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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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嘉貝麗‧文生《小木偶》 如果你也相信
嘉貝麗‧文生的《小木偶》( La Petite Marionnette),幾乎是一本無字圖畫書,故事的推展,從男孩在偶臺前,身子前傾好奇窺探,老爺爺嘴角揚起笑容說「總算有個觀眾啦!」開始,作者精準掌握動作與神韻,從男孩從露出靦腆笑容,到拘謹的雙手緊握,直至放鬆的將手放在腰後,眼珠子跟著木偶動作流轉,甚至,笑到眼泛淚光,作者的筆觸彷彿能創造生命力,讓人心滿意足的沉浸在每頁微妙的變化。 「小木偶,你在害怕什麼呢?」這男孩細膩察覺了木偶無聲的求救,隨著大野狼現身,男孩神情驟變,他所有的肢體動作與表情截然不同,這時候,台上、台下那道隱形的隔閡忽然不見了,男孩將木偶緊緊擁在懷中,讀者才和老爺爺同步意會過來,原來,男孩以為木偶是活的! 救了木偶的男孩拔腿就跑,爺爺緊跟在後,但他要歸咎的不是男孩的舉動,而是一顆想要安撫孩子的心促使他奔跑。追逐中,由男孩的視角詮釋望去,老爺爺的面孔被隱去,大張著雙手,身上一襲黑色大衣,看起來嚇人極了!只是,事情在男孩細細觀察老爺爺後有了轉機,他從街角冒出頭來,靦腆現身,聽完爺爺的話後,主動將木偶還給主人。 爺爺眼裡帶笑的看了木偶一眼,在木偶耳畔說了一句「你不會怪我吧?」便將心愛的他遞給男孩。看到這裡,我恍然大悟,原來,在爺爺眼中,木偶也是活的呀!當我看到男孩將木偶擁在懷中,臉上擁有全然滿足的笑容時,心裡非常感動,這是一幅簡潔又打動人心的圖畫,這是一個男孩在故事裡最放鬆的表情,讓整個故事躍動、飛舞起來,也連帶著讓後續的節奏輕盈且輕快。 小木偶是一個經典的故事,我覺得,這個故事回歸到愛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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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番薯歲月
細漢的夢是一區番薯園,有春天啊有風霜, 番薯的心是這爾軟,愈艱苦愈能生存。 故鄉的情是一滴番薯奶,尚歹洗啊尚久長 番薯的根是這爾深,愈掘愈大貫尚好種……。 歌者帶著磁性滄桑的嗓音,在耳邊娓娓地道出對番薯的情與故鄉的依戀。 為母親講解歌詞的內容,老人家的思緒回到年輕時在金門與番薯為伍的歲月。金門土地貧瘠和水源不足,只能種些番薯、花生、玉米、小大麥等雜糧,番薯更是貧苦金門人的主糧。當時幾乎每戶人家都種植番薯,翻鬆泥土,把小段的番薯藤整齊的插在田地裏,經過施肥、除草及培土,番薯藤會蔓延開來,大約3個月就可以收成。 採收的番薯,好的拿到市集上賣,較次等才留著自己吃。削了皮的番薯用銅銼銼成條狀,曬幹後就是安茨簽。銼番薯的艱苦日子,母親的中指至今仍留著被銼傷的疤痕。或用地瓜刀刨成厚片曬幹,成為安脯。安脯可以直接煮食,也可以碾成碎粉成安脯碎,加水慢火煮成黏糊狀的安脯糊。用「賴」皮番薯碾碎的安茨簽仔用水淘洗,白色結塊沉澱,曬乾後即成安茨粉,渣則成了餵食豬的飼料。 家裏三餐以番薯為主食,鮮品番薯或切塊煮成番薯(粥)湯,或加上安茨簽同煮,或與大麥熬煮成麥糊,過節時才加些白米與番薯同煮成番薯稀飯用來祭祖酬神。招待客人時,才會用番薯加面線或米粉。 堆積如山的安茨簽和安脯就儲存在陶製大缸裏,收藏太久的安茨簽會生蛀蟲,煮熟後湯面上浮著一層的蟲屍,「蛀蟲是可以吃的」,大家都照吃不誤。祖父曾飼養一只貓,餵食時,祖父會把貓食放在缸蓋上,貓的尿液讓安茨簽發酸,煮熟後的湯水酸得咽不下,但大家還是吃下肚。 母親還說過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故事。