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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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造快樂回憶
對我來說,最快樂的事莫過於和朋友們一起出遊了,地點並不重要,不論是坐在草地上談天說地,或是在沙灘上靜靜地吹著海風,我喜歡的是大家在一起的感覺,就好像是在一個家庭中,我在乎的是和家人的互動要和樂融融,要有「家」的感覺,即使家裡環境並不是很好,房子也不大,但我真正要的,是那份感覺。 前幾天,和朋友們去淡水的漁人碼頭,時間臨近傍晚,天色也漸漸黑了,遠處的燈火愈來愈明亮,於是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不知不覺地就唱起了歌,雖然很吵,大家像是在八部合唱,而且沒有一首歌唱得完整,但那種感覺真的很棒,我們盡情地唱著歌,盡情地笑鬧著,夜晚的漁人碼頭有一股愉悅的氣氛瀰漫開來,感染了每個人,晚上的氣溫下降了,我們手挽著手,隨著歌曲的節奏擺動身體,累的話,就靜靜欣賞夜景,雖然哪裡已沒去,但感覺很滿足。 我不知以後是否大家都抽得出時間聚在一起,所以把握當下的幸福是再重要不過的了,我深深相信,回憶是不會消失的,在某一個時刻裡,特別會想起過去,而我和朋友們,正在製造回憶。我全心全意去感受著大家在一起的感覺,每次出遊的時候,我讓自己放鬆地、快樂地沈浸在大自然的懷抱裡,朋友們的笑鬧聲裡,我甚至想像著,我們的快樂感染了小天使,他們一定在我們身旁翩翩飛舞著,想著想著就覺得好快樂。我和朋友們像是坐在人生旅程的火車上,在某個車箱中偶然相遇了,然後一起欣賞窗邊的風景,縱然會有離別的時候,但我們不會忘了,曾經一起欣賞風景的心情,每個人在不同的人生旅站下車,邁向各自的旅程,我相信,我們會再度相遇。 趁著年輕,趁著有機會到外面走走的時候,我想好好擁抱青春,擁抱快樂的時刻,貼心的朋友們,在大熱天會提議一起去吃冰,天冷時不忘遞上另一隻手套,讓我倍感溫暖,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撿到寶一般地遇上這些朋友,我告訴自己,要好好珍惜他們,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我將不會忘記,照片中,有我們一起出遊的紀錄,而回憶中,他們佔有一席之地,和朋友製造回憶的感覺,讓我知道,我並不孤單。 每個人都有為自己製造快樂回憶的權利,除非自己放棄了,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悲傷的時候,就流一流眼淚,快樂的時候,就盡情地去享受,我們將會發現,大部分的時候,我們都可製造快樂,擁有快樂,而快樂回憶,是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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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事今談─前水頭
前水頭有一間「頂書房仔」的私人學堂,自從清代乾隆中葉建好後,在前水頭的文化界,一直最負盛名,茲詳述如后。 一、位置: 前水頭的村莊是長龍形的,全長一公里許,分成頂、中、下、後四個界份,後界住戶較多,以該界的惠德宮為準,再分成宮前、宮後二個角落,宮後靠近后豐港一帶,因是陳姓原住地,又稱曰後陳,據古代傳聞,前水頭未定名之前,下界的先民,有劉厝、周厝二小聚落,後因劉、周二姓他遷,故被村人淡忘了,只有下界有一口水井,清涼甘冽,村人又將下界叫著下井仔腳。中界的蔡厝,因是明末清初才形成,所以現在仍叫蔡厝,蔡氏係由瓊林遷來,近代子孫多僑居南洋謀生,在村的祗小部份而已,頂界原是黃氏一姓所居住,古代叫做黃厝,由於子孫繁衍,多由黃厝以東地域建屋,因地勢略高,所以黃厝以東一帶,叫著黃厝頂。清代乾隆中葉,前水頭黃氏小宗派下的三房質義祖的傳下四子,長名祈的孫黃紹光建卓齋,祈的子黃楚建怡齋,質義祖的三子黃俊(即水頭百萬祖)建酉堂,四子的孫冀建懋齋,連同先代原有的四維堂,古書房仔二間,共擁有六間的私人學堂,並建有一條三塊石板合舖的石路,自卓齋至酉堂,全長三百廿多公尺,貫連了這六間的私學,文風鼎盛,被島民譽曰「文里鄉」。話說回來,這間頂書房仔,本名卓齋,包括著地名、位置的總稱,以示標明也。 二、格局: 頂書房仔的規格,與現在的酉堂相同,唯是酉堂有池沼亭榭以及花廳等設備齊全,所以能登入金門縣志,而卓齋卻把如酉堂的后落,換方位建成前面的迴向,形成小規模的學堂,因之村人稱曰頂書房仔。 三:設備: 頂書房仔的迴向廳,有長案桌、八仙桌一組,案上祀有魁星公、祖師爺神像二尊,凡初入學者,必先來案前禮拜,並在桌上滾紅蛋,叫著破筆,學成時欲上縣城考秀才,也須先備牲禮來請求魁星公、祖師爺保佑考場順利,序後落由涼亭進入大廳,廳的屏上掛有一對木刻對聯,文曰:「教子讀書毋致臨時擱筆,治家勤儉勿使開口告人」。正廳的兩旁有東西二大房,此三間用來授課之用,涼亭的東、南、西三面是天井,東面靠東房前植一花台的臘梅,過春節前後,香味襲人,花台前置一大魚缸,養著十多條的金魚,東南牆角植一株槐樹,天井正南植有三株參天筆直的梧桐樹,天井的西南面有一通往石路的大門,正西面則植一株龍眼樹,每年秋天即有龍眼可採食。這樹蔭下的涼亭,清幽涼爽,成為鄉中文人,談論詩詞的好場所。 