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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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無中
「::這一年多來,我的經濟改善不少,偏偏家裡接連著出了許多禍事,心情反而開朗不起來。前年我父親中風,不久祖母去世。去年我母親因為癌症開刀,開刀後結果一直不理想,今年八月底時我父母雙雙病逝(兩人只差十小時),前天才出殯火化。忙了這許久,今天才有空回信。看到父母被病魔折騰得不成人樣,倒使我覺得離開人間,才是他們最好的解脫,所有的悲傷也在他們纏綿病榻時耗盡了。我現在是個完完全全的單身女郎了,再也沒什麼可牽掛的了。但那份閒情逸致也隨之消失了,現在能好好地保住工作,平平安安的生活,就已心滿意足了,那些陽光綠野的日子,好像是遙遠以前的事了。 你現在很好嗎?很久沒有跟朋友連絡了,看到你親切的短箋和寶寶可愛的照片,竟有些感動起來,真希望身邊有個朋友聊聊。72‧9‧13」 ※ ※ ※ 「我是個懶人,想寫信給你的念頭,在心中打轉多時,卻老懶得動筆,我想我們彼此之間的情誼,是不會在意回不回信的。 我現在又失業了,三月中旬,我以健康為由,向老板請了個長假,約好五月一日自動上班,但因某些原因,我還是不想回去,因此賦閒在家,幸好目前存款仍餘,不必為吃飯著急。利用這段時間,我跟同事到東部旅行了九天,實現了我的蘭嶼之夢,也更勾起我對山居生活的嚮往。你了解的,我一直愛山。因此整顆心又懸在空中,到底台北工作或山裡打工?不知何去何從?都市的擁擠吵雜、奔勞競逐,常壓得人喘不過氣,可是它的機會好,待遇也高,在都市久居,對它雖厭倦,也已適應。山居的純樸寧靜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卻又要以辛苦的勞力代價才可過活。啊!世事總難兩全,你瞧我已三十歲的人了,還在思索此事,豈非可笑? 其實這次失業也是因為工作的壓力和緊張,在我的健康上產生反應,才使我不得不喊停。經常我對工作都太投入,生活和情緒常被工作所控制,因此將自己弄得疲憊不堪,尤其和同事間的心理鬥爭,常使我拙於應付,而將自己變得暴躁易怒,使得我對工作意義起了懷疑,不曉得是為了賺錢還是什麼,竟然將自己折磨得如此慘重? 年輕的時候,覺得賺錢是件庸俗事呢,除非必要,懶得為之,現在則經過一番磨練後,才發覺一個人若真要放開俗事,淡泊名利,還真得有後盾及大魄力才行呢?你現在必定也感受到現實對人的嚴苛,及對心志的削磨吧。 說真的,寶寶可比你漂亮十倍呢。真沒想到像你那麼不會照顧自己的人,也會養出那麼個健康可愛的娃娃,我可以想像你有子萬事足的心情。至於我呢?一向孤獨慣了,倒也不覺得寂寞無聊,只是有時候也會覺得缺少點什麼。卻也懶得去追尋,總之,一切隨緣吧!73‧5‧3」 ※ ※ ※ 「::我現在很好,日子很平淡也很容易過,仍是個悠哉悠哉、不求外觀的人,年齡對我也沒什麼影響,唯一改變的是人越來越閒靜、越來越無情,就像台北其他的單身女郎一樣,獨立也孤立。分不清心境是平靜還是無情。有時內視自己的不動情常會悚然心驚,就怕自己變成行屍走肉。我現在唯一想念的,就是對青山碧海的相思。就像受到大地之母的召喚,每每在倦累厭煩,心力交瘁的時候,就想投入她的懷抱,尋求她的撫慰。我一直相信大自然是人類心靈的母親,只有在她的懷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因此,我已決定下次失業的時候,不再在台北找工作,或許先旅行一陣,或許在東部或山上找個工作,作為立足點。也說不定運氣好,能讓我買到便宜的山地或房屋,可以開個小農場。最近,我在報紙上看到有關假期農場的報導,甚合心意。(純粹渡假的農場,不是採草莓、柑橘的那種繁鬧農場。)可以在那兒獲得寧靜而又不致於孤絕。當然,你一定以為我又在作夢了。 家姊長齋侍佛,因此舍妹結婚後,家中只剩兩個單身女郎,各過各的生活,似乎沒什麼關連,明顯的工商社會生活,有時候也想找個人結婚算了,但也不知怎麼的,在台北,就是「愛」不起來,我的感情恐怕與生俱來就在山林的吧。::74‧4‧27」 ※ ※ ※ 阿廖:每回接到你的信,心裡總是好悵然。整顆心好像又被掏出來一樣,如虛如實。「虛」的是幾年來我們對生命的體認居然是可比山僧了。「實」的是讀信後,心有戚戚焉的共鳴感。本來已自認麻木的情感,居然每次為你的信而幾天食不知味,所謂「筆勝於劍」,由此可見了,但更令我心動的是,你在文字後面所透露出來生命的赤裸與真實。 打從大三認識你後,你那種「雖千萬人,吾不動凡心」的淡泊性情,曾經讓我覺得你是個不知「情」,也不懂「情」的人,每回見面,祇有三言兩語,便已交代完畢,什麼事都不重要,什麼話也不激動,比我還「見怪不怪」的脾氣,那時尚自負為有「血性」、「抱負」的個性,也常被你的態度搞得自討沒趣。但喜歡鑽研人性的我,卻偏偏被你這種「無波古井水」的淡然所吸引。 