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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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遇見海
向海奔去 天涯原來不遠 暮春向晚 海洋波平如鏡 河流停歇的地方 潮浪來去不息 青山斜畫 一筆擲向遠方 勾勒出一道弧線 銜接小小港灣 魚舟覓得避風所在 歸人憶起白雲迷路 故人忘不了 南風吹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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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塗猴
「佇咱這個鄉里,毋偌來福嬸婆咧嫌咱,真濟人講咱母仔囝目睭展無金,招著塗猴彼呢規矩搰力的查甫人,著知影通惜福,毋通看塗猴是招囝婿的,就欲食人夠、夠、夠,共人食死、死!阿母,若是以我這段時間的觀察,這隻塗猴除了馬臉暴牙喙臭外,賰的實在無啥物通嫌的。我嘛幾落次想欲搬去佮伊睏,毋拄想著較早對伊彼呢無起工,共伊嫌甲流瀾擱呸瀾,咒詛這世人毋佮伊睏仝一張眠床。這陣伊無開喙,我敢好意思大面神欲去佮伊睏,見笑啦!」春嬌不好意思地說。 「講起來也是有影,當初咱按呢對伊是毋著的,若是無對人按呢,汝可能會年頭生一個、年尾又擱生一個,替咱這個家族添丁。這陣恁若睏湊陣一定抑擱會生,過幾年仔汝若停經,想欲生也生袂出來,所以汝著共身段放予軟,做一個好家內,欲生囝才有機會。」狗屎嬸仔頓了一下,又愧疚地說:「唉,講來講去,攏著怪我這個老歲仔,當初我若是勸汝毋通嫌東嫌西,好好佮伊相處,今仔日就袂有這款代誌發生。彼陣母仔囝竟然親像去予鬼拍著,仝一個鼻空出氣,共伊嫌甲無一塊好,這陣才來反悔,講起來實在誠見笑。」(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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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嶝親橋一線牽
金門大學前院長陳益源教授於2018年4月29日,在金門日報的「浯江夜話」發表他借調金門後的第一篇力作〈來自大嶝島的兩封家書〉。他於文章的開頭寫道: 「民國79年11月,我第一次登上金門島,進行金門民間文學的田野調查。因緣湊巧,認識了熱心助人、人稱『臭屁叔』的林火才先生,從此成為長達二十年的忘年之交。 民國100年5月,林老先生病故,當年我曾特地前來金門追悼,並在他兒子、媳婦的同意下打開了他留在人間的一口戲箱子,發現箱子裡有他各種重要物品和兩封別人的家書,我記得它們都是從福建廈門大嶝島的陽塘村送出來的,收件人分別是金湖鎮夏興村的陳先生和金沙鎮呂厝村的張先生。」 在其大作的末尾,他又說: 「……另一封也是來自大嶝島陽塘村的家書,我亦一併細看,原來是張姓兄妹代替過世的母親(從金門嫁到大嶝),寫信給舅舅陳先生,稟報張家么弟即將結婚的消息:『不容易的是金門的親人,尤其是母舅、母妗在這一水之隔,可謂是千里迢迢之遠。對此,在今日已能通音訊之際,怎能沒告訴舅舅呢?我們希望的是舅舅的回音、祝福和安慰。』」 有趣的是,益源院長知道我是夏興人,就拜托我幫他找找看,村子裡可有「陳敘樂」先生其人的線索,自受托之日起,我就常利用臉書和「賴」詢問群組諸宗長,但久無所獲,乃趁回夏興探視家母之便,挨家挨戶的尋訪年長者,可惜仍一無進展,事已至此,一種放棄的念頭乃暗中滋生。 今年三月初,我由台返金,抽空回夏興到剛安座的宮山恩主公廟祭拜牧馬侯陳淵,電請水福宗叔公幫我開廟門,他要我找國良宗叔代勞。他幫我開了廟門後,就著手忙著清潔工作,待我祭祀完畢,叔姪兩人就在廟裡聊了起來,在閒談中,我告知此事原委。 沒想到他聽完後竟說:「大約在三年多前,某日傍晚,有一對中年夫婦搭計程車在夏興車站前停車,下車後,隨機詢問正在菜宅工作的榮芳叔,問他認不認識『憨目仔』?