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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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之舞環頸雉
在金門有一種被稱為「美麗的錯誤」鳥類,就是環頸雉。不過對於這個稱號,筆者認為蠻不妥當的。一者,環頸雉流落至金門野外,並非牠們心甘情願的自由選擇。其次,成為金門的外來種生物,並且到處惹禍,搞得農夫相當不悅,這也只能怪當初把牠們引進的人。更何況環頸雉成為外來種,在這個世上這也不是頭一遭的事情,故不能以「錯誤」來稱呼牠們。 話說環頸雉這種鳥類,最早主要生活在中國大陸。隨著時空變遷,牠們慢慢的擴散至現在高麗、台灣等地,並且在各處形成特有亞種。而且在一八八一年時,隨著淘金熱,中國人老早就把環頸雉引進美國。經過百來年的增長,現在環頸雉在美國的數量高達卅萬隻。就跟許多移民者一樣,環頸雉就這融入美國自然社會中。可沒有哪個美國人會特意稱牠們為「外來種」或是「錯誤」之名,並且對牠們產生種族歧視。 而筆者想說明的是關於外來種的生物,或許對於原生物種的生存產生了威脅。但是不要忘了,這些物種本身並非自願的,選擇千里迢迢、遠渡重洋,跑來本地跟在地的原生物種湊熱鬧。但是由於媒體的大量報導,許多人對於外來物種採取了仇視的態度,其實這對牠們而言是極不公平的。或許為了保護本土原生物種的原因,而採取了適當的人為干擾來抑制外來物種。但是心態不應該採取殺戮的心情,畢竟牠們本身也是受害者。 關於在本島的環頸雉,根據鑑定的結果顯示牠們屬於「高麗種」的機率較高,而非台灣特有亞種。這個結果讓許多人鬆了一口氣,因為牠們如果不是屬於被列為保育類動物的台灣環頸雉,許多行政執行上就比較沒有太多的顧慮及爭議。但無論如何,牠們的共同源頭都是來自中國的環頸雉,學名稱為Phasianuscolchicus。在本島牠們是令農民頭痛的鳥種,但是卻又是賞鳥或喜歡大自然的人士最愛看到的鳥種。因為雄環頸雉羽色既鮮豔而且體型龐大,在野地上一眼就瞧得見。 大家印象中的環頸雉大都是雄的成鳥,體型約莫七、八十公分長。雄環頸雉的羽色非常漂亮,頭頂到頸部通常是帶有綠色光澤的深藍色,頸部有一環非常明顯的白色,所以才被稱為「環頸雉」。大紅色的臉部,就像一位氣得滿臉紅通的紳士。筆者稱牠們為紳士,這是因為牠們覓食的時候,總是一派悠哉的樣子。而牠們的身上大都是點綴著漂亮斑點的黃褐色,有時則夾雜著幾根鮮豔的鵝黃色羽毛。從尾部延伸出與身體約略等長的尾羽,黑色的斑紋就像裹著一圈圈黑色手環似的。至於雌的環頸雉和幼鳥,則都是枯草的顏色,身上的雜斑讓牠們可以和環境相溶,躲避天敵的獵殺。 根據調查,環頸雉屬於一夫多妻制。一隻雄的環頸頸雉領著三、四個妻妾,在一個特定區域據地為王。雄環頸雉像帝王般的在自己的地盤上逛著逛著,對其它入侵的雄環頸雉耀武揚威或是驅趕,而照顧幼鳥的工作則大多落在雌鳥的身上。筆者相信雄環頸雉確實不是一位負責的父親,因為好幾次筆者遇上牠們的時候,最早落荒而逃的總是雄鳥,而母鳥則不會棄子不顧,必定先安定集合所有的幼鳥才會潛入草叢中。筆者不是故意打擊男性,但是在大自然世界裡有許多例子確實都是這樣,水獺如此、白腹秧雞亦然,母親的角色遠比父親來得重要些。 但是或許老天爺給了雄環頸雉這般美麗的華服,就是要牠們在野地上表演精采的火焰之舞,以增添大自然的色彩、豐富這本無字天書。記得有二○○五年初春的某一天傍晚,筆者在瓊林水庫不遠處的廢耕農田上就目睹了這精采的一幕。從筆者身後傳來一陣像似摩托車發不起來的乾咳聲音,筆者心知這是雄環頸雉的鳴叫聲。於是筆者中斷了調查工作,潛入雜草間。果不其然一頭氣勢非凡的環頸雉大搖大擺的從樹叢裡昂首闊步走出來,就像皇帝預備欽點部隊的威風。牠往前走了幾步後突然煞車,似乎想起什麼事又轉身走回草叢中。