士兵在打掃,記憶中的童年已變了容顏,取而代之的是無言的頹圮,昔日玩耍的廳堂爬滿了株連的藤蔓,記憶裡的彈坑堆疊了傾倒的泥石,牽牛花不認份的從間隙裡,昂揚著當下的青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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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婦人週記》社會翦影二帖
可以不「會」嗎? 老公過完年後工作上的職務做了調整。依照一般的說法應算是高陞了,可他一點也沒有這方面的欣喜。除了工作責任、上班時間的加重外,最困擾的尤其是得應付他向來討厭的大、小「會」。 「會」如果是因應工作上的需要,要大家齊來討論、研議,這確是有其必要性的。但老公指的這「會」是什麼研習會、報告會:::,還有接著來的「餐會」。 在他看來根本是可以用書面通知或照會的事,卻要大費周章地把北、中、南的人給召來列席;「上面的」照著稿子宣讀,「下面的」照舊呵欠連連,這種「會而不議」的會,讓人不耐卻又避不掉。開完會為了「慰勞」(犒賞)大家的出席順便「交誼」一下,辦個餐會,吃吃、喝喝、乾杯、拜拜!下次開會時再「會」啦! 或許因立場的不同,有些「會」是「上面的」覺得是必要的;人總是要吃飯的,所以「餐會」也是難免的;這是「生態」也是「文化」。但,不到一個月裡就得離開工作崗位去開三、五個這類的「會」,老公現在聽到「會」就會「ㄏㄨㄟ ㄏㄨㄚ」。 「其實一頓飯十分鐘就可以吃飽了,可是一個餐會通常至少要進行一個小時,另外的五十分鐘就坐在那裡『陪坐』,看著那些人敬啊!乾啊!說著些歌功頌德吹捧之類的話;偏這種餐會又不能不到,否則就顯得不夠「融入」。常常聽到『上面的』在『會上』叫窮喊著預算不夠,甚至說什麼要發動募捐、縮減編列,但是『會後』舉辦一個餐會隨便就吃掉八千、一萬的卻是稀鬆平常,這會兒怎麼這種預算就有了?」老公說的一臉無奈! 或許每個人立場不同,但無論你從事哪個行業,如果你的職位是屬於「上面的」,拜託,這種「會」可不可以盡量:不要「會」! 這樣的年輕人 表姐家最近做了小規模的整修,請人來估價,合約內容議定,很快的老闆就派師傅帶了兩個約莫二十多歲的金髮助手來開工了。 表姐為工人們備了礦泉水,發現沒人動;他們都只喝罐裝咖啡、瓶裝茶或其他鋁箔包冷飲。有朋友告訴表姐:雖然出錢的就是爺,但工人也需要偶而「巴結」一下,這樣會讓他們更盡心。表姐根據「觀察」發現他們都抽菸、嚼檳榔,於是便到檳榔攤買檳榔;家裡沒人吃檳榔,對於檳榔還有口味和等級之分實在沒「概念」,最後才在檳榔攤老板推薦之下買回了「一般工人吃的檳榔」。但是他們敬謝不敏:「這種便宜貨我們吃不習慣」年輕的工人很直接的說。那位師傅年紀稍長情況還好,另兩位助手可就不一樣:一會兒下梯來喝一口飲料,一會兒停下來掏顆檳榔嚼嚼,再不就是暫停抽根菸才慢條斯理的又繼續:真不知他們的工作效率在哪裡? 和他們談話中得知他們的日薪大約是一千元;表姐「偷偷」幫他們算了算:每天光是菸、檳榔、飲料錢,他們一天的工資就有三分之一進到嘴巴裡。這還不包含偶爾嫌老闆叫來的便當菜色不好,自己去吃個百來塊的自助餐或下午去買來吃的炸雞排、珍珠奶茶哩! 「我昨天染這個頭髮二仟二,我女朋友說不好看,下禮拜我再換個別的顏色!」工人說。「再花二仟二?」表姐睜大眼,聽到答案是的!簡直不敢置信。 「你們大約做幾年可以『出師』?」聽到他們從事這個行業已經二、三年了,卻還這麼「不進入狀況」,表姐納悶的問。 「『出師』?不用了吧!做這個太累了,我想要『改途』(換行業)開店,等我有錢我要開一間網咖,每天穿得啪哩啪哩的坐在那裡收錢就好了:::」兩人嘻嘻笑笑的說。整個工程比原先預定的工作天還晚了將近十天才完工,表姐覺得不是老闆當初估算的施工時間沒抓好,而是工人的工作效率被「高估」了! 「以他們這樣的工作心態和態度來看,做哪一行都難成!」四年級生的表姐好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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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傳統豆花與臭豆腐
「臭豆腐」在中國美食中,同時擁有「臭不可聞」和「香酥美味」雙面評價。有人厭惡至極,有人趨之若鶩。我不喜歡它的「臭」,卻非常喜愛它的「香」。剛搬回金門定居,就發現民生路有一家店,賣傳統豆花和臭豆腐。兒子喜歡豆花,因為在台灣已很少見這種傳統豆花。在他小時候,居住在花蓮市內,每到傍晚總有一位阿伯,推著手推車載著豆花桶和小板凳,「豆花!豆花!」的沿著大街小巷叫賣。我曾多次買來全家共嚐,那種滑嫩美味的口感,使他一直懷念至今。這種傳統豆花沒多久就被超市的中華豆花等取代,市面上再也看不到、買不到了。沒想到回到金門居然看到、買到,兒子可是欣喜不已。我則被一旁的臭豆腐吸引。 傳說臭豆腐源於大陸,清康熙八年,安徽仙源縣舉子王致和赴京考試,不幸名落孫山,又無盤纏返鄉,生活非常困難。他的老家以做豆腐為生。王致和從小耳濡目染,也懂得此項技能。於是他便以磨豆腐為業,勉強度日。有一天,生意不好,王致和眼看自己的豆腐積存過多,生怕豆腐餿掉,賠了血本,於是自作聰明地把豆腐切成小塊,加些香料放入罈中,並加以密封。他以為這樣便可以造出腐乳,不料,過了幾天,他把罈子打開,立即被一陣臭氣給嗆到,睜眼一看,腐乳沒做成,反倒成了臭腐,他不明白為何會變成這樣,便輕嚐一口一探究竟。沒想到才入口,就發現那原本臭得薰死人的豆腐,竟然如此美味,王致和欣喜若狂!於是他便把這獨門豆腐命名為「臭豆腐」,並開始試著銷售。許多人第一次聞到這種豆腐的味道時,簡直要奪門而逃,但只要嚐上一口,沒有不眼睛發亮,嘖嘖稱奇的。如此口碑相傳,王致和的臭豆腐沒多久便享譽京城,甚至進了宮庭內府,到了清朝末年更為盛行,就連慈禧太后也愛吃臭豆腐呢! 臭豆腐的做法與一般豆腐做法無異,只是加了一道發酵的手續,但是在發酵的過程中臭氣薰人,實在讓人受不了。在台灣就有人在自家製作臭豆腐,被鄰居聯合抗議,要求搬走的新聞。想來鄰居們一定是忍無可忍,才會如此。金門漁會生鮮超市也有賣一包一包的廠商大量製造的臭豆腐,買回家中,略微沖洗就可下鍋油炸。我買了幾次,油炸後,總覺得口味和油炸普通豆腐的口味相似。想來一定是廠方為了出貨快,浸泡的時間短暫,才會不夠味。 居住在花蓮市時,曾和兒子約定要吃遍市內所有的臭豆腐,所以我們吃過油炸的、麻辣的、碳烤的和以臭豆腐為主要材料的各式小火鍋。三媽臭臭鍋是著名的火鍋連鎖店。