番薯收成後,大人就會用扁擔挑起兩粗捅番薯到後浦售賣,買主只付一些錢,不過會奉送收集的尿與粗屎,大人就裝之進空粗桶帶回家當肥料。 50年代末母親與大姐被父親接來新加坡,一家人住在美芝路的枋廊裏,枋廊對面批發蔬菜的老板時常過來借用電話,不時就送來一大箱的番薯,母親還記得番薯的塊頭比金門的大,與白米煮成粥,成了家裏日常的主糧。 90年代末我們帶著母親返鄉探親,回程時親戚送的安簽、安脯、安茨粉裝了一大半個行李箱,此後更成了每次探親之旅必帶回的金門特產。每一次返鄉,親戚們都盛情招待,餐廳裏享用的都是讓人胃口大開的美味佳肴。母親卻會要求十嬸為她烹煮番薯粥,十嬸與堂弟婦的好手藝,番薯加安簽粥再配上一桌子的好菜,飯廳裏話語聲笑聲不斷,成了我金門行最最美好的回憶。 如今,百歲的母親對番薯的喜愛依然不減,每次帶她逛超市或巴剎,都要查看番薯的品種,舉凡日本、印度尼西亞、越南、馬來西亞品種都要買來一試。不久前臺灣番薯也出口到新加坡,我們好不容易在其中一間超市買到。不論番薯粥、番薯或蒸或烤、番薯發糕、番薯糖水都是她愛吃的味道。 悠悠歲月,濃濃番薯情,或許正是老人家思念家鄉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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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情物語
自從婆婆生病搬來與我們比鄰而居,老家所有的電器及其他用品,仍留在原處靜靜守著宅院。偶爾,婆婆交代甚麼,先生就回去找,回去拿。 兩個月前,家裡舊烤箱有點小故障,先生想到以前買回公婆家的那台閒置烤箱,就回老家搬來我家替代舊烤箱,婆家的中古烤箱在我家使用兩個月後,開關旋轉扭也壞了。想起這台中古烤箱沒用過幾次就要退休除役,真是可惜。 這烤箱是多年前,先生買來送給婆婆當母親節的禮物。當時婆婆收到這個烤箱禮物,內心有些不悅,面有慍色說:母親節送我一台烤箱?哼! 那是我婚後第一次在公婆家過母親節,與公婆還不太熟稔,相處上彼此都客客氣氣的,也還沒摸清楚這個家的一些過節禮俗。我靜靜地觀察先生與婆婆的互動。婆婆哼的這一聲,聽到我耳朵裡,敏感的知覺到她不滿意這個禮物。我猜想,婆婆心裡應該希望先生能送給她一些個人的、女性的,如衣物、配飾之類的物品當母親節禮物吧。 但憨直、呆頭鵝的先生直想到,家裡沒烤箱,趁節日買一台烤箱給家裡用,不是正好嘛!一般的婆婆媽媽愛煮炊,烤箱或許能符合愛下廚的婆媽們需求。但婆婆不愛煮炊,我嫁入門時,婆家的三餐已經是疼老婆的公公接手在掌廚了。所以,婆婆看烤箱這個母親節禮物一點都不對眼。先生也許是這樣想,老媽不用,掌廚的老爸應該用得上吧! 後來我慢慢知曉,祖籍在江蘇的公公,喜歡餃子、炸醬麵之類的麵食,不喜西式點心,也很少會用烤箱這器具來烤雞或烤魚或烤香腸之類。這台烤箱娘不愛,爹也少用,算是失敗的母親節禮物,因此常常被冷落在餐廳邊角,十幾年一晃過去,沒使用過幾次。 我剛為人媳時,公公曾指點我要懂得討好婆婆,我曾買過幾次服飾品送婆婆,婆婆到底喜不喜歡啊?我覺得婆婆只有普通喜歡,畢竟女人衣服的款式、花樣、顏色眾多,要買到讓對方覺得對味又喜歡,還真的不容易呢。而女人心又是海底針,我實在抓不住婆婆的品味。但婆婆很給力,有幾次家庭聚會,她老人家穿上我送的衣服亮相,算是嘉許我,給足我面子。後來,我生了孩子當了媽媽,帶孩子很忙,沒時間外出挑選採買禮物,就直接包紅包送給婆婆,讓婆婆自己去買喜歡的衣物。 但公公的父親節禮物,我倒是年年準備一件襯衫或休閒服送給公公。因為男人的衣服比較好買。還有一個理由是,初為人媳的第一個父親節,我挑了一件質料不錯的休閒服送給公公,公公對這件衣服很滿意,出外場合便時常穿著。這件衣服穿了數年,舊了、破了,公公都沒丟,最後,還舊物利用拿來充當電風扇的防塵套子。婆婆說,是因為公公太喜歡這件衣服一直捨不得丟。媳婦買禮物的心意受到重視,便年年不忘為公公挑件衣衫表孝心。 