你從來不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我們的友誼確是「淡如水」,水最清涼有恆,何嘗不是? 那時候,你才二十來歲,可是不慍不火的味道,與那年高德邵的七十長者相比,同樣自然動人。 我也常喜歡私下研究你,究竟支柱你生命的內涵是些什麼?探討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是個庸人自擾的大笨蛋。因為屬於你的氣質,就是「真」和「平實」。就是那麼簡單,毫不造作,不妄語,不誇張,有功不居。十足是個沒趣味的人了。但記得畢業典禮上,莘莘學子繞校一周,獨見你月白風清的模樣,最是美極。 畢業後,你邀我一同到南投信義鄉的地利村去工作。我那時也很想遨遊一番,便結伴同行。修女答應我們試用一星期,教山胞孩子讀書。那一整星期,我從來沒瞧你如此開心過,彷彿整個生命都活絡過來。我們一起和山胞孩子翻山穿洞、唱歌跳舞,你幾乎變得有些不合邏輯的熱情了。雖然後來,因為某種原因,我們沒有得到那份工作,但那七天,相信是我們共同的一次最美好的回憶。 以後,我們各奔前程,我隻身到南部來,你則仍留在台北,倏忽五年,彼此都不無改變。漫漫五年,我也曾茫然過、消極過、悲傷過、也曾痲痺過、心力交瘁過。但是讀到你的「分不清心境是平靜還是無情,有時內視自己的不動情常會悚然一驚,就怕自己變成行屍走肉」時,我很傷心。真的,阿廖:我突然不喜歡這些句子,我覺得我們不該是這樣的。 阿齊的本質是友善的,但也隱藏著自卑,他因此有點迎合美國人,所以會受到挫折,而引生憤怒、不信任、猜疑、懷疑。但經過反省與成長之後,仍是能重拾回友善。整個過程傳達給我們一個訊息:「人們自然原有的良心善意,若沒有經過自覺的修養,一旦遇到挫折還是會瓦解,因此天賦的溫和是不可靠的,只有經考驗、自省與掙扎後的良善,才是真正的理性。」這是曾昭旭先生在「從印度之旅」談起的一段口述。阿廖,我覺得這一段話貼切極了,祇要通過試煉,你的月白風清還是月白風清的,你一定不要太過保守淡漠,努力去識緣吧。 至於我呢?近來我也悟透了一些快樂的道理,我決定自己不再做一個苦思者,也已較能超然地省視自己「氣息奄奄」的癥結。其實,世界的苦已夠多了,而自己還要活得苦兮兮,豈不笨然,從今以後,我要更努力的生活,多做些快樂的事。 你假期農場的計畫,我也甚欣賞,如果可能,我一定去喝茶閒聊,住個幾天。王維「漢江臨眺」詩中說:「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阿廖:讓我們一起去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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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題———側記夢公
尋常一般的盤坐在風雨裡 命運的傷口鎖在暗處 想像著無翅而飛 邀請不再善意缺席的來客 靜靜的聆聽啄木鳥啄開大地的荒原 悄悄吞嚥下一朵早春的幽香 絕冷依舊掛在去年第一瓣驚艷的落櫻 不管心繫走索者或是垂釣滿天星 恆美與狂喜皆深植 雪火的象限之外 念珠之間的耳語不知說與誰聽 因緣總隨著疾風穿牆而去 非得走過獨木橋的黃昏 才得見水底謎一樣的月光 像山那樣高聳的沉默擁抱虛空 不喜照相的眼睛要穿透多層俗世紅塵 一些愚痴才能自烈火中昇華 不再多說愁與病,滅與絕 遙望孤峰頂上一個單腳獨立 無法鬆綁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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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終究只是現實建構的藝術品
生命是有趣的,因為她累積了快樂與美好,更也記錄了悲傷與無奈!尤其在堆砌了難過與思念後的甜蜜,亦或太美麗後的破裂,都令人刻苦銘心。而這就是生命! 表達終極理念的藝術,有無數件;但由於繪畫、雕塑的人透過不同的手法,更藉由個人生命、性格特色的配套,呈現不同的風貌!而生命的營造就如藝術品的創造,我們都是自己的藝術家! 當你掌握得得心應手時,生命的藝術光芒將為之閃亮;當你捉不著作品的精神時,便畫不出自己的色彩、雕不出自己的型態、奏不出自己的樂章! 只是最有趣的莫非是:藝術的最終呈現是難以十全掌握;好似人生,你想好了怎麼走,結果卻不見如你所料,人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你想要的不見得就能得到!畢竟,生命終究只是現實建構的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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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會———讀林慈惠浯江副刊《異鄉已成家鄉》有感