四、文風: 由於主建者黃紹光本人是秀才,凡聘來的西席均甚賣力教導,家教也嚴謹,女子沒穿長裙,不得出大廳,男人沒穿鞋襪,不能出大門,因此顯現了斯文氣質,紹光的長子淵停、次子仁長、三子祥符均攻文學、三子之孫黃炳南清同治間任金門中軍左營遊擊、四子希賢攻地輿,臻於風水地理,五子超群攻中藥,曾在前水頭門牌六號舊地址開設中醫藥舖,逢疫氣之年,掘地浸藥任人自取,活人無數。清光緒間,住著一位紹光的玄孫黃明讀老先生,他識字之多,無法得知,僅知康熙字彙可以背誦,只是屢試不第,與科舉無緣也,光緒卅一年,本村出了一位傑出的末代秀才,名叫李式矜,他曾在后浦古模範街尾設帳授徒,其學生在海內外均富盛名,但李老師經常帶來生字,求教黃明讀老先生,民國成立,國民黨選擇地點,把古賢區黨部設在頂書房仔內辦公,因此民國四年金門立縣,每位縣長履新之時,必須先來拜會區黨部,更加顯示文風鼎盛的氣勢,在民國十年時,前水頭申請設立私立金水學校,凡村裡的私學、社學一律停止授徒。 五、後落: 民國廿六年,日軍侵佔金門,僑匯斷絕,島民生活困苦,未幾,那株直徑二尺許的龍眼樹,賣給古崗漁民作染網之用(染網材料原用茨榔,因日軍駐金,與大陸隔絕,故採用龍眼樹的根,用水煮出汁用來染網,功效與茨榔相同。)時因民間燃料缺乏,槐樹、梧桐也遭砍伐作燃料之厄,亦因乏力修護,在八年抗戰時期,倒塌殆盡,甚是可惜,這間頂書房仔,僅留一則風雲史,供後人追憶而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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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湯
三叔一行人刻意不提佩佩的事。他們其實也無法遺忘。 佩佩過世近半個月後三叔才被親友告知。親友在電話中說,佩佩被男朋友殺死了。刀子刺進身體,一刀接一刀,就死了。三叔跟佩佩沒見過幾次,他想了想,最多五、六次吧,在佩佩還是小學生的時候,露出兩排兔牙,撒嬌地說,叔公,到我家吃飯,媽在催你,快點走。後來是她讀國中、高中。三叔告訴兒子有雁佩佩的事。那時他正在露台烤肉,月亮透出烏雲,地上人影幢幢。翁有雁很鎮靜地問,是明芬的佩佩嗎?三叔說,還有那個佩佩? 死了?翁有雁跟妻子說,記得嗎?去年回金門小住時,堂嫂家裡那位個兒不高,留有瀏海的女孩?她死了。妻子瞪大眼睛,大叫我記得,我記得,是那個在金城幫人理頭髮的姪女。翁有雁補充說,她幫客人洗頭,她還不會理頭髮,她不會的東西還很多。佩佩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事務要學。洗頭、再洗頭,雙手凝力為爪,按摩,又抓抓。除了洗頭她還學過別的,老板娘只讓她洗頭。一切,從基本做起,學校學的美容先放一邊。洗頭,一個月八千元,夠自己用,給了媽媽幾千塊後還可以存個幾千塊。洗頭,張三的頭李四的頭,然後,一定會是志豪的頭。鏡子裡,掛著志豪淺淺的笑。她在瞄她,她偷罵他無聊,心裡有一點甜。佩佩,下班後一起散步、喝咖啡、看電影?好?不好?後來還是好。 佩佩跟明芬說,志豪住中和,家裡開了個小工廠,做鐵窗。當然是住在台灣,阿兵哥,哪一個不住台灣?贊仔跟明芬說,你是要怎樣阻擋?長大了,要嫁人,要她嫁給誰?交往交往,合的話再考慮。明芬剛剛嫁了大女兒,去了台灣,老公還算疼她。不然,要嫁給誰?黑暗中,贊仔的手繞上明芬肥胖的腰身,會有一個男人把他的手探入佩佩身體,絲毫不覺侵犯的,始終充滿甜蜜的,手知道訊息,沒有忌諱也沒有隱私,無保留地喘息。欲望在此透明,而且快樂。佩佩也應該擁有這個人生的,跟多數村裡的、城裡的女孩一樣,嫁到台灣,過同樣的四季,寫不同的故事。 是應該要給佩佩選擇的。明芬說,只交往一個,那會知道好壞?佩佩的意思是只在一間理容店洗頭,那知老板娘工夫好壞?是應該擴充的,天空大了以後,雲會來得更多、更美,比如低低的層狀雲、氣流不穩定的積雨雲、高高的而形狀像美麗漣漪的卷層雲。佩佩還是到台灣了。照樣洗頭,住在租來的小公寓。因為是志豪的要求,因為不適應這個島的步調,因為愛,在渡過快樂雲霄飛車後的晚上,志豪沒有回家。他們擠在單人床。佩佩很害怕,志豪說不用怕,我愛你,會給你幸福。佩佩身體被開了一個洞了,佩佩流了一些血。志豪很得意也很高興。他趁佩佩緊張得跑進廁所看傷勢時專注地看著血,甚至還低頭去聞。腥的,紅的,形狀像柳樹迎風搖曳。志豪大聲說,那不是傷啦,那只是成為一個女人必經的過程,會好的,不需要抹藥。 志豪注意到血還在反光呢。像鋁合金在陽光下閃爍,像急速翻動新款台幣時漾出燙金的標籤,像一種驕傲。志豪喜孜孜地瞧著血。 三叔一行人刻意不提佩佩的事,見面時,明芬像藏了心事的少女,羞愧地低著頭。翁有雁也被囑咐,不要提佩佩的事,卻一再想到親友影印給他的報紙。三叔也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提這件事,卻仍然想到新聞報導過這件事。一樁再也尋常不過的情殺,被殺的人死了,殺人的人自殺,聽過就算了。沒有人想到,那是他們的佩佩。 秋末的夜已跟冬天沒有兩樣,割下的高粱穗擱在馬路上,讓急駛而過的車子碾落穗粒。明芬的屋後不遠是一間因應觀光而開的餐廳,大型遊覽車徐徐停妥路肩,走下一批一批衣著光鮮的觀光客。他們打量坐在庭院板凳上抽菸喝茶的三叔、有雁跟贊仔等人,沒有交談,但人人臉上掛著一副觀光客的審視神態。翁有雁被看得不舒服,贊仔卻不以為然,他已習慣被人打量。他黝黑而乾裂的皮膚,凌亂的髮跟沾了水泥的上衣,將成為觀光客記憶金門的方式之一。晚霞早被吞沒,天空留著一絲冷冽天氣裡特有的青色,不久也慢慢退去,繩蟲圍繞著路燈的燈罩飛舞,乾杯的聲音滲出餐廳密閉的窗戶。明芬接了一通電話,高興地告訴贊仔說,餐廳明天要蛤仔,越多越好。 吃過晚飯喝茶。還是鐵觀音,濃濃的黑茶湯,沒什麼香氣,卻讓翁有雁喝得滿足。