一時間筆者以為牠發現筆者的存在,所以躲回草叢。正當筆者感覺有點鎩羽而歸的失落感時,沒想到牠老兄竟像個老師把學生找出教室個別談話般的模樣,領了另一隻雄環頸雉出來。好戲就要上場,筆者滿心期待這兩隻環頸雉會搞出什麼名堂。 當牠們來到農田旁的土路上,為首的環頸頸雉竟然坐下,將大大的肚皮貼在地上。接著另一隻也是相同模樣,和牠對坐著。這會是怎樣的情景,氣氛實在怪怪的。就在筆者滿心狐疑的摸不著頭緒時,這兩隻環頸雉突然一躍而起,在空中以腹部互相撞擊。這時筆者才恍然大悟,這兩隻神秘兮兮的大傢伙,原來是爭風吃醋,為愛大打出手。在長達一、二十分鐘的擂台賽中,雙方你來我往、追來趕去,從土路打到草叢,在草叢跳到農田上,令人目不暇給。不過仔細觀察,似乎彼此有事先規定不能使用利嘴啄傷對手,在這場競技中始終未見血水橫溢。與其說是擂台生死戰,不若說是荒野上的火焰之舞。每次想到牠們,先是文質彬彬、不動聲色的對坐,搞得莊嚴肅穆的氣氛,然後是臉紅脖子粗的像兩個大胖子進行相撲大賽,總會令人滿心歡喜。 環頸雉的繁殖就跟農家養雞一樣,繁殖力很強。於是在金門的鄉野裡大量繁殖。加上牠們葷素不忌,蟲子、蔬菜、米糧都可入腸,因此造成農民莫大的損失。但是牠們生性敏捷,想將牠們逮捕歸案還真不容易。生計、生活、生態,這三生如何平衡,可真考驗著眾人的智慧。這幾年關於外來種生物的議題持續發燒著,但追根究底原因還是人的因素大於這些無辜的生命。筆者相信如果牠們有選擇權,牠們不會選擇搭船或搭機,離開原先已經適應的棲地,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環境。牠們為了混一口飯吃,因而衝撞了原來的生態系統,卻淪為千夫所指的罪犯。而牠們也不會像人類會聚眾反抗或利用公器,訴諸法律等來與萬物之靈的人類相抗衡。這種情形是人類定下規則、人類犯了錯,但是這些物種概括所有罪狀。 不過,說實在現實社會中,人與人之間也常常出現這樣的狀態。想想許多為了維繫社會穩定的規則,並非普遍大眾所制定。大部分的人如你我,都是被動的接受了許多看似合理的謬誤。無論社會價值觀、政治、法律甚而宗教禮俗等,而這些規則似乎已經反噬了社會的基礎。大多數的人任勞任怨、辛苦了一輩子,但是生活並未因此獲得保障,生活的困難像似不斷加重的地心引力,你我的心情像接受地球重力的號召持續往無盡的深淵下沉。 在面對如此困難的生活,大自然是最好的良藥。活潑多樣的野地上,所有動物的表現都是單純而直接,這些行為沒有經過大腦皮質的九拐十八彎。它們的訊號很簡單,但是卻提供了人們快樂的成分。或許就如同心理學最新的研究結果,快樂感是某一系列的化學分子造成的。這一系列化學分子讓人感覺精神好,身體不疲憊。而要獲得這些化學分子並不困難,因為它們本來就存在我們的大腦中,只等著某一些視覺上的誘發就能發生作用。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藥引,她可以輕易的幫我們把快樂呼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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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人曹楷智博士畫家選村長許玉音行腳金馬澎三島