不知林慈惠俱足何種因緣,渡海踏未來,沒渡到大陸,卻落到金門。 她從空路,掠過二十年前我走過的海路。她低首探望,台灣海峽仍如以往蓊鬱廣闊,在海拔幾千公尺上的狹小客艙裡,她讀著︽金門︾、村上春樹,想著她的親人、朋友。遙遙大海從未留過旅人痕跡,鄉人往返料羅灣、高雄港的旅次已成荒蕪舊事,對我卻一直新鮮。 我只搭過那麼一次船艦,顛簸二十來個小時後,登陸高雄港,轉搭柴油火車北上,而林慈惠那時還是個幾歲大的小孩子。還是個,只能喊爸爸、媽媽,走路要人扶持的小孩。二十年後,她長大,到金門,我的海路跟她的空路竟在想像中交會而過,我們彼此凝望,直到那人變遠、變模糊,但又無比清晰。 我現在是在林慈惠生、長的大台北,林慈惠則在撫我、育我的金門,其間的奇詭類似科幻電影。 回故鄉,常湧起的一個想像是,時光倒回二十年,金門仍在宵禁,左右漆黑,只一丁點的餘光偷偷洩出窗外。人丁還在,房子沒有倒塌,木麻黃樹下還坐著抽菸的阿公,阿嬤還穿她那件寶藍色外衣,準備到金城。我在捕蟬、在防空洞裡數著我的寶貝瓶蓋、窩在廟裡跟玩伴們玩撲克牌,在廣場拿高爾夫球當棒球玩。綠油油的玉米田在門前不遠處迎風招展,它的綠,顯得很脆。早晨時,空氣涼涼透透,媽媽洗衣板上抹著一層淡淡露水。三合院外牆上的磚塊 這時顯得那麼凝重,跟午後曬得發昏的樣子完全是兩個調調。我去垵湖國小上課,歐陽文厚老師仍溫文儒雅、許乃交老師習慣跟我講些鼓勵話、教數學的許天從老師仍讓我一看到他就害怕。我跑在機場旁邊的渠道,沿途有中共的宣傳文宣,沿途有狗,狗會狂吠著追跑出來。 我每每坐在夜黑風高的門前,不只一次地在心中重現這些場景。它們是不會回來的,所以記憶如此清晰,它們也不宜再回來,我僅僅盡力重現,這些重現滿足我的懷念,並希望填補金門正在喪失的往事。如今,林慈惠走在金門街道,是不用感受到金門戰火的負擔,金門可以成為一個新開始,帶給她新意義。 搬到臺灣,是在一個懵懂年紀,我不曾思索台北對我的意義是什麼。我常用「模糊」來解釋自己的行走。我僅僅是一名居住者,不知巷外的小廟供奉什麼神明,不知明天起來,街道上的舊屋會不會新起大樓。而那樣的從舊到新,對我來說卻不具意義。來到台北時,我已經十二歲,臺北也恰恰以十二歲的容貌陪我長大,我們貼身而活,互相扶持互相成長,如今要去敘述台北,卻依稀覺得多年未見台北,得憑空描繪,竟不知確切輪廓了。 我在班上、公司,金門人的身分常被刻意強調,尤其在應酬場合,這身分一遭突顯,賓客們便說,金門人那有不會喝酒的,推辭不得,只有多喝幾杯。金門身世的時時刺醒,讓我隨時記得這事,於是,醒來的便是很久以前的事,模糊的卻是近在幾尺的地方了,終在情感促發下,情愁、鄉愁,一舉爆發。 這麼一個發作以後,我回到故居,除了重演往事的浪漫想像外,也推敲出一個可能‥若我回金門定居,這又如何?這一轉念又在營生無路的考慮下,快速推翻。少小離家,老大回不得,我是台北、金門兩地的遊子。所以才格外好奇,林慈惠俱足了何種因緣,下了多大勇氣,這才離開台北落腳金門?讀林慈惠︿異鄉已成家鄉﹀時,腦裡一直出現這疑問,我腦裡還浮現的幾個字是「人只有在家鄉,才覺得自己是在走路」。我邊讀,邊肯定這幾個字,跟著看見昔果山,看見自己走近阿堂理髮店。我在走路。庭前廣場原先長的茂密的野林已遭剷除,廣場透著空曠,倏然清爽,天空顯得更亮更大。走路。廣場前的樓房很久以前住的是翁姓同學,我不知現在的住家姓什名什。左轉,走,一棟正在改建的三合院就是我家。林慈惠說她曾來過一個小漁村,不知是昔果山還是后湖? 我在走路,我是在依著林慈惠的字句在走路。我想起來,「人只有在家鄉,才覺得自己是在走路」這些話是林慈惠寫下的。初始的讀者已成為作者,原來的作者也已變作讀者,就如林慈惠探索我描繪過的場景一樣,我偶在上班途中,想像著她多年前就在這個城市,而民國六十幾年到八十幾年間,我們還曾經同住在一個城市裡,卻要等她到金門,我們才會識得。而這「識得」雖非真正的認識,卻又比認識更可貴。 林慈惠為文極其有趣,論金門觀光前景,直言不諱,劍拔弩張;談楊照,可見其讀書之豐;論蔣經國,又讓人訝異其治史成績紮實,為文辛辣爽快,常能直指要害,發現新言;而讀其機艙懷兄,則剴切動人。 她為金門觀察這麼多,也寫這許多,難怪她可以把「異鄉」當「故鄉」。反過來,我為台北所作也多,卻始終缺了那麼一些真誠情感,這是我遠遠不及林慈惠的地方。若說,︽金門︾顯示金門的過去給林慈惠,她則讓我不斷推敲、想像金門的未來。她跟許多鄉親一起站在建設金門的前方,我卻只能遠遠地、遠遠地這麼看著。 然而,「前」跟「後」卻可能並行,如同你我的空路、海路,在二十年後交會。 而那一天,也因緣俱足,我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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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夜,他們去聽合唱