翁有雁住在佩佩的房間。從默契地不提佩佩後,氣氛平靜維持著,彷彿真的可以遺忘,但一走進房,他又想起那份報紙。明芬沒有扔棄佩佩的物品,電腦、高中書包、參考書,還有鑲在黃繡色金屬框裡的照片。 翁有雁睡不著,走上屋頂抽菸,往下看,明芬的窗還亮著。茶壺在贊仔那裡,有雁走下樓要茶喝。燈是亮的,他輕扳門鎖,門卻鎖上了。不知道該不該敲門,也許他們睡了,忘了關燈。不該敲門吧,翁有雁想走開時,贊仔說話了,他問明芬,手指的傷怎麼還沒好?要撒雲南白藥嗎?明芬說,不痛,沒關係,明芬的指上的傷幾乎潰爛,隆起皺巴巴的皮,皮上鮮紅的肉被水漂白,像剛磨好的豆腐。明芬說睡吧,明天就會好的。 贊仔很快睡熟。大地下著安靜的氣氛,連風也不動了,明芬打開一小縫窗,沁涼的空氣透來,像長了嘴巴的冰塊輕輕哈氣,她瞇著眼珠子無神地張望看不穿的黑暗,好像真的可以遺忘似的,三叔他們都沒有提起佩佩。三叔花白的鬍渣懸著佩佩笑著喊痛的呼叫,被三叔抱著的佩佩躲著鬍渣,卻是躲不過。佩佩掙脫以後,腮幫子一臉的紅,卻笑盈盈望著三叔,絲毫沒有逃開的意思。明芬咯吱咯吱笑著。 真的有些疼的。明芬觸碰傷口,開了一盞燈看傷。燈光像把肉翻了過來,透著慘紅,彷彿死了許久的肉,又彷彿是肉死了。佩佩,你還笑,你怎麼不逃,讓三叔用鬍渣搔癢。你怎麼不逃呢?佩佩說,我不是不逃,我一回來,志豪就把門堵住了,生氣地問我,他是誰? 佩佩一臉無聊地表示,只是一個朋友。朋友?我才不信。志豪說你的手機有他的留話,我到理容店找你,老板娘說你請假跟朋友出去。誰比我重要?你不坦白,你騙我。佩佩說,真的只是一個聊得來的朋友,我不能有朋友嗎?志豪問,你要朋友做什麼?佩佩愣住了,結巴地說,這是我的自由。 不是,志豪推了她一把。不是,你是我的。志豪被自己的話刺傷了。佩佩到台灣不久就變冷了?怎麼冷的?什麼時候?為什麼會冷?志豪在自己的傷痛裡看見機車停在理容院門口時,自動門才打開,她高興跑出來。爸媽說金門姑娘乖,什麼時候娶回來做某?志豪退伍後一回台灣就告訴爸媽佩佩的事,爸媽等著見她,佩佩也很急,講著講著時,就在電話那頭哭了。他跟爸媽說是在理容院認識的,佩佩幫他洗頭時,會多幫他抓五分鐘,志豪看見鏡子裡的佩佩專心洗頭的樣子。 佩佩說,這是我的自由,不是的,你是我的。 志豪粗暴地推了她,他是誰,你們做了什麼?志豪看見陌生男人親吻佩佩,陌生男人擁有佩佩。她驚慌地說,沒有,志豪搶著說我看見了,你緊緊抱著他,他是誰?佩佩說,真的只是朋友。他在貿易公司上班,佩佩調侃他老是理西裝頭,他們聊起來,年紀比佩佩大多了的男人,佩佩說我有志豪,我不能。男人說你會知道誰比較好,佩佩相信她可以選擇,就像洗頭,可以在金門洗、在台灣洗。志豪逼近說,誰?到底是誰,你說不說?佩佩縮到牆邊,聊得來的朋友,會進一步交往也說不定,到目前為止只是這樣,一起吃飯、偶爾看電影,他很好,很會照顧人,只是這樣。 佩佩沒有機會開口解說他,她猶豫著該不該說,硬硬的東西刺進她身體,身體破了洞,痛得厲害,血開始流,她尖叫著倒下去,硬硬的東西被拔出來,細細長長的水果刀,然後又是一刀。佩佩哭著大叫志豪、志豪,你是在做什麼,我很痛呢,血一直流。 阿母,我很痛呢? 飛機準備起飛,催促、醞釀,猛地放了出去,機身滑將過去,轟隆隆震響空氣、樹葉、陽光,在耳畔啁啾的鳥聲被壓進沈沈的海底,一陣急嘯,飛機衝過,屋簷、窗戶跟躺在床上的翁有雁一起顫抖。翁有雁醒來時已是早晨,飛機留下長嘯後的急喘,飛遠了。翁有雁不知道,他夢到凶殺的經過,還是找到一個故事。 翁有雁決定跟明芬到海灘撈蛤仔,餐廳老闆跟明芬說今天台灣來好多觀光客,要煮新鮮的蛤仔湯,蛤仔的價格比起翁有雁離開金門時好多了,一斤幾塊變成一斤好幾十塊,再說,撈蛤仔的人也少了。明芬領著翁有雁走下通往海岸的陡坡,入口處的兩座崗哨已經頹倒,綁住鐵鍊的鐵樁已不知散去何方。早些年,衛兵守著崗哨,車來時解下鐵鍊讓車經過,斜坡下的軍營成了一個廢墟,從山腰鑿開的,原本住著士兵跟停放戰車的山洞雜草蔓延,路兩旁的樹蓊鬱地延伸,空曠的路漸被遮掩,翁有雁覺得他正經過一個隧道,海濤聲在樹林拱起的蓊鬱天空外響著。 明芬擔著兩個大大的水桶搖晃走著,閒聊,知道田漸漸荒了,贊仔當水泥工,閒暇時種花生跟高粱,不養豬以後,玉米幾乎不種了。 看見熟悉的機場跑道了,明芬說不可以像前些年那樣隨意跑過去,跑道兩旁紅色的小燈不停閃爍,得等燈熄了才可以。跑道的盡頭是朦朧的太武山,飛機衝刺而去,彷彿撞上太武山前倏然轉彎,繞上台灣海峽。明芬穿著寬鬆的長褲,卻掩不住臃腫的臀,她站著,像雜亂的布料垮了下來,縐的,一層一層。明芬的臂膀依然粗圓,脖子比翁有雁還粗,繫著一條發出反光的白金鍊子。陽光強,明芬瞇著眼,看不見眼珠的眼眶浮浮的,像隨時會飄走,但眼睛的線條卻又堅毅得不容抖動。海隱藏在跑道路面防風林內,像撞上綠色的林,震出嘩啦嘩啦的浪濤。翁有雁已十幾年沒有踏上海灘,但知道海就在那裡。 明芬的瞇著的眼睛微微開了一下,跟翁有雁說飛機來了。跑道盡處飛機徐徐轉正,經過他們,風捲了起來,他們壓低斗笠,轟耳的噴射引擎聲震動他們的腿,也讓海濤消失了。飛機起飛後,紅燈卻還在閃。翁有雁說,要走了嗎?他沒想到到海邊撈蛤仔要等這麼久,明芬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不行,但她也不想再等下去,只好走小路了。明芬走進機場跑道下的排水溝渠,跟翁有雁說,哪,這就是我們的小路了。翁有雁低著頭看,渠溝遠方透光,穿過渠溝即能穿過跑道。明芬帶頭鑽進去,翁有雁跟著,剛開始他還半蹲著走,走不久便得爬著,翁有雁說,早知道會這麼狼狽就不來了,明芬回頭朝他笑。 通過渠溝,翁有雁不住喘氣,明芬笑說,很久沒爬了吧?的確是。渠溝是他童年玩耍之地,那時候年紀小,淤沙少,就這麼一路跑過來。走過渠道口,風景豁然開了,海,就在眼前,白色的沙,晃著刺眼反光的海。