●曹楷智博士畫家選牛角村長 博士選村長!最近成為熱門話題,博士候選人候選馬祖南竿鄉牛角村長。一九五七年生,海內外舉辦過八次個展,即將取得西班牙塞維亞大學藝術學院博士的曹楷智,與金門因緣深厚,一九八二至一九八三年服役於陸軍三三三師,先後駐防二膽島、烈嶼,並與同樣喜愛繪畫的現任台北縣長周錫瑋在師部服務,曹楷智在參三科,周錫瑋任參辦事,共同彩繪碉堡,留下「迷彩之戀」。旅台期間,曹楷智又與金門籍藝術工作者陳能梨、王明宗,先後在鶯歌的陶瓷廠成為同事;就讀藝專時,與就讀國畫組的金門學弟李國富成了煮茶論藝的畫友;留學西班牙時,與金門畫家楊文斌相遇;回台後,全國文化會議分區會議在金門舉行,曹楷智是文化資產副主持人,得以重遊金門。遊歷離島與世界,認定馬祖家鄉比地中海還地中海的曹楷智,一九九八在馬祖以「歸鄉情」個展宣誓他常駐馬祖的決心,並參與了牛角社區聚落保存,成立馬祖畫派。「楷智願當更夫村長,敲打希望的鐘!敲醒接更的人!」三月間,曹楷智發表參選牛角村長聲明,他認為村長不是「小弟」,也不是「保丁」,更不是社會「福利」;村長必須具備完成使命的能量,以及幫助村民趨吉避邪的能力,他立志做事不做官,希望拋磚引玉,讓外界聽見離島最基層的聲音,看見離島的夢與未來,離島人不應離島而去。 ●李仕德曹瑞芳金馬文史情緣 史學博士、文化大學歷史系副教授李仕德,二○○四年為金門文化局完成《十七世紀的海上金門》大畫後,轉移海上目標,二○○六年初再為連江縣文化局完成《追隨明清時期的海上馬祖》。古寧頭人李仕德,娶馬祖人曹瑞芳為妻,被妻笑說「你給海盜拐到馬祖了!」離島夫妻情深,偶有口角,夫用閩南語、妻用福州話,彼此都聽不懂的方言回嘴。李夫人曹瑞芳目前在馬祖莒光島成立蛇島文史工作室,以「花間草堂論世事,水岸雲樓讀文章」的心境自況。李仕德、曹瑞芳,一金一馬,夫唱婦隨,文史佳話。 ●黃怡凱澎湖島七載賦歸金門 菊島澎湖一待七個年頭,黃怡凱回家了!四月二十一日接任金門縣消防局長的黃怡凱,是在一九九九年四月一日赴任澎湖縣消防局長,足跡遍及外垵村、大倉村、吉貝嶼、島嶼、花嶼等島角,推動建置全台首創海水消防栓系統,功在澎湖,臨去前,獲澎湖縣長王乾發頒發澎湖榮譽縣民證。一九六三年生於金城後浦的黃怡凱,熱愛攝影,一九九四年在金門傅錫琪紀念館舉行「浯潮情懷—黃怡凱許維民雙人攝影展」,是解嚴後金門最早有攝影展及出版攝影卡片者。從花崗岩島到菊島,黃怡凱一手拿消防器材,一手拿攝影器材,融入當地風土,記錄澎湖脈動,獲二○○二澎湖觀光年禮讚攝影比賽第二大獎,黃怡凱的已故父親黃水慶曾任金門電信局經理,博士哥哥黃怡騰任職律師及消費者文教基金會秘書長。 ●洪進業五一回金門短暫停留 洪博士回來了!四月二十六日經歷馬公島四萬戶大停電驚魂的洪進業,五月一日回到金門短暫停留,此行是代表澎湖文化局到金門文化局參加文化工程查核行程。甫推出個人第一本詩集《離開或者回來》的台大歷史博士洪進業,筆名洪騂,去年九月二十九日飛往澎湖文化局視覺藝術課報到,並負責海生館業務。澎湖一待八個月,期間因加入《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筆陣,連續三篇文章〈路長情更長〉、〈夢中的婚禮〉、〈又起風了,我想妳〉,透露他與一澎湖女子的菊島之戀,名噪一時。除了《浯江夜話》,洪進業亦同時在每逢星期日的《青年日報》副刊開闢《私語錄》專欄。 ●許玉音牽引金馬澎島嶼對話 是哪一位女畫家的作品受到馬英九的青睞、典藏?她是許玉音。一九九五年,許玉音領銜演出的「燕尾風情畫展」金門開展,時任法務部長的馬英九親往觀展,在許玉音的油畫作品《等待》前駐足許久,當即決定購藏,並取得許玉音的授權,複製這件作品予法務部所屬少年監獄等單位掛展。出生於後湖,成長於後浦的許玉音,國立藝專畢業,先後在永和、淡水成立畫室,二○○一年參加在金、廈舉行的「歷史‧本位、李錫奇」畫展暨研討會後,以侯鳥歸巢的心情回到金門定居,並以濱海古厝為畫室,與湖光水色,鸕鶿、老農為伍,重新開展島嶼與繪畫新境。繼國父紀念館個展後,二○○五年十月二十二日許玉音以「美的邀約」為題在金門文化局進行首度返鄉展,印象派風格又多出了抽象語彙,處處驚豔,繳出了她返鄉的第一張成績單。金門個展結束,許玉音揹起簡單的行囊,接受馬祖教育局、澎湖文化局的邀請,與詩人鄭愁予、攝影家鐘永和等人,短短十天走完金門、馬祖、澎湖三個離島,還坐上直昇機遠征北緯三十六度的東引島寫生。鄭愁予眼中的「美女畫家」,李錫奇看好的「潛力畫家」許玉音,一趟金、馬、澎三島之旅,提昇了她的島嶼能量。