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生活札記》機場離別曲
在返回金門的前一晚,因為某些事情和男友起了口角,雖然事後已經握手言好,但由於自己的自尊心作祟,再加上要搭機回去,這一別下次見面又不知是什麼時候?我的心情極度的起伏不定,可以說是處於「ㄍㄧㄥ」的狀態,雖然男友看出我的心情不悅,用心的在旁逗我開心,但到了機場,我只是冷酷地提著行李,下了車就去check in:::: 原本既定的班機沒坐到,只好選擇其他航空公司的班機搭乘,我想我是該好好向他道歉,沒想到拿起手機竟然沒電了,我趕緊拿著硬幣走向公共電話亭,我一定要告訴他我有多愛他、請他原諒我的無理取鬧。天啊!為什麼他手機都不接呢?他該不會也這麼冷酷地不理我,連在機場裡送我、與我話別的機會也不給我?沒想到另一頭的他,記錯了我搭機的時間,打我的手機又關機,以為我就這麼回去了,他在機場跑裡跑外,始終找不到我的蹤影,而我則在公共電話亭不斷撥打著他的手機,殊不知他把手機放在車上,人就在機場裡尋找我!聽到航空公司不斷廣播,搭乘遠東航空公司,往金門的旅客請至第幾號登機門登機,飛機即將起飛,我只能帶著不捨及懊悔,落寞地步向登機門:::: 我們就彷彿像上演著電影「向左走、向右走」的劇情,明明就在同一個地方,竟然就是找不到對方,我的心涼了一半,我要說的話還沒說,離別前的擁抱也還沒有抱;雖然到了金門,這些話還可以再說,但在頓時之間我突然了解到,劉若英「後來」歌詞中所唱的:「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 之後與男友通電話,才知道我們都在機場尋找彼此的蹤影,聽了讓我們都哈哈大笑。在現在多變的世界,要維繫一段愛情十分不容易,尤其是讓人畏懼的「長距離戀愛」!過去,如果我有不成熟的地方,請你多多包涵!現在,我會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未來,如果緣分讓我們牽手共度一生,我一定要用我的心,好好愛你一輩子,不讓任何遺憾在我們之間發生!
-
《康乃馨的季節》母親的母親節
五月裡開滿了康乃馨花,第二個星期天送給媽媽:::,母親節又來到,心情人皆有異啊!去年寫著「不一樣的母親節」,今年卻見學生在做母親卡時,年紀小小的她寫的就更感性了─希望媽媽在天堂快樂;最近副刊上也一再看到為人子女的對母親的深深思念、句句呼喚,而我們是不是更該珍惜有媽媽在的日子呢? 本來,過年前接到來自馬來西亞的他們說外婆情況不樂觀,於是媽及哥姐在年後去了一趟,情況一樣,媽只說「那樣可快可慢」,那時身為人女的媽說「在或不在,也只有去這麼一次」,我打從心裡不贊成這種說法,親情至性可是不分時間、地點的。 大前天,也就是他們出國回來不到一個月,我和媽正看著八點檔連續劇,電話響起,「哈囉!」我聽到是新加坡來的長途電話,趕緊把話筒轉給媽,那時,眼皮不自主的動著,花了一點時間,才知是小阿姨的女兒、我的表姐打來的,然後聽到的是不可迴避的結果,外婆在晚間八點左右走了,九十七歲的她剛過完生日不久,媽著急了起來。接著我打了一連串的電話聯絡,打去馬來西亞二舅那兒,讓姐弟聊聊,外婆猶如在金門的老人家一樣,在兒子群中輪著住,而病重的此時是再也動彈不得了;然後打給大姐,看是否能再陪媽去一趟,送老媽媽最後一程;再打給三姐,看她朋友能否多費心,趕辦手續,讓媽能夠趕去盡為人子女的最後一點孝道,雖然她每在電話中希望自己的弟妹多辛苦些,老是說「媽媽只有一個」,但我倒也體諒媽,外公舉家遷到國外,媽顯得孤單。 來來回回無數通,媽有點灰心,想著不行的話只好趕做頭七時去,我們不放掉任何一點可能,大舅媽說得合情又荒唐:「你告訴他們老媽媽死了,請他們行行好、幫幫忙。」我想除非姐的朋友專人跑才有可能。先想到證件寄飛機,於是拿去請同學的弟弟幫忙,可是在機場地勤的他說「不敢冒這個險」,他們怕把東西弄丟;拿去給村中做快遞工作的他,他也說不能保證在中午送到,尤其天候不是很好;我趕著去上班,只好讓辛苦的媽坐公車去金城郵局寄快捷。我祈禱著「一切順利」,還好,手續趕辦中,而接到電話的第二天,大霧籠罩金門,早上尚義機場關場,好在下午媽上了飛機,由於和前去接她的姐未溝通好,在松山機場外枯等近二個小時,而姐著急的打電話回來問,直到電話來說他們要上高速公路了,那時已是晚上七點多,老人家夠受折騰的了,還好,老天爺幫忙成行。 在桃園姐家過夜,第二天一早來到中正機場,然後等,又是電話來去,這時是跨國電話,表姐自馬來西亞來電問「坐幾點哪一家的飛機」,七點二十分的班機,十一點半就應該到了,怎會下午二點多了還不見人影?我打去問姐再打去回覆,說是他們等不到人會自己坐計程車去,請表姐的兒子先回去,其實我們都懷疑「媽和姐真的會坐車嗎?」要從新加坡跨國到馬來西亞,可不是直達車啊!大家都只有等,而晚點哥再打去時,她們已經到二舅家了,真好! 趕上了,媽總算是了了一個心願,她老人家自小離開媽媽,如今自己已是阿嬤了,還得牽掛著老媽媽,前一趟,媽去掃了自己爸爸和大弟的墓,看到他們燒「電話」,回來後一直記著,她也想要燒給爸,姐原打算爸忌日時回來的,可是老天不作美,她沒回來,燒紙錢時她還提到「電話」,我問姐,姐說那是做功德時才燒的,我只好如是告訴她。我知道媽是如此一個重情、惜情的人,也好在身體還硬朗才能親自去這一趟。 天時、地利、人和,讓一個遠在金門的女兒飄洋過海、越過新加坡來到馬來西亞送老媽媽走到人生的終點站。母親的母親節,恐怕是難過了,不過應該是較無遺憾了吧!辛苦但值得!
-
願媽媽健康快樂!