海平線上,軍艦跟輪船像紙雕,浮著,像一層幻影。然而,那卻是真的幻影,翁有雁撈了一會蛤仔後,會抬頭看海,輪船真在移動,而且分成兩個方向,一個朝更深的海平線,忽然間消失,一種開進料羅灣,駛進港口也不見了。翁有雁想起小時候來海邊撈蛤仔時,也常常盯著海平線上的輪船發呆,不管那一種方向在他的視線消失,他仍站在海灘撈蛤仔,夏天撈、冬天撈,今天撈完,明天以及很多天以後還是會來撈。他站在海灘,仔細望著,船艦們都在動,卻不容易分辨移動的證據。 明芬喊他說,你是在看什麼?是不是不知怎麼撈蛤仔了,來,我來教你?翁有雁不客氣地說,那有這種事,我從五歲就開始撈蛤仔了。他熟練地在淺灘撈。明芬知道他沒有忘記,知道蛤仔躲在淺淺的積水裡。她捲好褲管跟袖子,雙手豎成手刀,斜斜插進軟軟的沙,剷起來沙,扔到一邊,再插進,剷起沙,扔到一邊後,蛤仔就藏不了,軟軟的舌尖從蛤仔閉合的縫隙吐出來,她一手抓住扔進水桶。你知道你終於會死吧?堅硬的貝殼雖然堅硬,但你的堅硬跟這道菜無關,你終會被溫度燒得失去抵禦,想著放鬆一下下吧,一下下就好,於是你的手臂軟了,你已經無力索求什麼。 明芬跟翁有雁撈了很多肥肥大大的蛤仔,翁有雁撈到大的,會示威地拿給明芬看,明芬撈到更大的,會大聲呼叫翁有雁說,我撈的更大。明芬前一晚貼的OK繃掉了,血滲出來,明芬沒注意,也不感覺痛,血絲浮在剷起的砂子上,被扔在一邊。轉眼間,明芬旁邊立著隆起的小沙堆,剛開始還看得見的血,慢慢滲進沙堆裡。 肥大的蛤仔都賣給餐廳,剩下的煮湯。晚餐時,明芬稱讚翁有雁真厲害,去台灣十幾年,還記得怎麼撈蛤仔。明芬拿湯杓幫三叔添湯,不小心撞了湯柄,指頭忽然流血,滴了幾滴在桌子上。一滴微小的血滴進湯裡,翁有雁裝作沒看見,但不知道其他人沒有注意到。三叔說趕快敷藥,一架飛機飛了過去,轟隆隆的巨響罩了下來。明芬說,那要敷藥?一點小傷,不會死。飛機的噪音太大了,三叔沒聽見,明芬大聲嚷,一點小傷,不會死的。大家都同意地點點頭,不用抹藥,喝湯吧。 血融入湯裡,完全看不見血的顏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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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間,我對生命有一種畏懼
大哥,你知道,我們來看你了嗎? 其實,當他們把香遞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然後,執起三支香,定定的凝望著你那帖仍然微笑的照片,守靈的地方,哀思太重,讓我頃刻間,對生命有一種畏懼。但是,我想問,你怎麼喝酒了?難道是有口難言不如醉?我不穨,這到底是怎麼了?難道這場意外真的只是因為你把自己鎖在屋內,以致於錯失了唯一挽救的機會?但是為什麼,一次酒醉會變成一場無可挽回的意外?你沒有回答我,問號遂在空氣裡凍成一個無言,就像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對你傾訴那些有關於哀傷而且悲微的,我們的友情。 親愛的大哥,難道你忘了嗎?再過兩天就是中秋了,於是我隱隱恨起你的旁若無事,你怎麼捨得,讓我們都這麼難過?我的臉頰酸軟,激動欲淚,但我已不再是少年靦腆的年紀,歲月教會我在遇到難忍的情緒應當如何克制壓抑,尤其是面對您涕淚縱橫的老媽媽,我一語不發的凝視,只能用一種很複雜的心情看待這個場面。她走過來的步伐是那麼的沉重,你瞧,她連背都有點駝了,於是我只能尷尬的找著話題,拉拉她的衣服,說了幾句不要緊的話,輕拍她的背,可我眼中已經一片晶瑩,心如鼓鳴。 我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去年報社下班後,你順路送我回家的那一個晚上?我下車的時候,你伏在摩托車的手把上,我看了看手錶,那時是凌晨一點八分,海風橫越山的脊骨緩緩吹來,我望向遠方,就只是一片深邃的黑藍,我想,那是海。 那年夏天,我懷憂喪志,客居異鄉,你教我,與其自憐自艾,不如以寫作為職志;與其逃避,不如透過寫作去正視自己的痛苦,因為,把時間花在哪裡,成就就會在哪裡。於是我開始投稿,第一篇獲用就是在去年秋天,然後,我開始穿起長袖,準備過冬。 那一天我們談的好晚啊!好幾次,我都說時間晚了,應該要走了,卻仍一直站著。這是種在異鄉相互扶持的家人情感,而那些個春日遲遲、從容不迫的情緒,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樣相互作伴的夜晚體會出來的。 在這個匯聚了來自不同地方人群的城鎮裡,一個異鄉人又能夠擁有什麼?於是,來自於彼此那份真心、真情的照顧就顯得彌足珍貴,於是當你的老媽媽彎著腰、含著淚,感謝我們這些曾經在異鄉與你互相扶持的朋友,我幾乎涕零,因為幾乎都是你在照顧我們這些晚輩的啊! 而你沒有給我們一個機會對你說感激。 我只是不明白,你是那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最後你選擇用短短的幾個字書寫你的感謝,感謝自己曾經被無私的愛過,感謝家人及朋友們,讓你用自己的方式,有尊嚴的離開。可同樣經歷過生命中無可預期的低潮,雖然經歷了許多事情但我仍然懷抱希望的活著,因為,這個世界和愛情或許不是我們所期盼的那個樣子,但我們最終能摸索出適合自己的方式過日子,不是嗎? 也許,生命對每個人而言,都是一種飛翔的過程,也許翻越了風,就會向幸福走去,你是一個那麼樂觀的人,我想,也許你只是忘了回來,就像我們有時候總會忘了把車停在哪裡。 也許,你得找一找,正好,可以散散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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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人百態
