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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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那個時候,每逢單號的晚上,七點一到,如雷的炮聲便準時在耳邊響起。有時炮聲先遠而近,有時先近而遠。當震耳欲聾的炮聲近在身邊時,死亡的陰影便籠罩在每個人的心中………。因為,每一個巨大的炮聲,都深深威脅著──躲在防空洞的每一個大人和懂事的孩子。那時,大家所期盼的,就只有「平安」二字。只要能平安走出防空洞,只要明早還能再看到日出,那就是………就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爺爺說到難過處,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我忙站起身來,幫爺爺和明珠再倒杯柚花茶,讓他們也潤潤喉。 「當年,跟隨著政府來台之前,那段逃難似的苦難歲月,現在還深刻地烙印在心中。沒想到,在這個小島一住就是五十多年。這之中,島上曾有過的大大小小戰役,有那一次我沒有親身經歷過。烽火連天的日子,生命如蜉蝣,總是讓人有朝不保夕的惶恐。炮聲隆隆的生活中,任誰也不敢奢求──明天會是什麼樣的日子。想想,人真是不能生長在亂世中,那樣的日子是很難熬的。小老弟。」 爺爺的心情平復了許多,內心的感受卻依然是強烈的。 我沒有經歷過戰爭,也感受不到生活在槍林彈雨中的恐懼。但是,幾年前「921」的那一場大地震,那一場天搖地動的大災難,把人的心都震得魂飛魄散的。我是親身體驗了,那一場九死一生的恐佈。 那一天,我忙到凌晨一點半過後,才剛把前些天採集到的資料,整理告一段落,準備存進個人電腦裡。突然,一陣的強震,把我整個人都震得倒地不起。一屋子的物品,全都掉得滿地都是。耳邊,都是東西掉落、碎裂的聲音。甚至,屋子塌陷、倒下的巨響,如雷貫耳的陣陣傳來。沒多久,左鄰右舍呼叫、哭喊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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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話可不能這樣說,人家是一片好心才肯來幫忙。」 「人心隔肚皮,」她不屑地,「他存的是什麼心,妳知道嗎?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來幫忙,妳清楚嗎?我說大嫂啊,妳不僅不瞭解這個社會,也不懂險惡的人心,將來絕對會吃虧的。」 我無語地拿起鋤頭和畚箕,想繼續未完的工作。 「不必麻煩你了,」她搶過我手中的鋤頭,「這些糞土我明天會叫我們家戇牛來處理,你就省省力氣吧!」 我的自尊已受到嚴重的傷害,內心有無比的難過和憤怒,但我並不能在這裡大吼大叫,或出言來頂撞一位愛子心切的老婦人。仔細地想想,我是為何而來,難道真如林玲所說,想以勞力來換取小美人的愛情?起初或許是如此的,但今天的來到,絕對是遵守對一位老年人的承諾,不願失信於一位老年人。而此時,面對一位不可理喻的婦人,熱臉貼著人家的冷屁股,我又有何顏面留在這裡。 我禮貌地向楊伯母告辭。 「孩子,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她緊握我又髒又臭的手,無奈地說。 「伯母,沒什麼,」我苦澀地笑笑,「改天再來看您。」 「你最好離小紅遠一點,不要再來搗亂,’婦人咬牙切齒地警告我說:「楊家的田地由楊家人自己來耕作,不必勞你這個外人來做幫手!」 這裡已沒有我留戀的地方,我極端氣憤地瞪了她一眼,而後轉身就走。 跨上公車,我心想,是否應該先到山外,把這件不愉快的事告訴小美人?但繼而地一想,人家已是一個有婚約在身的女人,我理應離她遠一點,以免瓜田李下、製造更多的是非。況且,滿身髒兮兮的,也不適合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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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明代人物故事十之九洪旭