─母親節給媽媽的祝福 春節過後,因瑣事我又回了一次娘家。在那期間,正趕上媽媽血壓高突發去掛急診。 媽媽血壓高屬於遺傳,外婆在世時就曾多年為此疾所苦,媽媽是外婆唯一的女兒,這惱人的高血壓也就不請自來的一脈相傳了。媽媽今年六十歲,血壓高已有七、八年之久,平日都有遵醫囑按時服用降壓藥,血壓控制的還算穩定。這次是什麼原因教媽媽突感不適血壓一下子飆到180呢?在做完一系列的抽血化驗之後,急診室的醫生看了報告之後對我們說:『病人該高的不高,不該高的全高』 全部都是醫學門外漢的我們,聽不懂醫生關於血糖、血脂肪、蛋白質等等的標準指數的說明,只好請醫生告訴我們媽媽的病情在日常中應當怎樣調養以達改善。醫生看了看正在病床上吊點滴的媽媽,很溫和的對我們說:『病人吊完點滴血壓降下來就可回家,按時吃我開的藥,平時切勿操勞,保持輕鬆的心情,動物性脂肪少量攝取,還有她目前的狀況不宜打麻將,同時務必戒煙。』 啊!不宜打麻將?戒煙?我們不約而同的偷偷看向媽媽,媽媽像似睡著,我和姐姐、弟弟相互對望:這下完了。 我們深知,媽媽麻將可以不打,可以不吃肉,可是││戒煙,對媽媽來講,卻有著勿庸置疑的難度。 在我的家鄉,五十歲以上的人,不論男女,都是『資深煙民』,我的父母也不例外。我們小的時候,不只一次聽外婆講述媽媽她寶貝女兒的菸齡傳奇:媽媽幼時常在其祖母左右,媽媽的祖母愛煙,媽媽每天的工作(其實是興趣)就是幫祖母捲煙,(據說那時鄉下還沒引進洋煙,大家都是自種菸草,曬乾後搓成菸絲,自己用煙紙捲來抽),媽媽可說是整個童年都薰陶在其祖母的煙霧繚繞中,後來大一點了,八、九歲的光景吧,媽媽的工作已不單單是幫祖母捲煙了,許是因為其祖母年事已高,動作失敏,煙捲好了,點煙一事也由媽媽代勞了,點燃後深吸一口,見那煙頭冒了火星,這隻煙才送到祖母口中。於是,媽媽每天不知不覺中,成了每隻煙的第一經『口』人,也在不知不覺中,被菸草的香味誘惑,大概十歲左右吧,媽媽在其祖母的慈威庇護之下,開始躋身於當時浩浩蕩蕩的煙民大軍之列::::所以說如今媽媽雖年已六十,而菸齡,卻不折不扣,屆滿五十年之久! 我們姐弟三人,也無一倖免的,從小在父母免費的二手煙之中裊裊成長。好在我們的祖母煙癮不大,捲煙一事也從不假他人之手。 唉!真不知該為媽媽的『誤入歧途』而嘆息,還是該為自己沒參與我祖母的捲煙活動而慶幸。 青春期的時候,無數次在爸媽香菸燃起的時候,我都會大聲抗議:別再抽了,害我都長不夠高!而面對我的抗議,爸爸總是很無奈:我也知道抽煙不好,可是不抽,妳叫我要怎麼辦? 噗││爸爸這樣說時,我準會破口笑出,唉!真是『抽之有理』呀! 在媽媽初患高血壓的時候,就曾被醫生告知戒煙為妙,媽媽一開始也身體力行了一段日子,後來血壓逐漸被控制住了,媽媽便遺失了警覺性,加上關鍵的誘因││爸爸每天照時不誤的在一旁吞雲吐霧,媽媽終於又在煙霧中淪陷:::: 我們眼見媽媽不抽煙遠比絕食還痛苦,誰也不忍心再強迫她戒煙了,反正近幾年媽媽也沒在增添其他症狀,血壓也趨於正常,那煙,就由她抽去了。 這次,媽媽不但血壓升高,還連帶查出幾樣不可輕忽的症狀,脛椎生了骨刺,毛細血管也有輕微的堵塞,難怪醫生會特別強調務必要戒煙。 回到家裡,我們開始輪番上陣,大力宣傳抽煙對身體的危害。 先是姐姐說:『媽,您如果不聽醫生的話,煙照抽,那下次去醫院,可就沒這麼快回來嚕,血管堵塞就是個警訊,嚴重會導致中風喔。』 再來是我:『媽,這煙是真的不能再抽了,醫生說,您目前的狀況並不嚴重,只要不長時間打麻將,不抽煙,很快就會好轉。您看我這麼久才回家一次,您希望我回金門後每天擔心您的健康嗎?』 老媽很聰明的把頭轉向兒子││我弟弟,示意照順序該他發表『政見』了,弟弟很配合,還特地清了清喉嚨開始他一貫的搞笑:『媽,您如果把煙戒了,不但對身體大有好處,還能提升您的氣質哩,您看,全村的老太太們都抽煙,只有您不抽了,一定能顯得您形象優雅、鶴立雞群喲!』 我們都笑,只有老媽表情凝重,口中喃喃自語:『不叫抽煙了,這行的通嗎?』 『媽,您一定可以的!您那麼勇敢!』 『媽,您準能把煙戒掉,您那麼堅強!』 『媽,您是我心中最偉大的媽媽,您絕對能做到!』 做兒女的,適時狗腿一翻,一頂頂無形的高帽套在媽媽的頭上。 媽媽環顧眾人,許久,點了點頭:『我試看看。』 耶!!!媽媽終於同意戒煙了! 那天開始,我們隨時監督媽媽的戒煙行程。有時看著媽媽眼睛盯著香菸,流露出急切的渴望,唉,看了真叫人『我見猶憐』哪!我去買了一整盒的青箭口香糖,給媽媽隨時放兩條在衣服口袋,聊充煙飢,姐姐買了很多戲劇的VCD,全部挑了媽媽愛看的名劇,叫媽媽想打牌時就看VCD打發時間。每天晚上睡前,我都會查詢一番:『媽,今天抽菸沒?有偷偷抽嗎?真的沒喔?喔,好,媽真厲害!』最後還要記得補一句讚美,以玆鼓勵。 伯母和嬸嬸她們都不相信媽媽可以戒菸,在大家印象中,媽媽的煙癮是出了名大的。她們私下打賭,我媽媽這樣硬憋著不抽煙,絕不會超過三天,就又會煙香再起。說真的,我們也是很擔心,畢竟媽媽以往總是煙不離口、口不離煙的『資深』煙民,這樣叫她說不抽就不抽了,成功地把握其實連我們也不知道會有幾分。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看的出每天媽媽都在度日如年,爸爸抽煙的時候,媽媽總是一臉痴迷的望著,眼裡滿滿的都是羨慕,於是我就建議爸爸最好別在媽媽面前抽煙,因為這樣很容易讓媽媽受刺激,爸爸聽從了我的建議,再抽煙時,就會很體貼的到院子裡去抽。 我問過媽媽:『媽,您好幾天都沒抽煙了,還會很想嗎?』 『不是想,是饞,很饞。』媽媽像個被禁足的孩子,無限委屈,令人動容。 『媽:::』我開始在腦中組織比較可口且易吸收的『忠告』。 『丫頭,妳別動腦子想勸我了,妳放心,媽這次是真的下決心戒煙了。都這麼多天沒抽了,再抽的話,這幾天的苦不就白捱了。』媽媽拍著我的肩對我說。 『媽,您真偉大!』我摟著媽媽親她臉一下。 看上去媽媽戒煙的第二個星期,好像比第一個星期好過了,媽媽不在盯著香菸出神了。但是,一次我無意中發現,媽媽手中拿著一隻沒點燃的香煙,湊在鼻尖用力聞,我看到那情景很捨不得,更不忍心跳出來『發現』她的秘密,悄悄的走開了。 我可以一天不吃飯,或者一天不喝水,再或者兩天一夜不睡覺(這是不久前的經歷),都可以,但是,如果我一天沒摸到電腦,我會心神不寧、坐立難安,像斷手斷腳一樣,痛苦到無以復加的程度。所以,我想我很能了解在這幾近不人道的戒煙運動中,媽媽的痛苦指數有多高,尤其,像她那樣抽了五十年煙的人。 看媽媽時常有些落寞的眼神,我真的很心疼,可是媽媽的健康容不得我心軟,所以,媽媽忍受煙癮氾濫的折磨,同時我也陪著她一起煎熬。 我回金門前,特地一整天沒出門,專心在家裡陪媽媽,自然也少不了提醒媽媽戒煙的事,萬不可前功盡棄。媽媽氣定神閒,只叫我儘管放心,她保證一定能做到。 現在,我每次打電話給媽媽,開口第一句話不是像往常問她『在做什麼』或『吃飯了沒有』,而是關心她『都沒有抽煙嗎?』或『還會很想抽嗎?』,媽媽的答案總是令我滿意和放心的。 轉眼之間,我回來金門已經二十多天了,昨天又打電話回家,是爸爸接的,說媽媽不在家。我趕忙趁這個機會做了個調查,問爸爸是不是真如媽媽所說,她一直都沒有抽煙?爸爸說是真的,說有一次他考驗媽媽的意志,故意點煙在她面前抽,媽媽竟一點都沒被吸引,用手煽了煽煙霧,就走開了。爸爸還說,媽媽最近身體一直都很好,血壓沒再高過,氣色也變好了,彷彿年輕了許多::: 是了!勇敢又堅強的媽媽,真了不起!我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我想,媽媽已經克服了煙魔的折磨,是真的把煙給戒了耶! 我於是興起一股打鐵趁熱的念頭,慫恿爸爸:『爸,您看,媽媽都把煙戒掉了,您不想跟進這項偉大的壯舉嗎?』 『我說丫頭,妳媽媽是因為生病才必須戒煙的,妳可別把我也扯進去,我好好的妳叫我戒哪門子煙哪?告訴妳吧,我要是戒了煙哪,那才真的會生病呢!』 什││麼?我沒聽錯吧?戒了煙才會生病?這是打哪挖出來的歪理呀?我幾乎瀕臨錯亂,老爸,有你的! 我對著話筒吐了吐舌頭,唉!好吧,別管那麼多了,想想媽媽戒煙初期的痛苦與煎熬,那實在不是我樂見於爸爸身上再重演一遍的戲碼。父母現在都好好的,不就是我們最大心願了嗎? 又是母親節,彷彿空氣中都飄蕩著康乃馨的芬芳,遠方的媽媽,女兒在這溫馨的、只屬於您的節日裡,祝您永遠健康快樂,您聽到了嗎?