*請勿吸煙 每個公共場所,尤其是各展示館的入口處,總會擺著遊客須知,告訴大家該注意、該配合的事項。這也是眾所皆知,理所當然的規定。 記得展示館開館的第一天,頗有新居入厝,喬遷之喜的感覺。來訪參觀的遊客,也倍覺新鮮有趣!這時,有位男性遊客大搖大擺入內走來,指間夾著一根吹得亮燦燦的煙捲,狀極陶醉的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雲霧。 我不得不上前婉言勸阻第一位犯規者:「先生,抱歉喔!展示館裡頭請不要抽煙好嗎?」沒想到這位仁兄回答我:「這樣啊!那我不參觀了。」聲音甫落,這位仁兄真的走了,看得我啞口無言,一時目瞪口呆。 求學的年代,師長諄諄教誨,父母耳提面命,要我們修善品德,尊重他人。其實大家耳熟能詳,並不陌生,何以在成人後,該身體力行教育下一代了的時候,一個公共場所的小小規定都吝於配合。如此,如何要求別人尊重我們?如何要求後輩循規蹈矩? *我行我素 這天,館內有一個解說訓練活動,有一位當了媽媽的導遊,帶著孩子來上課(帶孩子實在無法上課),當老師專注講解時,這位導遊媽媽似乎也不甚專心聽講,一方面卻又放任孩子和另一位小朋友追逐嬉鬧。 不久,導遊媽媽從背袋中掏出餅干遞給吵鬧的孩子,一手飲料,一手餅干,吃了起來。媽媽並非不知道館內禁食的規定,視而不見的看著孩子邊吃邊掉渣,絲毫羞愧的表情都沒有。為了怕人踩到,我只好跟在後頭檢餅干屑,這倒像我是孩子的媽媽!真是敗給這位導遊媽媽。 這位導遊媽媽的專業素養著實不足,自己是帶領遊客的解說者,更當知道尊重他人。既然有心來上課,應該抱著虛心的學習態度而來,當專業人認真講解時,我們該專心聽講。帶著吵鬧的孩子,不但自己無法專心,還影響了別人。再則,孩子不懂事,大人怎可坐視? *非吃不可 愛吃是人的天性,只要不怕胖,不影響健康,倒也無可厚非。問題是,吃東西時場合不分,那就不好了。 這回,來了一群中年以上的男男女女,每個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提了物品,當然包括食品了,但他們尚未拆封的,沒有吃的動作的,我們都無權干涉。 此時,有一位女士,手持一根香氣四溢,油油亮亮的香腸,大口大口啃食著,我表現應有的禮貌,請她暫停食物動作,她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的說:「我又不到最裡頭參觀。」一句話說完,又繼續啃著香噴噴的香腸。她不但在館內自己區分可食與不可食區,還表現了非吃不可的嘴饞模樣,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一般禁止項目,無非有其必要的理由。公共設施、展示品、資料、甚至版面,端賴大家共同維護,否則時間長久,智慧的結晶便會遭破壞殆盡。吃東西這回事,緩一緩,又有什麼關係呢? *用心的參訪者 他是一位陸軍上校軍官,第一次來館參觀是一個初春的午後,帶著一名侍從兵,神態自若的信步入館來,佇足細察這些特殊的建築群。 他說他到過許多國家,各地的建築風格、風俗民情大異其趣,各富特色。可以見得,他是閱歷無數、見識寬廣的豐收者。 自此,他帶著同僚好友,一次次參觀造訪,並以響導的身份,為同遊者細細解說,表現得興致勃勃,興趣濃郁,有時還說得趣味橫生,惹得大夥哄堂大笑。 有回,他帶著遠從台灣來金門遊玩的妻子和一對女兒到此參觀,讓妻女認識這迥異於台灣的地理條件、文化背景及建築特色。前前後後來館參訪無數次,該算是對這展示館「情有獨鍾」吧!因此令我印象深刻。 *感恩的人 常常有出家人來此遊訪,這天,來訪的出家人特別多,一位男師父帶著一群佛學院的比丘尼學生到館參觀,這位男師父已來過數次,但這回他請我幫忙做介紹。 我從房子結構梗概、版面說明一一介紹,雖離專業遙遠,但也算盡心盡力,誠心誠意。師父們很捧場的聆聽,徹頭徹尾的表現興趣濃厚,十足尊重別人的具體表現。 這群慈眉善目的師父們臨走前,左一句感恩,右一句感恩,聲聲朗朗的感恩聲中,讓我慚愧得直呼不敢當,直到最後一位師父步出門口,我還陷在濃濃的溫馨裡,久久不散。 我常想,人與人之間,似乎就是缺少了感恩的心,才會爭執不斷,紛亂不休,我們視周遭的方便為理所當然,必然泛不起「感恩」的漣漪,又視他人的缺點為罪不可赦,而後交相指責,於是紛紛擾擾接踵而至。 心存感恩,才能澆熄不平的火種,心平才能氣和,越懂得感恩的人會越懂快樂。 後記:有道是「一樣米養百樣人」閱歷百般不一的遊人,適足以做自身的借鏡,從好行為、豐富的經驗者身上,我會獲益良多、學習成長;而不當行止者,正可警戒自己,避免重蹈覆轍,生活中有許多不完美,正待有心人用心填補,願與讀者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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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湧注