———天地會義膽忠肝 明末崇禎年間,有山西太平縣人殷洪盛,又名洪英,練達而有賢名,講義氣,有俠腸。各地英雄豪傑,都慕名來歸。當時大家都尊稱他住的地方為「集賢館」。崇禎皇帝殉國後,滿清的軍隊入關,明朝忠臣史可法在揚州督軍抵抗,為國殉難。之後,洪英和部將分路突圍而出,共同約定今後見面的時候,以「洪」字為聯繫暗號,大家繼續奮鬥,力圖恢復明朝天下,這也是《洪門》由來的傳說。 《洪門》對外的稱號就是《天地會》。當洪英轉投到明朝將領黃得功那兒後,不久黃得功又被清兵打敗,自刎而死,洪英繼續率師和清兵作戰,最後也被清兵擊斃。洪英的兒子名洪旭(字念衷),率同其餘部屬到杭州投靠潞王,那知潞王又投降了滿清,洪旭只得率領洪門部將蔡得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開、馬超興等前往投奔鄭成功。 鄭芝龍降清後,洪旭等九十餘人追隨鄭成功在南澳附近招兵買馬,並且隨即佔領金門、廈門二地。在永曆八年(西元1654年),漳州千總劉國軒開城歸降,鄭成功派遣洪旭入城安撫百姓。永曆九年,成功設置六官,授洪旭為戶官,五月份即拔擢為水師右軍。當鄭成功於永曆十二年進兵南京時,以洪旭為兵官,留守金廈。當成功率軍攻打被荷蘭人佔領的台灣,洪旭因為留守有功,累升中提督,封太子太師忠振伯。 鄭成功的長子鄭經,因為和乳母董氏私通生子,東窗事發後,治家甚嚴的鄭成功派遣兵官楊都事奉令箭到思明州殺董氏及其長子鄭經。洪旭等不肯遵命,反而殺了楊都事;事後,謠傳周全斌奉密旨要殺十餘員大將,於是人人自危。洪旭讓周全斌回廈門港,隨即將他拘捕。鄭成功因諸事憂煩攻心,故而病倒。但每天還是勉強起身手持望遠鏡觀看澎湖各島。一日,成功再度登高臺,脫了帽子,讀著明太祖的祖訓;讀到第二篇,忽然感嘆說:「我還有什麼臉面見先皇呀」?隨即兩手掩面而逝。 成功死後,洪旭等擁立鄭經為嗣,稱世子。清軍攻取金廈二島,鄭經退守銅山,洪旭說:「金廈剛剛淪陷,銅山定難以防守,不如退防臺灣,以謀東山再起」。鄭經聽從他的建言。永曆十九年(西元1665年),鄭經聽聞施琅準備攻打台灣,召集諸大臣商議。洪旭說:「以前荷蘭人會丟掉台灣,是因為他們只會憑著火砲,守著港口要塞,而不知道防備澎湖。因此,我軍能夠一舉拿下台灣。因為澎湖是台灣的門戶,沒有澎湖就沒有台灣」。因此,他在台南修築安平砲台,並派遣總兵顏望忠守澎湖。後施琅調兵攻台,果然受挫。 永曆二十年,鄭經建孔廟,率文武百官吃齋行禮,到處廣設學堂。洪旭進諫說:「重文事固然好,但也得加強軍備。如今施琅雖然暫時受阻,但時刻都有窺伺的企圖。我們應該不斷激勵將士,加強操練、嚴陣以待」。 洪旭跟隨鄭成功父子,可謂忠心赤誠。金廈二島被清軍攻陷後,文臣武將降清者多不勝數。洪旭只領著二十艘船,擁護鄭經退守臺灣。永曆二十三年,洪旭憂勞病故,鄭經痛悼不已,親自為其治喪,並授其子洪磊為吏官,兼管戶部事務。洪旭與《洪門》天地會兄弟的義膽忠肝、戮力延續明室國祚血脈的傳奇,至今仍為後人所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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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兒子的一封信
——陪考見聞錄 兒子: 上星期此刻,我正陪你在桃園縣青溪國中參加國防醫學院藥學系複試,當天下午我們又趕往台北,參加隔天一早的面試。 就是在那夜宿麗湖飯店,等待用餐的黃昏,我們母子倆有一段深刻的談話,我們說出內心的想法,儘管都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辯駁;儘管踏出房門那一刻,我猶提高分貝,責怪你不懂一個做母親的心。然而,無疑的,我們都樂見開誠佈公,有此心靈交會的時刻。 平常這時刻,我湮沒於廚房鍋碗瓢盆中,連放學進門來的一句:「回來啦?」都怕耽擱煮飯進度,而顯奢求,更甭提類似的促膝談心了。 數星期前知道你在眾多角逐者中,通過國防醫學院藥學系初試,我們深感歡欣,下一階段的複試,必須前往台灣,我考慮著是否陪你應試。 我處在矛盾之中,手邊再次捧讀嚴君玲「落葉歸根」的人生故事,她—一個留學英國的醫學博士,從小被父親與後母刻意漠視,憑藉毅力與骨氣,造就她獨立堅強、向上進取的奮鬥人格,而走出自己的一片天。思索著適時放孩子單飛,是促使成長的契機;卻也怕人生重要關卡上,錯過提供當下而及時的援助。我看你不再像先前學測,堅決反對我陪考,不熟悉考場路線,是你惶恐的主因,我的心中有了答案。 過去客居桃園十年,不曾去過青溪國中,這一次,因著你的考試而踏入校門。川堂兩邊佈告欄張貼大幅招生海報,現場並有軍方服務人員,親切地提供諮詢,感覺設想週到而溫馨,數天前,軍校還以限時專送寄了考場地圖,及附近住宿飯店一覽表提供參考,省去不少自行摸索的麻煩。 今天將進行「生活及情緒適應問卷」、「智力測驗」及「口試」,三項在川堂看了圖示,知道考場在三樓,當我們穿越走廊時,同學叫住你。不知是出於本能的認定,還是無意識的口頭禪:「你們也是從金門來的呀?」在眾多學子群中,我的大嗓門讓你顯得尷尬,你說要去尋找廁所位置,其實是急於把我支開,或許我遲鈍於你在媽媽與同學間,有不同的角色要扮演,我之在場會讓你不自在,只是,有些話,你明講,我會配合,父母都希望孩子快樂。 回到川堂,引領而望盡是考生家長,今天的考試是所有有志進入軍事學校青年—不分軍種、不分科別,都需參加的共同測驗,考場分佈於北、中、南,當初選擇桃園考區,是考慮到有自己的房子,卻忽略了第二天考場,在各個欲報考的軍校,因而形成桃園、台北兩地跑。 