-
《滄海一粟集》吳魯與陳德祥小傳
先前,地區書畫名家吳鼎仁先生欲出版︿金門古書畫藝術﹀巨著,得知晚清晉江第一狀元吳魯先生,生前曾與先曾叔祖陳德祥先生交遊甚契,來電索取當年兩人交往資料,因四嬸婆、先伯父、先父在世時,均對先曾叔祖之生前事蹟有所描述,所以,個人乃整理手頭資料,並就記憶所及,勉強就原始資料,擠出一些足資參採的事蹟,做為是書的一些補白,希望不會給人以一種只是應付或應景之作的聯想才好。 陳德祥先生(1873│1932),為我浯江下坑六郎公派下第二十五世裔孫可雲公之五子,他以字行命名,屬「期」字輩,本名「期敦」,塾名「德祥」,生於清同治癸酉(1873)年三月廿九日辰時,卒於民國二十一(壬申,1932)年十一月廿五日巳時,享年60歲。 德祥先生之德配,即先曾嬸婆祖蔡氏,閨名諱玉衣,享壽七十二歲而亡,她生於清光緒丙子(1876)年三月初七日辰時,卒於民國三十六(丁亥,1947)年九月十一日申時。據家父生前告知:先曾嬸婆祖,係地區教育界前輩│蔡錫忍老師之親姑姑,亦即地區醫界翹楚│蔡建鑫先生之親姑婆;另據蔡老師說,在他小時候,時常到下坑找姑姑玩,甚得其姑姑和姑丈一家人之歡迎與喜歡。 德祥先生育有二女一子,長女曰春嬌,長住緬甸的首都仰光,次女曰愛嬌,長住印尼的勿里洞;其中愛嬌姑婆,曾於民國八十一年返金省親,她當年已高齡八十有二歲;長男曰炳榮,炳榮叔公不幸因病早逝,葬地在瓊林。 炳榮叔公之承繼男水琛公,原名水生,係立繼其堂兄詩漳公之次子;水琛公之長子即筆者、次子即為庸等昆仲,算起來,他們均係先生之曾侄孫輩也。 德祥先生一生樂善好施,性喜讀書,古文根柢極佳,尤工書法,耽喜交遊,與當時閩籍名士,如狀元吳魯先生、書法家王星源(秋槎)先生等,均過從甚密,並時有詩書相酬唱,傳為一時美談。從陳添財宗長家藏吳魯先生贈送給先曾叔祖的行書對聯,可見一斑;聯曰:「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惠風和暢遊目騁懷」,上款是:「德祥仁兄大雅正」,下款是:「肅堂吳魯」,可見兩人交情之深厚。 先生於晚年時,曾攜次女愛嬌赴勿里洞遊歷,於回程中,路經新加坡,不幸染疾,雖經立即延醫治療,惜藥石罔效,終告不治,竟客死於星,並卜葬於此。 吳魯(肅堂)先生(1845│1912),係福建晉江人,為清光緒十六(1890)年庚寅狀元,(吳魯先生中狀元時,已高齡四十又五,可以說是大器晚成的老狀元郎了。)其書法尤善小楷,整秀無匹,曾三度遊歷臺灣,並曾館於磚橋吳宅,後又館於板橋林家,其子鍾善,且曾任林本源之西席(即老師)。 據臺北文獻會︽中原文化與臺灣︾一書略謂:「方其少時,父營商於金門,時至臺灣,魯從之,及貴,臺人視如鄉親,爭乞其書法為榮」。另復據江春霖先生撰述之︽吳魯墓誌銘︾中略稱:「公餘益肆力於學,書法精絕,名噪都下」他流傳民間的墨蹟,以楷書居多,次為行書對聯,書風兼有眾長,含蘇、米特色,富厚閑雅。其楷書因受閣體影響,故極為工整端嚴。 據說,清同治的乙丑年間,僑居菲律賓的富商蔡啟昌先生,因經商致富,當葉落歸根,回到老家│福建省南安市的官橋漳裡村,相中了村邊那片叫「漳州寮」的風水寶地,於是,他不惜斥鉅資買地,並且劍及履及的大興土木,開始興建蔡氏豪宅。 聽說豪宅既成,其門廊石柱和廳堂隔扇,有許多字畫,內容有警世名言、蔡氏家訓之類;畫圖多山水花鳥。其中不乏名家手筆,如讀書樓上的木隔扇中,就有晉江籍狀元吳魯等人的書法真跡。吳魯先生的書法名重當時,可見一斑。 另就吳、陳兩人之生卒年、月、日推敲,吳魯生於西元1845年,陳德祥生於西元1873年,據此可知:先曾叔祖德祥先生,年齒少於吳魯先生二十八歲之多,而貴為晉江第一狀元的吳魯先生,竟以「仁兄」尊稱之,一方面也許是商場往來或文人酬唱的慣例,然若以另一角度思之,則先曾叔祖在道德、文章等方面,亦必有足資稱道及可觀之處,如若不然,何克臻此?