他一聽,馬上放下手頭工作,帶他們找上了我,我說我爸爸是『憨目仔』沒錯,但家族中並沒有『陳敘樂』這個人,轉而我心裡想,難不成他們要找尋的是『橋內憨目仔』,於是我二話不說,就帶他們去橋內找另一個憨目仔,碰巧他太太正好在家,他們夫婦說明來意後,憨目仔之妻乃感慨的說,她先生陳清樂已過世多年了,但在先生生前,聽他說過有位姐姐遠嫁到大嶝島,只是對方的姓名,一時竟想不起來了。」聽老婦人說完後,他們當場認了這位親舅媽。 這一段曲折的「金嶝親橋」,如果從西元1989年張火爐(即當天尋親之男子)成親那年算起,一直到西元2019年他偕同愛妻跨海前來金門尋親為止,金嶝兩地,雖只是一水之隔,但住在另一座小島上的外甥,卻足足翹首企盼了三十年,才能一圓日思夜想的尋親夢,一解思親望鄉之濃濃離情。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人丁不滿百的小小夏興村裡,竟然有兩位憨目仔,無巧不巧的是,三年多前,張火爐先生詢問到的人是李榮芳先生,他雖說要找憨目仔,但榮芳叔卻是外村遷來夏興居住的,我想他可能只知道國良宗叔的父親綽號叫「大股憨目仔」,可能從來沒有料到他要找的人,卻是人稱「橋內憨目仔」的陳清樂先生。 如果不是正好問到「大股憨目仔」的兒子,當天他們可能找不到自己的親舅媽。因為這兩人都已逝世多年了,即使是土生土長的夏興人,除非現年60歲以上,否則,多數不認識他們。 另外根據橋內憨目仔的長公子書芳宗叔告知,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告訴他,曾經在馬山附近聽過對面廣播此則尋人啟事,當時他懷疑是認知作戰,所以並沒有去理會它;書芳宗叔在電話中還親自證實3年多前,那位回夏興尋親的人正是張火爐先生,這證明益源院長和筆者先前之推論:張先生就是1989年結婚的那位大嶝青年,而當年幫他修書給親舅舅的人,正是其胞兄張火土先生和胞姊張小燕小姐。 唉呀,造化雖然常弄人,但是人間卻處處湧現溫情,這一座遲來的「金嶝親橋」,足足搭建了整整三十個年頭,時間也許是長久了些,但是結局卻尚稱圓滿;我在想,如果當年被外甥及外甥女誤寫為「陳敘樂」的陳清樂先生今天還健在的話,這一場曲折卻溫馨的尋親記,那不就更圓滿了! 感謝益源院長的託付,如果沒有他鍥而不捨、緊迫盯人的功夫,不可能有這篇屬於大時代的「夏興小故事」的敘寫;恭喜書芳宗叔賢昆仲,驚喜找到了失聯多年的表親;更要感謝為張火爐先生圓夢的每一位生命中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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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記藍芸新書《切片夢境》《水門簾》發表會
一 常在《金門副刊》發表精彩作品的高雄作家藍芸小姐,今年二月,一口氣出版二本新書《切片夢境》和《水門簾》。 2022年3月5日,藍芸在高雄文學館舉行新書發表會,有演唱、有詩學演講,上台分享閱讀藍芸新書的學者和作家共有13位,每位分享的學者作家,在螢幕上都有生活照和經歷著作的介紹。藍芸第一次出書的新書發表會,可說是豐富趣味又熱鬧。 二 藍芸是高雄與我最厝邊的作家,要我也講幾句話。我說: 我很少參加新書發表會(自己出書雖多,一次也未舉行),記得參加的第一次是2008年,也是在這高雄文學館未整修前的一樓小房間,參加葉石濤老師的新書發表會。到會場才知道葉老師那時候,正在與鍾肇政、李喬兩位同代作家比賽寫情色小說,新書叫《蝴蝶巷春夢》。 三 第二次參加的是三、四年前,以寫小說成名的凌烟小姐新書《幸福的滋味》。 凌烟自號「文學廚娘」,是個廚藝高手的巧婦。她把台灣南部家庭主婦和廚子喜慶辦桌的各種料理,編寫成有圖有食材說明的台灣鄉土食譜。 四 今天來參加藍芸的新書發表,我看藍芸的文筆都很有感情,適合寫詩也適合寫散文。 《切片夢境》是詩集,有自由詩(或稱現代詩、新詩),也有俳句、古韻詩和散文詩,皆不艱澀難懂。詩的寫作可說是多才多藝。很多首詩,都由陳靖奇教授譯成英文來中英對照,很難得。 書前自序〈詩觀--「詩」形態隨著時代潮流的演進〉,從古《詩經》談到時下的自由詩。 《水門簾》是鄉土情懷的散文50篇,書寫早年鄉村生活的許多趣味見聞,有溫情故事和舊物、舊景的記憶懷念。