考生入場考試,閒閒的家長就請教服務人員關於升學管道問題,太多家長像我一樣,搞不清楚「學校推薦」、「個人申請」不同的流程與計分方式;軍費、公費、自費生的權利與義務。在這方面,你的概念很清晰,這當然要謝謝學校師長為你們做了詳盡的解說。一路選填志願,你自己有看法,但也不忘把你的決定和我們討論,你了解考生權益,不錯過選填時間,未讓父母操煩,令我們相當欣慰。 第二節考智力測驗,是令考生吃重、緊張的一項,成績必須高於一百分,才算通過門檻,那位熱心的年輕軍官說,考智力測驗,「速度」很重要,平均三十秒就要做一題,最後得留五分鐘把沒做完的題目全部畫上答案,不倒扣……你與同學到川堂找我,我請那位小老弟親口說給你們聽,你未久留,和同學上樓,我目送你的背影。 敲鐘了,樓上教室內的我兒,正聚精會神地做著題目,戰戰兢兢、分秒必爭。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呢?擱下校對中的論文草本,拿出隨身攜帶的「大悲咒」、「普門品」,唸了起來,這是為你祈福、讓我心安的方法。來到一家便利店,為你們買了飯料與補品。 引領你們來到休息室,同學們滔滔不絕地討論著考題種種,而你,看來是木訥而落寞的,從小,活躍的人際關係一直不是你的強項。 考完試,沿著春日路走,可以到達桃園車站。用餐完畢,繼續前行,來到桃園人口中的「大廟」(景福宮),入內燒香,也點了平安燈,往年住在台灣,大年初一會到天后宮、「大廟」點平安燈、光明燈,今年過年在金門,就在金門的寺廟「做功課」。 住宿訂房保留到六點,也就是得在六點以前入住。下午搭火車到台北,目標是內湖,飯店距離國防醫學院很近,車子過了圓山,開往大直方向,我的青少年時期在士林度過,兩地其實只有一「山」之隔,卻鮮少到此,「探幽攬勝」不是我的興趣與專長。從前我只知道蔣經國總統的官邸在大直,如今看到許多重要據點,例如海軍總部、中央廣播電台都設立在此。車子愈往內開,愈偏僻,直到進入內湖,才又熱鬧起來。 麗湖飯店座落的位置,確切地點叫東湖—一個我在台北市了十多年,不曾聽過的名字。後來聽計程車司機說,這間四星級飯店,常有外國人來此住宿。的確,高雅精緻的套房,顯示了它的不同凡響,是所有我住宿過,最由衷讚賞的。為了讓你擁有從容安適的心情應試,媽媽義無反顧選擇高檔。 放好行李,我們步出飯店,基於對陌生環境好奇,繞了一大圈,沒看到書局,倒是餐館林立,距離用餐時間還太早,我們回到飯店。 就是在這等待吃飯的空檔,你說出你的心聲,你對於早上考試,有家長陪考—與同學不同感到尷尬,你介意我「摻」在你們同學群中,你對於我的講話也有意見,你最後氣餒的說,對於人際關係,你是這麼的無助……… 親愛的孩子,你的心情我懂,我明明看到你的幼稚,卻又不忍苛責。回想二十五年前,我參加大學聯考,漠視外公企盼陪我應試的眼神,寧可選擇朋友做伴,拗不過他放心不下的心情,勉為其難考試第二天「讓他去」,站在走廊,拿著黑傘的他,沒有找我講話(我父親比我聰明),只是靜靜地在午餐時間為我買便當。唉!天下父母心,常是樂孩子所樂,苦孩子所苦,當時我哪裡懂得這些心情呢?我甚且比你「早熟」,國小階段我母親有一、二次去大金門回小金,到學校找我拿鑰匙,就已讓我尷尬不已了呢!我不知道是否人人在成長過程中,都有此不成熟心態,但與你有著相同心歷路程的我,設身處地明白你的困擾,青少年尋求同儕認同固然重要,培養自信心恐怕更重要。在你語調平和的抗議聲中,我既為自己辯駁,也以過來人身份搬出一堆道理教育你,我的語氣愈來愈激動,但很放心,它不會使你爾後怯於表達你心中的不滿意,因為我們心中有愛,都願意為對方調整步伐。 前往餐廳途中,你已將怨氣吐出,我卻開始焦慮你的人際關係,所謂「德不孤,必有鄰」,培養好我們的德行,有朋友來是我幸,沒有朋友是我命,一切隨緣、泰然處之,空出來的時間用在進德修業,會不會也是學校生活的另一種選擇?我們來到一家裝潢高級的泰國餐廳,從不曾吃過泰國菜,請服務生介紹菜單,點了泰國炸蝦、椰子雞肉、咖哩豬排等,你直呼好吃,的確,除了那湯辣得令人不敢恭維外,每一道菜肴都堪稱極品,後來,你回學校,正好聽到老師說,泰國菜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名菜,還領先中國菜。吃飽喝足,問路人附近可有書局?叫了一部計程車,來到金石堂,買了十多本書,包括數本兩性專家羅夫曼所寫、教女人‘更好命」的姊妹作,如果看了這些書,能夠改善我與你爹地起口角的問題,也未嘗不是此行的收穫。 與計程車司機聊天,「看不出離台北市區這麼遠的東湖,居然這麼繁榮。」司機說:東湖是近二、三年才熱鬧起來的,它是汐止的中繼站,以前常淹水,現在分洪道做好,不會淹水,許多退休老人看重它靠山邊,空氣好,搬來此定居,未來不僅有捷運,還有隧道直通民權東路、松山機場………。 隔天面試分數占相當大的比重,回到飯店,我模擬了四個題目「請自我介紹」、「你從金門來,請介紹金門」、「你為何要進藥學系?」、「藥學系之後,你的目標在哪裡?」兒子,聽著你不太流暢的自我介紹,真為你擔憂,你向來都是沈著木訥,不是能言善道類型的,這也許跟小時候我對你嚴格管教有關,也許和父母不擅交際有關,總之,少了許多應酬世面,人來人往之隨機應變機會,也就缺少磨練。