-
《康乃馨的季節》溫馨的五月─感謝媽媽
「五月裡開滿了康乃馨花,第二個星期天送給媽媽::::」聽到女兒在哼這首熟悉的旋律時,提醒我每年一度的母親節到了。再看到她們像拚命三郎似的,想做一個母親卡要參加學校的教孝月比賽,表情真是認真而美麗。當我想一窺究竟時,她們卻把東西往身後藏起來,她們的理由是等母親節到了這一天,才要給我一個驚喜,現在要暫時保密。這個理由我可不苟同,要送給我的東西,卻不能先睹為快,還賣我關子。有道是:「百善孝為先」,孝者,順也,不順從父母的意思行事,首先第一關就通不過,甭談其他。 想起小時候,家裡人口眾多,食指浩繁,對媽媽的印象就是只見她整天跟著爸爸出門耕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永遠有做不完的農事活兒,難得有空跟我們談一些女孩家的事情。至於我們是如何長大的,反正有得吃有得穿,日子伴我成長,其他方面就順其自然發展;感覺我與阿嬤相處的時間多,每天料理三餐之事都是阿嬤和姊姊,加上我們這些小搗蛋穿梭幫忙,一頓飽餐就可上場了。 媽媽沒時間理我們,我們可以諒解,阿嬤說:媽媽因為都懷鳳胎,而同房的嬸嬸卻龍胎頻傳,所以媽媽很怨嘆肚皮子不爭氣,使得她與我們的疏離。可是在我漸漸懂事之後,才知道其實媽媽心裡所受的壓力與委屈,身處在那個重男輕女的農業社會大家庭底下,生一個兒子決定她在這一家中所立足的地位,也是女人一生中最風光的事,而媽媽覺得一定是她上輩子做錯什麼事,否則為什麼沒兒子的命。話雖如此,女兒成群,卻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們其中之一淪為養女,可見我們還是她懷胎十個月的心肝寶貝、心頭肉。在一次兒時頑皮的記憶中,讓我印象受深刻感受媽媽那一份默默付出的愛。 那個時候,想看一場電影不容易,偏偏我又愛看,而沒有爸爸的允許,任誰也不敢私自行動,所以吵鬧不休,終於惹惱了爸爸,他拾起木棍就先發制人,見狀我拔腿逃之夭夭,直到天黑才回家,未料爸爸早已在回程路口等候多時,想他必然火冒三丈,狠狠的把我修理一頓,連走路腿都發軟,媽媽即時出現背我回家,並幫我擦紅藥水,媽媽沒有怪爸爸抓狂使狠的打孩子,反倒是說我黑白吵,算是罪有應得,媽媽如此維護爸爸的威嚴,證實她平常說的話:「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所以一家之主所決定的事,女人只有服從並概括全受了。 然而媽媽是行動派者,事情沒少做東西又捨不得吃。記得她生下妹妹做月子時,吃的只是麻油拌麵線或外加一個自家養雞所生的土雞蛋,就是很好的補胎品,幾次嗅到香氣四溢又令人垂涎三尺的麻油香時,早忘了老人家再三叮嚀交代小孩子不可以進產房的話,偷偷的掀開門簾把頭往裡探看,媽媽看見我們時,就把到嘴的麵線又推回來,說是已經吃飽了,要我們幫忙收拾收拾,這下子正合這些小饞鬼的心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東西端了就往外跑,然後好姊妹一起刮分掉,抹抹油膩的嘴巴,還意猶未盡。這就是媽媽無聲的愛,我們都不分輕重的照單全收,想來有點汗顏如此不懂事。 當結婚後也經歷懷胎生子之事,媽媽對我的月子可是一點也不馬虎,可惜我和她一樣生女兒的命運,看同房妯娌,當喜獲麟兒時,就母挾子貴光環四射,兒子滿十二天─剃頭,滿月─炒油飯,滿週歲─大宴親朋好友,真是累到不行,累得值得。這一切從頭到尾盡收眼底,原來生男育女的差異如此天壤之別。媽媽的心情我豁然了解了。 然在我模糊的記憶裡,其實媽媽曾不只一兩次與光環交錯過,她常感嘆說:她從幾歲就嫁到這個家,懷了幾男幾女,可是如今兒子安在哉!媽媽生兒子總是保不住,命大福大都是女兒,原來媽媽不是生不出兒子,而是與兒子無緣。這些與前世因果或命理風水有關係,不管信抑或不信,我看到爸爸為此多方努力,結果還是徒勞無功,這就是宿命,無法改變的事實。慶幸女兒個個都很孝順,聊可安慰矣。 媽媽是一個傳統的中國婦女,上奉公婆,並照顧久病的先生,庸庸碌碌辛苦了大半輩子,生活儉約,沒有半句怨言。近年來爸爸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倍感覺孤單極了。如今她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女兒回娘家,家裡增添熱鬧氣氛,然後跟小孫女玩簡單的四色牌,看著一老一小用生硬的國、台語撕殺,玩得有模有樣的真有趣;小女幾時學會玩牌倒是嚇我一跳,雖然四色小牌是家戶諭曉,人人會玩的民間玩意兒;而小女的啟蒙老師竟是外婆,想來培養一個小對手真是有一套,老媽子有你的。 今年母節親即將到來,在享受為人母的天倫之樂時,更不可以忘記為人子女的責任,俗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媽媽的愛永遠溫暖我們的心,所以我們姊妹也常陪伴她左右,並且孝順她的,在我們的心目中她是一個雖平凡但絕對偉大的媽媽。
-
將軍與蓬萊米
雖然將軍曾經交代不得把她調動,但其權責在金城總室,並有先調動後報備的明文規定,過於干涉或關說,實有失上級單位之原則。但我自己也知道,要有挨刮的心理準備。 然而,一天、二天,三天、五天過去了,依然不見將軍傳喚我去聽訓的動作,心中暗自慶幸,莫非將軍法外施恩、不再追究,或者是他另結新歡,早已把蓬萊米忘掉?無論是基於什麼理由,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只要不找麻煩就好。可是,一切並不如我想像的那麼單純,原來將軍返台休假,十天假期屆滿後又回來了。 那晚,我步上政戰管制室陡峭的石階,心情格外地沉重,並非怕挨罵,而是對將軍的人格產生極大的懷疑。堂堂一個中華民國陸軍少將,竟然會有如此的行為、糜爛的私生活。這種將軍,或許早已失去革命軍人的軍魂,一旦反攻大陸的號角響起,是否能和敵人做殊死戰?還是躲在蓬萊米的懷裡,做一隻縮頭烏龜? 「報告。」我在門外喊著。 「進來。」將軍的聲音震耳、難聽。 我在他的辦公桌前立正站好。 「我不是交代過你,不要把蓬萊米調到別的地方嗎?」將軍坐在藤椅上,面向壁,怒目斜視著我。 「侍應生調動的權責是金城總室,」我深恐激怒他,低聲而禮貌地說:「可能是最近幾個航次,新進了不少年輕、姿色較佳的侍應生,才會暫時把她調動。」 「你睜大眼睛看看,蓬萊米她老嗎?姿色難看嗎?」將軍激動地,「我官那麼大,不僅沒有嫌棄過她,反而讓我沉迷,那些少、中、上校軍官還會看不上眼嗎?」 「特約茶室調動的命令已經發佈,侍應生也按規定到新單位報到了,下一次找機會再把她調回去吧。」我低聲低調地說。 「你們擺明和我作對!」將軍怒氣沖沖、聲音高亢。 