母親節為婆婆購衣物,傷腦筋的事暫告一段落,直到公公辭世的那年,我又開始幫婆婆打點禮物。 記得公公告別式結束那日,已經歷過父喪的先生的大表弟特別提醒我們,要留意婆婆日後的情緒。因婆婆的喪夫之痛,之前被處理喪事的煩瑣事給暫時分散掉,等抽離告別式等瑣事後,婆婆可能又要落入那令人傷心憂鬱的深淵裡。我們不得不小心觀察著。 那年,先生身兼學校行政主管,教學行政兩頭忙,有時周六日也在學校忙著。先生工作忙時的周六日,我便買些小點心或水果,帶著小兒子走到約十分鐘腳程的婆家陪婆婆聊天解悶。公公辭世是在夏季,時間過得很快,冬日來臨,不久又要忙過年了。為了避免婆婆因過年,沒有公公陪伴在側而落入孤伶伶的灰暗心情中,過年前,我特別去選購了一件冬衣送給婆婆,希望她老人家能感到子媳的關心。這件衣物的確為婆婆帶來暖意,老人家還特別炫耀的去說給她的女兒聽。後來大姑也買來一件冬衣來競逐孝心。這件冬衣婆婆喜歡與否,也不是很重要了。至少那個年,婆婆仍覺得有過年的溫度,少了公公陪伴的婆婆,過得並不落寞。老人家歡喜,我們為人子女也就歡喜了。 公公辭世後的第六年起,婆婆的身體開始出現一些狀況,先是感覺兩隻腳會麻會痛沒有知覺,婆婆輾轉掛了不同醫院的骨科、神經科、復健科及中醫部。後來才被診療出是脊椎問題導致雙腳會麻會痛沒知覺。發病剛開始,婆婆還能自己走著,病情慢慢惡化,需要人攙扶,後來,得借助於單腳助行器,更後來,要用四腳助行器才能安穩走著。開完刀後,又復健,仍無顯著改善,不得不改坐輪椅,從此,婆婆大部份的生活空間就侷限於室內了。 每日的復健運動,從家人扶著站立,到幾步之遙的距離危危顫顫的走著,到能被人攙扶著,及借助四腳助行器從客廳緩步行到餐廳間。宛如太空人登月球般艱辛,婆婆踏出這幾步路,是她復健之路的一大步。原以為婆婆復健稍有進步了,幾日之間,病情又逆轉,復健運動又回到原點,只能被人硬撐住,再借助四腳助行器原地站立著做復健,以減緩肌肉不斷的流失。 婆婆生病後,每月幾次回診看病外,日常都困在斗室,對穿衣的需求就是力求簡便與簡化。婆婆那好幾櫃,好幾箱漂亮的衣物,就少去輪流換穿,物與人同感無奈,落到孤芳自賞的地步。有足夠穿的衣物,我便沒想到要再為老人家添衣褲。 但困在一方空間的老人家的情緒,隨著時日遞增卻愈來愈灰暗,安全感愈來愈不足。那年的冬天要過年前,婆婆似有若無的暗示我們要過年了,我聽出她老人家的話中意。還是到服飾店去幫婆婆選了幾件衣褲送她,安住她欠缺安全感的心。 有衣故我在。這時候的衣物物語,不是欠缺的滿足,不是要炫耀展示,只是想證明她在我們心中的存在價值。守護在婆婆身邊,我慢慢察覺病中老人幽微深邃不可測的心情。 送禮是禮節,是情意,是有溫度的,能送到對方心坎裡,拉近彼此距離,充滿感動,值得回憶,真是一件高深的藝術。到現在,我還在學習,還在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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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 風
在禪音裡 我用懵懂的偈詩一首 應答山寺洪鐘 連花兒也感動 抖落了塵世的夢 隨了風 身形,貼印在山路石板 餘的,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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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果青
