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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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裏只有她
當我還是娃娃 我的心裏只有媽媽 當我漸漸長大 我的心裏除了媽媽 還有星星月亮和花 如今四十好幾啦 不再依賴媽媽 不愛星星月亮和花 我的心裏只有一個她 再容不下一粒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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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樓墜花
打掃社區外圍時,見一朵完好的落花獨自躺在步道的地磚上,明顯不是從行道樹上萎謝的,只因旁邊等距離羅列的樟樹的花朵小,色彩也不若這般是粉紅的。 我意會過來之際,於晨光裡拄著掃帚抬眼向上望,果然見一戶高樓層的陽台上有一株植栽的橫生枝葉已跨越出女兒牆來,向著牆外無限寬廣的世界展臂,這兒有更多的清風、暖陽及雨露! 是怎樣的一陣風,才會有那樣的手法,把它吹落到這一塊15×30釐米見方的地磚上呢?飄墜的方向不是垂直的,而是偏差了些;在那兩三秒鐘的短暫旅程裡,它告別了它朝睇暮望的落地窗內的廳房,告別了鮮少走進陽台裡的它的主人,重新回到了大地來。 我以手中握著的這一支舊掃帚把它,曾經奔放過的青春、盛開過的美麗,輕輕地撥進去,再從畚斗將它連同一些枯葉和菸蒂倒進垃圾袋內,到黃昏時分清潔車一如往常般地駛來,這一只已經封口了的大袋子裡的東西,就要被當成廢棄物給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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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一場童詩之約
3. 黃校長和老師們帶著學生小心翼翼地穿過了馬路,到不遠處的北山古洋樓旁,吩咐幾句之後,就地解散,讓學生去尋找他們要畫,或想畫的景點。這些景點陪著他們一起長大,一起在生活中,成就了日常和記憶裡的風景。 然而,當我站在這座曾經是戰爭現場的歷史古蹟前,憑弔古寧頭之戰,想像著這座位於北山村口,由在菲律賓經商致富的李金魚所建,並成於民國二十六年的古洋樓,最後歷經日軍的佔據,國民軍的佔用,以及在古寧頭戰役中為共軍佔領成為指揮所,以及國共兩方在此進行了最後的搶攻搏戰,砲彈摧毀了磚牆樓簷,牆面也留下了累累的彈孔,雖然古洋樓後來稍有重修,但仍然可以從那些斑駁的側面殘壁中,窺見了當年戰爭的激烈與恐怖。之前到北山播音站時,也曾來此拍過幾張照,但來去匆匆,不若此刻仔細摩娑著牆上粗礪的磚石與處處彈痕,更加心感驚悸。 側面牆下的陰影處,孩子們靜靜坐著,畫著牆上的窗口,或殷紅的石磚與紀念碑,在如此安泰的歲月裡,想像著阿公阿嬤曾經說過的故事,並以粗略稚拙的蠟筆畫風,為古洋樓添上了他們想像的色彩。 另一些孩子,有的坐在廟前,有的選擇到古洋樓對面巷子內的老宅與石敢當旁,或老麵茶牌子下,或趴或坐或蹲,凝神地畫著畫。然而遙想七十年前,此處應該也是巷戰中的要地,槍彈如急雨般地橫掃而過,生死只在剎那之間。只是此刻,巷子內的時光卻是如此寧靜,天光雲影亮麗卻又暖和地鋪在他們的面前,看他們在嘻笑中,揮動著彩筆,將眼前的景物畫到畫紙上去,成為紙上的平面畫景。 