「報告副主任,誰膽敢和您作對,」我有點氣憤,但馬上又回復到低調,「為了調動一位侍應生,讓您生那麼大的氣,實在感到羞愧。坦白說,山外茶室距離這裡很近,以後您不是更方便嗎?」 「方便個屁!」將軍轉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山外茶室軍官部人多又複雜,去買票的都是一些小尉官,我是少將耶,」他指指領上閃閃發光的星星,「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少將、我是將軍呀,怎麼好意思去跟那些小官爭先後。」 「副主任您還是可以採用老方法啊,」我為他出點子,「跟以前到庵前茶室一樣,先在管理員辦公室等候,再請他們替您安排,不就行了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山外軍官部人多又複雜。你動動腦筋想想看嘛,蓬萊米人長得那麼漂亮,服務態度又好,將來一定會有很多人買她的票。而那些小尉官,都是一些沒讀過什麼書的人,懂得什麼衛生常識。這一下好了,讓她被那麼多人搞,不得性病才怪!」將軍憂慮地說:「一旦得到性病,還會傳染給別人,你知道不知道?」 「革命軍人上前線,刀槍大砲都不怕,相對地,敢到特約茶室買票的人,那會怕性病纏身。」我故意說。 「你不要強詞奪理,盡說些風涼話!」將軍不悅地。 「我是實話實說,」我辯解著,也企圖給他一點小小的難堪,「副主任您不是也中過鏢嗎,現在不也沒事了。」 「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藥、打過多少針?甚至不敢回台灣休假,怕傳染給我太太。」 「既然怕,就不要……」我不敢把「去」字說出口。(九)
-
肝腸如雪義氣如雲
———」白話留庵詩文集序「後記 「嗟乎!我知古宋遺民之心矣。窮愁潦倒,滿腹牢騷,胸中塊磊,無酒可澆,故借此殘局而著成之也。然肝腸如雪,義氣如雲,秉志忠貞,不甘阿附,傲慢寓謙和,隱諷兼規正,名言成串,觸處為奇,又非漫然如許伯哭世、劉四罵人而已。」這是︽水滸後傳︾作者、明萬曆年間,自署「雁宕山樵」的陳忱在其序言裡所寫的一段話。 這幾句話用以寫明末遺臣故老盧若騰的為人與詩文,最適切不過!宋之亡於蒙古、明之覆於滿州,時也,勢也。是以末世遺民感慨遁隱無門,亡國孤忠哀嘆無力回天。遂發而為文,「如痛者之呻」;遂詠而為詩,「如哀者之哭」;窮愁潦倒,滿腹牢騷,胸中塊磊,無酒可澆,故借此殘局而著成「島噫詩」也。 「島噫詩」是盧若騰眾多著述、但少數傳世之作。民國四十八年春,金門明魯王塚發現,得知另有「留菴文集」十八卷、「留菴詩集」二卷、「與耕堂學字」二卷、「制義」一卷等書存焉。「島噫詩」全書三十七頁,每頁二十行,每行滿寫二十三字。第一頁「小引」,第二至四頁為目錄,下為本文,計一百零四首。 據︽金門盧氏族譜︾所載,「大司馬公諱若騰字閑之,一字海運,號牧洲又號留庵,別號留庵居士,崇禎丙子舉人、庚辰進士,召對稱。旨特授兵部武庫師主事,提督京衛武學帶管編軍,陞本司郎中,又陞浙江部政司參議兼按察司僉事,整飭寧紹兵備道,巡視海道,又陞鎮江監軍道,又陞巡撫鳳廬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又陞提督軍務兼理糧餉,巡輔溫台寧處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加兵部侍郎,再加尚書通議大夫。妣許氏初封恭人、晉封太淑人。生明萬曆廿八年庚子(西元1660),卒清康熙三年甲辰三月十九日(1664)。」 牧洲公於浙江任上,遺愛百姓,士民建祠奉祀,有「盧菩薩」之稱。巡撫溫處寧台,遇清軍南下,牧洲公守平陽,力戰中矢,遇水師救出。聞閩變,痛憤投水,為同官救起。旋潛入滃州,輾轉入閩海,偕王忠孝、諸葛倬、沈宸荃、曾櫻、許吉璟、辜朝薦、徐孚遠、郭貞一、紀許國、沈光文等居金門,自號「留菴」。永曆十八年(清康熙三年),與沈佺期、許吉璟東渡,寓澎湖。病亟,值崇禎當年殉難之日,一慟而絕。遺命題其墓曰「自許先生」。 牧洲公「秉志忠貞,不甘阿附」,戎馬半生、間關流離;為人風情豪邁,詩文斐然可觀。縱有丹心日月卻忠義浪擲之憾,然其似雪肝腸、如雲義氣,豈我輩能望其項背乎?然則,時人言不諳典,望文難以生義,又如何能琢磨出祖先的哀腸百轉?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爰以「島噫詩」之目次為綱,補錄其餘若干,合計一百四十一首,不揣冒昧、勉力為之釋譯,名曰︽白話留庵詩文集︾(詩卷),以廣流傳。斯情斯志,有不容已於言者,企望時賢容我托大、不吝斧正!是為序。乙酉立夏金門賢聚顏炳洳識。 在過去將近一年,筆者花了相當時間去了解明末賢聚盧若騰的生平與詩文著作。有出於對於鄉賢崇敬緬懷的情愫,也有出於對先祖及這塊土地單純的摯愛。 過去,金門文風鼎盛,科甲聯登,夙有「海濱鄒魯」美名。但是,生於斯、長於斯的我們,對於鄉賢前輩的認識卻十分有限!這麼一個具有豐富歷史人文的地方,這麼一個才士達人輩出、望重於士林的地方,這麼一個祖先遺留詩文或述作質量皆有可觀的地方,我們投注的目光竟是如此的漫不經心! 在臺灣一片本土化大行其道的時候,處在兩岸中繼的金門卻逐漸模糊失焦。對於在地或漂泊各地的金門人而言,我們無法適切的彰顯出金門的重要性、為金門取得合理的歷史定位,也無法經由金門特殊的身世遭遇,營造自身的「文化認同」或「金門意識」,甚至,進一步凝聚內部向心力,並由此激發出愛鄉的熱誠、和身為金門人的光榮感。 容或傷感有之,惶愧有之,但如何善盡作為這塊土地的一份子,顯為當前之急。自金門解嚴、兩岸交流再續之後,在地方文史工作者鍥而不捨的努力下,我們也逐漸體認到,在大力從事硬體建設的過程中,維護金門文化資產的重要性與必要性。在目前這個階段,我們所能琅琅上口者,不外乎閩南建築和戰地遺跡!我們會喟嘆在時光遞嬗中,有些涉及硬體保存的建築或戰爭遺跡,隨著地方發展而遭到拆建或毀棄。但是,對於祖先們嘔心瀝血著述的典籍,我們始終若即若離,對於那些早已散佚無存、或者湮沒不彰的典籍,也未曾表現出應有的關心! 一塊土地、一方水土所哺育出的人民性格,不是源自那些燕尾馬背屋脊,也不是那些花崗石或軌條砦,而是一代代祖先們掙扎的汗水與血淚所書寫。於是,我們知道「紹興人」的靈明聰慧,知道「溫州人」積極打拚;知道「湖南人」的倔,知道「上海人」的詭;知道「東北人」的伉爽利索,也知道「西北人」的執迷不悔。 土地的性格就是人民共同形塑的性格,除了口耳相傳之外,最重要的理當是文字紀錄。金門這樣一座孤懸一隅的「荒僻之島」,這樣一座充滿煙硝的「戰火之島」,這樣一座令百姓喪亂四處的「流離之島」,這樣一座數度肩負振衰起弊、興滅繼絕的「希望之島」,它的人民該有著怎樣的一種複雜性格?