據說創始人張宗陽,因賭博及經商不利負債千萬,在他最失意的時候,他的妻子和丈母娘並不嫌棄他,為感戴丈母娘,就用丈母娘的外號「三媽」命名,而臭豆腐加上大腸的「臭香」,就成了聞名的臭臭鍋。比較起來,我比較喜歡吃油炸的臭豆腐搭配泡菜,真是百吃不厭。女兒慧文偏愛三媽臭臭鍋,老公可是敬謝不敏,不嗜此物。鴻文和我臭味相投,都是此物的愛好者。 傳統豆花是不加任何化學成份,單純的用黃豆磨漿後,依循古法,將之凝固,純手工製造,口味多樣,有在豆花上加花生湯、紅豆湯、綠豆湯、粉圓、芋頭、薏仁湯等。那股綿綿軟軟、入口即化的口感,真的非常好吃。尤其適合老人和小孩食用。上個月,老公陪我去台北看病,暫住女兒永和的家,女兒抽空開車帶我們兩老逛街,在松山車站附近,也有一家傳統豆花專賣店。走進店裡,牆上掛的價目表上,竟然有四、五十種口味,生意非常好,人客絡繹不絕。顯然愛好此物者,還是很多的。 豆花和臭豆腐的材料都是黃豆,在中醫看來黃豆具有活血、解毒的功效。在西醫看來,一禮拜吃四次豆類的食品,可以降低心臟病發生的機會,另外黃豆的異黃酮,可以降低乳癌發生的機會,所以常吃豆花和臭豆腐,對身體健康幫助多多。但是豆花最好吃傳統豆花,因為現在市面上很多豆花都是用黃豆粉沖的,能吃得到的黃豆營養很少很少。只可惜金門這家民生路的傳統豆花店,後來不再賣豆花了,臭豆腐還有。兒子可是深覺可惜,少了一道口饞時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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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與詩情
──自序與後記 自 序 常言道:「初生之犢不畏虎」,因為不認識老虎,不知道老虎是兇猛的肉食性動物,而自己正是牠的美味佳餚,因之,初生犢兒並不知恐懼為何物,自然也就不畏虎了;然而,個人自襁褓伊始,以迄於今,已近五十寒暑,再怎麼看,也是一隻行將老朽的憨牛,而非初生之犢,既已看遍人生的起落,也看盡人生的百態,理當知所當懼,以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心情,敬謹將事文事,又何敢在孔老夫子門前賣文章,是吧!其實說真的,個人亦深知自己才疏學淺,所學有限,不足以為文論事,所好者,只是自幼以來,對於我國文學與詩、詞的喜好與眷戀罷了,所以,自國中以返,雖然各項課業均非常的不理想,但喜好文學的心,卻從未稍減,只是,個人一向不是讀者的料,又慵懶成性,雖然迄今依然斷續閱讀,然亦僅聊備一格,聊勝於無而已矣!為文出刊,更只不過是自己藏在心中的一點小小心願罷了! 自孩提時代起,逢年過節的時候,父親常常會為自家及左鄰右舍的親朋好友們書寫春聯,個人亦時常權充書僮,做些協助拉壓聯紙,和拿到陰涼處晾乾的雜務兒,在日積月累、耳濡目染的情形下,各式春聯對兒的內容與意思亦漸漸瞭解,也漸漸著迷其中,因此,在就讀國中以後,對於課本中的唐詩與宋詞,總是最喜涉獵的一門課,不足者,則自行購書賞析,然而,由於資質駑頓,亦僅止於此而已,迨高職以後,慢慢的,總喜歡以打趣的方式,學習古詩詞之格式書寫以自娛,在「半桶水沿路溢」的情形下,跌跌撞撞的寫了過來,既欠缺古詩詞的平仄與神韻,又不符現代詩的白話易懂與流暢,所幸,雖是停停寫寫、斷斷續續的走了過來,原稿仍然保存良好,並未散失,而喜愛詩、詞的心也依然如故。 至於短篇文章的書寫,那則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結果,孩提時,也一直夢想能夠著書立說,見諸報章雜誌,但是,想歸想,卻一直受限於個人的不學無術,與知識之淺薄,每次提筆欲書時,往往都是無從下筆,頹然而棄,無疾而終;九十二年底,有機會陪同雙親赴台,接受第一屆全國美滿婚姻夫妻表揚,返家後,因心有所感,遂提筆寫了生平第一篇的話倫常短文,並投稿金門日報,蒙主編不棄,予以採用刊載,並鼓勵繼續投稿以來,迄今依然斷續為之,也因此,詩情暫收,文心聊舒,話我心情與鄉情。 年初,偶然的機緣下,得知縣府文化局,每年均有贊助圖書出版之計畫,得以提出申請,在未經深思熟慮的情形下,也未考慮自己筆墨之淺薄,就將資料一整,隨即送局審查,卻又僥倖雀屏中選,獲得同意補助辦理,並要求於五月底前完成出刊,聞訊之後,心中的惶恐則遠勝於那一絲兒喜獲補助的喜意,就這一丁點資料,真能出刊嗎?這一些篇章與詩詞的內容,夠充實嗎?且近來因個人因素,腦海中一片渾噩,思慮困頓,這「序」又將如何落筆?又是否需要他人代為書序呢?思之、懼之,然則既成事實,木已成舟,思之再三,也唯有硬著頭皮為之,自序勉為其難,他序則免矣!讓自己的真實心境自然呈現吧! 在個人未收錄於本文的簡札中,曾有一段記敘,其內容如下:「久未提筆作些心情的記錄,最近心頭事煩雜而繁多,奔流不息,有如浪湧,催我行文,令我覺得應該做些記錄,作為心路歷程的記實,也當做爾後的回憶,與今後的殷鑑與借鏡,所以,爾來,我又提起久未執著的筆,整理了紊亂的思緒,寫下這點點滴滴,在為人上、在事業上、在軍旅中、在遊旅中、在情與愛裡,何事的發生,何事的結果,何事的未來,以及對個人、對家庭、對社會的一些瞭解、評判,凡此種種,都將在我的筆下留下跡痕」。 不是畫家彩筆的揮灑 不是雅士墨寶的遺跡 沒有靈虛的文采 沒有沉痛的吟 有的 只是我 個人真實心路歷程的記載 洪榮利94.03.29.寫於後豐港 後 記 出版本書,一方面算是完成自己心中小小的願望,一方面則是為了能讓雙親展顏歡笑;父親知道我這駑劣的兒子,總是喜歡塗塗寫寫,每當我有一篇文稿見諸報端之時,父親總是閱讀再三,並和我討論文稿的內容,及其想法與建議,個人總是虛心接受,作為爾後為文的參考;當接獲文化局同意補助出版通知的時候,大概是今年的二月中旬吧!那時候,也正是父親身體不適,受病痛所苦,搏命病榻之時,在個人的自序中亦曾言及:「因受個人因素影響,腦海中一片渾噩,思慮困頓」即此之謂也,此期間,心中的憂惶,實非筆墨所能形容,草草將相關資料整理後,逕寄出版社代為處理出版事宜,並向父親報告將要出版圖書乙事,父親聽後,強忍病痛,露出了寬慰的笑容,並告訴我說:「非常為你高興,希望你往後為文與做人處事,都要一以貫之,始終如一,以不負我的期望」,並舉住家大門口的對聯「忍而和齊家上策、勤與儉創業良圖」、「只在心田種德深、莫嫌斗室收春淺」兩幅,要我們兄弟心領神會,身體力行,互相關懷,相互扶持。 四月二十二日早上,父親終抵不過病魔的折騰,遽爾仙逝,一霎間,全家頓時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哀慟欲絕的母親,迄今仍不敢相信這一事實,終日以淚洗面,無法釋懷;喪父之痛,椎心刺骨,然為人子者,惟有強忍傷痛,請母親節哀,以身體為重,和大哥、三弟共同處理父親的身後事,在諸親好友的全力幫忙下,終告一段落,爾今,午夜夢迴時,父親的容顏依稀,父親的諄諄教誨,猶在耳際,可是,父親啊!