「這麼博學多聞,當人太可惜了,怎麼不乾脆到廟裡面讓人膜拜:::」痞子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別嘀咕了,北京的要上場了。」 「指揮好眼熟哦,是不是以前老在『五燈獎』裡面當評審的那個啊?」 「沒錯。」 「話真多吶。以前看『五燈獎』就老覺得他常把參賽者批評得很慘,如果金門合唱團讓他講評,大概會體無完膚。」 「你以為,站在別人的地頭上,誰有這個膽說這種話?」睨了痞子一眼,「安靜點,好聽的來了。」 「天啊!感動吶!光是女生的聲音就如此嘹亮,而且這麼多人聽起來卻只有一個聲音。」 「合唱就應該是這樣,不管人數多少,都能呈現出一種調和過的聲音,而不是強調個人的部份,真如此,就唱獨唱算了。」 「他們的成員應該每一位都可以獨唱,或是當領唱吧?」 「這是當然。」 「男生部分唱得真是雄壯威武,真期待男女聲部的合唱。下面要演出的這首『烏蘇里船歌』,我九七年去大陸時帶回來一張,據說演唱者就是將這首歌詮釋得有口皆碑的好的那一位,好像是叫『郭頌』吧?聽說前兩年才跟歌曲中所提到的『赫哲』族人打了一場關於這首歌著作權歸屬的官司,最後判定以後再以任何方式使用這首歌曲時,必須註明是『根據赫哲族民間曲調改編』才可以。可惜我那張CD不曉得放哪兒去了,不然,就可以比較一下合唱和獨唱的差異。」 「如果把改編的東西硬說是原創,根本就是侵權,也剝奪了原創者該有的權益。難怪現在的著作權之爭,一直甚囂塵上。」 「他們的領唱是男的,這首歌好像一直跳脫不出由男聲演唱的窠臼。你記不記得上回安溪茶藝隊來金門表演時,唱這首歌的陳月蓮老師?我覺得這首歌,我們通常聽到的是男生唱,但她一個女生唱出來,卻絲毫不遜於男生,而且別有一番味道,再加上肢體語言豐富,聽她的演出真算是聽覺與視覺的雙重享受。」 「我還知道她是音樂科班出身的,是由以前的湖中小保送到國立藝專國樂科,當時主修的就是聲樂,還因為考了許多樂團,學了很多種樂器;後來到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念研究所,今天的演出者說不定就有她的學長姊。她現在在湖小進行國樂的免費教學,是『免費』呦。」 「你怎麼知道這些內幕的?」 「我姪女吵著要跟她學二胡,我只好多做功課囉。她還在台北市立國樂團附設青年國樂團當過首席,現在城中重金由台灣聘來的國樂老師,就有人與她同時在這個樂團待過。而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呢,是因為我在台中聽這個樂團演出時,陳老師因為是樂團首席,所以我把她的臉看得很清楚,當時的她,長得可像俞小凡了。」阿朔突然把手伸向自己的額頭,「奇怪,我什麼時候被你傳染了這種八卦的習性。」 「你的腦子沒壞啦,連『台北市立國樂團附設青年國樂團』,這麼長的名稱都能記得住,怎麼會有問題。」 「不過,這個樂團通常被稱作『小市國』,所以根本不必記這麼長的名稱。」 「呃,指揮會不會太狗腿了?今天沒有的曲目,還又硬加進來,搞得台上的演出者一臉錯愕,還要我們台下的人像笨蛋一樣隨他起舞。」 「除了節目單,兩旁的字幕也都將演出曲目打出來,其實是不需要指揮這兼任主持人的工作。」 「對啊,你看,中場一到,好多人都被他吵得先離開了。」 「別鬧了。」 「不過,什麼叫做雲泥之別,我今天總算見識到了。真令人期待下半場。」 「下半場的表現一樣精彩,但是,或許因為演出時間太長,觀眾不耐久坐,有不少人沒聽完全場就離開了。以成員的年齡看來,應該是曾經受過蘇聯教育,所以可以用俄文演出。」 「是啊,好聽得安可到欲罷不能了。如果換個安靜點的指揮就更完美了,人家指揮通常不都是負責指揮就好了,哪兒來這麼多話?根本就是越俎代庖,喧賓奪主,把我們金門人的水準看太低了。」 「我們自己也該檢討自己,是不是該在這種場合裡吃東西、喧鬧、打手機或者進進出出的?」 「好,我們回去為我們的下一代繼續努力吧!」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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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罐舒跑