除了母島金門,馬祖島也鎖定了她,四月二十五日在基隆文化中心的「馬祖畫派聯展」,四月二十八日的總統府地方文化展「海上桃花源—馬祖」,五月五日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馬祖—海上桃花源」,許玉音都受邀與會,連江縣文化局並計畫年底前為她在馬祖辦個展,希冀透過詩人鄭愁予、畫家許玉音等落籍離島的文學藝術家,舖陳出「三角形的波浪—金馬澎島嶼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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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若依傳統的倫理道德而言,無論她與未婚夫有多麼的不搭配,但總是未婚夫妻,在我們這個重信諾的農業社會裡,任誰也不敢毀約,況且,他們又是一對「姑子」、「妗子」,親上加親的表兄妹,誰敢不信守長輩為他們許下的婚約。 禮拜天一早,我換上輕便的服裝,向管理員交代一下,就加快步履走進餐廳,而恰巧,林玲她們一夥已在裡面等候,炊事班的小兵正在擺碗筷、端饅頭。 「怎麼,七早八早就來等飯吃,」我對著林玲,消遣她說:「怕被人給吃光了是不是?」 「你呢,」她皺了一下鼻子,「早餐的鈴聲尚未響,你來做什麼?」 我笑笑,不想理她。 「哦,對了,」她拍了一下手,突然想起,「準備幫小美人家犁田,是不是?」 「妳真是我的知音啊,不必經過大腦,小腦一動就猜中了!」我不想瞞她。 「看你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她白了我一眼,「真是呆子一個!」 「我呆?」我指著自己,而後笑著說:「妳也聰明不到那裡去。」 「如果是本姑娘,早就死心了。」她不屑地,「人家小美人不好親口告訴你,她的母親已向你暗示,你怎麼還那麼不識相。難道想以勞力博取老人家的歡心,而後換取小美人的感情?」 「別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好,」我為自己辯護,「既然答應楊伯母要去幫忙,總不能失信。」 「要不是看在多年同事,以及經常找你麻煩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她神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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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爺爺和明珠彼此沈默了好一會兒,氣氛有點凝重。我也不方便開口說話。 「來,再來一杯柚花茶吧!老弟。」 還是爺爺先打開話匣,讓我這個局外人少了份不知所措的尷尬。 「那是姐婚期的前兩天。那天一大早,我背著書包從西側小門準備上學。門才一推開,就看到對方站在柚子樹下。我知道,他是來接姐的。不一會兒,姐也從西側小門出來。一地的柚花,把小巷舖上一層雪白的花毯。花毯上,站著他們倆,真像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和王子。」 明珠說到這裡,我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驚嘆。 「童話故事裡的公主和王子,站在美麗柚花舖成雪白的花毯上………。這,該是多美的畫面呀!」 明珠勉強的笑了一下,又繼續說下去。 「第二天,我和平常一樣,背著書包從西側小門準備上學。高高的柚子樹,油亮的綠葉迎風搖曳。扶疏的枝葉中,我赫然發現一小顆、一小顆的青色小柚子,若隱若現的。