真實的您在那裡呀?多麼希望您在每日返家的時候,再次摸一摸我的頭說:「小子,你回來了!」,多麼希望再次和您促膝床沿,和您談天說地,道古論今,傾聽您的經驗傳承呀!多麼希望您再次叫我一聲「大塊呆」呀! 詩經小雅蓼莪篇謂:「蓼蓼者莪,非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非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誠然斯言,父親啊!今生無法再奉侍您的身旁,惟願來生結草銜環以報,兒等當謹遵教誨,以孝事母、以儉持家、以德教子、以誠待人;傷慟之餘,筆墨竟不成書,唯有謹記您的生平行誼於後,聊慰您的英靈,聊紓兒等的思念於萬一! 先考洪公諱長仁府君生平事略 「先考洪公諱長仁,居族「紹」字輩。幼年失怙,待母以順、友教幼弟。勤農耕、撈漁蚵,奮志持家,家計日興。十又七齡,受本境來鳳宮神祇張府元帥感召任神職,為全村服務六十四年,村民稱讚。 民國三十九年首任後豐港村幹事,四十年擔任漁民隊長,五十八年派任金門縣農會理事長,六十年當選金水村第二屆村長,數十年行政工作、政績良好、民思其德、譽流民間。 愛國敬軍,身體力行,逢年過節貢獻所能,屢獲守備區、金防部、縣政府、國防部等單位、機關頒發獎狀表揚,更以其聲高德望為民解紛,助民紓難,於民國五十四年、八十八年二度獲得全國暨地區好人好事代表,實至名歸。 修身齊家乃其一生重要操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求其實踐。育有三男三女,教導所及,子女各有所成,長子榮生服務於金門自來水廠、次子榮利任職於金沙鎮公所、三子榮吉職守金門監獄、三位媳婦奉侍翁姑孝順、守勤盡責,於民國九十二年獲得第一屆全國美滿婚姻夫妻與家庭,令人欽慕,永留佳話。 老驥伏櫪,老當益壯為其生活寫照。晨間農圃、日昏牛草、日月年轉從不間斷,村人視為青壯。兼以來鳳宮神明事、宗親會族事、社區發展協會村里事,事必躬親,令人感動。故來鳳宮以榮譽主任委員、宗親會以常務理事續委重任。尤以民國八十九年發起成立後豐港社區發展協會,被推選為理事長,做得有聲有色,深獲好評,誠所謂「眾望所歸」。 繄維府君、識見深遠、社會之英;待人寬厚、交友以誠。急公好義、鄉黨稱仁、聿瞻儀範、允式典型、熱腸古道、佳譽常存、人雖仙逝、賢聲不泯」。(本文為宗兄文章代為手書,併此敬致心頭萬分謝意)。 前兩天,出版社將書冊初稿寄送予我核校,在「賞花沒意思、踏雪沒心情」的狀況下,含悲忍痛校對完成,近期即將付印出版,值此出刊前夕,心中的感慨自是萬千,欲訴無言,謹以此書獻給我最最敬愛的雙親。 洪榮利94.05.10.寫於後豐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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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惋悼堂弟歐陽金土
到我工作調台之後,我們兩家,也住的很鄰近,因各人的工作性質不同,若有會面,不在服務機關,而是利用家庭,利用下班或假日。為了消除工作壓力,我們在台,都很注重康樂活動,但興趣與項目,與我略有不同,所以就無法天天在一起,工作時間,各自在機關單位忙碌,下班後各自找興趣的活動場所康樂活動,他喜歡唱歌,我喜歡跳舞,項目不相同,所以也就難於天天在一起,而彼此的溝通,除了重要事情必須會面外,否則,在競爭忙碌的工商社會中,在複雜的台北人眾中,想要與親人多講幾句話,在時間上的安排都有困難,我們兩人的感情,自幼至今,都是建在內心有誠,於忙碌之溝通,即用心靈與感應,就可以全部了解,彼此溝通,不必另費時光。若須較遠之處,他必會事前通知我,約我開車同往。 至今他已永別,再也不回,若有急要,再也不約。他之歌友,他之同伴,再也無法找到他了。所唱歌曲,也無錄留,想聽聽他的歌聲,也永無可能。以他之別,不僅家人之痛苦,阿兄之悲傷,他的朋友,他的同事,因少了一位歌手,也會感覺寂寞。點歌之時,少人參考,原是快樂之場合,想起了他,喜曲會變成悲曲,高音會變成亂音,快樂會臨變痛苦,有聲會變失聲,所有歡樂的心情,完全消失。堂弟的為人,他的重要,不只是家庭,不只是吾兩兄弟,尚有更多的同事、同伴,聽到他已經逝世了,傷心和流淚的人很多。 他逝世後的那幾天,我與內人,天天都到他家裡去,一方面協助堂侄安排喪葬事,一方面勸弟婦要節哀。見弟婦傷心與哭情,我們一直勸她為了保身,不要再哭,其實,我的眼淚,為恐增她傷心,雖不敢在她面前滴下來,但也往肚子裡流進去了。人到了這種地步,其痛苦之心情,筆下實在無法形容。 人是有感情的,從小在一起,長大很知音,將老先告別,這種的場面,這種的處境,無論什麼人都會難過,都會痛苦,都會捨不得他要離開。但天地之間,很多人事,還是不公平,他並非很高齡的人,而為什麼就會比別人先走呢?尤其他年輕期,也是一個很健壯的體格,而病魔的可怕,比什麼更厲害。 他退休時,原是健康的身體,未滿三載,由強轉弱。病前先後兩期,用他的體力,有到大陸去玩,也到菲律賓去玩,過了不久,即聞病發,雖經延醫服藥,旋發旋癒,延至民國九十四年四月十二日,見勢已危,無法再起,即由台北榮總醫院,由家屬之護送,速回台北中和市之家庭,掙扎頃後,即與世長辭矣。將死之時刻前,余在其旁,及家族人亦紛紛趕到,見其神態,一下子欲坐,一下子欲臥,一下子欲喝水,亦會勉強說話,似在等待全部親人到齊,方安心而走。 他之享年,七十又二,人生七十方開始,退休之後,本可享福晚年,但天不助人願,一生之中,只有奔波,而無安定,只有辛勞,而無享福。一生之所付出,尚未收回。誰也想不到,一病不起,焉不哀乎? 他自幼奮鬥至今,已得家境小康,現二男二女,亦已教養完成任務,已是成家立業,兒孫滿堂,走後雖免掛心,但論命年歲,尚是不該。但天不依次序,迫他先走,致造其活的人比死的人更痛苦,更悲哀,更感覺天地人間,原來如此,常聞感嘆的人說:「做人,沒有什麼意思」。也有人的想法,認為做人也是沒有什麼意義。因為看到別人死了,就會想到自己的本身。 堂弟既往,與其家人,商討後事,會請葬儀社人員,計畫應行之儀式,集諸親人,選棺擇地。憶堂弟在世時,曾在中和鹿寮墓園為先伯母及先慈購買一片墓地,因葬後尚有遺留一門風水,有此之便,安排欲葬其地,即請風水師上山指導,定後返家,即有生變,山坡地禁葬,亦受他人干涉,勢迫無奈,惟再另找他處。而所找之處,以風水師之論斷,只是葬地而非風水地。今既如此,惟先暫葬,尚待以後,請堂侄們應永記先嚴之辛勞,爾後可將其靈骨再移回原購鹿寮之風水地。 台灣移風易俗,人死之後,安葬之前,必須先查明全家人之生肖,認為不會傷害,方可出殯。請風水師查清推算後,出殯日期,本月(四月)無法排定,須待下月(五月)十四日(農曆四月初七日),方有日子。日期已定,地亦已擇,今忙籌備。靈堂置在家裡,亦請佛教機構,至家唸經,以引西方。他往去之後,對於世情,一概不知,而最痛苦,最悲傷者,尚是家屬與親朋,必難忘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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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生活雜感二則