不同個性、不同環境都有它不可避免的偏執面向,所以中國老祖宗教給我們很好的智慧—中庸,可這「中庸」如何拿捏,還真是大學問呢! 早餐由飯店提供,在前往用餐的電梯內,遇到一對父子,對方先開口:「要去國防醫學院考試?」旁邊的年輕人也是,問他緊不緊張,他說先前已有面試經驗了。面對自助而多樣性的早餐,吃早齋的我,限制了選擇,緊張考試的你,同樣沒有—食慾。 坐計程車來到國防醫學院門口,看到許多自家轎車停下來接受盤檢,我們步行進入,衛兵沒有攔下盤問,從大門走到建築物是一段很長的距離,腳步不由得加快,報到可是有時間性的! 寬敞的中庭,已經聚集許多考生與家長,各個學系報到位置標示得清清楚楚,你排在一個綁馬尾、穿背心裙的女生後面,你們雖然同樣報考藥學系,但彼此不構成「威脅」,男女生分開錄取,男生十七取三,女生七取一,依報到先後決定面試順序,你排十二號,正好是早上場次的最後一個(下午也有十二個考生接受面試),很快的,有人高喊:「藥學系集合」,將我們帶到一個考生休息室,對門教室就是面試地點,大家都好奇地一探究竟,裡面排了七位教授及一位考生座椅,也就是說,每一位考生都將面對七位教授之詢問,陣容龐大,令人不寒而慄。你在考生休息室和一位男生聊起來,有了昨天對我的抗議,已有警惕心,儘量不去打擾你。當第一個考生進入考場,所有家長都必須離開考生休息室,中庭散見應試不同科系的考生家長,考生來此,少見單槍匹馬,幾乎都有家長陪伴,台灣家長對孩子課業的關心,同時表現在「陪考」上,以金門不同的背景,我的陪考,讓你感覺突兀。唉!環境左右一個人的行為、思想,可深至鉅呀! 我在中庭或坐、或走了三個多鐘頭,「經」也不知念了多少回,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個考生出來,他們的家長立即圍上前去,關心的問:「考官問了哪些題目?」看著這些來自各地的英雄好漢,一個個信心滿滿的樣子,實不敢想像我兒能脫穎而出,十七取三,連抽簽都不容易抽中呢!更何況看來一個個都是個中好手,除了努力、資質外,能夠「雀屏中選」者,父母親不知要積多少陰德呢! 已是中午十一點,偌大教室只剩你和另一女生,我瞄了一眼教室內的你,正和那位女生有說有笑,一點都不像你說的人際關係困擾,後來你告訴我那位女孩就讀北一女,是通過初試分數最高者。 一步出考場,你告訴我,你的面試不理想,憂慮寫在臉上,完全不像前一天你在電話中告訴爸爸,智力測驗「應該是沒問題的」,考官除了要你自我介紹,也拋出兩個關於醫藥專業性、模擬兩個狀況要看你的臨場反應,也許自我介紹時就不甚滿意,影響你接下來的心情,停頓思索,答不出來都在你的面試場景中出現,這讓你非常懊惱,即使在前往機場的途中,你都還掛著一張撲克臉。 昨天學校寄來你的成績單,你排名第八,口試、書面審查分數都相當不錯,尤其智力測驗一百一十一分令人雀躍,的確是面試分數拉低了平均分,不管如何,盡力了就好,我們都為你的表現與努力喝采,人生路上「條條大道通羅馬」,要注意健康,始終保持一顆樂觀進取的心,上天對待腳踏實地的孩子,一定是「功不唐捐」,父母都希望給孩子最好的,如果我給的不夠多,那是因為我不懂,乘著幸福的羽翼,展翅飛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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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這個既笨重又髒臭的工作,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她客氣地說。 「挑肥推糞是我們農家少不了的工作,」我不在意地,「談不上什麼笨重髒臭啦。」 「時下像你這種青年,實在太少了。」她有些感慨。 在伯母的協助下,我帶著「三齒」、「畚箕」和「鋤頭」,並從一間破落的「戶龍」推出手推車,來到位於村郊的牛欄。我用三齒先把幾坨未被牛踩過的牛糞耙開,然後挖鬆糞土,再用鋤頭耙滿畚箕,而後傾倒在手推車上,一車車推到田裡堆放。坦白說,這種粗重的工作,如果不是年輕力壯的話,的確是難於勝任的。儘管是冬天,但我還是累得滿頭大汗。 就在我準備裝第三車時,楊伯母為我端來一杯茶,隨她而來的是一位穿著體面,頭髮梳得光澤明亮還插著一朵 「桔仔花」的老婦人。 「他就是小紅的朋友,」楊伯母為她介紹著,「這種粗重的工作,要不是他來幫忙,憑我這個老女人,那有本事把這堆糞土推上山。」 「你是小紅的朋友?」婦人面無表情,微動了一下唇角說。 「是的。」我禮貌地應著。 「我是小紅的姑姑……。’ 「姑姑好。」沒待她說完,我趕緊向她問好。 「不要這樣叫我,」她並不領情,「你知道不知道,小紅未出世時就和她表哥指腹為婚,也可以說是我的未婚媳婦,我是不允許她在外面亂交朋友的。」 「您千萬別誤會,」我趕緊搖著手,解釋著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沒什麼啦!」 