撫今追昔,透過先人的文字記敘,我們不必然可以如實感同身受,但,至少還能尋出一丁點兒蛛絲馬跡! 盧若騰在其「島噫詩」小引裡自敘:說到詩的數量,沒有比今天這島上(金門)更多的了。充滿憂慮愁緒的詩、悲痛哀悼的詩、憤恨埋怨激烈的詩,到處都有,而且無不精緻巧妙。試問其何以會如此精巧呢?雖然當極度憂愁、極度悲痛、極度憤恨激烈的時候,若有人反而情不自禁的發出笑聲的,我私下會引以為恥!自從回到這海島定居以來,雖然經常因有所感受而吟誦詩歌,但不曾想過是在寫怎樣的詩,也未曾想過要把詩寫得如何精緻巧妙。就只當做是病痛者的呻吟、哀傷者的哭泣,抒發鬱悶不順之氣而已。把它們寫在紙上,寄給志同道合的朋友。寄望將來有能夠了解我的人會說:「這是當年島上的病痛之人、哀傷之人啊」!我應該就會感到很安慰了呀! 詩是用以抒發鬱悶不順之氣,理當有所感而發。感於自身遭遇,感於土地的命運與身世。然而,先人的著述動輒距現代達數百年之久,非僅時移勢異,語言文字格格難入,連字面上的意思有時都難以掌握,更何況理解其深層的幽微韻緻。因此,重新白話詮釋、整理,並新編付梓,讓更多的人重新認識金門的價值,也許這一切都還只是第一步。 對於文化局補助金門文獻出版,用意善美,值得稱許,然而,對於文獻價值或文化資產的理解定義,或許還有斟酌的空間。文獻的琢磨畢竟不似散文、小說可以天馬行空!不曾用力其中者,大概很難體會個中三味! 此番「白話留庵詩文集」(詩卷/文卷)也歷經字斟句酌的難產過程,承蒙台大歷史博士洪進業學長的協助釋疑,另承族親盧懷琪、盧根陣兄弟,對於盧若騰家譜世系的最新資料,以及相關照片的提供與建議。去年以來,進業學長和我及數位朋友,幾度在金門日報提及所謂「新金門人」概念。一方面當然為了和「大台灣」意識做一個對照,強調金門的主體性,以突顯金門處在兩岸分立對峙的尷尬處境;另一方面,則是「新金門人」這樣一個概念,在金門這塊土地上,具有超越「政黨」屬性、或是「藍綠」光譜的「制高點」優勢,如果適度凝聚這股力量,則於「朝」可以逐步帶領鄉親擺脫狹隘的宗親認同窠臼,凝聚發展金門共識;於「野」,則或可減緩金門民進黨的朋友來自於中央綠色執政對於綠色朋友在金門開拓不力的指責與壓力。 對於外界來說,法定文化資產所限定的那些磚牆瓦石或許珍貴,但是如果要讓外界重新認識金門這一蕞爾小島所擁有豐厚、獨特的文化資產,則非典籍與先賢不為功!留庵詩文集和盧若騰,以及眾多金門鄉賢遺留的古籍文獻,都是有待所有金門人共同來挖掘的寶貴資產。 金門是一個政治象徵大於實際價值的特殊地域。無論是人口結構或是內在屬性,都不該用臺灣那一套價值標準來衡量。因此,新金門人價值、乃至新金門主體意識的建立,不在於我們多復建了幾所閩南建築,多保留了幾處古蹟,甚至多編寫了幾本文獻典籍。而在於,我們是否懷著崇敬虔誠的心意,試著理解從老祖先喉嗓間所擠壓出來的聲音?
-
邂逅粘土藝術
粘土藝術是一項新興的藝術創作,發源於西方婦女將吃剩下的麵包加樹脂揉成麵糰,順手捏成一朵朵的花卉,如玫瑰、海芋等,後來日本人加以發揚光大,研發出各式材料,如將紙漿加上樹脂合成「紙粘土」、麵粉加上樹脂及食用防腐劑合成「麵包土」:::等等。 製作紙粘土一般都用朔的,有點像捏陶或捏泥,但實際上她是比較有延展性的,而且可以表現得更細膩,因為不用燒朔的關係所以在成型時就大約可預見作品的貌相。 初學者剛創作時可以從簡單易表現的作品下手,如造型簡單的水果、可愛的玩偶、小飾品、花卉等,先觀察各種物品的特點,從自己最熟悉,最喜歡的東西作起,會覺的比較順手,較有成就感的。 最近一次接觸粘土藝術,是參加文化局辦理,由地區紙粘土老師林蓉指導的「粘土創作班」,林老師為地區研究紙粘土的先鋒,當金門地區對紙粘土還相當陌生時,林老師隻身赴台研習創作,投入相當的金錢與時間,一度還想赴日深造,對於紙粘土的愛好與付出可見一斑,同時也為地區開創了另一扇藝術之窗。 林老師首先指導學員創作一個面紙盒,發給每人二包紙粘土,一個盒裝面紙,先將盒裝面紙用保鮮膜包裹好作為模型,再將粘土放在玻璃板捍成厚約○‧2的土皮披在紙盒上,作成面紙盒的模型,然後依個人喜好在作品上朔型創作,有的學員捏出許多花朵在紙盒上,有的學員把童話故事的景象搬到面紙盒上,也有學員把心中潛藏的意象表現出來,更有學員把愛吃的水果,心愛的人都朔成藝術品了。 當朔成後,就上顏色,水性的顏料均可,這一點就考驗學員的美術天份了,有的學員用漸層法,將色彩一層層的塗上,產生濃淡層次感,有些學員將整個作品塗得深厚,再用水洗出層次,煞是有趣,最 後放乾二至三天後噴上亮漆為成品。 創作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幸福與快樂,藝術賦與一個平凡的紙盒無限的想像與驚奇,感謝有這麼美好的經驗接觸紙粘土藝術,期待下一次美麗的邂逅。
-
將軍與蓬萊米
「別太在意啦,」我安慰他說:「按規定買票,又不是白嫖;他能來,你為什麼不能來?」 「話雖不錯,」他依然有些顧慮,「和他相處已不是一天二天了,政戰部誰不知道他的為人。沉迷酒色的長官,心胸不僅狹小,手段也格外地毒辣。」 「沒那麼嚴重啦,了不起到他辦公室去聽聽訓。」我不在乎地,「不怕貴官您見笑,為了特約茶室和侍應生的事,我是經常被叫去刮鬍子的。」 「你們的業務,不是石副主任督導的嗎?」他不解地問。 「人家是將軍,官大。」我帶點嘲諷,「外表看來一副無精打釆的樣子,但一喝起酒、吃起狗肉、談起女人,精神就來了。如果我沒猜錯,他對自己督導的業務一定不感興趣,只有特約茶室才是他最關心的,主任應該讓他督導政五組的業務才對。」 「媽的,看見我買蓬萊米的票就不高興啦,真是小鼻子小眼睛。」他有些憤慨,「有家有眷的人,還經常跑特約茶室,粘著人家蓬萊米不放,比我們這些王老五還不如、還低賤!有種就把她娶回家當小老婆,以後就沒有人會跟他爭了。」 「貴官也不要太高興,」我笑著提醒他說:「蓬萊米雖然好吃,但吃多了,也會有消化不良的副作用,別中鏢了!」 「這點老弟你放心,」他得意地說:「我二十幾歲出來當兵,跑遍台澎金馬的軍中樂園,從來沒有中過鏢。」 「將軍就沒像你那麼幸運囉。」 「什麼,」他興奮地,「他中鏢了?」 「被蓬萊米傳染的。」我有點兒多嘴。 「你怎麼會知道?」他訝異地問。 「難道你不知道,將軍是我的『知交』啊!」 「原來你們同流合汙啊,」他指著我笑笑,而後嚴肅地說:「老天有眼,一個有妻室的人,還沉迷於侍應生的美色,真是罪有應得。」 「好了,別再扯啦,」我提醒他,「趕快去查哨,待會兒將軍出來,看到你還在這裡,絕對會挨刮的!」 「他會那麼快辦完事嗎?」張少校反問我,而後低聲地說:「蓬萊米曾經偷偷地告訴我,將軍不僅名堂不少、花樣也多,二杯黃湯下肚後,還會有一些下三流的變態動作。坦白說,蓬萊米雖然是一個妓女,但也有人格和尊嚴,為了能在這裡討生活,不得不屈服於將軍的淫威。