孩子,我要你比我更強? 年初在某機會下,看到某期商業財經周刊名為「打造菁英」的專題封面,由於它的標題似乎暗示著有心教育子女的為人父母者應該一讀,於是就吸引了我翻閱其內容。或許因為此周刊是以深入財經、預約財富的企業人眼光來撰寫的,所以讀完之後,我對它頗具門第世閥味道的論調、和狹隘的「優秀」定義不敢茍同。 內容說到在與國際競爭愈趨激烈的環境下,許多父母傾盡全力,就是希望讓孩子擁有在未來能夠領先的條件,才能讓孩子站上金字塔的頂端,立於不敗之地;並指出培養孩子成為菁英的五個必備條件,它們是:流利的外語能力、良好的人際關係、自小培養的國際觀、能和不同國籍文化的人溝通合作的能力及頂尖的專業能力。姑且同意它們是在現實社會競爭、出類拔萃不可或缺的要素,卻不得不承認它們是由龐大的金錢投入堆砌打造出來的。 文中採訪了多位所謂的年輕菁英,他(她)們大多數的共同點便是:優渥傲人的家世背景、自幼出國旅遊留學的豐富經驗、國際名校認證的漂亮學歷、與名人父母提早就為其建立起的未來工作人脈。我想,這些都不是一般普通百姓支付得起的,而面對日趨激烈的競爭環境下,在人生真正的輸贏勝負尚未揭曉前,我們是不是就得先為孩子立足點的不公平、與輸在起跑點上抱憾虧欠呢? 現在的孩子看起來比我們以前聰明多了,而在他們早熟自信的外表下,真的會比較幸福快樂有智慧嗎?而接受了刻意栽培成為人之龍鳳的這些優秀人材,是否也只是造就了不察人間疾苦的階級領導人、與不堪挫折失敗委身平凡的菁英者? 我不願意我的期望變成束縛孩子的鐵鍊,我希望他們能有無憂無慮的歡樂童年、安全正義的成長環境、與青山常在細水長流的綠色生活大地;希望他們懂得簡單的快樂和容易的滿足,並會與地球萬物和平相處。但老實說,我也常常陷入「孩子,我要你比別人更好」的迷思中。 即使是凡夫俗子也可以偉大! 在我高中時代的英文課教材裡,曾經唸過「麥克阿瑟將軍為子祈禱文」這篇文章,當時年紀雖不大,卻被這篇祈禱詞裡優美動人的文字內容強烈地吸引感動。此文是麥帥在南太平洋戰爭初期最絕望的日子裡寫下的,裡面充滿著為人父親對愛子的殷切期許,蘊含著誠懇真摰的豐富情感;更彰顯出真正英雄偉人所內涵的高貴情操,同時也對比了現今普羅大眾汲汲於名利富貴的謬誤與迷失。 結婚之後,某日在外子的書房裡意外發現這篇文章的翻譯文,我如重獲至寶般拿著它讀了又讀,激動地問先生它是哪裡來的。老公回答我說因學生時代讀了這篇文章之後,印象一直很深刻,所以就用一張A4紙把它印下來。 驚訝的是,能在即將為人母前再次體認當初閱讀時的那份感動;欣喜的是,先生居然也和我一樣對它深深地持有同感。於是,我們將它放在書桌上面的透明玻璃下面、低頭即可看到的地方,算是人生當中值得崇敬效法的真理名言。 然後,日子就在孩子的出世長大、嬉笑哭鬧中一天天過去了。每天我們還是會坐在書桌前談談今日發生的大小事情,眼睛望的卻是書桌上面、液晶螢幕所播放的充滿腥羶暴力聳動駭俗之新聞內容,以及晚上黃金時段上演的噴洒狗血、極盡誇張能事之連續劇情與綜藝八卦。 就像往昔充斥金門全島上各個角落的精神標語口號一樣,我們的目光經過它卻沒有看到它,知道它卻忽略了它,某日才發現它自始至終存在於內心底層最深處。我將它再次寫下來,提醒被自己遺忘許久的那份美好純真,並願與同在紛擾渾沌人世間的你我共勉之。 以下是「麥克阿瑟將軍為子祈禱文」全文: 主啊,教導我兒子在軟弱時能夠堅強不屈,在懼怕時能夠勇敢自持,在誠實的失敗中毫不氣餒,在光明的勝利中仍能保持謙遜溫和。 教導我兒子篤實力行而不從事空想;使他認識你:::同時也認識他自己,這才是一切知識的開端。 我祈求你,不要將他引上逸樂之途,而將他置於困難及挑戰的磨練與刺激之下。使他學著在風暴中站立起來,而又由此學著同情那些跌倒的人。 求你讓他有一顆純潔的心,有一個高尚的目標,在學習指揮別人之前,先學會自制;在邁向未來之時而不遺忘過去。 主,在他有了這些美德之後,我還要祈求你賜給他充分的幽默感,以免他過分嚴肅;賜給他謙虛,才能使他永遠記著真正的偉大是單純,真正的智慧是坦率,真正的力量是溫和。 然後,作為父親的我,才敢輕聲的說:『我總算這輩子沒有白活了』。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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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年少
而且那時就算有些限制級的鏡頭也會被院方主動的剪掉,至於一些暗示性或挑逗的畫面,透過半掩的指縫似乎更夠味,最不習慣的還是動不動就斷片,斷片後一片漆黑,換來一片鼓譟。有時候久了,故障又無法排除,院方會主動宣佈退票,那股掃興勁,至今仍覺得有趣! 這段時間,兵源正計畫性的減少,看著日漸萎縮的生意,父親興起了「做批發」的念頭,這時他置了產,兼整治了一處倉庫,地點仍在村裡,不過這次已經遷到村口了,彷彿這個村落的經濟盛衰跟父親店面的位置有關似的! 批發生意以較大的零售戶為主,主要是做中盤,如有覺得值得投資的商品也會兼做船頭(大盤之意),這陣子,大哥已經成了父親的左右手,我則正符了「生意子,渥生」的俗諺,早早的就被判出局。 家搬到了村口,恰與遠近馳名的「八三一軍中樂園」特約茶室近在咫尺,這點可讓我很不痛快,因為這對我而言,只會是同學的笑柄,無任何的好處! 其實軍中樂園為什麼叫八三一?裡頭的茶店仔查某從何而來?買票的標準在那裡?對那時的我而言,這些都是最高機密,根本連提都不能提,有時候裝天真的提問,還會被大人責斥。「軍中樂園」對我而言,只是一道神秘的紅門,紅門後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但偶爾家裡還是會出現穿著睡袍出來買東西的侍應生,待應生一般長得都不漂亮,而且看來都歷盡滄桑,濃郁的香味、誇張的粉妝是一大特色,每每因走避不及,惹得噴嚏連連。