內容豐富,文筆細膩,是對台灣鄉村歲月、鄉土文化的美好記錄與保存,像〈莊裏的第一台電視〉、〈寄藥包〉、〈粽香飄然〉、〈祖母的梳粧盒〉、〈媽媽雙手上的繭〉、〈樑上的燕窩〉,藍芸皆以帶感情的文筆生動記寫,讀來溫馨親切有味。 五 很令我感動的,是藍芸曾在《金門副刊》介紹我寫鄉村散文,有圖有文的彩色版《那流逝的鄉村歲月》,和推翻三百年歷史書訛傳的平埔族歷史書《打狗阿猴林道乾-尋找高雄平埔族的身影》,這篇文章也收錄在《水門簾》裡。 藍芸曾邀文友田安雄、王廷俊、剪雲,來我高雄田寮月世界山村的呂家古厝參觀。 大崗山後,已有一百八十年的田寮呂家古厝,是台灣歷史最悠久,格局最龐大完整的常民傳統紅瓦石頭土角厝,深山林內,山園起伏,綠樹環抱,紅瓦斜頂,古色古香。1994年齊柏林的空照相片新聞報導後,成為著名觀光景點。 呂家古厝風格與金門的紅瓦三合院,同屬閩南民宅建築風格。 我在《詩寫台灣》中,寫有二首〈田寮呂家古厝〉的現代四句小詩,其中一首: 大崗山後月世界,百年古厝呂家庄; 土角石頭紅屋瓦,九十二間最古香。 藍芸參觀後,也寫了一首生動讚美〈呂家百年古厝〉的四句小詩: 百年古厝隱山谷,柏林空拍揭身世; 眾人驚歎呂氏祖,精心規畫不落俗。 這兩首詩皆四句和諧韻,念起來自然順口,平易近人,比起很多艱澀空洞、語無倫次的自由詩,好讀好懂,有味多了。 我特地把藍芸的詩,配上齊柏林空拍的田寮呂家古厝相片,做成詩圖對照的詩圖卡,也把我寫的〈田寮呂家古厝〉詩圖卡,一起帶來新書發表會送給藍芸,並合照作紀念。 附記:凌烟「文學廚房」的「飯桌仔」菜,五月將在高雄開業,可網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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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豐如意
我特意選在清明過後沒人時,獨自一人去祭拜你。 寺廟安靜無聲,只有我一人對你說話。我買上了女兒愛吃的鳳梨酥和巧克力派,我不想騙自己,祭拜完的供品當然是到了五臟廟裡。不過!我倒是特意在袋子上畫了細緻的線條與一塊烙上你模樣的燒烙畫。我帶了我的學習成果來看你,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我的成長。 成長是需要代價的,我的代價就是失去你。沒有了依賴,這11年來我也養成喜歡的事情就去學,你一定想不到我最近很愛下廚。以前的我極度不喜歡走入廚房,覺得反正就是吃飽而已何必花那麼多的精神在上面。你也總是順著我不愛下廚的臭脾氣,假日總會去市場採買我和女兒愛吃的食材,夏日高溫的廚房總見你笑咪咪穿梭的身影。我現在能體會為所愛的家人進廚房做菜是一件幸福的事。 今年女兒開始打工,而我也投入就業市場,一切的改變都是一路學習一路順勢而為,女兒也收編了一隻小流浪貓,家中成員又添一員,有貓有鼠好不熱鬧。 最近看了龍應台的新書「走路」裡面的30條有約,我也抄寫在圖畫本上隨時觀看自己有無實踐在生活上,看似微不足道的微小發現讓生活生動有趣,原來生活中瑣碎枯燥的事物透過不同的眼光從新發現從心詮釋,是一件愉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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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塗猴
「阿母,汝毋免怨嘆,既然囝已經生啦,我無認命也袂煞矣。尤其是查某人的青春有限,真緊就變老歲仔,若是想欲擱替咱這個家族加生幾個囡仔,我看無搬來去佮彼隻塗猴睏也袂煞矣。囝是袂偷生的啦!若是袂見笑去討契兄,嘛會予人笑一世人。」春嬌羞澀地說。 「聽著汝這句話,我心肝內誠歡喜。講實在的,咱母仔囝也著檢討,人,毋通拄拄看表面,規矩搰力較重要,查甫查某攏仝款。為著伊彼張予咱看袂佮目的臉,咱就講伊逐項歹,竟連食糜也嫌伊大食,一頓食五六碗,土豆配一菜盆仔,豆豉配半碗頭仔。咱袂記的伊是作穡兄,無食飽敢有氣力通種作、通擔粗擔糞,這陣想起來實在誠過份、誠過份啊!莫怪來福嬸婆伊會看袂落去,不時來共咱教訓,咱毋偌毋聽伊,而且擱佮伊應喙應舌,實在是無應該!」狗屎嬸仔愧疚地說。(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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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諺語】 船過,水無痕