一罐舒跑,會讓你想到什麼?是有如深海交織綠野所渲染的鮮艷色彩?是一位似奔似飛且胸前有著號碼牌二十五的女孩?抑或是單純而毫無特別的運動飲料? 在那天以前,「舒跑」這二個字對我而言,就只是晃到我眼前都沒感覺的運動動飲料而已,但在那天之後,它成了我心目中「感動」的實際代名詞,一個會撼動到我內心最深處的字眼。 × × × 我的專屬書架上,放了滿滿我所喜愛的書,除了最有興趣而常留戀的文學類書籍,像是散文或者詩集,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無法分類卻令我時常翻閱、挖寶般查尋的書,然而,最常迫使我的雙眸不得不佇足呆視一番的,卻皆非這些書籍,而是令我視為珍寶卻讓人認為不甚起眼的一個空罐子│舒跑。每當我又「不小心」的將視線停放在那個剛好能看見罐子的角度,那段回憶就會如吹泡泡似的一一升起,在日光燈有如小小日光的照射,反射出絢爛夢幻的彩虹光芒。 我和他認識已非兩、三年了,雖然不算太短卻也不能稱為太長,有時我會以為我們已認識數十年了,那種熟悉感就好似超越了年齡的界限,無法用日子來細細衡量也絕非三言兩語能訴盡的!但偶爾我又會對他感到陌生,我會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恐懼、慌張,像玻璃透明澄清,彷彿一切消失了或者根本從未發生,這樣忽遠忽近、若有似無的影子,常使我煩躁、不安,但你若問我和他究竟算不算朋友,我會毫不猶豫的說:「是!」,因為他在我的回憶中是如此的重要而刻骨銘心,是不可抹滅也叫人無法忘記,他會讓我覺得忘記這檔事非凡人的專利,我是凡人所以我得記得他,就有如此肌膚般牢固,不易撕毀,然後我會想:「那他呢?他如何想的?」 是的,「他呢?在他心中的我,又是如何的呢?他認為我們是朋友呢?我在他的回憶裡又作了多大的比例呢?」!這些問題逼得我不得不往壞的那方面想,我知道我在打悲觀這可怕而醜陋的主意,但除此之外我還能如何呢?他永遠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啊! 那天,我已感冒近一個月了,也許是身體本來的抵抗力就較差,一感冒往往都要一個月左右才會痊癒,我和朋友到商店買東西,雖因感冒而稍有頭昏眼花的現象,但我清楚的知道,他也正是要進入商店買東西。 當我前腳尚未踏入店內時,一罐舒跑已在我的眼前,我感動著不敢看他一眼,喉嚨好似卡到東西般的哽咽,我無法吐出謝謝二字,他的背影已漸行漸遠,趕緊將眼角欲滴下的眼淚抹去,我確信他離去前留下了一個微笑給我,他的微笑,永遠是艷陽般的燦爛,像正字商標般的註記在我腦海裡,也難怪我會對他的一切忘不了。 一直以來,我始終不敢將那個罐子丟棄,對我而言,那個罐子裡已裝滿了感動的能量,賜予我面對困難的勇氣!我深怕罐子丟了,我將會遺忘感動的味道,遺忘他那天所送給我的「正字標記」! 如果一切如我所希翼,我期待他的回答全為正面且肯定的!因為至少現在,我已學會如何去「回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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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運之神─文昌帝君與魁星
進半世紀以來,兩岸雖然兵戎對峙,但台澎金馬,各種宗教活動頻繁,佛釋道菩薩、王爺慶誕,熱鬧非凡,甚至小三通祭出神明開路,藉助神力擴大交流「人神共治」,民眾藉賴神力,祛除心理魔障,祈求平安。 唯因中國固有傳統文化,遭受破壞,國人教育水準普遍提高,早年盛極一時,主持文運之神「文昌帝君」「魁星」,因此冷落塵封,文運遭厄。 回溯自唐宋開科取士,天下崇尚孔孟聖賢之學,及後或因士子為求考取功名關係,乃有奉祀「文昌帝君」之信仰,自宋以後出現,盛行於清代,台灣在清康熙時在台南設有文昌祠,台北、桃園、澎湖亦有設祠。金門「文昌祠」址在太武巖左與節烈祠同時興建,今廢(舊志)又云:文昌帝君,科舉時代極為普遍,村塾於農曆二月初三日,為文昌誕辰,舊士子學童,多具牲酒以祭,自推行學校新制,此風已泯。今各宗祠東側,仍多祀文昌。 晉書天文志:「文昌六星,在北斗魁前,一上將、二次將、三貴相、四司命、五司中、六司祿。文昌之名自此始」今祭文昌,為梓潼帝君,而以梓萇二字無本,或據崔鴻後秦錄謂:姚萇為楊安伐蜀,至梓潼嶺,見一神人謂之曰:君早還秦,秦無主,其在君乎?萇請甚姓,曰:張惡子,後萇據秦稱帝,即其地立張相公廟祀之。然考常璩華陽縣志:「梓潼縣善版祠,一名惡子祀,民歲上雷杼十枚」,璩志終於永和三年,在董五十餘年前,已祀惡子矣。」 惡子祠在梓潼山,唐皇西狩,追封左丞,僖宗封順濟王,宋咸平中封英顯王,元封輔元開化司祿弘仁文昌帝君,清嘉慶六年,准禮部議奏,仿照關帝典禮致祭,諭曰:文昌帝君,主持文運,福建佑民,崇正教,闢邪說,露蹟最著,海內崇奉,每年春秋祀文昌帝君,承祭官行三跪九叩禮」,咸豐元年升中祀。張惡子神格化。 若從晉書天文志言,文昌乃北斗魁前六星,乃主文運,而後梓潼文昌帝君,為唐宋以後所敕封,就以史實論之,文昌帝君,應指北斗魁前六星較合邏輯。梓潼嶺見神人謂:惡子為文昌帝君,亦有史為徵。 金門奎閣,亦稱奎星樓,樓高二層,六角形,赤柱紅瓦,極為秀麗,在後浦塗山,今東門與南門交界,祀魁星青臉黑鬚,與其他神稍異者,奎閣在清道光十六年,(公元一八三六年)監生林裴章,捐銀圓千元創建,民國四十四年重修,五十二年旅菲鄉僑林克凱等捐資再修,復因風雨侵蝕,於七十六年六月十六日拆除,由內政部專款新台幣二百萬元,用水泥鋼筋,依式重建,經半載至同年十二月竣工,恢復古蹟舊觀。