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清場,如果時間一到,能準時把將軍請出去,那便是英雄;倘若不能,就是狗熊!」 「法令與特權永遠處在二個不同的極端,」我無奈地笑笑,「這點我認了。」 「沒種,對不對?你們這些承辦人,簡直都是狗熊!」他興奮地拍了一下手。 「別得意,定論也不要下太早,誰是真正的狗熊還是一個未知數。」我淡淡地笑笑。 不久,張少校的身影已從武揚營區消失,他的新職是烈嶼守備區旅政戰官。儘管他有完整的學經歷,佔中校缺的希望很大,然而,將軍督導的是一、三、四組的業務,政戰人事歸政一,只要他一句話或一張小紙條,想把一位看不順眼的少校平調出去,簡直是易如反掌。總而言之,張少校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蓬萊米那張咭吱有聲的床上當「先鋒」,而且「作戰」時間也太長,復又摶起「革命」感情。是否因此而激怒將軍,抑或是另有其他因素,或許,只有將軍清楚、老天知道。 5 特約茶室連續幾個航次,來了好些年輕貌美的侍應生,依規定必須先分發到庵前茶室,除了汰舊換新、彌補缺額外,並由金城總室依權責,把一些在同一個地點,服務時間較長的侍應生,做例行性的調動,讓官兵有一份新鮮感。而在這一波調動中,蓬萊米被調到山外茶室軍官部,我是看到金城總室報請核備的公文才知道的。
-
《留金歲月》烈嶼兄弟情
一九九零年六月即將退伍前,去大金找到同是情報班的同學俊穎,他當年沒有機緣到烈嶼師當情報士,主要是龍磐山小金門的司令部在坑道裡,他住在珠山旅不用住坑道,天天可以見到陽光。 那月是我生命中極為漫長的一月,對許多同梯的弟兄而言亦是,乃因為等待退伍期間閒散時間頗多,某些人未能加以利用的時刻因而浪費,殊為可惜,此外也是人生重大階段的轉捩點,交往的朋友中也有於未來可為莫逆的人物,彼此祝福與珍重更甚於以往求學階段為多,是因為沒有升學競爭之火藥味而更相近。 俊穎是當時我們在烈嶼師在珠山旅的情報士,我一直想不通當時的烈嶼師為何在大金門西南部的珠山一帶也有編制,那一定有戰略的考量,現在編制縮小,人事已非,已成為白頭宮女的往事。 那年退伍前,我在一次去大金的空檔,搭公車到金城南方的燕南山尋訪俊穎,他也在待退當中,見我來訪甚喜,就說:「我們一同到后豐港吃海鮮吧!」他是彰化人,小時候住在市集,深知彰化小吃精髓,所以知道哪裡有什麼好吃的。我們步行到后豐港海產店吃午餐,叫了海鮮、炒麵、蛤蜊湯等,老闆彷彿親切的家人,知道我們即將退伍,上菜時頻頻說「請慢用」,我們則一句句道謝,其店斜對面為海濱高地,對內可見一民宅前有一大泓池水,是美麗的風景,這些美麗的景致因我未帶相機而沒能留影,殊為可惜,但已於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我們到后豐港來鳳宮拜拜,廟面對海灘,廟庭隔著高牆可以擋住海風侵襲,所謂港卻看不出一種港埠風味,倒是漁船點點,退潮時分的漁船停在沙灘上,而風景其實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們也不是旅人,短暫相聚,匆匆趕路,風景可說只是驚鴻一瞥。 退伍後經過十多年,我無意間翻出一張通訊錄,終於又聯絡到俊穎,他在彰化縣花壇的一所國小擔任教導主任,我利用一個沒事的下午去訪他,他好客,放學後請我到花壇火車站旁吃肉粽及肉圓,說是當地特色,天黑了,又回到彰化市,他買了市場邊的大肉包一袋讓我帶回家,真是收穫良多。 我最記得昔日受訓後,大夥在龍蟠山的司令部支援,某回下山去國光戲院看電影「笑傲江湖」,觀影完畢走回山上,那日是農曆月初,天色極暗,俊穎說他有夜盲症,看不到山路,緊抓住我的手,有幾回踉蹌差些跌落下去,真是驚險刺激。演習結束後,我們這群情報班同學們就星散四方,如今要集合一起已經不可能,但是那種同甘共苦的「革命情感」卻不會隨時間的消逝而淡去,只期待他日有緣再相會了。
-
《康乃馨的季節》第一朵白色康乃馨
期中考試一過,剛算好學生的成績,也把成績單發了下去。緊接著又是教室佈置評比,這回教室佈置,雖未若剛開學時的慎重,但總得要有點「推陳出新」,有點變化,不然常常在孩子面前「魔音穿腦」要養成勤勞習慣的教條,豈不是要落個「口是心非」的壞榜樣?所以還是偷懶不得。因為時間很緊迫,所以特地利用兩個放學後的下午,把教室佈置該拆的拆,該貼的再貼,好不容易費了一陣忙碌,大致就緒後,就獨缺後面看板的一個空白處不知要貼什麼。後來腦子靈機一動,心想這個時候不正是母親節的月份嗎?就貼幾朵康乃馨花,再寫幾個感謝媽媽之類的話語,我想這樣應該就可以「交差」搞定了。 雖逢週休二日,但是因為白天參加一個研習活動,所以利用晚上挑燈夜戰,為了摺幾朵康乃馨花,我把以前用剩的縐紋紙尋了出來,就當著燈下開始摺了起來。這時很愛湊熱鬧的兒子趨前來看,看我正在為幾朵康乃馨花搞得手忙腳亂,馬上也附應著說他也要摺一朵,我一時會不過意來,平時懶得動手的兒子,這會兒怎會有如此異狀?難不成學校老師又下了什麼「旨意」要交康乃馨花?我順口不經意的一問,他說要摺一朵康乃馨花送我,要知道兒子已經是讀小六,今年暑假就要升上國中,成為不折不扣的青春期男生了,打從他有這個媽以來,印象中從來還沒送過我這個做媽的他自己親手摺的康乃馨花,所以經他這麼一說,我雖不形於色,但內心卻頗為竊喜起來,原來兒子長大了,也開始懂得要孝順這個媽了! 我先摺了兩朵紅色的康乃馨,一看也有粉紅色的縐紋紙,所以也順勢摺了兩朵粉紅色的康乃馨。一邊摺,一邊想,老媽前陣子才走了,今年紅色的康乃馨,我是戴不成了::。就像那天人事官在調查送同仁母親節的禮品數量時,明知剛辦完老媽後事,也請了喪假的我,他還親自跑到我的跟前問我,我一時為之語塞,只能以落寞的語氣說:「我媽走了!」短短的四個字,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它說完,後來雖然知道他只是要我簽個名,代表他已傳達了這個訊息。但他的工作完成了,卻留下愣在那兒的我,百感交集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紅色和粉紅色的康乃馨花做成了,我想我是應該再摺幾朵白色的康乃馨花,但遍尋整理盒中,就是沒有白色的縐紋紙,這回我呆了,應該用什麼做呢?每年做的紅色康乃馨花,是那麼自然的一回事,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白色康乃馨要用什麼做?因為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戴白色康乃馨花,好像戴紅色康乃馨花是理所當然,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人生天真莫此為甚,總認為身旁擁有的都是應該的,都是本來的,所以一般人都不會很認真的去珍惜它,一定要等到上天把它收回時,才會知道擁有的幸福。 