有一天,放學回家時,張學義要經過十字路口的斑馬線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右手骨折,疼得舉不起來。 尾隨在他後面的李義三看到了,立即扶他起來,還幫他背起書包,攙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回家。 張學義與李義三雖然不是同班同學,卻住在同一條巷子,所以,兩人的感情還不錯。回到家之後,張學義立即被送到附近的醫院接受治療,包了石膏後,張學義整隻右手都動彈不得。休息一天後,張學義繼續上學,那段日子,李義三都會幫他背書包,陪著他上下學,照顧他,讓他不會受到第二次傷害。 一個月後,張學義的骨折痊癒了,石膏也拆掉了,他可以自己背書包上下學。李義三也為他恢復了健康,感到高興。 婦幼節前夕,李義三參加全校模範生代表選拔,所以,十分忙碌拉票,希望能高票當選。當他拜託張學義幫忙向他們班上的同學拉票時,沒想到他吱吱唔唔的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拒絕了。 拒絕的理由是他怕得罪其他幾位候選人。 李義三心情低落,覺得張學義很不夠意思,沒想到他摔斷手臂的那些日子,他那麼樣熱心幫他,他事後卻像陌生人一般,彷彿沒有任何事發生過一般,愛理不理的。 有一天,放學後,李義三把這件事情告訴父親時,父親笑了笑,要他放開心胸,不要介意。 「這年頭,船過水無痕的人太多了,要計較也計較不完。」 「船過,為什麼水無痕?」 「船隻駛過水面,開始時,會濺起些許浪花,不久,浪花就會消失,水面又會恢復風平浪靜,沒好像沒發生過任何痕跡。」 「這種人讓人受不了!」 「慢慢的你就會習慣,何況我們幫忙別人,也不見得一定要獲得回報。」 李義三聽了父親的話後,沉悶的心情也釋懷了,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彎腰綁緊鞋帶,拿起了籃球,準備要到社區的活動中心打球。 「要記得早一點回家!」 「知道啦!」 講古 船,一直是人類重要的交通工具之一。自古以來,它所扮演的角色,總是那麼親切地貼近我們的生活,也使人類的視野豁然開朗,擴大了人類的活動領域和經濟貿易範圍。船的歷史演進大致可分為五個階段,早期船、帆船、汽船、近代船及新式船。 船的發展到了近代,已走向大型化和高速化,體積愈來愈大,動力愈來愈強以外,也按各自的功能,畫分出許多專業化的船,如漁船、客輪、貨輪、軍艦、油輪、海洋觀測船、破冰船等,另外,還有特殊的船隻,能深入水中航行的潛水艇。 世界第一艘實用的潛水艇「海龜號」,是由美國人布希尼爾於1776年所設計,它在獨立戰爭中是用來將炸藥安置在英國船隻身上。雖然它效率並不好,但是它所使用的推進機構和潛航浮升的方式,卻為後來的潛水艇設計規格訂定了標準。 臺灣地區有基隆、高雄、臺中、花蓮、蘇澳和布袋六個國際商港。台灣的長榮海運公司擁有50餘艘船舶,為世界上第一大貨櫃船隊,也是第一個建立環球航線的航運公司;陽明海運公司則擁有40餘艘船舶,為世界第十大貨櫃船隊。 ◆ 談起船,很少人會忘記鐵達尼號。鐵達尼號於1912年4月15日沉沒以後,許多人對於它沉沒的原因仍然有許多不同的解釋。最為人接受的原因是撞上冰山。 鐵達尼號為當時白星郵輪所建造。和鐵達尼號同樣都是白星郵輪所建造的兩艘姊妹船分別為奧林匹克號和大不列顛號。在這三艘船中,最巨大最豪華的是鐵達尼號。無論在設計與投入的人力和財力,鐵達尼都排名第一,當時有『海上皇宮』的美譽。 1912年4月10日,在各界的祝福聲中,鐵達尼號開始了處女之航。鐵達尼號的乘客分為三級,頭等、二等、三等。鐵達尼號的三等蹌就等如其他客輪的二等蹌;而二等蹌等如其他客輪的頭等蹌。被喻為人類交通史上最大災難的鐵達尼號事件,據說,在出發時就暴露了危機。