「普通朋友?」她疑惑地,「普通朋友會來幫忙犁田推糞土,你是騙三歲小孩,還是騙我這個不識字的老人家?」 我百口莫辯,傻傻地站在一旁。 「我說大嫂啊,」她轉向楊伯母,「小紅妳也該管管啦,不要讓她在外面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萬一將來發生什麼事,妳我都擔待不起。我看還是把她叫回來,不要讓她像野馬一般地在外拋頭露面。」 「她在外面工作也有好幾年了,雖然待遇不高,但對她個人以及這個家多少有點幫助。」楊伯母解釋著說。 「我看就趁著大哥去逝的百日內,讓她和戇牛結婚算了。」她看看楊伯母,「以免夜長夢多。」 「這種事總得先問問小紅。」楊伯母低聲下氣地說。 「問什麼,有什麼好問的!」她強勢而憤懣地,「我們家戇牛雖然沒有讀什麼書,但忠厚老實、一表人材、體格強壯,一旦他們結婚後,妳這幾塊地還怕沒有人來犁?這一點糞土還怕沒有人來推?別叫一些不相干的人來幫忙,要是傳出去,讓人家閒言閒語的,成什麼體統,叫我以後怎麼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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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邊吃邊跑防空洞──那是什麼樣的年代?我實在很難想像。 以前,只有電影才出現的情節與鏡頭,沒想到我眼前這一老一少,都曾經歷過如此苦難的年代,有過如此刻骨銘心的艱辛生活。 「明珠,你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宣傳炮,不僅比往常打得猛烈,特別是城東那一帶,有好幾戶住家的房屋中彈,還有人被炮彈打中,命都沒了。真是悽慘。」 爺一臉無奈的表情,邊說邊搖頭嘆息。 「我一向睡得早。那一晚炮彈打了過後,我從防空洞出來,看不到半小時的書就先睡了。姐為自個的婚事,那幾天晚上也都忙得比平常晚上床。後來,母親告訴我,當晚事情一發生,對方鄰居便馬上跑來告知。母親陪父親正準備前往探望,姐已經先兩老踏出房門前,守候在門外堅持要一起去。」 「母親說,那時的狀況真是慘不忍睹。對方雙腿被擊中,還血流不止。家人更亂成一團。部份被擊中的屋頂,破了一個個的大洞,屋瓦掉了一地都是。雞舍的雞,也難逃那一劫。被打中的雞群,一隻隻都奄奄一息的。幾個受傷的員工,頭部受波及的、手腳受傷的,紛紛倒地哀嚎………。親家母難過得眼淚直流,母親緊緊握著她的手,被這突來的情景,也被嚇壞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母親說,姐那時倒是出奇的冷靜,一直守在對方身邊,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頻頻拭淚,直到救護車把受傷的人都載走。」 「後來呢?情況如何,對方……多久才復原?」 我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於是,又再度心急的追問著明珠。 「那之後,就再也沒看過對方了。」 爺爺幫明珠倒了杯柚花茶,接著說。明珠喝了一小口,休息了一下,才又開始告訴我之後的情形。 「之後,男方家人主動提出退婚,據說是對方深怕自己殘廢,不能帶給姐幸福而堅持退婚的。」 「結果有沒有就此殘廢了?」爺爺和我,竟異口同聲的問明珠。 「不知道。之後沒多久,對方便舉家遷移了。到那裡去了?鄰居、親友們都不清楚。也許,搬去台灣吧!那之後,就音訊全無了。」 「他沒跟你姐聯絡嗎?」 「沒有。對方就這樣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那麼多年的感情………。」我不禁一陣的悵惘。 「那麼多年的感情,就這樣全沒了,沒了………。都是那無情的炮火,都是那………無情的炮火。」 明珠又一臉的無奈,聲音也沙啞了起來。 「老弟,你怎麼也想像不到──那是個什麼樣的年代?」 爺爺看明珠難過得有些不能言語了,忙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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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麻黃并序