心靈的勞頓,遠比身體的疲憊,來得更傷人哦!身體的疲累,可以藉著休息與睡眠來恢復,也可藉補充營養來改善;但是,心靈的困頓,易於產生煩躁與不安,有時情緒也會陷入低潮,不是外力的調養,或是外物的誘引,即可大功告成。一定非得靠個人的內發力量加以調息,方得以奏其成效;這分內發與自省的力道,就是要不斷的注入心靈活泉,讓精神與注意力集中,導引出磅礡的氣勢。 所以說,集中精神真的很重要,當精神集中之後,智慧始生,力量湧現;想要完成可愛的事情,方得以擺脫筋疲力竭與手腳發軟的無奈。取而代之的是沛旺之活力,並能湧生千鈞神力,使人遇事皆能得心應手;同時讓人享有最歡愉的心情,去面對可能產生的結果。 職是之故,提振精神,可以說是魅力展現的唯一竅門,也是獲取心靈活泉的不二法門;就如同微笑是力克病魔、攏聚人緣與善緣的萬靈丹一樣啊! 當我們有了以上正確認知之後,便會極力與慵懶劃清界線,以無比的活力,來注入心靈活水;永不枯竭的心靈清泉,方能讓每一個人在身心各方面,得到永續經營的機緣,為燦麗的前程,鋪展一地的錦綢。 讓清泉湧注心靈,無非是想驗証「流水不腐,滾石無苔」的精義;更何況人要活得清朗自在,取決於精氣神,絕非財富與名位啊! 為了使精氣神暢旺,永遠處於芃發的狀態,「靜觀」與「絕念」,便成為悟得禪機的必要手段;尤其擁有平靜的心靈,更是湧現靈泉,汰除雜蕪的最好方法。 環觀世局,熙攘人群,舉袖幾可蔽日,摩肩擦踵所為何來,無非名與利;雖然如此,我們仍然要保有清靜多趣而平靜的心靈,方能在「勢不可使盡,福不可享盡」的忠告下,得到福澤綿延的良機啊! 為了不使清靜的心靈,受到俗塵的驚擾,最需要的就是,以心靈的活水勤於滌濾,使之在務實當中,得到成功之喜樂,在清修中,得天地之神髓;屆時,縱使身處萬頃荒漠,也能得其甘露的滋潤。那種飛揚寫意的心情,豈是凡夫俗子,所能親嘗的嗎? 塵垢日染的社會,最需要的是以「清淨心看世界,歡喜心過生活」,才能確立我們人生追求的方向;並朝諧美的目標挺進,以便有效掌握生命中最為森秘的哲趣。 當我們擁有了無怨無悔的心情,去駕馭生命的輪機時,等於超越了世俗所架構的人生觀;這樣無遠弗屆的心靈指向,正是開啟心靈蓮邦的鎖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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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生的流行用字及語言
這個片子「不錯」看 我去「百視達」租VCD看,店員跟我說:「先生,這個片子﹃不錯﹄看。」這句話令我嚇了一大跳。 我是教國文的,很多中學生的用字遣詞我在教學中都不敢苟同,因為實在太不合文法和修辭的。 不過在那個當下,我覺得這個句子很美。 「不錯」通常我們當形容詞,例如:你表現地「不錯」。例如: 「不錯」的一場表演。「不錯」原本是「沒有錯誤」的意思。 在這場對話裡,「不錯」當副詞,它在動詞─「看」的上面,修飾著動詞。修辭學叫此現象為「轉品」。 語言文字原本就是「約定成俗」「積非成是」的,這是荀子告訴我們口語學上不變的真理,當E世代在說:這個片子「不錯」看:這道菜「不錯」吃的時候。 身為LKK的我們,只好用欣賞的角度去看他們,多了解他們,而不是一味地漫罵和責備。畢竟未來的語言世界是他們的國度。 這係金A 開車經過省道,瞥見路旁的傢俱行斗大的標題:跳樓大拍賣,老板(闆)去跑路,全館一折起,「這係金A」。 「這係金A」是流行語,風行程度媲美當年小董的「粉」香「粉」好吃的程度。 現代人真是喜歡作怪,原本是發音不標準反成標準的發音。「係金A」原本是廣告上水果的言語一再強調「這是真的」。「這是真的」的意思。 現在我三歲的兒子都會說了,「這係金A」,而不說「這是真的」。現代人很少會去正經八百地說話了。 我看這未來會是普及現象了。 「屎」改不了吃「狗」的習慣 五年前,我的學生有個特別喜歡作怪,玩弄文字的。頗有詩人特色。 他有句名言:「屎」改不了吃「狗」的習慣。每次聽到我都是會心的微笑。 語言文字久了,自然就會彈性疲乏,陳腔爛調(爛掉),改改形態,讓它「卡通」一下又何妨。 現在流行中學生的傻瓜造句法也是如此,看到時先不要罵,而你漸漸會發現,裡面竟然有無數的趣味。例如: 「書包」:看書包準會睡著。 「上課」:基本上,課本是很無聊的。 看他們造句內容,你就會知道,基本上自古學生的心態都是一樣的。 ㄜㄇㄋㄌㄉ之網路用字 網路上通行的文字,注音化、標點化及同音假借化愈來愈嚴重,現行教師從國小生一路罵到大學生,甚至研究生。雖然罵聲不斷,這些網路用字符號的愛好者依然成群結黨我行我素。 他們大概在想:網路的虛擬王國是我們E世代ㄉ,干你們屁事ㄜ! 不錯,網路是年青思想前衛者的王國,他們自得其樂就好了,但回到現實生活,大家相安無事就好。「ㄜ」「ㄇ」「ㄋ」「ㄌ」「ㄉ」請你們寫「哦」「麼」「啦」「了」「的」,不然可會扣分的!國文教師有交代! 這件衣服超「 」的 流行的中學生特別喜歡用注音,輸入節奏很快,不顧慮後果,不用管別人看得懂不懂,真有點「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味道。 資訊進化,現在這個狀況,完全是我們當初始料未及的。 「 」這個字,聽說是由:「不」的「ㄅ」「ㄧ」的「ㄧ」「樣」「ㄤ」的組合而成的。 中國字叫此為連綿合成拼音,例如: 「不正」為「歪」這是一例。 未來文字會怎麼,我不知道,但新人類、舊人類及E世代應彼此了解,避免衝突對立、指責,才可能攜手共同走下去。 「high」到最高點 英語中「high」是高的意思,可當形容詞及動詞。 中學生也拿來使用。原本外來語都會「漢譯」化,例如「humour」翻作「幽默」,「romic」翻作「羅曼史」。 現在年青人那管那麼多,原文呈現,中文摻雜。連翻同音漢字都不用啦! 這真是E世代的文字現象奇觀哦。 許你一個美好的未來 現在如果我仍這樣說,中學生一定說我落伍了,亂「潛水艇」的,沒水準的意思。 記得這才三年前「人間四月天」劇的當紅炸子雞名詞而已,想不到才沒多久,馬上被送入冰庫了。 