此時,西照的陽光正往西落了一點,再一點,老宅斜斜的陰影遮住了一些老去的歲月。巷子寂靜,只有孩子們散落四處的身影,為午時的時間嵌上了安然美好的景象。每個畫著畫的孩子,就像一首首童詩,正在靜好無聲的巷子內,書寫了他們的充滿著天真想像的詩句。而他們在低頭畫畫的時候,同時卻也成了這巷子中的一幅圖畫。我於是用數位相機,悄悄地把此刻巷子裡孩子畫畫的畫面,按下快門,定格的留下。 風無聲無息走過,時光灑落,晃亮晃亮的,在古洋樓旁,在一排排老宅之間,在巷子內,在廟宇前,在老麵茶的牌子之下,一直走過去……我佇立在此,依稀彷彿,聽到了槍砲聲,聽到了軍人戒備的呼喝,聽到了導遊解說和遊客好奇的問語;然後,我卻如此真確地聽到孩子們的笑聲,在他們的畫裡輕快地漾了開去,並慢慢的被風吹走……。 4. 回到教室時,孩子們必須從他們的畫裡,挖掘出詩的語言,或逼迫詩從畫裡說出它自己的聲音。而那些與歷史建築、生活空間和土地信仰對話╱畫的童詩,又將會是怎麼樣的一種語言呢? 孩子們在二十分鐘內,以如蚯似蚓的稚拙文字,一行一行地將他們所能想像的詩句,寫了出來。有一兩個筆劃稍多的生字,則用注音符號代替發聲。就這樣,三十多雙稚真的眼睛,在詩與詩裡發亮。我走過他們的身旁,看他們那麼努力地敲打著文字,創造著詩裡的宇宙。那小小的詩體,有童音朗朗,代替著畫裡的景物在說話。 於是我看到了畫中的風與古洋樓磚牆悲傷的對話:「風問:╱你怎麼了?╱我傷心╱為甚麼我身上有許多『豆豆』?╱哪裡來?╱戰爭留下來的╱希望人類不要在同伴身上留下『豆豆』了」。一首反戰思想的童詩,在問與答之間,呈現了孩子在詩與畫外的另一種思考。這一行行天真的語言,流露出了戰地島嶼孩子的一分柔暖心態,從古樓而延伸地想到了人類在戰爭中的處境。至於另一位小男生卻在同樣的牆畫上寫著:「洋樓先生╱你在這裡多久了?為何你身上有些洞?╱為何你的窗戶都是紅磚?╱紅紅的紅磚就像煙火一樣╱那些洞都是煙火開成的花」詩句漂浮在空氣中,以童聲轉換了蒼老戰爭裡的悲涼,而留下了另一種期待美好的想像。我讀著這些童言童語的詩句,突然感覺,島嶼上的文學,是可以有無限期望的。 因此在天真與有知的歲月裡,那些嘈嘈的童音,都帶著一些可知可感的探問,以及緣著上一代經驗留下來的感知傳承,隱隱然知道戰爭所帶來的慘況與破壞。因此在這些詩的擬人化裡,自也呈現了孩子在探向知的同時,也感性地表達出了他們稚真的看法。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自然無邪,童心十足的,如寫「老麵茶」的詩,非常口語化的把老麵茶特色凸顯了出來:「老麵茶╱好老舊╱有人說╱好美味╱有人說╱很可口╱老麵茶說╱我很好吃╱快點來吃我」。詩寫得別有趣味,具有童真的語感,不若一般大人寫的童詩,或加工了的詩作品,童言童趣的,把詩中吃的「特點」,畫龍點睛地給點了出來。此外,也有畫了兩隻鱟的學生,用按語式的寫法,輕輕一按,就按出了這樣〈金門的鱟〉之童詩來:「女鱟對男鱟說:╱我們像永不分離的土和樹╱男鱟說:╱對!╱也像無法分開的╱夫妻」。詩雖寫來直白,可是卻在意象的對比中,誠摯和感人地展現了金門鱟的特性。 是以,這些就地取材的畫本與童詩,在詩╱畫相互配合之下,無疑是更為具體地映現了孩子們的想像與創造力,並與生活中的土地╱場景,有了生命上的血脈與身分的緊密呼應。由此,詩與畫的創作,才更顯得有意義。 交上了畫與詩後,在孩子們離開教室前,我看著那在下午四點多光塵紛飛中的小小背影,處於逆光之下,正也像一首首的童詩,嘻嘻哈哈,無憂無慮地魚貫走出了室外,並快樂地奔向了他們更加寬廣的去處。 而教室外的上空,藍天白雲一片,敞亮亮的,鋪成了一片遼闊而晴朗的好日。像一幅畫,也像一首詩,安靜而美好。 5. 日日是好日吧! 