當時有乘客認為甲板放太多的救生船,不太美觀,要求減少救生船,於是,造成了這次死傷慘重的主因? 於是,鐵達尼號客船駛離英格蘭南安普敦,前往紐約的航程中,撞上了一座冰山,船身破裂,船上2340名乘客和船員中,有1595人不幸遇難。 歷史上,有一艘船必須提起。這艘船就是明朝鄭和下西洋的寶船。 根據《明史》《鄭和傳》的記載,鄭和航海的寶船長44丈4尺,寬18丈,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海船,折合現今長度為151.18公尺,寬61.6公尺。船有四層,船上9桅可掛12張帆,錨重有幾千斤,要動用二百人一起才能啟航,一艘船可容納有千人。 其他與船相關的諺語 一時風,駛一時船:形容一個人做事情要懂得隨機應變。亦即「看事辦事」之意。古時候的人駕駛帆船時,都懂得風速與風向,才能在輕鬆中出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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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文學對話錄】 「我們才是古人」 ──從現代性略談金門的文與史
●吳榮偉:與克全兄論學--答〈我們才是古人〉 克全兄:平安! 我用一個進入門檻相對低矮的語言,重新描繪您犀利的觀察與坦蕩的胸襟:「我們都是外來種」。 是的,由於對「原生」理解的輕忽,我們忘了自己也像櫻花鉤吻鮭一樣,是在某個冰河時期被困於某個海拔才成為原生種。潺槁樹也是、豆梨也是用「這些近乎耽迷、矜傲、熱中於歷史的回顧」成為原生種,並藉由「區分主客體的語言系統隱藏著一種權力暴力」的機制,讓紅樹林成為外來種。 我們憑什麼自豪、頌讚自己的時代?或者,有甚麼能力拒絕這個不情願的「現代性」? 「我們才是古人」的論述必須要回答「安土重遷是淺層結構,動盪、流離是深層結構,但這深淺兩層心理結構的辯證性又在哪裡呢?」這個提問。要求公務團隊負責「歷史行政」或兼管「現代性」業務,大概只是變動年度預算投放的區塊,無法釐清「現代性追問的辯證性」。 那麼,辯證性又在哪裡呢? 辯證性的產生通常來自「兩端」。西歐文明的語法是在權力序列中生成、積累,並演化其穩定的語法。它的內容需要柏拉圖的「先驗」在時間前端(靈魂深處)寄放真假(ex.幾何)、善惡(道德)、美與不美(審美)的原生,承擔其判斷後的先驗責任;亞里斯多德則在時間的後端收拾感知,並與感知共同分擔此經驗責任。法國數學家(Henri Poincare)認為「兩端的必然」是人體雙眼的決定。例如距離是因為瞳孔眨眼作用而形成,沒有眨眼,人們只能分別看到A、B兩個點,無法形成即時的距離,稱雙瞳機制binoculaire,後衍生為「共約主義」conventionisme,西歐穩定的文明語法無法拒絕柏拉圖與亞里斯多德的理由,除了他們是現代性的起源之一以外,其「先驗新生」與「經驗老成」之間的交互生成更是現代性不可或缺的養分。 根據這兩個理由,「我們才是古人」的假設必須是: 今日金門在深淺兩層心理結構的辯證性探討可能是不穩定的。 然後主題才會回到「交給純文學來修正此不穩定性吧!」 是的,決定原生種與外來種的權力必須是穩定的,誰不是更願意把它交給托爾斯泰或雨果,甚至尼采。尼采有別於培根、笛卡兒的論述譜系,引unzeitgemäss(非時宜的)討論現代性毫無疑問是純文學的,那種宣示「現實並不是本體論唯一對象」的凜然,讓人能從容、穩定地從古希臘踩回當代;交給謝靈運的山水;交給貝多芬的聆聽。 在熙攘的智慧之間,憑甚麼要人相信這樣或那樣的穩定性?當這些焦慮繼續支配著每一具新生的軀體,迫使他們不斷地更新無法口服或注射的現代性內容,否則就會被這些內容龐大的價值網絡吞噬時,人們自然被訓練成如何反射性地對價值有準確理解(經濟)、如何進行權威的分配(政治)、並給予分配正當性的認證(法律);自然要接受廉價的罐頭史觀、投機的形而上試探和科學的成藥。 給我一座純文學打造的殿堂吧!庇護並不夠讓我一手握著永恆、一手抓住瞬間;並不夠讓我在新生之時就學會老氣;並不夠讓我在古老的國度裡想像未來。 和笛卡兒說的一樣,現在的我好需要比蘇東坡老926歲,比梵谷大110歲。 榮偉敬上 (四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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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立夏叢