木麻黃,屬木麻黃科長綠喬木,原產於澳洲、南洋;台灣引進做為造景及防風林用途。其黃綠色之木枝又細又長似針葉,枝上多節,很容易拔開。每個節上有退化的細齒狀葉,形狀不明顯;樹皮有細縫,長片狀剝落,質地疏鬆;果實是木質化小毬果,為橢圓形。(註一) 據文獻所載,地區於古時林木蓊鬱,且多松柏樟櫸,森林分布在島中雙乳山區、東北鵲山一帶,以及島西豐蓮山區。溯自晉代,漢民移入,墾荒及牧馬,至南北宋,始開山海之利。元代設鹽場,伐林煮鹽,迄明末鄭成功據金反清復明,更因建造船艦,竭林木以供所需。待鄭軍潰敗,清兵乃毀城焚林,揚長而去。經此長年浩劫,森林之繁殖更為困難。 民國初年間,金門后浦有傅錫琪氏者,曾招股成立因利公司植物場。其於太武山區一帶造林,惜因技術、資金有限而功敗垂成。民國二十五年,全縣發動擴大植樹運動,當時第四行政公署撥發一萬株木麻黃苗木,另自禾山、集美處購得一萬株相思樹苗,廣植於古崗、金門城及盤山路一帶。民國二十六年金門島陷日軍之手,日人曾於后浦周圍山地、西洪附近荒地,及后浦至沙美公路沿線兩側廣植木麻黃,數年之間蔚然成林。但勝利後,方剛成林之木麻黃,又因薪材之需為鄉民砍伐殆盡。三十八年國軍退守金門,除日常備戰外,時受風沙走礫之苦。因此蔣介石先生於一九五○年蒞金視察時,特囑時任司令官之胡璉將軍,配合宣導,積極造林,廣植林木以防強風、抗飛沙。嗣後更多次發動全面造林運動,歷十年而有成,使全島回復往昔林木蓊鬱之風姿,今進而成為海上公園。(註二) 綠野平疇,閩以木麻稱盛;連綿矗立,島因綠傘孕情(註三)。閒居,東瞰料羅,無垠沙灘,沿岸為之翳薈;西瞻慈湖,湛藍天空,海濱由其蒼翠。其綠色木枝,何細長似針葉;葉小不顯,或輪生於莖節?輒木麻黃兮,其姿如松,落落高勁,彼叢聚于巒峰;其態似柏,亭亭孤絕,此獨茂於蒼穹。蓋其為質也,防風抗旱,能固守以為屏;含蓄默立,無突兀之崢嶸。其為心也,不卑不亢,因樸實而磊落;與類無爭,有遺世之淡薄。 天高氣爽,由玉章路,登太武岩山頂;居高臨下,綠傘筍立,指林壑而非松。逆「梅園」上,坐「毋忘」碑,覽青色於迷濛;於焉遊處,翠頂接雲,盡是木麻溫情。于是,遊覽既周,幕天席地,疏煩想拋遠空;體靜心閒,縱意所如,蕩塵憂離心胸。渠等細絲參錯,群吮飛沙走礫;枝椏縱橫,眾啜暴烈陰氣。乃歌曰:木麻黃兮,蕞爾之地,風入葉而成韻;木麻黃兮,彈丸之區,雨飄枝以為聲,唯子能鳴而大放矣!(註四) 方丹恩肆虐(註五),木魅晝驚,極摧殘而枝分;大地哀號,麻黃夜駭,受折磨以傷根。余平日遊其樹蔭,知其情性,輒意欲有所詢?問曰:古有明訓,人言草木無情,遇與未遇使然;今有別意,樹云人間古意,知與不知故也!莫非其淡然得失,不見喜悅之容;談論功過,無復悲歡之情?若夫木麻黃,為浯島之樹,生當與之共患難;為縣樹之友,時應與之相見歡。是以,人之生也,經喜樂而雀躍;樹之長也,隨風雨而飄搖,此豈非樹性與人情,殊途不同歸之證乎?(註六)余以是謂,人容於樹不為過,樹助於人易為功,此理其勢然歟!(註七) 昔比翼巢遷,臨風亭而唳鶴;今木麻已衰,遇行人猶婆娑。簷風几燭,若愀然助人以哀;感念疇昔,豈未有傷樹之作?想桓溫如健在,必聞而嘆曰:「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註八)至〈淮南子〉載云:「木葉落,長年悲」,則斯之謂或可引為借鏡矣! 附註:一、本段參考網站資料。二、本段參考民國九十年六月,國立東華大學—呂志廣先生之碩士論文〈金門地區木麻黃生長輪與氣候關係之研究〉。三、有關閩、島指金門;「綠傘」一詞,指木麻黃(引自金門日報刊載許維民—木麻黃詩)。四、木麻黃全株都是細絲狀之枝椏,能讓風從空隙間滑過,不致產生阻力,故容易培植為防風林;其雖經風雨摧搖,仍能大放胸懷,處之泰然。五、民國八十八年丹恩颱風肆虐金門,造成木麻黃浩劫。六、木麻黃既有益於人,而人們三不五時濫砍,對它而言,更勝於風災雨害所為之摧殘。七、勸勉人們雖然有林相更新之需,但培植木麻黃,具有水土保持之效能,仍請未申請,勿私自砍伐。八、桓溫,初拜駙馬都尉,定蜀,攻前秦,因破姚襄有功,官至大司馬,與前燕慕容垂戰於枋頭,大敗而還,後廢帝奕,立簡文帝,陰謀篡奪,威勢顯赫,旋以疾卒。九、本文仿魏晉「四六」句駢文體,唯屬散文賦,隔句押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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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言寓言之十八
一、 「………這如不是勞倫茲,就不能出現相對論」,是愛因斯坦在「相對論」本文中的一句「題外話」。在這裡提起這句話,絕不是在暗示老夫懂得什麼「能力等於質量乘光速之平方」的理論。「相對論」剛發表時,有人說,全世界真正瞭解的人不會超過十二個,而今老夫仍然完全「不知其所以然」,最多也只是「知其然」而已。提出這句話的主要目的,是在懷念一位偉大的理論科學家,是在追思一位心胸開朗的智者,也是在讚嘆一位不釣譽不居功的西方介之推。若是我們可以冷靜又深入地去審視芸芸眾生,那麼,你將會覺察到多數人的思維脈絡,全然為謀求自我私利之最高目標所主導的,他們幾乎無視於其他個體與整個人類存在的價值。因之,表現在行為上的是,自吹自擂,目中無人澎漲自己;爭功諉過,錯在別人功歸自己;欺世盜名,矇蔽群眾炫耀自己。 二、 強烈的自我意識,是主宰行為的機制與推動創造的能量,但也是探索真理的阻力與追求真象的障礙。 三、 羅素一九五○年出版之「不受歡迎的隨軍」一書中,曾有如下的一段文字:「為了要快樂,我們需要很多事物來支持我們的自尊。