離開古寧國小之前,我在車上的後座間回頭,只看到車窗外的北山古洋樓,和那些在老宅與老宅間的巷子,在車子往前之中,逐漸的在我的視線中往後退去,並漸漸的消逝了。然而那些畫和那些童詩,卻仍靜靜地躺在我的記憶之中,童音嘈嘈,還在為那片土地,唱著一首首不息的童歌呢。 抬頭,卻見藍天依舊,白雲也依舊。在前方。 在前方,風徐徐吹過,吹過了這島嶼之上。 日日,是好日吧。我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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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戀愛中的男女應該沒有對錯
當小美看到那張病理檢驗單時,她的臉頰頓時蒼白。 淋巴癌!三個字如刀般刺進她的心臟,這對小美意味的是生命要提前結束? 小美對我說:小叔,這是對我的懲罰嗎?我還沒嫁人,我曾經答應過他,要不離不棄直到老死,現在我該怎麼辦? 醫生對我說:你的姪女,配合醫生的治療,或許會有機會獲得新生,規勸她要相信現在的醫學技術,當下我的腦海一片空白。 小美與小林相戀七年,小林是陽光男人,卻已婚。長輩們都反對他們交往,看著小美與小林一路走來,心疼,我卻不敢多言。 小美對我說:我爸死了,現在我又生病,請小叔送我回家?當我開車從林口的醫院送她返家途中,內心擔憂小林若此時背棄小美,怎麼辦?當我們到家時,打開門,我看見小林擔心的站在客廳內,他見小美走來問:小美,你為何不開手機,我很擔心?他看著小美臉色蒼白,攬小美在懷裡說:檢查如何?小美說:是血液發炎,醫生要我多休養!小林轉身問我:小叔,是這樣嗎?我抬頭給他一個笑臉,卻不知該說什麼。 接下來的日子,小美的脾氣變得暴躁,甚至挑釁小林,她和小林之間的爭吵也慢慢升溫。小林在小美安靜時,會對她說:小美,近日怎麼了?妳好像變了一個人?以前不是這樣!小美挑釁小林說:這才是我,受不了,你可以離開啊!小林不可思議的看著小美,你要我離開?小美說:「既然我們不合適,你就離開啊!」我深知小美的心被擰成一團,七年的感情,怎能就此放棄? 小美說:我是小三,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不開心,那我們分手吧!小林看著小美說:我尊重妳的決定,但妳不要後悔!我祝福妳!轉身離開。 我看著小美咬住下唇,身體承受著病痛,但我深知這種病痛遠不及她內心的痛。她看著小林消失在樓梯間,淚水卻爬滿臉頰。 她對我說:小叔我已做錯了,還能要小林來守護我嗎?我沒有福氣當他妻,但願來生,我會補償小林及林妻的虧欠!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回房大哭。原本長輩們都反對小林,但我卻期待小林能陪伴小美。小美哭著說,關於小林的記憶,早已鐫刻腦海,成為永恆,房間瀰漫著他的氣息。她哭著凝視床上印有她與小林合影的枕頭,瘋狂地擁進懷裡,反覆的說,她要開離小林。 她離開房間,漫步在街頭,茫然不知所措。她頹喪地坐在路邊,讓病痛一次次的來襲,她痛苦的彎下身。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家,收拾行李。她對我說;她決定去接受自體幹細胞移植手術,如果上帝眷顧她,願意給她時間,她願意去彌補過去的錯誤。 小美默默承受病痛,我不捨她,偷偷的告訴小林,小美的病情。小林對我說:他會守護小美走完人生的最後道路。次日林妻到病房對小美說:我不怨恨妳,我們夫妻存在著許多問題,希望妳早日康復。但不幸的是,小美次日病逝。 後來我看著小美遺照,深知她介入別人家庭是不對的,但在戀愛中的男女應該沒有對錯,這也是這次大法官認為通姦除罪化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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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環島北路上