記得有位較漂亮、削瘦的待應生,常夥同姐妹們一起出現,她的話絕少,笑容裡有點淡淡的憂傷,據說是為養兒子,當私娼被抓後,半軟硬的被配放到金門來,有一次她主動讚嘆我可愛,還伸手想摸我的頭,我像逃瘟神似的,打掉了她的手快速躲開,那時的觀念裡,她們是不潔、傳染病、壞女人的代名詞,那時她那哀怨的表情,至念尋思,仍舊令人動容! 有一陣子,茶室的木麻黃下常常會停著不一的摩托車,據說是特約茶室開放了「社會部」,一般羅漢腳的民眾也可以進去找樂子,可就有同村的幾位阿嫂,一口咬定他的老公也運用關係,偷渡進去尋花問柳,為此還?得沸沸揚揚,最後還出動了憲兵駐點、巡邏,在查無實證後,不了了之! 十二 這時的父親兼任國民黨組織的小組長,小組長的任務就是參加小組會、收繳黨費,和宣揚政令,唯一的收獲就是每月有本︽中央月刊︾,那時的︽中央月刊︾唯然充滿八股、教條,卻有份量不輕的連載小說及散文,雖然談的不外是跟抗戰有關的故事及情節,但在那缺乏課外讀物,廣播管制的年代,讀來饒富趣味,事後我還突發其想的將每本月刊拆散,只選擇我要的文章重訂成冊,足足攢累了十來冊,那可是有年少時期的至寶,更是因緣耍起筆桿、爬稿格的啟蒙。後來搬家時,被母親當垃圾丟了,委實讓我?了好一陣彆扭,只不過是我裝訂技術差了點,再怎麼說也不會看成是垃圾啊! 年少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在兵源日益減少的現實裡,父親終於動了離開小村的念頭,這一次的離別或不是永遠的分隔,卻十足是我年少時期的截斷,揮別了那高聳的墳丘、尖刺的絆網、沈重的紅門,我也告別了青春年少。 十三 再回首時,通往太武山的山徑仍然有忙碌的士兵在打掃,記憶中的童年已變了容顏,取而代之的是無言的頹圮,昔日玩耍的廳堂爬滿了株連的藤蔓,記憶裡的彈坑堆疊了傾倒的泥石,牽牛花不認份的從間隙裡,昂揚著當下的青春年少!(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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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
「為什麼?」我打斷他的話。 「因為,我是外省人的緣故,」 「怪了,外省人又怎樣呢?」我憤慨地替他打抱不平地說。 「另外一點,是我自己本身的因素。」 「你條件不錯啊,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 「我怕,哪天要是反攻大陸,自己是生、是死還是個未定數,屆時,如果只留下這女人家一人,也是可憐!」 「所以::」 「所以跟那位小姐就不了了之,當時,那位小姐也哭得很傷心!」 「你等一下,我拿張相片給你看。」 「相片?」我心中嘀咕著,莫非是那位小姐的相片?他起身拄著拐杖走出『灶角』,稍候,拿來一張黑白的相片,「你看」他把相片遞給我。 「哇,朱伯伯這不是吧?」 「是我呀,是我二十八歲時的樣子。」他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嘴角不經意地向臉脥兩旁揚起。 「哇,好帥!」我誇獎他年少時的俊相。 相片裏的他,一身卡基色的戎裝,戴著一頂大盤帽,瞧他英姿煥發,神采飛揚的模樣,我再次稱讚他的帥氣十足,邊看著相片,邊對照起眼前的他,我把相片還給朱伯伯,緊接地問道: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打算不婚了,但是,部隊長看我都留在營區內,怕我孤單沒伴,之後,長官幫我介紹一位寡婦,那位寡婦是部隊長夫人的一門遠房親戚,聽說年前死了老公。」 「介紹成了嗎?」我問。 「在部隊長和輔導長的慫恿下,某日的晚上,我免為其難地和兩位長官坐上吉甫車,一路晃盪到一處田裏頭的農家,但是,我連門都沒踏進一步,途中趁夜暗時溜回營區。」 「哈:::」把我給笑翻了,「那你有沒有被長官責罵啊?」 「部隊長回到營區後,把我訓了一頓,說我的表現讓他覺得很丟臉,相親的人竟然半途開遛,留下他們兩個人在農家尷尬了老半天,真是丟盡『黃埔』的臉,還說什麼「下次還會再帶我去,如果再開溜的話,要法辦我,安我一個罪名││敵前逃亡!」 ︻敵前逃亡!︼我和朱伯伯一陣爆笑,雖然,酒過數循,兩人也稍有醉意,但話更投機,聊得也就更起勁了。 「那時啊::」他一副歲月不饒人的神情,「我都已經四十多歲了!」 「那時還想著反攻復國嗎?」我好奇地問。 「當然會啊,因為蔣委員長還在,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會再領我們打回去的:::」他話鋒一轉:「我繼續跟你說故事。」 「好,我洗耳恭聽。」 「後來部隊長又帶我去那家農家,他怕我像上回中途開溜,所以這回是改在大白天去的,在途中,部隊長下車買了一盒水果,替我做人情。」 「部隊長對你可真好。」我說 「是啊!還很懷念他呢!」 「那部隊長現在人呢?」 「走了,走了好多年囉,」「是以前的老同事從台灣調來金門時,告訴我說部隊長已經過世了的消息。」 「哦!」 他繼續說起那段往事,「我們來到那家農家,見了那位寡婦。」 「寡婦長得怎麼樣子?」我好奇地問 「還可以,看起來也滿年輕的。」 「有沒有小孩?」 「沒有,」「部隊長介紹她給我認識時,她禮貌地微笑著,後來,她開口和部隊長講話時,我看到她的門牙上竟鑲了兩三顆金色的假牙,嚇了我個半死,我當下奪門而逃,連道聲再見都沒,沒命似地跑回營區。」 「哈,哈,哈」又把我給笑翻了,「幾顆假牙而已,你怕什麼?」 「我最怕的,就是別人在牙齒上作文章了,尤其,是在安上金色的假牙,簡直像鬼一樣,看了就想噁心,讓我渾身不舒服。」朱伯伯張開嘴巴,用手指比著自己的牙齒說:「你看,我的牙齒。」言下之意,是他的牙齒完整無瑕,我上前檢視一番後,發現他老人家連一顆假牙都沒有,真的好羡慕他。 「那後來部隊長回到營區後有沒有責備你?法辦你?」我揶揄地問著。 「部隊長說氣死他了,說下次再也不理我了。」 「哈哈哈,」我緊接著問:「您是什麼時候又調來金門的?」 「差不多是在五十八年的時候。」 「五十八年,那是我出生後的第二年,」我心裡盤算著,又問:「二度金門,有沒有再找對象呢?」 「沒有,人老了,沒人要了,」朱伯伯謙虛又認命地說,「調回金門後,有一回在你們村中偶然遇到王○○,看到她的小孩子已經長大了。」講到這兒,只見他有一些『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烏山不是雲』的惆悵。