………我們是男人,因此女人是感情用事的;或者我們是女人,因此男人是粗野的。我們是東方人,因此西方人是野蠻的,全身毛茸茸的;或者我們是西方人,因此東方人是老衰頹唐的。我們是用腦工作的,因此知識階層乃萬民之首;或者我們是用手勞動的,因此勞動是高尚的。總之,我們每人有獨一無二的真價,那便是我們是我們自己。我們用這些適意的念頭出去和外界競爭,沒有它們,我們將喪失勇氣;沒有它們,我們將感到卑劣,因為我們還沒有學到平等的情操。假使我們真正覺得我們和鄰人是平等的,既不優於他們也不見得劣於他們,也許生活就不會充滿如此的爭鬥。………也就不需要常藉令人迷醉的神話來增加我們的酒後之勇了。」你我都不可能瞭解,每一個人活下去是為什麼,但是由我們所接觸的人之中,也許會覺察到有不少人都運用貶低別人的作為來抬高自己的身價。他們或者可以從貶低別人而獲得些許的快樂,或者可能從抬高自己而找到活下去的意義。這種心態、是否已經說明這些人並不高於別人而別人也不低於他們之事實,我們並不知道。不過我們卻很清楚,期盼人類「生活不會充滿爭鬥」,應該是人們自己要先行戰勝自己,而不是自己一心想打敗別人。 四、 很多人面對與自己有切身利害關係的事物時,他們思考方向往往偏離理性的客觀,而趨向感性的主觀。戀愛時的「情人眼中出西施」,以及爭辯時的「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就是受主觀意識所操控的明顯實例。但對模糊不明的事物,若是單純以自我的主觀去作推斷,那麼,遠離真象的機率自然升高,接近真理的可能也必然降低。 五、 在超音速的航空器沒有問世以前,人們也許有一個夢想—假如一天之內我們可以自甲地飛到數千公里外的乙地,那該有多好;在遠距離的電信網尚未出現之前,人們也可能有一個夢想—假如我們可以與千里之外的親友直接對話,那該有多好。而今,以上兩個夢想及其他很多願望,都由科學家一一予以實現。雖然任何科學的產品在研發的過程中,是一種理性的思考,也是一種客觀的檢驗;然而在著手研究以前,則是一種感性的期待,也是一種主觀的想像。 六、 藝術作品的內容,絕大多數是創作者主觀感性的表現,但是在創作技法的運用上,如造形機能的掌握,色彩特性的操控與形式之美的經營等等,卻不能排除有創作者理性思考的成份存在。因之,如果說一件藝術作品是創作者感情的表現,那麼,如美學的藝術理論書籍則是作者理性的表達。 七、 陳之藩在他的「不鑄大錯」一文中,有以下兩段話:一為「一個研究組織,也像一個人一樣,成功的關鍵有二:第一是防止錯誤,第二是改正錯誤」。另一為「………防止錯誤,需要有遠見;改正錯誤,需要有勇氣。一個人有遠見又有勇氣,自然容易成功,一個組織,有遠見又有勇氣,自然容易成長,開溫第士(劍橋大學校長,自資創辦「開溫第士實驗室」的人)不過是引人深思的例子而已’。文中還特別指出,電波方程、電子學院、核子分裂、X射線下的結晶分析與細胞裡的遺傳號碼等高科技,都是由「開溫第士實驗室」帶頭研發的。從以上兩段話看來,防止錯誤的「遠見」和改正錯誤的「勇氣」,當然不是虛幻的詞句,而是實際的行動。在一般的情形之下,有聰敏的智慧與豐富的學識,才有可能具備銳利的觀察能力與精準的判斷能力;有銳利的觀察力和精準的判斷力,也才能深入地洞悉周遭現實的形勢和正確地預測未來可能的發展,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遠見」吧。而絕不推卸責任,勇於承擔挫敗,虛心檢討錯失,避免重蹈覆轍,然後以忍辱負重的毅力和堅忍不拔的意志,再加上更為精密的規劃,毫不氣餒地重新站起來繼續往前走,這也許就是作者所說的「勇氣」吧。 八、 一個組織的領導者,如果沒有「遠見」,那很多案子在執行的過程中,就極有可能因外在情勢的改變,或因規劃時未曾顧慮的細節而遭遇到意料之外的挫敗。倘若他再欠缺「勇氣」,一遭受挫折,就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慌亂得像是無頭蒼蠅,四處亂撞,既不能靜心地作自我檢討,更無能提出有效的因應措施。假如這個領導人,平時的作風又是顢頇自大甚至狂妄無知,把忠言當成對他權位的挑釁,將阿諛視為對他衷心的讚美,那他所領導的組織,若是能夠繼續的支撐下去,大概還真的是菩薩保佑了。 九、 也許有人會質疑,沒有遠見又欠缺勇氣的,怎麼可能幹上領導呢?如果這個領導上面的那個領導,是一個如前面所說「把忠言當成他權位之挑釁,將阿諛視為對他衷心之讚美」的顢頇、自大、狂妄、無知再加上貪財之徒,那以上的質疑根本是多餘的。因為對於這種較為高層的領導人,你只要有拍馬吹牛,矇上欺下,嘴甜手辣,皮厚心黑,勤攀關係,擅套交情,多送重禮的伎倆,不管你工作是否勤奮,不論你績效是否亮眼,他還是會提拔你成為他下面某一個單位的領導人。 十、 老張與老何是同學也是鄰居,從小就經常在一起。但自從六年前老何移居國外離開新加坡,兩人就很少連繫。直到日前老何回新加坡,才有機會再徹夜長談。老張問起老何在國外的生活現況時,老何有點無奈地回了一句「別提了」。然而又忍不住地說「像我這樣小商人,那有那麼多錢去搞什麼政治獻金……。