站在太武山頂,后江灣的海風,陣陣吹來,那份涼爽,令人感受到無比的舒暢,望著藍天白雲下的故鄉,綠色的農田,安靜的家園,美的叫人著迷,尤其是山腳下的那一條環島北路,從小到大,不知走過幾回,再熟悉不過,風塵僕僕的大路上,留下無數的回憶,路旁的候車亭、風獅爺、高粱田,處處都有故事,多的像木麻黃一樣,數都數不盡。 記得環島北路旁的那個村莊,那一年王爺千秋華誕,村裡大拜拜,好友邀約,坐上公車赴約,到了村口,好友已經站在王爺宮前,風獅爺旁,急切的等候,那一份誠意,叫我感動不已,那一晚,來賓盈門,桌桌客滿,好友說吃個便飯,結果是酒菜豐盛的不得了,當然全家忙翻了,酒席中為了表達我的誠意,特別向著好友的家人來賓,個個招呼,直把膽量當酒量,人人致敬,高粱酒是一杯,又一杯,再來一杯,到最後,已經忘了多少杯,回家時,搖搖晃晃,我醉了,醉了,連村口的風獅爺都說我醉了,醉後的我,才知道全世界最厲害的,竟然是金門高粱酒。 環島北路旁還有一個村莊,村口有座防空洞,附近有片菜田,工作之餘,我的老師經常在田裡忙碌著,假日有空,我會找老師哈啦,順便幫忙抓蟲拔草,施肥澆水,休息時,師生倆就坐在田埂上,暢談時事,討論課業,年少輕狂,少不更事,老師經常開導為人處世之道,奉勸我多讀書,及長,有機會到台北唸書,老師再三交待:多讀書,厚植深度,廣交友,擴展高度,多少年過去了,雖然菜田荒蕪,哲人巳萎,每次走在環島北路,回想起田埂上師生暢談的情景,令人懷念不已。 環島北路上的那個候車亭,每次相遇,總會想起我的好友,當年愛慕著隔壁村的一個女孩,但是狀況總是烏雲密佈常下雨,好友為了表達心中的感受,三不五時拜託我草稿,為他代擬情書,沒有談過戀愛的我,只好四處參考情書大全,翻抄愛情小說,為好友編撰了愛情四庫全書,信中最常套用的一句話,就是:我是多麼的想妳,後來二人感情突飛猛進,一年後,彼此互相扶持,到台北打拚,臨行前,我就是在那個候車亭,為二人送行,好友說:記得來信,女孩說:我是多麼的想你,瞬間,三人開懷大笑,笑聲迴響在環島北路上。 望著環島北路,總是情不自禁,想起我的父母,早年生活困苦,父親為了生計,天天挑著沉重的擔子,穿梭在環島北路各村莊,叫賣著貨品和食物,媽媽也不輕鬆,忙完了家事,總是帶著我這個小跟班,在環島北路捨撿樹枝落葉當柴火,減輕家庭負擔,當年童稚愛玩的我,工作完畢,老是懇求著,讓我到田野中遊玩吧,媽媽每次叮嚀著:兒子啊,走在環島北路上,就會帶你回家,多少年過去了,依然銘記著媽媽的這一句話,以及回家的這一條路。 記得那一年去爬山,遇見從中央山脈回程的泰雅族朋友,踏著輕快的腳步,唱著部落的組曲,歌聲傳唱在回家的路上,多麼快樂愉悅,令人感動,今天即將下山的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如果也能夠唱首屬於我的歌,讓快樂愉悅的歌聲,迴響在環島北路上,那是多麼美好的感覺: 〈環島北路之歌〉 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我熟悉的路樹, 懷念的車亭。 風塵僕僕的路上, 有我歲月的痕跡, 光陰的故事。 路過中蘭, 走過頂堡, 金城就在眼前, 環島北路啊!環島北路啊! 媽媽有交代, 莫忘回家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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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一場童詩之約