王○○是他無緣的情人,在人生的旅程中和他擦身而過,空留無限遺憾,朱伯伯回神似地說:「不提那些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那天我和朱伯伯聊天喝酒,我是他愛情史的唯一聽眾,感謝他替我額外地開了一個場次,我偷瞄了一下手錶,心想也是該向他告別的時候,又擔心再續杯下去,他老人家會先醉,於是,向朱伯伯告辭,我拿起手邊的酒杯敬向他,不由分說地一飲而盡,之後,向朱伯伯甩了一個『五百』。 我趁著酒興而歸,卻獨留他一人在情愁中翻滾,現在想起這一段,真的有點對不住他。 每逢農曆過年,朱伯伯都會包紅包給左鄰右舍的小孩子們當壓歲錢,平常孩童們都親切地稱呼他一聲『朱爺爺』,看到一群稚子在門前嬉戲,拄著拐杖的他也樂不可支,他把小孩子們當成是自己的孫執輩看待。 朱伯伯後來住進『仁愛之家』,『仁愛之家』是專門為老人家設立的社福機構,分為公費和自費兩種;朱伯伯自己一人住在一間二坪大的房間,我曾拿著自家醃漬的『菜餔』與他老人家分享,沒想到,幾天後,家中卻收到他送來的水果禮盒,阿嬤說「朱伯伯是乘坐計乘車專程來訪的。」,聽完阿嬤的一席話後,只覺得朱伯伯的這番作為,讓我深覺感動。 朱伯伯後來病逝在金門,當我得知消息後,業已來不及送他最後一程了,他的骨灰罈安放在寺廟內,再也沒有機會當他的忠實聽眾,也無法和他再來一杯酒,只願這位仁慈、和藹的長者,走得安祥,在另一個國度和半世紀未曾見面的親人們好好地敘敘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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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年少
值得一提的就是少棒比賽轉播了,就算轉播在半夜,鄰家的院裡照樣歡聲雷動,群「魔」亂舞,在那段物質缺乏的日子裡,人們的心靈卻十足的富足,少棒隊贏了一場比賽就夠人們樂乎、談論一整個禮拜。更別一講到反共義士歸來,那股同仇敵愾,慷慨激昂,燃炮歡舞的勁了!或在今日看來,當初簡單的滿足是對時事的無知,但如果無知能換來安定的日子與簡單的快樂,又何妨呢? 那時節是沒有轉播站的,最煞風景的就是每每電視看到精采處,就會伴著雪花亂舞,有時就乾脆來盤炒爆豆,攪得觀眾興致全消。這時就會有人爬上屋頂,調整著天線的角度,意圖力挽狂瀾,有時候是調好了,節目卻結束了,到底球賽是輸是贏,俠客著了歹徒的道沒?就成了鬥嘴鼓的話題,足夠延燒一整夜! 三是,在那「單打雙不打」的日子裡,父親食堂的院子也中了一炮。打爛了一個洗碗的大鋁盤,外加鑽了個黑乎乎的彈坑。比起鄰居被削去的一半屋脊,落得「舉頭望明月」的悲愴,咱家算是幸運的了。事後,戰鬥村警員、副村長,甚至許多半大不小的官都來看過院子裡那個黑乎的彈坑,卻沒人決定該怎麼辦。過了幾天,父親用些洋灰和點泥水,將那個洞補實了,小姨還在那洞上刷碗,就跟沒事一樣,倒是日後我們這群小毛頭,總愛在彌實的洞上跳躍,來證明自己的勇敢,委實可笑! 九 那時小孩每天主要的任務就是「玩」,而且無所不玩!上學對我們而言,只是一檔投入百分之二十的精力,去度過百分之八十時間的無謂活動。 孩子們最常玩的遊戲除了官兵抓強盜外,最主要的活動就是「大冒險」,內容不外是夜探防空洞試量、找砲彈片換麥芽糖、撿「宣傳炮」傳單換老師的嘉獎、禮物之類的。 撿宣傳單時,老師特別叮嚀不能看裡頭的內容,深怕小小的心靈受了「共匪」的污染,禍從口出。在那高壓軍管的時代,雖然不特別感受到白色恐怖的氛圍,周遭卻盡是「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之類的實證及政宣,就算是學校作文也多得是「保密防諜」之類的題目,孩子們跩起文來都能以「復興中華」為己任,「解救大陸同胞」為目標,儼然一副捨我其誰,千斤重擔一肩挑的樣態,今日看來雖然可笑,卻是「主流民意」,不這樣寫是拿不了高分的,只能說是斯時、當下的產物吧! 撿「宣傳炮」傳單還不是最高興的,最樂的是撿到我方空飄氣球上的宣傳品。這些宣傳品大多是因為空飄後,因為風勢轉變或天候變化,而不慎遺落在自方陣地的。這些宣傳品大多有個大型的塑膠袋套著,裡頭有餅乾、小收音機、汗衫,還有一些「號召起義來歸」之類的宣傳單,有時還附有鄧麗君的海報和音樂卡帶。聽說大陸那時有「老鄧不如小鄧,百萬八路軍抵不過一個鄧麗君」的順口溜,所以我方善用「小鄧打老鄧」的策略,也是理所當然! 撿到這類的東西,老師、父母的標準答案都是:「上交。」但每每軍方派人定期在學校匯集這些宣傳品時,通常只剩下列為管制品的收音機,和老掉牙的宣傳單,食物當然是祭了五臟廟,汗衫因為有醒目的國旗標誌(大陸同胞敢穿嗎?),通常成了抹布或拖把的材料(國旗得剪下另外處理,否則就大不敬了),鄧麗君的「周邊商品」最搶手,通常得用五本以上的習字簿才換得到! 在夜裡,看著牆上鄧麗君「甜死人」的迷人笑容,把玩著音樂卡帶(因為沒放音機),讓美麗的倩影隨著沈重的眼皮緩緩入夢,不消說有多享受! 十 生意子(家裡做生意的小孩)是不用下田的,但在農忙時卻是最佳的臨時童工。孩子們忙農事是為了每天三、五塊的工錢代價,工作內容不外是「曬土豆(閩:花生)」、「脫玉米(粒)」、「舖魯穗(閩:在馬路上舖放帶穗的高粱稈)」。 孩子玩的時候比做的還多,很多花生仁都進了肚子,玉米粒成了打竹炮(用竹筒和筷子做的玩具炮)的子彈,高粱稈除了可以抱回家起火(閩:當燃料),手巧的孩子還能用它做飛機、大炮,蓋房子,十足是「動手玩創意」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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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蚯蚓歌