九十一年七月再次重修完成。閣柱有前國大代表王觀漁撰聯云:「奎星靜照浯江水,閣柱遙懸武巘雲」。 據金門志載:魁星公,又稱大魁星君,亦科舉時代崇拜對象,士子家多祀之。按說文:「魁羹斗也,從斗魁聲」據日知錄考証:「今人所奉魁星,不知起自何年,以奎為文章之府,故立廟祀之,乃不能像奎,而改奎為魁,又不能像魁,而取之字形,為鬼舉足而起其斗,不知奎為北方玄武七星之一,魁為北斗之第一星,所主不同,而二字音亦異。注,錢氏曰:「學校祀魁星,非古禮,蓋新定。續志學校門云:「魁星樓一邑觀,其上以奉魁星,則是自南宋時已有之矣。」俗以七月初七日為魁星公誕祭祀日。 查辭書解釋,魁星,北斗七星中之前四顆星,即天樞、天璇、天璣、天權之總稱,因四星排列成方形「斗」,故名「魁」或「斗魁」,又名璇璣,主宰文章興衰之神「奎星」之俗名。又釋:「奎」,星名,古二十八宿之一,即文曲星,術數家所說之九星之一,俗以此星是主文運者。 九十一年七月,奎閣重新修竣,適逢七月七日誕辰,執事陳永和等,設牲酒祭祀魁星,鼓樂喧天,為數十年塵封首開祭典,冀祈浯江文風更盛,並囑余撰聯以襄其盛,聯云: 斗魁耀浯洲歷代英才光甲第, 吉星臨太武千秋賢士煥人文。 上文提及,奎為北方玄武七星之一,按辭書所載,北方玄武七星,列入二十八宿,我國古代天文學家,將沿黃道、赤道附近星空,畫分為二十八個不等之區域,每一個區域叫一宿,全部名稱是:東方蒼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奎、數、胃、昂、畢、觜、參。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為二十八宿,主要是用於制定太陽、月亮在星空之位置,而釐定季節、方位,據以製定曆法。 宇宙萬物,日月星辰,銀河系列,穹蒼星空,星宿名稱方位,古時以職司天官,欽天監,今之天文台,始可分辨,但天象變化,攸關「天文人道」,舊日專制時代,天子代天行道,殘暴昏君,天變示警,人禍天災,史不絕書,如晉安帝義熙十四年(公元四一八年)十二月,慧星出天津,入太微,經北斗絡紫微,八十餘日而滅,據晉天文志說:箕有四星,一曰天津,又曰天漢,經尾箕之間,謂之漢津,大微天子庭也,在北斗南,紫微十五星,在北斗北,慧星俗謂之掃帚星,星芒燭天,尾形如帚。崔浩論之:晉室陵夷,危亡不遠,慧星異甚,劉裕將篡之乎?越二年,劉裕篡晉,而為宋帝(南北朝)。所以古時士子,有鑑文昌六星,主文運奉祀,祈求功名順遂,考試中舉,蓋有因也。 敬字亭:敬惜字紙,在中國舊日社會,一般所接受,讀書人除祀文昌、魁星以外,尚有敬惜字紙,尊重文字之美德,筆者小時曾在鄉村私塾館啟蒙上學,老師即諄諄教誨學子除讀書外,更要尊長執禮,灑掃應對,從日常生活做起,敬惜字紙等教規,敬惜字紙,雖不知出自何時,無從查閱,但無非尊敬歷代古聖先賢,創造文字,著書立說承傳燦爛中華文化,化洪荒為文明時代,私塾老師,教誨學童,寫有文字紙張、破書片簡、報紙,凡有文字者,不使用時,丟進私塾館內設置「字紙簍」,不得任意拋棄或踐踏文字,字紙收集後焚燒,表示對文字尊敬,故當年較有文化鄉鎮市區,有設「敬字亭」,作為收集字紙處理場所,極符合現代環保,垃圾分類性質新觀念。 金門早年亦有「敬字亭」之設置,縣志禮俗篇謂:「後浦敬字亭,凡五六處,書院每年製竹簍分送,又僱院丁各處收拾字紙,焚燒送海,沿為常規。市上買賣食物,用印刻標者,或代以他式,亦敬惜字紙之一端也(舊志)。敬字亭今已湮沒百十年,已無痕跡可尋,而早年前人立下「敬惜字紙,功德無量」之美德,今日國人請勿忘記,先賢遺下之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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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夜,他們去聽合唱
「怪了,節目既然開始了,為什麼只關側門?後面的門作啥一直開開關關的?一般的演出,不都是到樂章結束或中場休息時才准許聽眾進出的嗎?走道上的人越來越多,小孩也越吵越大聲了。而且,金門合唱團的聲音不夠大,都快被附近小朋友的尖叫聲,還有手機聲給蓋過了。」痞子故意把耳朵拉長。 「其實,較之我們上回聽過的演出,金門合唱團這回的表現算是有進步。不過,這畢竟是合唱,重視的是聲音的和諧,有些團員的個人風格太過突出,無法將所有的聲音融合成一個,就顯見不出合唱的美感,如果是獨唱,那就另當別論。不過,換個角度想,進步的空間很大。」頓了一下,「只要把那些不諧和音踢出團隊就好了。」 「說的也是。不過這樣一來,成員會更少。」痞子似乎又突然想到什麼事了,「你清不清楚這些團員是怎麼招募進來的啊?」 「團員大概是各級學校的音樂老師或是對合唱有興趣的人吧?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難不成你也要加入?」 