柚花掉了,纍纍的果實結了一樹。柚子樹開花結果,這是吉祥的好兆頭。以前,母親常如此告訴我們………。」 5 原來,柚子樹開花結果,這也是吉祥的好兆頭。我心裡默默地記著。 明珠回憶當時情景,眉頭深鎖,一副憂愁感傷的神情。 「就在那天,我放學回家。大宅院內,一片哀淒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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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的懷念
我雖然不是金門人,也從未踏上金門這塊土地上,不過對金門來說,不但不陌生,而且還挺有緣的呢!只緣於服預官役時,與我相處的團隊,多半是金門人,從他們言談中,對金門早已有一分繫念。 沒想到結婚對象也是金門人,岳父岳母更是土生土長的古寧頭人氏,四十七年才遷居台灣;往往在閒聊當中,對金門的民情風俗,早已耳熟能詳。幾年前,家父家母也曾隨著旅遊團,前往金門,來一趟知性之旅;回家後,所有話題,就圍繞在金門這塊土地上的點點滴滴,說個沒完沒了。 然而讓我最為心繫之處,應該是「浯江副刊」吧!從事筆耕近二十年歲月中,在各報章雜誌發表過三十餘處,三千多篇作品;其中金門日報副刊,這一方珍貴的筆耕園圃,我也曾經熱切參與過。依據我手邊的資料,從七十九年到九十二年,這十四年間,承蒙貴報副刊編輯的厚愛,得以有此良機,與讀者相互切磋文學之美;統計一下,有一千四百三十五篇之多,其中又以民國八十三年,在貴報副刊披露的拙作,即有一百八十一篇,著實讓我感懷再三。 在寫作這段歲月中,印象讓我最為深刻的,也讓我最為感念的大事,那就是八十四年金門日報三十週年社慶,和八十七年金門日報三十三週年社慶;在副刊主編的抬愛下,有機緣參與「社慶專文」的行伍;雖然歲月推移,雲影飛逝,但是,這分榮耀卻深烙心版,生生世世將無法褪其顏彩。 曾經於八十一年十二月一日,拜讀「浯江副刊」之際,讀到薏惠小姐的大作「正副與父親」,文中有一段文字提到本人,說我是「永不缺席的作者」,讓我為之震撼,心湖激起的漣漪,不單是感謝的震波,更是讓我筆耕能夠持之以恆的最佳動力啊! 很遺憾的是,九十二年四月以後,一方面冗務纏身,二方面著力於聯合報繽紛版、國語日報大家談教育版、更生日報副刊等版面發表拙作,三方面對於金門人事物認知相當有限,不敢隨意掠美;因此,在金門日報副刊的園圃,「缺席」了將近三年的光陰。 最近碰到一些金門的親朋好友,紛紛問起我,以前經常在金門日報副刊,有機會看到我的文章,最近為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時為之語塞,我不知道要怎樣回答,會比較適切,但是,聽到這些關切的言語,真的讓我好感動啊! 說真的,這三年來,我雖然沒有在貴報副刊發表作品,可是我還是很關心金門的點點滴滴;幾乎每天都會瀏覽一下金門日報網站,尤其副刊的文學作品,可讀性與文學性,皆是一時之選。每當打開副刊文學之際,讓我湧起「無限的懷念」;太多的回憶,太多的話題,太多的真情,太多的生活點滴,竟不知從何處開始著墨。 所有喜歡拜讀金門日報副刊的好朋友們,真的很感謝您們的鼓勵與肯定;雖然我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透過文字的豐采,與各位厚愛我的讀者見面,但是,不管我身在何處,一定會想念您們的。此刻,深埋在我心田的感懷,也因曾經的「相遇」與「相知」,再度掀捲無限感恩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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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天的風沙