流行就是這樣,發燒快,退燒也快,要追流行,你永遠趕不上。 保守的我們還是保守一點好了。 那馬子很「優」 你好「神」 中學生流行語中,並非一無是處,很多都是教學教材的極品。 「那馬子很「優」,「優」其實就是「優秀、優等」的意思,修辭學叫「藏詞「作用。你好「神」,其實也是「藏詞」,是「神氣、神奇」的意思。 至於罵人「機車」,其實是「雞歪」的假借和借代。 想不到,國文文法,他們用得最好的,竟是粗話。 「冰」「冷」 「酷」是英語「cool」的直譯,「cool」也是「冷」「冰」的意思。 以前說人要「帥」就是要「酷」。現在「酷」字已經老化了,新生的字「冰」「冷」盛行於口語。 你講的笑話好「冰」哦─「冷笑話」─不好笑。 你耍「冰」啊!─就是耍「酷」要耍「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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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作弊
「考試不作弊、明年當學弟:::」你能相信這是時下E世代學生的教室佈置標語嗎?是誇大其詞?是警告學弟妹?是大家的共同心聲?是功利主義下的產品?是:::。在學校待久了,你可見到一個普遍的情況,對功課愈來愈覺得無所謂,不在乎的學生人數,一年比一年增多,愈來愈多的學生忙著打電動、上BBS站,忙著打工賺錢,忙著結交朋友、忙東忙西的,就是很少忙著功課和作業上,當然並非全部的學生一個樣,認真求學的學生大有人在,但在我們學校那畢竟是少數民族的怪異分子了。那些整日忙著東、忙著西的同學,一遇到考試,在沒準備應考的情況下,你能叫他如何應考作答,大尾的同學簽個名睡他的大頭覺,割捨不下又沒準備的同學所能做的事情為何?相信大家用腳指頭猜想也知道,這求分過程的把戲有何?咱們大夥至少都接受九年國教體制下的學生九年,在擠不出答案來的情形下,為了求得分數,最快速、便利的得分之道,當然是──作弊。 「作弊作弊真正好,不讀書也沒煩惱,左看看啊右瞧瞧,分數馬上紙上躍,花樣百出千百套,抓到以後無處逃,畢業以後見真招,作弊作弊真正好?」多年前,學長們即有如此的作弊名言流傳下來,可見有考試,就有作弊在,不管這作弊是否付諸行動,它深植每位當過學生的內心深處,一試竟成心歡喜,一敗塗地傳千里,你可見到公佈欄上張貼:「×××於第×次段考時,×日第×節於考試期間舞弊,記大過乙次,以示警惕。」你覺得划算嗎? 依據十多年監考經驗,可把見到、聽到、研究到的作弊分類如下: 最「高」竿的作弊方法是:天文台派──專司「觀察」。 最無賴的作弊方法是:嘿──借看一下。 最勇猛的作弊方法是:開門見山──翻書抄到底。 最艱苦的作弊方法是:小刀派──刻鋼版、桌面。 最「進步」的作弊方法是:縮印派──科技至上,! 最有「把握」的作弊方法是:掌心派──手裡乾坤。 最性感的作弊方法是:大腿派──腿上玄機。 最有節奏的作弊方法是:打PASS。 最「感冒」的作弊方法是:「咳嗽派──口訣:「咳」是1;「咳!咳!」是2;「咳!咳!咳!」是3:::。 最明目張瞻的作弊方法是:偷天換日派──換什麼?當然是答案紙啦! 最無法無天的作弊方法是:「罩」派──廣罩左鄰右舍,福被天下蒼生。 最不乾淨的作弊方法是:毛手毛腳派──1摸頭、2右耳、3左耳:::。 最貴的作弊方法:「敲」派──罩一題五十元。 最開放的作弊方法:監考老師說:喂!這題你寫錯了。 屬「脫胎換骨」的作弊方法是:槍手派──拜託,你去替我考一下嘛! 時代潮流不斷地往前推進,許多新的作弊方法相繼出現,即使是抓作弊經驗豐富的老師,也很難「識破」,因為作弊的方法千百種。在不熟悉的狀況下,道高一尺,但魔卻高過一丈時,監考老師只有多「充實」自己,才能掌握任何「破案」的線索,將作弊的嫌犯揪出來,以達公平競爭,否則對那些循規蹈矩的學生,無疑是相當的不公平。任何經驗老到的監考老師都知道,要抓作弊的學生,並非是一件難事,只要注意到幾個事項,並且拉下臉,來個六親不認的眼神,常能手到擒來。那些注意事項:如下所列:(一)突襲:監考老師穿起走起路來沒有聲音的鞋子,以隱密的戰術,遊走於考生之間。因為,想作弊的考生除非是抬頭觀望,否則很難憑著監考老師走路的聲音來判別他的位置,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只有乖乖安分的作答,扮演著孔明欠東風的機運。(二)衛兵法:監考老師站在講台中央,像總統府前的衛兵般,即使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監考老師以凌厲的眼神,掃瞄全場每一位考生,讓有意圖作弊者提心吊瞻,沒得機會作弊,這招蠻有效的。(三)抓辮子:有如警察盯小偷般的方式,盯著考生,一般意圖作弊的考生,隨時會注意監考老師的行為,以找機會下手,但由於你的心虛,很多監考老師就是利用這種逃避的眼神來抓作弊的學生。以上這三種方法每試必靈,常常運氣不好的學生就被抓個正著,當然,以這種抓小偷的心態來監考,非君子所當為,但為讓有意作弊的考生,知難而退,讓知難而退的考生,認真讀書與學習,讓每場的考試都達公平公正,就得當衛道人士。 在學校中,我們可以儘量培育學生養成不作弊、不犯法的行為,而社會上呢?當閩南語歌手陳雷的「台灣話」在大街小巷流行時,很容易令人驚覺──單純而人情味濃厚的時代已經消逝了,我們每天張開眼睛所面對的,是一個非常現實,也非常無情的社會,因為投機取巧的人太多了,可以說這是個作弊的社會,你看,前陣子某電台主播因刷卡贈鑽風波,掀出了假文憑事件,這是作弊之一,報紙廣告:暑期打工「月入十萬」的公主、經理頭銜引誘人上當,作弊手法也,摸彩贈獎活動的騙人手法各有花招,就是在公開、透明化的摸彩過程中,也是可以作弊的。