1. 與古寧國小的黃校長約定,五月五日下午到學校去教繪本童詩。這是一場充滿天真的預約,尤其是重新去面對九歲到十歲的小孩。而這階段的小孩,仍然未脫稚真之態,卻又在懵懂之眼中,逐漸觸摸了人世的一些俗事,或漸漸開始習仿著大人世界裡的某些思想與行為。因此,面對這群學生,充滿著世故如我者,將如何引領他們進入童真童趣的童詩創作世界中? 想起大學先修班剛畢業那幾年,也曾經在一座鄉野的小鎮上教過小學生唱歌、畫畫與讀書,那無疑是一段純淨無憂的歲月,潛藏在我深深的記憶角落,若不刻意回頭,或刻意挖掘出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小片記憶,無疑早已沉澱於意識的最底層,並隨著日月的輪轉而渾沌成為一片虛無了。 也因為那段曾經成為孩子王的日子,讓我深刻體會到,孩子的想像和創造力,是具有無限的潛能,而如何將他們隱匿的想像力引導出來,卻也是充滿著不少的挑戰性。尤其在學校固有的教育體制中,管理與規訓的必然,在同一化和成績的績效要求中,勢必也將孩子多面向奔躍的想像力給束縛住,而只能循著課綱上的教育,一路的往前成長。 所以跟黃校長會面時,我就提出希望到時能夠帶孩子到戶外去畫畫,畫古寧頭的北山古洋樓、傳統老宅、風獅爺、廟宇、石碑等等,讓生活空間和歷史古蹟的種種在地體認,能透過畫和詩,進入孩子審美眼睛和心靈之中,並透過他們自由的想像力,好好去重新認識常常與自己生命息息相關的土地上之事與物。而創作是一種敏銳的透入,它是自由的,不論美和醜,或寫得好或不好,最重要的是經由樂趣式的進入,從中才能找到創作裡的生命歡愉,這也才是創作的重點。 很高興黃校長也有著同樣的理念,後來我上網稍微看了一下古寧國小的學校臉書,發現古寧國小還相當崇尚戶外教學的活動,如帶學生親近泥土體驗擎蚵採蚵、騎腳踏車郊外行、郊外社區打掃和攀爬太武山等等,讓教學與鄉土緊密結合,由此延伸到戶外更寬廣的世界去,而不單只是侷限於小小的課室教學之中而已。因此,從某方面而言,這也與我此次預想的戶外畫畫、戶內寫童詩的創作活動想法相契合。 2. 我站在教室的時候,三十多雙純淨的小小眼睛都在盯著我。我問他們寫過童詩嗎?沒有一個舉手。那讀過文字很少,圖畫很多,並具有故事性的繪本嗎?倒是一半以上的學生舉手答有。那沒有寫過童詩的孩子,如何開始張開想像的翅膀,用文字去捕捉生命裡的詩影呢?我看著孩子們張望的眼神,知道那裏頭正隱藏著可以迸出想像火花的世界,一種充滿著好奇與渴望去尋找未知的眼睛啊。 而詩和畫的創作,全在於無拘無束的自由想像之中,一行一行的詩,自有靈光剎那的閃現,那來自於靈魂的悸動,或來自於生命的情意與感知,都會自然而然地被編織成詩行的自我展示,湍湍而現;一如畫中濃烈的色彩,飛躍的線條,展示了畫者內心世界無法窺視的情念。至於詩與畫的結合,又會是怎麼樣的呢?尤其孩子們眼中所看到,心中所想和筆下所寫所畫的,又將會呈現出了一個怎樣的世界來? 如習常童詩的擬人法,萬物皆有其形態與生命,光影交會與交錯之間,自然而然的,也會呈顯出不一樣的面貌與故事。我示範了詩的聯想法,從白雲到棉花到白紋蝶,或風也會問話,雲也會回答,因此有了:「風問白雲:『╱你是會飛的棉花嗎』?╱╱雲笑說:╱『我是白色的蝴蝶╱只在你的夢中飛過』」的詩。其間卻沒有更詳細陳述,詩中「風」與「夢」的關係,因為那是屬於更深一層的寫詩技巧,對八、九歲的孩子而言,在理解上可能會有點複雜。