白色康乃馨花做好了,我是用白色衛生紙摺的,兒子一看,說做得比紅色和粉紅色的漂亮,我深有同感,不知是心境所致?抑或是那白色的純潔勝過紅色的艷麗所致?感覺上就是有那麼一丁點的脫俗和高雅,讓人不覺要多看它兩眼。但白色康乃馨雖然漂亮,又有幾人能體會這裡面蘊含著的傷悲和悔恨呢? 讀小六的兒子已經想到要送我康乃馨花,絕對不是他們老師的「旨意」,這難能可貴的心意,讓我想到我這一輩子從來沒送過老媽康乃馨的憾事。小時家貧,那時也不興「母親節」這個節日,更甭提送老媽康乃馨花了。直至年長,有了「母親節」這個節日,也有能力送老媽康乃馨花時,卻因羞於表達,還是未曾送過她一朵康乃馨花。如今老媽走了,一千個不該,一萬個悔恨::,都挽不回「阿娘走了」這個殘酷的事實。阿娘!女兒不孝,讓您辛苦了一輩子,卻連一朵康乃馨花都沒來得及送給您::。 從來沒有做過白色康乃馨花,也沒有戴過白色康乃馨花,更沒有用過白色康乃馨佈置教室的我,今年自己做了第一朵白色康乃馨,母親節那天,我除了要戴上一朵白色的康乃馨外,這次我更要用白色的康乃馨花佈置教室。除了感念老媽外,我還要告訴小朋友,康乃馨不是只有紅色和粉紅色的,戴紅色的康乃馨花也不是天經地義的事。讓小朋友知道能夠自己親手做朵紅色康乃馨花送給媽媽,更可以在胸前戴朵紅色的康乃馨花,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
-
追蹤「追蹤」
第四:五十二軍發生軍民男女糾紛的時間、地點、次數,以及楊銳何時任政治部主任等問題,目前仍找不到答案,但五十二軍在舟山撤退時,政治部主任是劉毅夫的東北同鄉陳炳寰。也就是說,該軍自上海撤退,到卅九年由舟山轉進至新竹、中壢間擔任海防,以迄四十年底,已出現了兩個政治主任,如果楊在陳之前,則如前面所析,幾乎沒有倡議設「軍樂園」的主客觀條件。所以,只有楊在陳之後,才能同時合理解釋他的「創議人」名分,和「先反對,後贊成」的動作。雖然,他的「反對」和「贊成」,已否定了他的「創議人」名分,即「原創者」另有其人。但因建議案是經他簽署後才報上去的,功勞也就變成他的了。 現在,不妨用劉毅夫的一段話做開頭,試著來虛擬一下楊銳創議「軍樂園」的故事: 「五十二軍連年作戰,由東北而葫蘆島、上海、常州、上海保衛戰。倉皇自上海撤退,而舟山、台灣(基隆)、澎湖、(台灣)、又來舟山,把五十二軍的老底兒都折騰空了(指東北作戰及上海撤退,損失慘痛,以致菜鳥多於老鳥),再加上劉軍長的戰備措施,官兵在生活發生了問題。」 原來,五十二軍是個具有光榮歷史的部隊,她的骨幹是出自黃埔嫡系的第二師和第廿五師。這兩個師,自北伐起,歷經長城抗日、江西剿匪、全面抗戰,一路並肩齊驅,親如手足。抗戰後期,協同美軍轉戰中越邊境。勝利後,赴越受降。旋即在「十月寒衣未剪裁」的情形下,奉命由越北的海防港乘船開赴大地已結冰的秦皇島,和林彪的部隊展開長達三年,來回逐鹿幾千里的血拚。其間,除廿五師一度在遼東失利,師長被俘外,劉玉章的第二師,曾締造「錦西大捷」、「血戰摩天嶺」、東克安東、北抵通化,及最後一肩挑起「打通遼南走廊,解除營口孤懸」,掩護友軍撤退的艱鉅等佳績。劉玉章也因而累升軍長,並使得林彪的部隊以未能「解放五十二軍,活捉劉光頭」引為憾事。。 自古有言,「人怕出名豬怕肥」,加以軍中派系鬥爭由來已久。另一方面,再好的部隊也有一、二害群之馬。劉玉章因此在攻克吉林輯安後,集合軍民,當眾槍斃過兩名凌辱婦女的便衣偵探。又在瀋陽懲處過一個和民女姘居,常夜不歸營的通信營長,因而招致有心人見縫插針的後東。故當陳誠初到瀋陽時,在「是非不明,曲直不清」的情況下,怒斥五十二軍「是東北地區最壞的部隊,無紀律,乏戰績」。待陳誠得知真相後,立即撥補五千兵員。又該軍在上海奮戰半月之久,別的部隊紛紛投降或撤退時,該軍仍有十五個連堅守防線,致未及時撤出。另有近萬官兵因船隻不夠,及纜梯折斷而未上船。劉玉章是在船開之前,由船上官兵用綁腿把他吊上船的。在這樣犧牲與艱困的狀況下脫險到基隆港待命,陳誠前往看部隊時,便當面告訴劉玉章,有人向「上峰」打了小報告,說五十二軍「在基隆碼頭軍紀蕩然,擾害民眾及到處便溺」等。陳誠以「倉促撤台,港口準備未週」安慰劉玉章,並囑「此種無理濫言,不要理會」,於此可見一斑。 但是,一個連「老底兒都折騰空了」,且剛從冰天雪地,血肉橫飛的戰場下來的部隊,官兵們的需要是什麼呢?試看當年美軍第七艦隊官兵,在基隆、台北各酒吧、妓女戶、酒家的瘋狂程度,以及越南美軍來台休假時,拚命尋求刺激的情形,便可想像五十二軍官兵的需要了。可是,他們很窮,且有責任、榮譽、任務、服從、軍法等等的內外制約。雖然,絕大多數官兵能理智清醒地認命與忍耐,但也有認為「命是撿來的,槍斃有什麼了不起」的莽漢,情慾衝動時,先幹了再說。這或許就是該軍在澎湖約一月中,留了個「軍紀也很壞」的污點的原因。大概因當時時局動盪不安,部隊雖有處理,卻沒空檢討,及至到了舟山,因友軍在登步島已告捷,共軍暫時縮手,該軍乃乘機整建,倡行前文中所引述的「兩動兩會」。以「克難生產」轉移官兵興趣;以「慶生會」撫慰官兵心靈;以「愛民助民」修補「亡羊之牢」,促進軍民感情;以「官兵代表大會」檢討過去,策勵將來,在檢討中,可能有一位熟悉古人、日軍、及當時左營海軍,對官兵「性需求」的解決之道,同時也知道前整編二十一師在台中,過一個「慰安所」後的做法的「專家」,針對已發生的「問題」(劉毅夫所說的「問題」中,似已包含「性」的問題在內,只是不便說而已,而劉玉章剖析愛民的話裡,似也暗示著曾「發生了問題」),做了個設立「軍中樂園」的建議案,當時不在政治部主任位子上的楊銳,基於對「性」的傳統觀念,及當時的時空環境的認知,提出了反對意見,且有人附議,遂使提案保留。而當部隊撤回台灣,他繼陳炳寰主任時,部隊又發生了類似「問題」,於是舊案重提,而楊銳也已對此「問題」有了更深更新的瞭解,遂報請上級參裁而獲准先在金門等地試辦。果若如此,可見「軍樂園」的「創議人」就不是楊銳了。但因是他簽署的建議案,熟悉該案的老將軍,才說是楊銳建議的。 最後,關於五十二軍「軍紀也很壞」這一點,必須設身處地說幾句。五十二軍之到澎湖,幾如喪家之犬。上海撤退時,劉玉章將湯恩伯撥給的五萬大頭,留給碼頭上無法登船的官兵,作為最後的慰問。因此,該軍抵澎後,主副食都可能不繼。我們不必以「岳家軍」的標準去要求一個落難的部隊。更如前述,他們的「老底兒都折騰空了」,吃喝拉撒,乃至洗澡,絕難做到「秋毫無犯」,人人滿意的程度,︽史記‧外戚世家︾有言:「馬不必騏驥,要之善走。」該軍自舟山撤退,如浴火鳳凰,出類拔萃於陸軍,也有目共睹,有史可稽,故縱下月旦,何妨從寬一些?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