風 只吹到這一刻 便靜止成永恆 我那美麗輝煌的舊事 仍在遙遠的彼端起起落落 波濤洶湧的繁華著 然而 此刻只有我和靜默的風相視對坐 相視 並且無言以對 黃昏和露水相偕雲遊 他們誰也不肯稍事停留 都是時間惹的禍 我稍作淺眠 卻一睡昏沈不起 灰塵和時間掠奪的彼日 自東方捎來的限時信 頭也不回地趕搭列車離去 恆久以來 空氣中充塞著憐愛與竊竊私語 旅人們不時散發著各自的體味 和他們咨意揮霍的 口沫 我只是不經意的稍事休息 卻從此昏睡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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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
飛逝的時光讓人成長,表哥結婚了,升格當了「婆婆」的姨媽笑逐顏開。接著孫子、女相繼出世,更令進階當奶奶的姨媽心滿意足!而表嫂一直在上班,姨媽除了掌管家務外也義不容辭的一手帶大兩個金孫,日子又忙碌了起來。而我們這些兄弟姐妹也都各自成家了,我和姨媽睡在一起聊天,一起手挽手邊走邊談笑上市場的美好時光已不復現………。婚後我忙著帶小孩,一直未曾去台,雖然如此,我們敬愛姨媽的心卻未曾稍減。 後來,大舅一家遷台,房子就買在姨媽家隔壁,姐弟兩家深厚的感情又緊緊地連線起來,舅媽有煮什麼好吃的、家鄉味的都會端一碗給姨媽嚐嚐,甚至也常做發糕、紅龜粿、綠豆糕這些年節食品與姨媽分享………。 舅媽偶而打電話和母親聊談時,也總會說些姨媽的近況。姨媽已七十多高齡了,孫子、女也都長大了。這間十幾坪的小樓房,小小的三間房已住不下一家五口人,表哥買了坪數大一點的新家要搬家了,可姨媽她老人家已住慣了永和,說什麼也不願到新居住………。這很令表哥為難,一邊是妻子、兒女,一邊是從小相依為命的母親,孝順的表哥只有兩邊跑,下班之後先到母親處後再回新家看一看,夜晚再回舊家陪姨媽………。舅舅、舅媽都還常到姨媽家走動,聊聊天或送個吃的。 不知是那一年,舅媽來電說及姨媽最近身體狀況不好,有時都會聽到她在喃喃自語,有時會號啕大哭,有時又默不作聲,也不太認得誰是誰?顯而易見的,姨媽有可能是得了老人痴呆症了!這番描述,讓母親心急如焚,才多久不見的姐姐怎會忽然之間腦筋變得紊亂模糊昵?當下抽了個空赴台探望,而婚後我也很多年沒到台了,也就帶著孩子一起前往。見了姨媽,我不斷反覆地說著我的小名,姨媽也反覆思索後才彷彿「依稀記得」,母親也一直叫著「阿姐、阿姐,妳還記得我是誰嗎?」姐妹情深,姨媽倒是一下子說出母親的名字,並且也願意母親替她梳頭、餵她吃麵線。姨媽已經變得不太愛說話,聽力、視力也都不佳,除了吃飯、睡覺外,通常都坐在椅子上。也許是想到前塵往事,想到英年早逝的姨丈吧,令她放聲大哭;也許是想到了家人、親人,令她喃喃自語;也許是想到她這一生責任已了,再也無任何牽掛而靜默無言………。總之,姨媽的世界已經慢慢地封閉了起來,我們很難再去一窺究竟。 母親萬分心疼,她最愛的唯一的大姐正是該「安享晚年」的時候,不想卻面臨了可怕的逐漸失憶當中。我也很難過,當時有關老人失智的資訊、預防、醫療及外籍看護都還沒十分上軌道。表嫂是外省人,婆媳之間的溝通多少有些雞同鴨講語言上的障礙,又一直在上班,表哥是姨媽唯一信賴依靠的人,所以,照顧姨媽的重責大任他都毫無怨言地一肩挑起………。 忽忽地幾年時光又過去了,姨媽的情況並無好轉,視力、聽力也消失了,終至在七十七歲那年吧,腦內已呈現出一種完全「真空」的狀態。一切人世間的紅塵俗事、悲歡離合、酸甜苦辣,在她心中、腦海已全不激起任何一絲漣漪………。她老人家也不哭泣了,也不開口講話,醒了後就安靜地坐著,等著表哥下班來烹煮吃的、餵她吃飯、替她梳頭、洗臉、換衣服、陪她。 