反而孩子們可能對淺白明朗的詩,會產生更大的共鳴,如「下雨了╱小蝸牛說:╱我不怕,我不怕╱我把房子帶出來了」。那是兒童寫給兒童讀的詩,在一個稚真同理的天地,萬事萬物才有了共同對話和理解的詞語。 我試圖把詞語放到跟十歲以下的小孩一樣程度,語言的坎陷,化為童語,但卻無法童真起來,畢竟童心已遠,那純粹的探索,早已隨著人身成長與老去,而變得遙不可及。我看著孩子們舉手、問話,或爭先恐後地企圖想去回答他們尚未瞭解的事物,而在舉手和搶答間,天地在此,於是也就有了一個更寬廣和往前走去的方向。 他們往前走去,走向了古戰場的戶外。而我,卻嘗試往回走,走回自己童稚的過往歲月裡面,重新張開眼睛,去尋找當時仍是個不失天真孩子的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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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音舞集
半音,一半的聲音!健康的人,聽力清晰完整,體會不出聽障人的辛苦。中度聽障還有點殘留聽力,溝通時必須靠近耳邊,大聲說話,才能勉為其難略懂一二。重度聽障就沒那麼幸運,所謂的鳥語花香,快樂的歡呼,無論外面多麼吵雜,只有一片靜寂,無法感受快樂的心情。 這樣的缺陷,有些是與生俱來,有些是後天形成的。為了適應生活,為了工作需要,為了人際關係的連結,日益精進的科技,不停的鑽研與實驗,就是想降低人類不幸的際遇。因此,人工電子耳與助聽器的發現,蹦出一線曙光。但,人工電子耳的裝置,要把握黃金時期,及早開刀、治療、訓練,吸收正確的語言與聲音,長大後聽說能力才能一如常人。有些配戴符合耳型的助聽器,能不能適應大環境,依個人的狀況而定,其他溝通的方式還有手語與讀唇。 「半音舞集」是由一群志同道合的聽障成員組成(如圖),有得過最佳金鐘獎的主持人、國中小老師、行政助理、美編設計、退休人士……等等。平日,他們在職場上各領一片天,到了假日,他們相聚團練舞蹈,更有閒暇時會相約一起聊天,跑馬拉松,大啖美食,日子相當愜意又悠閒。 天意造化,命中使然,老天幫他們關了一道門,又幫他們開了一扇窗。從窗內往外看,藍天依舊,花香處處,平凡的日子,偶而也有不順心的情緒。但,生性樂觀的他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下沒有踏不過的崁,努力向前行才能看到美麗的風景。 正向的能量彌補先天的不足,喜愛舞蹈的他們並沒有因為聽不見而氣餒,想盡辦法,多方嘗試,尋找自己對舞步最靈敏的契合度,按圖索驥,認真去聽、去想、數拍子、打節奏,專心揣摩、模仿,把音色的高低起伏,活潑輕快的樣子,融入紀麗娟老師所指導的舞蹈動作。老師每發佈一支新舞碼,總是不疾不徐,耐心示範演練,直到每位學員都能吸收消化,全曲才能重複一再苦練,老師一步一腳印的付出,贏得學員們的敬佩和愛戴。 每當公益巡迴演出,場場座無虛席,關懷弱勢族群、照顧獨居長者,把平凡的日子掀起歡樂的浪潮,帶來美麗的笑容,讓愛發揮到淋漓盡致。他們精湛的演出,獲得如雷的掌聲,感受大家的開心與喝采,心中悸動久久。 今年,「愛有為」第五屆萬海慈善身障才藝徵選大賽,網路票選活動開跑,分有樂器表演組、歌唱表演組、肢體表演組等。「半音舞集」以活潑輕快、清新優雅的舞技通過初賽,始有網路票選參賽競爭的資格。但,茫茫大海的網路票選令人期待又怕受傷害,競爭激烈的票數,看得到摸不到,懇託之聲不絕於耳,票數的拉距戰,忽高忽低,有如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令人揪心。 