於春節期間回老家陪兩老過年時,感嘆時代的變遷,過節的氣氛都有所改變,風俗習慣的傳承,更是年輕一輩者所難以認同,就連我這中古人類也排斥學習的心境下,如何教導下一輩的傳承?感嘆今風異俗的無奈下,親友言談間提及一些地區的俗諺語的不懂與沒學得和聽過,在自己都不知不會情況下,子女們哪能知悉?從小以國語和孩子們交談下孩子們是以連金門話都聽不懂下更遑論說得出口?凡事從自身做起,於是央求公公將所知道的俗諺語與歌謠講述給我們聽,今就將一段對談句的詞句「蚯蚓歌」提供給大家參考,曾學得者當複習用,如我輩未聽過的,就開開眼界,這詞句,可是意義深遠的介紹一些常識、知識的。 蚯蚓歌 問:蚯蚓歌,巴掄沙,無腳無手,伊哪會叫歌? 答:蚯蚓是身腰長,身腰軟,伊才會叫歌。 問:蜻蜓伊嘛是身腰長,身腰軟,伊哪a 叫歌? 答:蜻蜓伊是六腳又四翅,伊才a 叫歌。 問:大咧伊嘛是六腳又四翅,伊哪會叫歌? 答:大咧伊是下肚有膜︿俗稱眼鏡的發音器官﹀,伊才會叫歌。 問:安爾︿那﹀米血︿小螃蟹一種﹀下肚有膜,伊哪a 叫歌? 答:米血伊是坑內爬,水裡浸,伊才a 叫歌。 問:安爾水雞︿青蛙﹀也是坑內爬,水裡浸,伊哪會叫歌? 答:水雞伊是嘴闊肚大,伊才會叫歌。 問:哪安爾水缸也是嘴闊肚大,伊哪a 叫歌? 答:伊是土來攪︿混合﹀,火來燒,伊才a 叫歌。 問:土笛也是土來攪︿混合﹀,火來燒,伊哪會叫歌? 答:土笛伊是頂︿上﹀一洞,下一旁︿縫隙﹀,伊才會叫歌。 問:竹槓也是頂︿上﹀一洞,下一旁︿縫隙﹀,伊哪a 叫歌? 答:竹槓伊是竹做的,伊才a 叫歌。 問:橫笛伊嘛是竹做的,伊哪會叫歌? 答:橫笛伊是頂︿前﹀一洞,後一旁︿縫隙﹀,伊才會叫歌。 問:米籮啊︿篩子﹀也是竹做的,伊哪a 叫歌? 答:米籮啊︿篩子﹀是一片圓圓,伊才a 叫歌。 問:大鑼也是一片圓圓,伊哪會叫歌? 答:大鑼是因為一手執,一下撞,伊才會叫歌。 問:樁臼也是一手執,一下撞,伊哪a 叫歌? 答:伊是因為四腳落地,伊才a 叫歌。 問:面床也是四腳落地,伊哪會叫歌? 答:伊是因為君抱娘,娘抱君,伊才會叫歌。 這「蚯蚓歌」裡的字辭包含有動物、植物、使用器皿等常用的字句,也道出各物的形狀、特徵、用途等的常識,可教人認得很多,實在有他的精華在。 這「蚯蚓歌」是當時在兩岸之間人民還互通的時候,公公他們一家子全家逃往大陸謀生時所學得的歌謠,之後由於在大陸謀生不易,在折兵損將後又返回金門定居後所學會的歌謠,也是我自己在結婚這近二十年來第一次聽到的趣味歌謠,實在有值得學習的必要,只是在國語教學下的我輩,要唸得口順還真是不容易,有待日後的加強學習。 另一則由家住金城的媽媽所提供,結合地方民情風俗、物產的歌謠,在他們兒時︿民國二、三、四十年間﹀人人朗朗上口的地方俚語,僅供參閱,不含他意:東沙豬,歐厝驢,後門港︿后豐港﹀燒酒干,水頭鱟,金門城︿舊金城﹀肉豆,許坑︿古崗﹀澳︿發臭﹀,泗湖沒咧︿禮貌﹀,后湖哭唄︿抱怨之意﹀昔果山蹓大咧︿蟬﹀,東洲好鑼鼓,后垵好菜埔,董林︿榜林﹀娞查某︿美女﹀,半山︿盤山﹀牛阿嘛︿牛叫聲﹀,甘禰頭︿古寧頭﹀旗,湖下擋基︿乩童﹀。 由於金門話的鄉土語言沒學過,一些找不到的用詞以相似音來表示,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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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惋悼堂弟歐陽金土
吾等兄弟,自幼命苦,三位父親,早年去世,留下三母,年青守寡,所謂三母者,即是堂兄彥楚的母親,堂弟金土的母親,及我本人的母親,都是在歐厝有名的守寡人,其時民俗封建,傳統重視貞節,致使三位當時是年輕的母親,願意忍受痛苦,養育吾輩,時至今日,已百年餘,三母亦已辭世,吾等三兄弟,堂兄彥楚,早已居在新加坡。堂弟金土,於今年民國九十四年四月十二日下午二時十分,病死於台北中和自家。 堂弟金土,自幼時始,均有與我同玩、同住、同事過。幼時家住金門歐厝,其時生活,地居農村,又是日據時代,致甚辛苦。憶在盟軍,飛機欲炸日軍,於封鎖日軍船隻,欲駛進金門補給糧食,盟軍飛機在歐厝海邊,進行機槍掃射,我與堂弟,非常害怕,即用豬舍(內無養豬)作防空洞,其時年幼無知,認為逃在內可保全,至今回想,當時完全錯誤,因豬舍之頂蓋,全部是用石板(石條)蓋的,若打到石板,必會折斷,我們兩人,幼時生死與共,至今永別,焉不難過。再憶幼時同玩,當時日軍,居駐歐厝,我家門邊,有放大砲,我倆見之好奇,即用紙皮,仿製大砲,兩人在家,舉行大砲攻打之遊戲,當時雖無軍事之常識,今作體會,即如沙盤演習之作戰。又每逢清明節之時日,我倆必會同行,走往歐厝之山坡地,並帶鋤頭、香燭、金紙、禮物,至祖先墓前祭拜,歸途之步行間,會邊走邊聊,兩人互相想想過去,談談現在,都會感慨萬端,以當時雖年輕,而對人生之看法,凡事均有同感。 至其長大,出了社會,我與堂弟,為了生活,須找工作,以當時之時局,人浮於事,位置困難,各奔西東,時有時斷,惟在民國五十年,我倆方在金門金沙中心國小,同任代用教師。至其翌年,人事變遷,又是各奔西東,因之,他之工作崗位,先後均無法固定,生活也無法安定,而我之遭遇,與他也是大同小異。據我所知,他所做之工作,於「八二三」砲戰之期間內,是在正氣中華日報社擔任校對工作,於某日,由金城騎單車欲返歐厝家,途中遇砲戰,差點中砲,途中雖危,而每日乃須照行上下班。因所找之工作,都是臨用,致所作之單位與項目,可說很多,有當過金寧鄉公所的錄事,有當過正氣中華日報的校對,有當過金沙中心國小::等校的代用教師,有當過社教館及金湖鎮公所的職員::等等之務,以當時之處境,可以說要混一碗飯吃都是無法得到安定,至於保障與保命,其時的金門青年,那就更免談了。 堂弟的社會活動,在年輕的時候,他參加了幾樣活動,所表現的非常特色,現舉證幾項,說明如下:第一項是參加金門籃球隊,他的球藝特別好,這是大家所公認的,凡一球若落在他的手中,對方用了三個籃球隊員的圍攻,在球場的比賽中,都沒有辦法搶到他的球。尤其投籃跳的很高,姿態也很美,不但在金門比賽有名,甚以金門籃球隊到台灣比賽,他也是很特色。第二項是參加金門的克難樂隊:當胡璉將軍任金門防衛司令官時,也就創導「克難」兩個字,無論軍民,都受鼓勵,尤其軍方,克難創造,表現優異。堂弟在金,雖非軍職,而當時的行政單位,常配合民間,舉行勞軍,雖無經費,而乃以克難之組成。其時金山鄉的葉鄉長德輝,本身也參加組團,並親自登台表演,其中有堂弟、及董子房先生:::等等之隊員,他們如何克難法呢?以樂器來說,都沒有用過錢去購買,只找兩個有口琴的,借用兩枝口琴之外,其他的樂器,有的用臉盆拿來敲,有的用算盤拿來搖,有的用畚斗拿來打,有的用杯,有的用碗,有的用筷子,有的用兩片石塊:::等等之物,只要能發出聲音,和出音階,上台之後,加上奏樂器的他們,有樂器聲之外,還有跳也有唱,站在台下的觀眾們,無論軍民,就拚命叫好,用力鼓掌,大聲的歡笑,造成戰地非常熱鬧,心情非常愉快,情勢毫不寂寞。尤其克難樂隊的服裝,奇形怪狀,又免花錢,以他們原穿在身上的衣服,糊上一些紙條,貼上幾朵野花,帽子上下左右,可比夏威夷跳草裙舞的化裝更鮮艷。 憶其當時,那一群伙伴們,年青活潑,體力充沛,能衝能跑,能唱能跳,意欲何事,即可即行,而人生之壽命,實太短促,所行之活動,只可英勢一剎那,原有那些同伴們,葉德輝、董子房,他們亦已離開人間了,他們到了西天,是否能有相約相會,這我就不知道了。第三項是參加卡拉OK歌唱,原他工作崗位,是在金門,民國六十八年七月,即由金門金湖鎮公所調職台北縣中和市公所,擔任清潔隊分隊長,為了結合眾多隊員們的感情和工作,於群體中,他與同事,常利用工作之餘暇或休假日,就用唱歌作聯誼,在他本身,歌也唱的很好,也變成了他對唱歌很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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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