說謊為怕罰,小孩都學會了以謊言逃避家長的處罰。學生或上班族因貪睡,而無法在規定時間內趕到學校或辦公室,卻以「公車誤點或交通阻塞」為藉口,這不也是作弊嗎?:::太多的例子不勝枚舉,故而有人說這是一個作弊的社會,不懂得作弊的人,容易吃虧,不懂得作弊的人,無法適應現代快速繁忙的生活,天啊!教育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學生在唸書時,為了爭取好成績,學會了作弊。 上班族為了爭取升遷加薪的機會,學會了作弊。 公司、工廠為了博取社會形象,學會了作弊。 候選人為了爭取選票,學會了作弊。 年幼的孩子,為了爭取父母親的關愛與重視,學會了作弊。 為了逃漏稅,百姓、企業學會了作弊:::。 這樣的社會,那個環結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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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景
(一) 常常,晚餐飯後我到金門高中運動場散步,我住鳳翔社區,到達運動場得先繞行運動場圍牆下方,一段狹長的、人車爭道的馬路。以前,金門沒那麼熱鬧,車子不多,人行其上,沒什麼壓迫感,現在金門比以前進步繁榮,大型遊覽車增多,從身旁疾駛而過,像龐然大物,令人不寒而慄。啊!如果這條交通要道,政府能夠考慮到行人的尊嚴,來點道路改革,那可真是德政了。 (二) 政府頒布從十月一日起禁用塑膠袋,不知台灣民間實行成效如何,在金門成果是令人失望的。即使是台灣行之有年的垃圾分類,金門也做得極差,莫怪民眾,只怪回收管道太不暢通,民眾即使有心做好垃圾分類,也因回收點太少、太不方便而得過且過。啊!如果環保工作人員能為金門這塊寶地設想,為金門後代子孫設想,做事態度可能就會積極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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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開基始祖六佰週年紀念日
明朝朱洪武(字元璋)的第四子朱棣曾封為燕王,因狼心搶乃侄朱允炆(號惠帝)的帝位,史稱「靖難之變」。就是惠帝失蹤朱棣搶位,此與金門古寧頭有很大的歷史掛鉤。朱棣起兵攻陷成都南京,惠帝從此失蹤。親叔搶了侄兒皇位,有逆亂之名,但朱棣為了杜塞民眾之口,為自己掩護善終取的好名譽,就要草詔登基,宣告天下,作掩人耳目。當時有一位大儒家名叫方孝儒,德高望重,學問淵博,而且書法很好,燕王朱棣要草詔宣告天下,命方孝儒寫詔,但是孝儒是讀聖賢書,重視君子氣節,對朱棣的行為心裡很不滿。朱棣將筆交與方孝儒:「命你起詔,還有好職位!」方孝儒性情剛直,拿起筆只寫:「燕賊篡位」四個大字,就把筆丟了。朱棣心想:「好!請你寫詔,是尊重你。」朱棣老羞成怒就說:「你不怕誅你九族嗎?」孝儒唾氣答:「殺我十族亦不怕!為著正氣不願附逆。」朱棣把方孝儒牢入大獄,處以毒刑,割耳割舌,死不瞑目,九族殺,連朋友學生也要殺,合為十族,實是世所罕聞少見!有一位方孝儒學生名李容,是唐朝李淵后世裔孫,明朝年間中進士,官拜河南監察御史,後世族人稱為「御史祖李容」,是孝儒學生受到株連,有抄家滅門之禍,抗節不屈,從殉難門。金門古寧頭李氏開基始祖李應祥是李容的孫兒,當時年紀還幼,家難臨門,隨家人四處逃避,最後逃到福建同安縣大盈嶺,躲藏數個月。但是外頭欽捕風聲甚緊,又怕連累族人,於是在永樂元年,就是西曆一四○二年二月間,李應祥隻身乘夜霧迷茫之際,從澳頭雇一帆船獨自逃到浯洲島古寧頭烏沙頭登陸,那時應祥只十三歲。脫離虎口自此山高皇帝遠,什麼都不怕了。但是人地生疏,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到南山,幸遇一富戶張翁收養。在張家幫忙做事,做人忠厚老實,工作勤謹,得著張翁的信賴。應祥到二十歲長大成人,一表人才,張翁看他不錯,就把長女配給應祥為妻。光陰易過,歲月如梭,李應祥傳下有四子,李以舜、李以敬、李以忠、李以文(在大陸)。 昭穆輩份從這裡開始─「應以仕,廣時世漢,端均維尚,永隆馨懿」共十五世。到清朝乾隆年間,傳到十六世沒有輩份可用。古寧出一進士李馨宴,又編金木水火土的字典;二十字─「滋森炎增錫,沃根煥培欽,澤梁炳基鈺,治棟炤坦銓。」 李應祥先祖自從靖變以後定居古寧頭南山,後裔不斷經營發展,子孫繁榮。到了光緒承平時代,全鄉有一千五百多戶,人口有一萬二千人。鄉村設立私塾學堂,處處吟讀聲,響亮悅耳;晚間可聽南管鼓唱、拳腿功夫精練,何等的鬧熱繁榮!到了抗戰前夕,日軍侵陷金門,民國二十六年,金門人跑了,古寧頭人亦跑了。日本侵佔金門八年,無米之炊,上山下海為顧三餐,自耕自供,早出晚歸,真是可憐,筆難容言。人言:「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到了三十八年,共軍登陸古寧頭,連戰三天三夜,「雞不啼、犬不吠」雙方死傷無數,百姓慘遭其殃,所謂「古寧頭大捷」,世界轟動,古寧人默默承擔歷史構成的不幸,房屋倒塌,百姓損傷,人口流散,田園荒蕪,鄉里蕭條。從李應祥定居南山那年,永樂元年是一四○二年,到現在是二○○二年,歷史六百年。以前,全鄉一萬二千人,現在只剩幾百人,嗟夫!入鄉蕭蕭無幾人,古寧頭的幸運何時再復興?長者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