開車遇到紅綠燈,停下來,頭一轉,驚豔於道路分隔島上一株瘦弱的阿勃勒,正使盡力氣把一串串金黃小鈴鐺送來我眼前。想想,原來這屬於她們伸展的舞台,布幕已經悄悄地拉開,夏天的腳步近了。 可不是,庭園中那棵春天才會裝扮容顏的南洋吉野櫻,枝幹上的花瓣逐漸由粉紅轉為慘白,甚至掉落。同時一片片的綠葉從枝椏上冒出,昭告著「春逝」。滿眼望去,尤以香味濃烈的梨花最特別。因為風,一路山徑,鋪白而去。梨花堆裡,紫紅色的花蕊,像似雪地裡的仙女,灑下一點又一點黯黯春愁,作為告別人間的一場儀式。 確實,四季的遞嬗從來不由人。任何季節再如何對人間依依不捨,還是得歸去。聖經上說:「凡事都有定期,天下每一事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有時」。先民透過觀察,便理解了大自然的定律,這是智慧。老子說「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英國學者培根說「只有順從自然,才能駕馭自然」,都說明了自然界有祂們運行的法則,人們只要順應自然,自然能夠躲過災難。 看看日曆,竟是立夏時節就要到來。獨立紗窗前,靜靜的看著窗外,小池裡默默出水的荷花,尖尖的花苞,早有蜻蜓佇立其上。花圃裡各色蜀葵爭妍鬥豔,穿花粉蝶,翩躚而至,貪婪的吸吮著花蜜,煥彩她的容顏。不問春花落誰家?因為知道她已經化成泥,碾為塵,一腔深情都護了花。萬物生滅來去均有時。立夏,長夜漸減,白日逐增。歲月靜好,一切盡在不言中! 且以詞牌〈菩薩蠻〉(立夏有感)填詞一闋,以為誌: 「薰風一夜春歸去,漫山勝雪梨花雨。暑意入牆垣,日臨繡閣前。小園湘竹翠,露戀芙蓉紫,蝶吻蜀葵紅,悠悠立夏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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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塗猴
尤其汝討厭伊,毋佮伊睏,一人睏一間,無成是一對翁某,認真講起來,按呢對人實在是傷過份,但是伊攏忍起來,無佮咱計較。透早抑末食糜,粗桶擔就擔起來,擔豬尿去山沃肥;犁舉囥肩頭、手牽牛,去山戇戇佇種作。若毋是伊,靠恁老爸一個人會做半死!我拄拄仔想,咱母仔囝對伊按呢實在無起工,莫怪來福嬸婆會看袂落去,不時佇替伊講話。鄉里嘛真濟人對咱的作法不認同,會使講予人嫌甲強欲臭頭,拍歹名聲無打緊,踮這個鄉里強強欲徛袂咧落才夭壽喔。」狗屎嬸仔無奈地說。 「當初汝哪會共我招這隻塗猴?敢毋知伊是彼款予人看著、就欲吐欲吐的人。」春嬌不屑地說。 「彼陣拄拄驚汝招無翁婿、變成一個老姑婆,才會趕趕緊緊無去探聽、無去共伊相看覓。而且媒人講塗猴規矩擱搰力,毋是一個歹囝,我才放心予伊入門。想袂到伊馬臉、暴牙擱喙臭,除了予汝嫌甲臭頭,又擱毋佮伊睏,講起來實在誠歹勢。」狗屎嬸仔歉疚地說。 「阿母,咱有一句俗語話:『七揀八揀,揀一個老菜褶』,愈揀愈死啦!汝當年若是凊彩揀揀的,擱較衰,嘛毋免揀一個親像塗猴彼種範勢,來予我做翁婿。」春嬌輕視地說。 「汝著欲知影,招囝婿佮嫁查某囝是無仝款的。親像汝若是欲嫁予人,咱會使揀一個咱佮目擱妥當的查甫囝,雖然招囝婿咱也會使揀的,但是汝彼陣已經三十外歲啦,欲揀一個較晟人的查甫來予咱招,無彼簡單啦。總講一句,驚汝變成老姑婆予人笑,才會凊凊彩彩共汝揀一個,想袂到揀一個汝袂佮意的老菜褶,予我這世人誠怨嘆。」狗屎嬸仔感嘆地說。(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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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文學對話錄〕「我們才是古人」--從現代性略談金門的文與史