戰地政務解除後,因任務需要從台灣調至金門服務,任職於軍管部所屬單位。因職掌業務屬性的緣故,和退役的老前輩們常有接觸,有時服務的對象就住在自己的村裏頭。自小,就和一些『老士官長』結下不解之緣;記得,曾經看過一張黑白相片,大小約五乘五公分,相片裏頭是一位長得瘦瘦高高的軍人,正在為二位穿著肚兜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洗澡,對於照片中的人物我感到陌生,後來,經過母親的說明才知道,那位小男孩就是我,小女孩則是我小時候的青梅竹馬││小玲,而幫我們洗澡的那位軍人叫做『冷伯伯』。相片中,我們正站在一個水泥砌成的蓄水池旁,看不出我的表情是哭還是笑,但看到自己幼時的神情,不禁莞爾一笑。 在我們村裏頭,有一位『老士官長』他是尉官退役的,私下我稱他老人家做『老朱伯伯』。每回當他看到我時,他總是會給我一個舉手禮(儘管他手持著柺杖),同樣地,我會回他一個『五百』。他老人家因病拄著柺杖,不良於行,走路一擺一擺地,獨居在一間三合院內,有時我會抽空去看他(在村中的老士官長都未婚,到現在幾乎都已凋零了),和他老人家天南地北的聊。 「朱伯伯,過年快到了,我寫幾幅春聯送你?」我問。 「那怎麼好意思呢?我用買的比較方便。」朱伯伯回答說。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不麻煩的。」 朱伯伯起身想倒茶水給我,我見他行動不便,急忙地說:「朱伯伯,我自個兒來就好!」 「我來,我來!」,他打開熱水保溫瓶的瓶塞,拿著一個玻璃杯,顫抖地倒滿了一杯茶,之後,把那杯茶遞給我,我急忙地接了那杯茶,順口向他道謝。 「坐啊,坐啊,」「這邊有茶點:::」他打開放置在茶几上裝有糖和餅乾的點心盒盒蓋。 「好,我自個兒來:::」我信手拿起一顆糖。 「家人都好嗎?阿嬤,父母親,太太,還有小孩子?」 「好,好,他們都很好,謝謝!」我點著頭。 「朱伯伯,最近你還好吧?」 「還行,只是行動不太方便而已!」 不待把話答完,他起身自供桌上拿了一包已開封的花生米,倒了些花生米在茶几上,叮嚀著我說:「吃,吃:::」。 我對他微笑著,卻遲遲沒有『動手』,他便抓了一把花生米,擱在我的手心裏。我和他在客廳內開始聊了起來,朱伯伯一時興起地說:「阿國,我們來喝點小酒好不好?」 朱伯伯知道我也喜歡小酌兩杯,而他平常一個人無聊難耐時,也會獨飲個一兩盅。 「我們到廚房去,廚房裏有一些下酒菜。」他起身拿著那包花生米,領我到庭院右側旁的『灶角』內,他從『灶角』的地板上拿起一瓶高粱酒,之後,用布擦拭著灶旁的圓板凳。 「阿國,請坐:::」「你平常也有喝酒吧?」 「是的!業務上需要,喝酒是難免的。」我說。 「那今天我們就喝它個痛快,好嗎?」朱伯伯說。 看朱伯伯心血來潮樣,我當下答應他的請求。 我們嗑著花生,啜起高粱酒,而花生殼迸裂開的聲響,正開啟了朱伯伯的陳年往事。 「朱伯伯,您老人家是哪一省的?有沒有回去過?」 那時候,剛開放大陸探親沒多久,很多老伯伯都會回大陸探親,我好奇地問著他。 「我回去過了,但家鄉都變了,變了好多!」 「那兒還有你認得的親人嗎?」我問。 「只認得親大哥一人,其它的後輩都不認得了。」他舉起酒杯做勢敬酒「來!」 我推測他這把年歲(七十好幾了吧!),父母親應該都已辭世了,心中保留著不便問起,但他老人家卻先說了:「回家祭拜過父母親的塋,他們在文革後都走了,過世很久了::」「家裏以前是望族,文革後家道就中落了!」 講到這兒,我看他的眼中有些落寞的神情,我即刻舉起酒杯回敬他「朱伯伯,我敬你,」我啜了一口酒,「一切都是時代的不幸!」 我們各自喝完了一杯酒,他急忙地為彼此又斟了一杯。 「好,好,朱伯伯行了」我示意不要倒太多酒給我,但是,他卻客套地倒滿了一杯。 「伯伯,謝謝!」 「我唱一首歌給你聽,好不好?」朱伯伯說。 「好!」對於朱伯伯的話,我感到相當錯愕,沒想到他會主動唱歌給我聽。 他開始引吭高歌,「唱山歌?::看那山高水長:::」(歌詞我給忘了!) 他在我的眼前高吭著濃烈的鄉音,雖然歌聲不怎麼樣,但曲調中卻流露著對故鄉的思念(我聽得出來);唱完歌後,我用力地口么喝了一聲「好!」 他謙虛地說:「哪裏,哪裏,破嗓子,見笑了!」旋即舉杯又敬了我一回。 隨著時間的流逝,『灶角』上的花生殼已經堆得一片狼藉,我和朱伯伯兩人也略帶酒氣,唱完歌的朱伯伯,一時不經意地濕了眼眶,兩行淚湧泉而下,他用顫抖的左手,拭著皺紋上那些無厘頭的熱淚。看他的神情,很像是一位童稚的小孩,內心正在吶喊著親情。 「伯伯,別難過::」我拉著他的手。 「你下午還要上班嗎?」朱伯伯問我 「不用了,今天是星期六,上半天班。」他可能是顧慮我是否還在公忙中。 「朱伯伯,平常有沒有一些老同事來找你坐坐?」為了讓朱伯伯遠離鄉愁,我撇開了話題。 「有啊!倒是榮民服務處的小姐和職員們常來。」 「朱伯伯,你一個人就這樣過一輩子,難道以前都沒有喜歡的人?」 「有啊!以前差一點和王家的千金」他手指向自己的背後。 「王家?」我不太瞭解他話中的意涵。 「就是官兵休假中心旁的王家。」朱伯伯說。 「哦!」我明白了,原來是我們村裏頭唯一姓王的那戶人家。 「三十五年前我和王○○曾經訂過婚,沒想到,到了要結婚的那一天,王家的阿嬤卻臨時取消婚約,把一些聘禮都退了回來,但是,聘金卻沒退還給我」朱伯伯憶起那段不愉快的過往。 「有這種事啊?!」我問。 「後來王○○就嫁人了!」 「當時你都沒生氣啊?」 「當時是很氣,但沒法子,嫁了就嫁了,或許,是我配不上人家吧!」 「這太離譜了::」 「只是聘金都沒退還給我」朱伯伯加強口氣地說,「婚結不成就算了,該還給我的,應該要退還才對啊!」,朱伯伯一股化悲憤為力量的口氣說道:「來,喝!」 我和他又對酌了一回。 「那後來有沒有再看上其它的女孩呢?」我好奇地繼續問道。 「傷心之餘,我離開了你們這個村莊,調到金防部一處,過了不久,就調到屏東○○○師,那時,在屏東認識了一個女孩,那女孩家就住在營區外頭,跟她交往過一陣子,也曾論及婚嫁,但她的父母親極力反對。」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