如何提高投票率是大家的目標,突然,心有靈犀一點通,若想提高投票率,拉高票勢,唯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獲得別人的青睞。於是,挖空心思製作海報、看板、和QR碼,勇敢走上街頭,下海拉票。 滾動的人潮,有如進入虛擬的境界,有點真實,有點夢幻。認識的,不認識的交織成一片,聽完動人的解說與拜託,可愛的陌生人感受到真心與熱情,當場投下神聖的一票,並為大家打氣加油,還給愛的擁抱,此情此景,真情的流露,有如注入一股暖流,令人震撼與感動。深深體會人性的善良與真實,能得到大家的支持與肯定,激起無限的喜悅與動力,頓時,心中沒有荊棘,沒有阻礙,只有愛的力量! 2020年5月11日開始網路投票至6月10日截止,得票率雖沒達到預期,但,票數大幅上升,上下差距不大,這場活動中,學習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真理,了解分工合作、互相幫助的重要。團結力量大,感受彼此的關愛和照顧,周邊充滿愛的能量,雖然幾天下來,精疲力盡,卻功德圓滿,內心踏實。 過了一關又一關,初期網路投票告一段落,2020年7月4日繼續審核才藝,以大家堅強的陣容,務實的團隊,自信滿滿的「半音舞集」必能拔得頭籌,更上一層樓,在公益團隊巡迴表演中發光發熱,帶給社會更大的喜樂,處處洋溢祥和,幸福滿滿!祝福您們!(稿費贈金門縣身心障礙家長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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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原住民室友
我曾經有兩位原住民室友。一個生性活潑,嗓門特別大聲,我幫他取個綽號叫阿嘎;另一個比較斯文,總是輕聲細語到你要很仔細聽,否則你根本不知道他在說話,綽號叫阿吱。這兩位室友同樣從事環保業,都是攀爬高手。 子承父業的他們,從小就立志要當抓害蟲的環保員。每日巡守附近社區大樓的環境,無論是天上飛的、或是地上爬的,對人類有害的蟑螂、蚊子、蒼蠅等等,他們都會幫忙清除;所以,一身飛簷走壁的功夫,真是了得。 我的原住民室友們,他們會聽國、台語,但不會說;然而他們到底是哪一族?從他們的母語,我也聽不太出來。 基於好奇,我特地上網查過維基百科,原來他們倆黝黑刺青的外表乍看很相像,有相似的母語,卻是南北不同種族。南部這一族叫做蝎虎,北部那一族叫做無疣蝎虎;以濁水溪為分界,南部的母語比北部的母語發音更著重在單音節,所以讓人聽起來像似大聲說話,這是南部的特色。 我和室友們的相處,雖然有語言上的隔閡,但是彼此還是能透過肢體和眼神互相溝通。 平常阿嘎比阿吱更熱情活潑,有時候他們兩會用母語聊天,吵得我不得不大聲喝斥他們,他們才會閉嘴無聲。看似我們好像彼此不和,和平對話不多,其實我並不討厭他們;因為靠山郊區的房子,家裡很容易出現一些有的沒有的蟲子,很多時候都是仰賴他們兩幫忙處理,我才能有一個不被蚊蟲叮咬的生活環境;如果沒有他們當我的室友,很難想像我會變成甚麼樣子?所以,同在一個屋簷下,我還得向他們說聲謝謝才是。 本來,我以為我和他們兩位同居五個多月,也漸漸習慣彼此,我應該是他們的好朋友;但是沒想到,有一天,阿嘎聒噪一整夜之後,突然拋下我和阿吱,一聲不響走了,留下我和阿吱孤單對望。 於是我問阿吱:「壁虎先生,你會不會也拋下我,不告而別?」 只見北部來的阿吱,他斯斯文文的用他那一族的母語,說著我聽不懂的話,他那小聲急促的語氣裡,卻透露出他的心虛;果然,隔沒幾天,他也跑了。空蕩蕩的屋子,只剩下我和自己的心跳聲,寂靜得很……。 