「才不是咧,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們中國不是有什麼關於『爛芋頭』的故事嗎?」 「那叫『濫竽充數』,是個成語故事。說的是戰國時代齊國的君主齊宣王很喜歡聽一種叫做『竽』的樂器齊奏,常常請竽工合奏,並且給這些人相當優厚的賞賜,於是有個名叫『南郭』的人就假裝自己是吹竽高手,進到齊宣王的樂隊中,一遇到吹奏時,總是拿著竽,隨著音樂的起伏搖頭晃腦,顯示自己很賣力、吹奏技術很高超。宣王死了以後,他的兒子泯王從小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也很喜歡聽竽,不過是獨奏。南郭一看到苗頭不對,就趕緊落跑了。後來,中國人就把不懂裝懂的人稱作『濫竽充數』,並不是芋頭,OK?」 「哇,阿朔好厲害,不愧是台大的高材生:::::」 「你不也是這所學校畢業的嗎?變相的稱讚自己啊?」 「嘿嘿嘿,被發現了。還好我當年是以僑生的身份回來,否則以我的程度,大概只能勉強混所私立大學念念::::::呃,為什麼突然跑出兩個人吹長笛?兩支長笛有兩種聲音,其中一個好像還完全不在音準上ㄟ::::::」痞子轉向阿朔,露出一臉奸笑,「你知道最好的長笛是什麼材質的嗎?」 「銀的,手工打造,要價五十萬美金,因為銀質按鍵容易損耗,所以就有演奏家將按鍵換成金的,價格比純銀的少一半。」 「唉,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我還以為可以跟你臭屁一下。」 「人啊,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就要常看電視;如果連電視都不常看,好歹要懂得掩飾。至於這兩支長笛聲音不一致的可能原因有兩個,一是廠牌不同,二是沒有事先調好音。大概是想為那兩位吹奏者打知名度吧?不過,這是合唱,加進兩支長笛太突兀了,根本不該放進來的。如果硬要加的話,既然兩把樂器的聲音不協調,就該在預演時選出與其他聲音配得起來的那一把就好,兩支都放進來,太勉強了,把他們之前的努力都破壞了。」 「你知不知道德國那個拉小提琴的慕特?」 「嗯,十六歲時就以琴藝讓卡拉揚驚豔,後來又宣稱可以用小提琴拉出長笛聲音的那位女士?」 「是啊,看到長笛就忍不住想到她。」 「慕特在台灣演出時,評價挺兩極的,有人認為她只適合拉拉小品,遇到大格局的協奏曲就破功;不過,我倒覺得她的︽卡門︾真的拉得不錯。」 「話是沒錯啦,不過我一直覺得她之所以會出名,與當年露肩的宣傳照很有關係。在以前,演奏家的宣傳照總是要拍出他們最像『大師』的一面,拉小提琴的得眉頭深鎖,像她這種穿著無肩帶禮服的,可算是空前,後來的陳美,在我看來,也不過是效顰者;而慕特在演出時,總不忘多露一點,你也知道,通常演奏家的體態都不算輕盈,而她包裝的很好,讓人覺得豐盈卻不肥膩,不過,臉上的抬頭紋、嘴角的紋路還是騙不了人,看過電視上她演出時的特寫,真只能用面目猙獰來形容。但是,我個人認為更重要的原因呢,大概就是她之前嫁了一個有錢的老人家,花了大筆的金錢砸宣傳、找人捧,加上她本身的條件也還可以,就把她塑造成樂壇的小提琴女王了。」 「前兩年喪夫之後,最近的她又再婚了,對象是大她三十歲的指揮家普列汶,又是個老人家。」 說到這兒,兩人忍不住相視一笑。 「我不曉得聽誰說過,金門以前有位叫作『楊肅池』的先生,他拉的小提琴也有相當高的水準。」 「嗯,他好像曾在台灣一些大學的音樂系中當過客席,功力應該不弱。」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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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我遇見春夏秋冬細雨間,乍見妳,我始重返人間:::。
晨曦─奔馳的精靈─春 細雨間,乍見妳 我必須敲痛靈魂才能 發問,問 是怎樣的奔馳讓曉霧的薄紗 輕掀而起?問 是怎樣的容顏讓鮮嫩的綠意 綿延地追逐在妳的身後 只為妳燦爛的一刻。 我不能分辨 朦朧的,是我的心,還是妳的影? 我無法看清 閃耀的,是妳頰畔初冒的晶瑩 還是新露點燃的旭光。 我只是靜靜看著 妳眸中的黎晨爛漫人間。 正午─翩翩的彩蝶─夏 妳說沒有黑夜就沒有蛻變 沒有冰冽就沒有炙熱。 妳說沒有等待就沒有希望 沒有束縛就沒有自由。 我說如果我們沒有相遇 是不是妳還要再蜷曲一世紀的寒冬? 我說如果不是我運起灼陽的光鋒 是不是妳會用昨日的寒冽把一生裹覆? 就在刀光中,讓昨日的束縛 飛舞如凋謝的春花吧。 我會用熾熱的眼光描繪 妳的驀然騰起 妳的彩翼翩翩。 只是我不會告訴前往雲端的妳 在妳耳際飄飛的雀躍 會在天幕泛起一波 水藍思念。 午后─獨行的過客─秋 你倚著荒野的楓, 我細數你身後的足跡 聽說,它來自滄桑。 這世間有許多的也許 喚做終究。 也許風可以用她的柔指 撫平你眉間的哀愁; 也許楓可以用她的繾綣 支撐你的疲憊 也許夢終究還是夢,而過客 沒有一處永恆停歇。 