接著在往後的十數年當中,姨媽亦渾然不知小舅、大舅相繼過世,姨媽堅韌的生命力令週遭親朋好友們嘖嘖稱奇,十數年來姨媽在表哥的照顧下也不曾住院過。後來,表哥、表嫂都退休了,孩子也成家了,表哥更可全力照顧姨媽,不用再上班、母親、妻兒處三個地方往返奔波。 十月八日這天正是外祖父的忌日,母親還準備了「菜碗」要去舅媽家,順便看看姨媽,不想正要出門時接到表哥來電告知「姨媽往生了!」一時之間,情緒激動,悲不自抑。雖然說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然的結果,雖然說姨媽這數十年來精神上始終是處於一種「空無」的狀態,留存的只是一個軀體。但畢竟是自己的同胞手足,從小到大最疼愛她的唯一親姐姐,心中難免不捨,思及她年輕守寡,辛苦撫育幼子及至成家立業又幫忙帶大孫子、女,無盡地付出卻不能安享晚年,不禁要問:老天爺是不是睡著了?而且是睡過頭了!所幸,唯一可安慰的是表哥事母至孝,整整有十三年來(也許不止)都由他在照顧母親。對一個大男人來說,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表哥也已是個七十三歲的老人了(但外表看不出來),對於親恩似海的寡母,他已做到心中俯仰無愧! 而深恐母親過度憂傷的我,早早幾天前就從嘉義北上,安慰、陪伴著母親。舅媽也常來電安慰著痛失親姐的母親說:妳就把她想做是她在塵世間所受的苦難都已結束了!那天是阿爸親自來接她上天庭做佛去了!是的,換個角度想才不會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淚海中無法自拔………。 告別式選在當月二十三日星期五。當天表姐、表弟、大弟、小弟也都請假前往,大姐夫也特地陪大姐搭早班飛機趕來,大哥幫忙當招待,當日唯恐母親觸景傷情,我們讓她在家留守,老爸與我們分乘兩部車前往。 看著靈堂上姨媽猶仍清秀的臉龐,曾經相處的過往時光一一浮現。儀式開始時我們尚能平心靜氣,可進行到親人、家屬一起起立跟著「誦經師」人手一冊經書「助唸」時,美亮大姐、淑銘表姐和我不禁都紅了眼眶,眼淚撲簌簌而下,想著慈愛的剛好九十高齡的姨媽一生的境遇,不斷洶湧而出的淚水如江河決堤,完完全全地模糊了我的視線,雙手擦不完止不住汩汩而出的眼淚………,我急需面紙或手帕來接收、承擔我的悲傷。我奔出堂外向大哥要面紙,招待桌上居然連一盒面紙都沒有,(建議靈堂外桌子上需擺盒面紙,以供取用)要跑到洗手間拿又太遠,滿臉滴滴落的淚珠兒無法停歇,此時剛好多年不見的巧女老師出現在眼前遞給我一條紙溼巾,十分驚異的我擦著失控的眼淚互詢關係?才知姨媽是她夫家的嬸嬸。 重新進入靈堂內,我的淚還在源源不斷地流淌著,彷彿在送姨媽的這最後一程裡,我要用我的淚水洗盡她人生故事裡所有的悲傷,而如果這世上真有輪迴轉世,希望姨媽來世擁有快樂、幸福美滿的人生。 儀式結束後即將進入「火花場」,我在走廊上望著那三個高高地巍然矗立的大煙囪,不斷地冒出陣陣輕煙飄向那湛藍而明亮的天空,想著姨媽也即將化為那縷縷輕煙,無盡的不捨與無奈,我的心一陣陣、一陣陣刺痛,只能在心中輕喂一聲:人生到頭來終究還是一場「空」啊! 嘆了一口氣,我們一行人出了大門,走過馬路去坐車。仰望晴空,它依然是那麼廣闊悠遠。唉!雖然說人生到頭來是一場空,但我們仍要期許自己,在自己的崗位上努力以赴,全心全意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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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記得那時,二叔和二嬸一家還住在這棟大宅院。小堂弟和我,興奮的緊跟在母親和二嬸後面,一家一家地分送喜糖。給左鄰右舍、給親朋好友,一起分享徐家的這份喜氣。」 「有情人終成眷屬。那時的寶珠,內心一定充滿幸福與快樂。」 