聽房東太太說,原來我的室友們本來不住在這裡,是因為他們實在太吵,被隔壁鄰居請出家門,才搬來這裡。壁虎在以前農村社會,有避禍來福的意思;如果家裡有壁虎出現,就是說壞事將要過去了,馬上好事就要來了。 但是現在……這兩隻不知跑哪裡去了?房東太太似乎有點不太高興,以為是我把他們趕走的……但我真是冤枉啊! 後來,有幾次機會遇到其他新來的壁虎先生,他進來看房,只是周圍巡視一番之後,便安靜地走了,顯然他不滿意這裏的居住環境,於是又留下孤單的我。這樣的挫折感,頻頻讓我懷念起和阿嘎、阿吱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雖然有點吵,每天卻充滿熱鬧的氣氛……。 於是,為了招募新原住民室友同住,我特地學了一些他們的母語;等待下一次,新來的壁虎先生,來看房時,能聽到我友善熱情吱吱聲:「歡迎你來當我的新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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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清大成功湖有感
靜謐的湖堤邊, 風輕輕擺動著枝頭, 斑駁的石椅上, 文字訴說著古老的傳說, 細緻的刻痕與龜裂, 也讓恆星不斷點亮著人的藏心。 風也吹著湖面, 枝頭隨著湖波舞動著, 水綠的影也靜靜地, 似灰, 似黑, 那掠影, 好似水墨中的山水畫。 愛情如同湖面的波紋, 妳一舟, 我一槳, 輕輕觸動著濤濤的波心, 然逝水如斯, 落葉亦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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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
一直喜歡玉蘭花的香味,它高高的掛在枝椏上,非因無人而不香,從很遠的地方便可感覺出它的味道。在初夏天氣燠熱的時節,走過玉蘭花樹下,一陣清風夾著撲鼻芬芳,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帶來一天好心情。 我曾經工作的地方有棵大大高高的玉蘭樹,課間活動時,最愛在大樹下和孩子們嬉鬧玩耍,聞聞它的香味,享受微風穿過枝葉的沁涼,偶而撿拾樹葉花瓣作為美勞素材,更愛在放學後約著同好在樹下運動健身,一整天繞著大樹打轉。 玉蘭樹在校舍擴建時面臨搬移的困擾,工程師怕影響建築結構建議移植他處,園方對這棵創校就有的老樹有著深厚的感情,萬般不能割捨,最後決定保留在原地,但是必須截除枝葉,就這樣玉蘭樹留下來了,但被攔腰切掉,只留下筆直的樹幹依然矗立在校園中。生命力在自然界中展現了無比的韌性,玉蘭樹再度長出綠芽,橫生枝節,原本高不可攀的玉蘭花,變成伸手可得,警衛阿強先生每到花季便在清晨採摘,分送到辦公室。花開的季節,校園裡瀰漫著濃濃的花香和孩子們爽朗的笑聲,好開心自己可以在如此溫馨的地方工作。 如今這棵玉蘭樹亭亭玉立越長越高,在初夏裡繼續散播芬芳,校園裡孩子們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好像這棵樹花繁葉茂永遠散播著芳香。這裡有如師如友、如姐如妹像家人一樣的夥伴,有純真活潑可愛的孩子;是我最懷念的地方。常常從樹下經過,花香依舊歲月靜好,過往的有些人有些事依然值得細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