而且宗族文化與地域史學總是不斷提倡文化的同質性,分享相同的歷史記憶,建立齊一性(uniformity),從而促進了本土保護主義的產生。這是文化生產力萎縮的開始,最終是禍不是福。 偏重宗族文化及其相關聯的地域史學,因果互纏地型塑了金門本地族群的身分及其自我認同。這份認同,好壞正負兩面的影響都有,正面的影響是帶來群體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負面的影響是隱藏著某種有意無意間的權利(力)霸凌--史學具形上學,其中的理性、第一因等先驗性,也在在使得它容易趨向權力霸凌。這份權利暴力施加在非我族類身上,遠者如兩姓鄉鬥,近者如政治選舉活動,都可以看見這種赤裸裸的權利、權力鬥爭。職是,宗族文化與地域史學,我們務必要戒慎,不要讓它成為這種最終導致施加於他者的暴力語言系統。 接下來,我們來考察一下文學。 我們也要有所警惕,文學在現代性領域裡,以強調理性與主體性價值為尚,自也有著一套產生權力壓制之虞的話語系統。著有《現代性與矛盾性》一書的波蘭思想家齊格蒙.包曼(Zygmunt Bauman,1925-2017)就曾經警告啟蒙理性的區分主客體的語言系統隱藏著一種權利暴力,這種語言系統試圖用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來安頓世界秩序,為了保障語言的明晰性和功能性,語義含混、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狀況都被視為混亂--秩序外的「他者」;語言的命名/分類功能區分了兩個世界,而語言行為在這一過程中竟成為施加於整體世界的暴力行動。 而文學如何挽救這種危亡呢?現代性傳統一路以來,雖有永恆、穩定與破碎、瞬刻的雙面性,但在十九或二十世紀前,主軸顯然偏於信奉永恆、穩定那一面的。直到晚近,破碎、瞬刻的那另一面才日漸受到重視。我們既可以說這破碎、瞬刻的一面是現代性,又可以說是歸屬后現代性的領域。現代性與后現代性的區域或視角分別,二者其實充滿糾纏。以《後現代狀態:關於知識的報告》一書為世界矚目的法國哲學家李歐塔(Jean-Fran?ois Lyotard,1924-1998),對現代性與后現代的區分,有兩點特別的見解。他說簡化到極點,我們可以把對宏大敘事(一種有預定社會目的、有封閉話語系統的敘事)的懷疑及摒棄看作是一種後現代,而宏大敘事即現代性的主要特徵。但他又說,后現代是現代永遠的初始狀態,這樣一來,現代性和后現代是互為摻雜和延續的。這大概也是現代主義最後的擁護者哈伯瑪斯(J?椐rgen Habermas,1929-)說現代性是一項未完成的方案,即他把后現代也視為現代之一部分的意思。那麼,文學要避免理性及主體性的權力霸凌,我認為唯有以一種去主體的遊戲觀及一種抒情性才足以挽救之。 當我們承認現代性的致命弔詭是:它被將來貶低為「將來的過去」,換句話說,它是自我否定的,是方生方死的。但話又說回來,所有的否定,都是肯定,正如海德格所說的那樣,自我否定毋寧也成了再生的力量,方生方死竟然也成了方死方生。文學在這裡和現代性是表兄弟,有著血緣迂迴的關係。現代性在這裡無比嚴酷,同時也無比慈愛。當我們說現代性(的時間)棄絕歷史現在本身,它是過去與未來中間一個不斷變化、不斷消逝的點;文學正具備這種身分和角色。文學與其說是隨波逐流,受時間所制約,毋寧說它正是造成了時間的流變。阿多諾說現代性的新異(the new)辯證法壓制了持續,因為新異是個不變量,即對新異的渴求。文學的現代性和現代性的文學,是一個永遠的過渡--但請記住它對時間、對歷史產生的創生的力量。 附記 或有人會質疑我在本文的立論採取了二元對立觀點:文學藝術與史學(宗族文化被包括其中)的對立、甚至隱含的現代與非現代價值的對立。針對這樣的質疑,我再作下面這三點回答: 一,首先我很懇切聲明,本文只對文、史這兩種體裁的文本作一初步、個人性的思考,絕無對宗族史學文化有絲毫冒犯之意,我自己不也曾經寫過一冊史學作品:《汶水揚波后水頭》嗎?表示基本上,我贊成對地方史學作整理。 二,每一個被指稱的對象自身,可以渾淪地包含它本質之一的另一逆反,譬如宗族文化,它也展示出現代性的一面:有主題、目的、預設、連貫、統一性的構想型式,而這竟成了現代主義的敘事本質。