我在旁邊,也帶著祝福之心,插上幾句。 「的確。姐快樂的心情,真的是藏不住。從她臉上洋溢的喜樂神情,就知道姐真的找到了她的幸福。」 「隨後的幾天,兩家主人往來的次數,相當頻繁。我原先以為兒女親家,互動頻繁是一定的。後來才知道,原來女孩子一訂婚,就是男方的人。 隨時要有心理準備,男方日子一選好就要被娶走。母親雖然相當不捨,但是女大不中留嘛,也只好慢慢學習調適。」 明珠喝了一小口柚花茶,稍作休息,隨後又接著說。 「姐個性溫和又勤快,很得男方家人的喜愛。因此,對方家人很快就選定了婚期。」 「我記得……好像不到個把月的光景,男方就準備迎娶寶珠過門。不是嗎?明珠。」 爺爺好像來得有點吃力的,側著頭回想著過去。 「沒錯。爺,您的記性真好。都好幾年前的事了……。虧您還記得這麼清楚。真難得。」 年長的人,最怕人家說他不行。能得到年輕一輩的肯定,內心的高興是很難藏得住的。不過,明珠的誇讚,爺爺臉上並沒有任何高興的表情,他只長嘆了一聲,接著又說。 「要不是發生了那件事………。」 發生了那件事?那是什麼事?一定不是小事吧?………。我心中的疑惑,又再度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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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我是怕被小美人誤會,」她解釋著,並加強語氣,「怕她吃醋!」 「算了,見死不救,還虧我們同在一個餐廳吃飯。」我消遣她說。 「你還有一點沒說到。」她神秘地說。 「那一點?」 「我們還同居在武揚營區呢。」她說後笑彎了腰。 「什麼時候學會那麼幽默啦?」我也跟著哈哈大笑。 那晚,武揚上空依然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藝工隊的男女隊員都不必彩排,他們三三兩兩在廣場上漫步,或坐在尤加利樹下的石椅上聊天,當然,也有談情說愛的情侶們。 坦白說,我和林玲彼此都很熟稔,但卻很少深談。在我的感覺中,藝工隊這些女生,無論從任何一個基點來說,都與本地女性有所區隔,不適合在這塊島嶼與金門青年人廝守終生。她們的妝扮與作為,和我當初對小美人的看法一樣,嫁給有錢人做老闆娘、或當大官的太太較適合。然而,這只是我主觀的認定和想法,當我的感情進入到小美人的心扉時,卻又另當別論,甚至馬上改觀。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在人心善變的此時,爾後是否會有同一個狀況發生,我不知道是該想、還是不該想…… 10 我整整一個禮拜沒有到小美人店裡,內心充滿著難以言喻的矛盾,如果不知道她有一個自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夫,而繼續和她來往的話,還情有可原。而今,雖然她沒有親口告訴我,但我卻親耳聽到這個千真萬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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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高粱酒
入口 是煮沸的歷史滾燙 穿喉 是噬血的戰爭緊勒 堅忍性格醞釀烘焙 溫柔春風輕拂月泉 過濾沈痛悲傷記憶 釀造入口濃烈香醇 「乎乾啦!」 親戚們豪邁邀酒 「乎乾啦!」 朋友們熱情呼應 握著酒杯是握著祖先的手 飲著高粱如飲著歷史的酒 走一回金門啊迤邐成一生依戀 「看吧!」 昔日麥田嬉戲小孩 變成今日 純白耀眼的 心靈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