你終將遠行 正如楓只能守候著 這一隅依戀, 正如風只能將落葉離枝的輕嘆 編織成一串思念,這踝鈴 可以為她追尋你的跫音。 你踽踽獨行 隨手揮灑衣擺的彩筆 在你身後飄舞的落紅 化做一片火焰般的柔美。 深夜─追尋的蒼顏─冬 你漫起冰雪 我一直以為 那是來自你眼角的遺憾 卻沒發覺凝霜的 是我眼眶裡的動容。 是怎樣的眷戀,可否將它盈握? 讓你在世紀裡穿梭 依舊苦苦追尋 一種她不經意吹拂過 卻不屬於你的溫柔。 是怎樣的哀傷,可否輕輕觸摸? 讓你不曾呻吟,嘴角淺笑 所有的滄桑竟只是落英繽紛。 你席地而坐 點亮今夜的星空 屬於明天的 今次你決定把它交給遠方。 九十一年七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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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遊
「桂林山水甲天下」已是家喻戶曉。趁著假日,我要去遊覽的便是桂林山水重要遊賞景點:漓江風光。 早晨,有霧。我踏著露珠踩著灕江邊上色彩美麗又圓滑的鵝卵石,輕快地登上遊船,放眼望去,兩岸的山,平地而起與天相接與水相連,奇峰羅列重疊,連綿不斷向前延伸。霧罩灕江,山色空朦瀰漫,當我們船穿霧海,只見峽谷幽深、雲霧繚繞,別有一番「煙波迷萬壑,霧海隱幹峰」的景致。漸漸地太陽爬上山頂射下萬丈光芒如果你身臨其境就會感受到大自然的奇妙:那陽光,因為有霧的存在,顯得一道道地掛在頂上,並一泄而下鋪在江面上。迎著微風,我看著陽光為時間照亮了一座座山頭。霧:::,漸漸化去;山,於是青了、綠了、清晰可見了。才發現那山不但奇麗挺拔,而且千姿百態比擬無窮,似乎每一座山都有一個動人的故事:「老人山」,猶如一位頭披風帽的老人;「鬥雞山」猶如兩隻昂首振羽、躍躍欲鬥的雄雞;「蘋果山」猶如一個圓圓的蘋果;而「畫山」石壁平直如削,壁上顯出白,黃,灰,黑等色,濃淡相間,斑珀錯落猶如一巨幅壁畫,「畫山」因此而得名,值得一提的是,船過四望,「畫山」會呈現出一匹匹姿態各異,形神敷真的馬,俗稱「九馬圖」古人有詩曰:自古山如畫,如今畫如山,馬圖呈九首,奇物在人間。當地更有一民謠朗朗上口:「看馬郎,看馬郎,問你神馬有幾雙?看出七匹中榜眼,能見九匹狀元郎。」於是我在那使勁揣摩想象,看一看,數一數,咦,何止九匹?轉念一想:「形由心生」人們只是借此讚美大自然的奇妙,我又何必太刻意呢?不禁釋懷,欣然一笑。 就在那一笑間低下頭去,才發現漓江的水清澈見底,魚兒在江底的卵石與水草之間穿梭嬉戲,歷歷可數。水明如鏡,藍天、白雲、青山、古樹倒影在碧波蕩漾的江面上,江水婉蜓向前,我彷彿置身於千里畫廊之中。這山這水,才真正讓我領悟出唐代之學家韓愈所寫的「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是何等境界。 當我遊覽灕江與桃花江匯流處的時候,我看到了桂林的標誌,桂林山水的代表:象鼻山。遠遠看去,象鼻山像是一頭站在灕江邊上伸長鼻子俯首垂飲的老象,栩栩如生。我興奮地穿越人群,驚飛了岸邊一群群白鴿。在它們振翅聲中。我坐上竹伐,緩緩地靠近象鼻山,此刻正是夕陽西下,紅的太陽滾到了巨象的背上,給大象渡上一層金光,更顯得精神煥發。在它的身後,是滿天的晚霞,在它的腳邊那一行行的漁排上工作了一天的鸕鶿們正在休息,只見它們有的做「金雞獨立」狀,有的把首埋在翅膀裏;有的互相用嘴巴梳理對方的羽毛嬉戲;有的閉目養神,有的定定地盯著象鼻山,似乎百看不厭:::在象鼻和象腳之間有一個洞,竹伐可穿洞而過,據說每當月明之夜,觀看此洞在江水中的倒影,酷似皎月浮江,於是此洞得名「水月洞」。古人曾留有詩讚美那一刻的勝景: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底月才去,月去水還流。正說著太陽已落到半山腰,月亮還沒升起來。灕江雙月是看不到了,可此時太陽如血餘輝正傾泄在微波粼粼的江面上,波鱗閃閃。江面倒映著岸邊同樣籠罩著橙紅色光暈的竿竿翠竹、勞作歸來的牛群、黎苗村舍,隱隱約約還聽見從裏面傳出青年男女對唱山歌的美妙聲音,我靜靜地欣賞這一切好似欣賞一幅色彩濃郁的潑墨國畫。眼看著太陽落到山後去,就像今早我看著它從山頂上升起來一樣。晚霞在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深沈的暮色以及漸漸浮現的滿天繁星,與繁星相對應的是江面上的點點漁火,漁船上時而傳出粗獷悠長的漁歌聲,人與自然就如此和諧美好地融為一體。 暮色蒼茫,彎眉似的新月斜挂在繁星點點的黛色天幕上。遊人紛紛走向歸途,唯獨我仍在岸邊流連忘返。我多想學這漁夫,頭頂一方斗笠,每日笑迎朝陽,搖櫓撒網,暮傍落日,收穫滿艙,終日與這仙境般的青山綠水,相依相伴,永不離去,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