我們在本文取了二元對立,無非是要拋露出作為質疑宗族集體、趨抽象語言壓制性權力下,文學自有其自由、非集體、以意象為本的具體語言敘事的可貴特徵。 三,我們或需再予澄情及強調的是宗族史學受天理、道德、宗教、第一因等先驗性所制約,而文學則只服膺、尊循於自身創造的法則;宗族史學文化把社會價值賦予優先地位,但文學賦予優先地位的是個體性價值;史學價值受社會群體、宗教、宗族及倫理、道德所制約,相對下,文學價值較無功利性,且只受個人生命意識所制約。文學作為純粹性藝術的那本質,足以成為吾人存在的維繫及創生的力量。而文學這種個體主義隱含的自由價值,是現代性的一環,我們假設這份美善是不證自明的觀念與價值。當然,宗族文化自有作為另一種不證自明的美善的先驗價值--凡先驗性價值都是優劣參半的。我們要提醒的只是:在現代性作為一衡量、考察的角度下,個人優先於集體、自由優先於和諧、獨特優先於整合。只是,在個人、自由、獨特推到極致,它勢將自我否定,但這是現代性不可囿免的宿命,是另一個和二元分立無關的問題。那或問,我們有什理由用現代性來作為衡量、考察文學與史學的準繩呢?我的思考之一是奠基於現代性其中的時間觀念的,即史學出以累積、同質的時間,文學則出以斷裂(或精確地說是「斷而不裂」)、異質的時間。在文學之流裡,時間既是中介也是形成、演化中介的主體,所以我們可以透過這種時間來管窺文學與史學文化的差異。(四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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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頭被誰拿走了
母親是都市人,阿姨是鄉下人家,假日時,彼此偶爾見見面,一起買雞、下廚,甚至是餵豬。童年的我討厭豬圈的味道,覺得又酸又臭,但很喜歡去豬圈湊湊熱鬧,看看今日誕生的嬰兒豬,以及明日過後,那些即將走入屠宰場成為歷史的成年豬隻。 靠海的優勢略勝一籌,海風會將豬屎酸澀味道吹淡,迎著風,我們餵食完畢豬隻後,在阿姨帶領下,進入沙灘潮間帶。阿姨很熟悉漲潮、退潮時間,能理解岩石礁岸間,潮水被海洋遙遙地拋在遠方之後,沙灘上逗留著哪些彎腰可拾起的海洋生物,可以煮湯或快炒或清蒸。「桌上的蒜頭不見了。」母親和阿姨從海邊回來,下午四點、五點的夕陽傾斜著,拉長她們站在廚房角落餐桌前的身影。桌上放了一包滿滿的蒜頭,去退潮的海邊前,阿姨確認過,打算拿來佐味海鮮料理,現在不見了。我沒看見蒜頭,只看見空蕩蕩的桌子上,放了一臉盆的水,海鮮在水中騷動。 農村生活,十分愜意,環境也單純,民國七十年代,單純到別說上鎖,那扇大門,根本不曾關上。因為如此,上門閒話家常的三姑六婆很多,都是鄰居,多數都是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當地居民不曾養成隨手關門習慣,因此,歡迎的客人、不歡迎的不速之客,都會在家中時不時的不期而遇。當然也不見得每次都會遇上主人,農村人得赤腳下田、勤勞豢養豬隻。於是,司空見慣著地,遇不上主人的日子,只要桌上有東西,尤其是食物類的,鄰居都會視之為分享,理所當然地拿走,重點在於,她們並不覺得這種作法有何不妥,也不懂得此種情況叫做偷竊。順手牽羊的故事也就時有所聞了。 「怎麼回事?」媽媽問:「沒人在家就可以把東西拿走嗎?」我也加入攪和:『就是說嘛!好歹留張字條寫下姓名地址與電話。』 是我不好,別怪她們,東西收好就不會被拿走了。阿姨將責任一肩扛下:「這裡的人都這樣啦!」阿姨將木柴放入爐灶內火堆中,找出薑與辣椒;「今晚吃吃不加蒜的海鮮料理,就當作換換口味來個新的體驗也不錯。」 我想起課堂上學過一句話:一個偉大的人有兩顆心,一顆心流血,一顆心寬容。仔細思索,阿姨這一生和母親一樣啊!她們是偉人,因為她們的心總在流血與包容。 於是,命運相像的阿姨和媽媽默契十足,經常合作無間。那個夜晚,我們吃著沒有蒜頭的海鮮料理,一樣好吃,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樂不思蜀,和樂融融的樣子,彷彿也應驗了「善良的人有好報」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