當地的政治環境,我想有五十六個字可作形容—爭權奪利藉權撈錢,強辯硬拗死不認錯,真假莫辨是非不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曲意奉承步步高昇,操弄媒體掌控司法,無視民瘼不聞民聲」。他嘆了一口氣又說「在那裡,國家重大的建設工程,高官都會暗示部屬從中插上一手,不顧工程的品質而大撈一筆。同時很多官員在辦公室內炒作股票,因為有內線,自然穩賺不賠。上行下效,大家一起污。他們的官員都有一口伶牙利齒,可將黑的說成白的,也可把假的搿成真的。不過只要你肯花大錢,只要你找到門路不管你犯了什麼罪,多半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因此民間就流行兩句話—『有關係的人就一定沒有關係,沒有關係的人就一定有關係』,說穿了,句子開頭的『關係』二字就是錢。所以一聽到那些官員在電視上慷慨激昂地說『一切依法辦理』或『證據到那裡就辦到那裡』這兩句話時,我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老張問起「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如何」,老何又嘆了一口氣說話「表面上好看,實際上很糟,一般中產階級,收入一年比一年差,而物價又一年比一年漲,聽說去年一年就有四千多人自殺………。我這趟回來,就是考慮再搬回來住」。老張聽了老何的話後,只輕輕地說一聲「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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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謝謝妳的雞婆,以後最好少到辦公室找我。」 「這個禮拜鐵定不會去了,」她得意地一笑,「勞軍電影票,免費洗衣、沐浴票,還有福利點券,全都到手了,所有的福利品也買齊了,我還去幹什麼?難道要自討沒趣,去看你的臉色!」 我沒有回應她。 「我看吃完早餐,大夥一起坐交通車到金城看場電影,調劑一下緊繃的情緒,別再去出賣勞力累個半死,這又何苦呢?」她接著又說。 「如果看完電影,妳願意請我上館子飽食一頓,我就跟妳們去。」我開玩笑地說。 「好,」她爽快地,「如果看完電影不請你上萬福樓飽食一頓,本姑娘跟你同姓。假如你不去的話,以後就叫你陳大呆。」 「陳大呆,」我重複這三個字,笑著說:「這個名字挺浪漫、挺有趣的,妳是怎麼想出來的?是從大腦,還是小腦,抑或是膝蓋?」我話一說完,樂得她們哈哈大笑。 我沒有接受林玲的勸說,吃完早餐後,逕自從側門抄小路走,以免碰到那群多管閒事的女生。 來到楊家,伯母正在院子裡切野菜準備和著米糠餵豬,老人家眼見我依約而來,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或許她已深知我與小美人的關係匪淺,要不,怎麼可能經常來幫忙。 「伯母,今天趁著天氣好,我想先幫您把牛欄裡的糞土清理出來,然後用手推車推到山上去堆放,以方便春耕施肥時使用。」我把今天的來意向她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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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一片哀淒的氣氛。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我突然也有一股不尋常的感覺,於是心急地追問明珠。 「我一踏入家門,二嬸就跑來拉著我、叮嚀我,暫時不要去煩姐。當時,我真是被搞糊塗了。不知道大人們,個個都在為姐操心。」 「操心?女方也要為結婚準備很多事嗎?」 一向不太注意這些事情的我,真有些迷糊了。 「不是操這份心。而是結不成婚了。」 「結不成?怎麼會呢?兩人愛情長跑了那麼多年。雙方家長也沒反對。婚也訂了。」 我先是一陣錯愕,接著便是一連串疑問的提出。 「對方受傷了………。他們提出要退婚。」 明珠眼圈一紅,淚水又掛在眼角。 「受傷?很嚴重嗎?」出於關懷,我又心急的問著明珠。 「腳受傷了。據說,有截肢的可能。我當時聽了,也一陣的錯愕。」 「怎麼會呢?前一天清晨,我還看到他們──公主和王子,就站在那張柚花舖成的花毯上……。」 明珠語帶哽咽,斷斷續續地說著。 「後來,二嬸告訴我,對方是太忙於工作,聽到炮聲沒來得及躲防空洞,就被炮彈打到雙腳了。那時,我才猛然想起──前一晚的宣傳炮……前一晚的宣傳炮,打得………打得特別猛烈。」 「宣傳炮?」我有點不知所云的茫然。 「對。那幾年還是『單打雙不打』的年頭。那個年頭,沒有人晚餐是可以好好享用的。晚點用餐的人家,常是邊吃邊跑防空洞。」爺爺語帶感慨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