延平郡王祠旁往賢厝7-11和古崗往金門城沿路上種植的路樹「芒果」有著結實纍纍的芒果,看得直叫人興奮,口水不禁的往肚吞,讓人懷念起芒果青的味道。 這土芒果現在剛好是盛產期,最合適做芒果青了,喜歡蜜餞的絕對不會錯過這一味。 製作芒果青的程序:清洗—削皮—切片—殺青—糖漬(可灑上數顆梅子乾),放在冰箱冰個幾天,就會變成清爽開胃的蜜餞。 酸酸甜甜的滋味就像戀愛一樣,所以芒果青又叫「情人果」。 過了5月中旬的土芒果產季後,也可以用未成熟前的愛文、金煌、凱特等不同品種製作芒果青,不過仍以土芒果的酸度和脆度風味最佳。 拿起牙籤叉起芒果青,咬下去還有清脆的聲音,酸酸的味道來自於芒果的原味,甜甜的滋味是糖漬後芒果吸收糖水的味道,酸酸甜甜打開了味蕾,這是一個季節限定的幸福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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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衣展示的幸福
母親的衣櫃裡有許多件衣服從未到家門外的世界展示過。乍聽時會以為是衝動下購買後,卻發覺不好看、不適合,便遭貶謫於衣櫃的深處,失去向外探索的機會。這話僅說對了一部份,這些衣服確實不適合,但這是因為母親的穿著另有特殊需求。 她長期因身體因素,有許多件衣服若硬是穿著它們,有時是起過敏反應有時是引起靜電。究竟哪些衣服不適合,除了親自穿上並長時間測試並無二法。不過即使經歷長期的試錯法,有時仍會遇到不適合的衣服,不僅加諸身體不適,引起的靜電更經常波及無辜眾人。 偶而她會把沒穿幾次的衣服拿出來,獨自一人在鏡子前換裝,然後不斷地轉動身子,眼神像是看到新奇事物的孩子般目不轉睛。直到身子忍耐到極限後,才苦笑著將它換下來,並置於剛洗好的衣服一旁。 無奈當前不能解決問題,又捨不得丟棄它們,只好像「銅雀春深鎖二喬」般地長期關在衣櫥。每問她是否要對它們斷、捨、離時,她總說還不想認輸,能穿著喜歡的衣服完好外出,對她反成了奢侈的幸福。 在她換裝好後總要我對其評論最好的樣子。雖然我的回覆總讓她不滿覺得充滿敷衍,仍追求自己喜歡的事物身影,在我看來是最好看的模樣。它們依然會在衣櫃待著,直到她從忙碌的工作抽身後再次登場,成為她重新充滿動力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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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隊日常
武漢肺炎掀起波瀾,病毒搞得人心惶惶,導致預防的口罩酒精短缺,開啟一段瘋狂搶購的風潮,每家商店都是撲得一場空,當我正要失手防疫的同時,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正推行七天可以買一次口罩,因此每次藥局開賣的時間段,排隊人潮一個個肅立於店門口,如同一個又一個聳立的門檻等著我去突破。 疫情爆發初期,正在排新春福袋的我,看到口罩買一送一的廣告,原本想要貪小便宜地購買,殊不知被家人阻擋,以前天剛買入一盒為由拒絕,只好放棄購買的慾望,開心地拿著福袋返家,將口罩的事情拋至九霄雲外。 隔日,肺炎大爆發,可怕的病毒席捲而來,散布在全球五大洋七大洲,交通工具的方便縮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讓病菌能用極快的速度分散到各地,頓時間口罩一罩難求,貨架皆被清掃而空,聞知這個驚濤駭浪的消息,我立刻以最快速度衝向當初的商店,空蕩蕩的區位,真令人扼腕!原本以為家中存量足夠,隨著病毒猖獗和家中成員每日出門消耗,只好開始排隊買口罩的日常。 第一次成為沙丁魚人流隊伍中的一位,早早看好發放時間,刻意提早半小時前來,心中有點擔憂,會不會我要一個人傻傻的等,好不容易到達藥局門口,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前方目測至少有五十位群眾,只能急急忙忙開始進入隊伍中,代表預防的口罩實在得來不易,幸好我能領到號碼牌,瞬間安全感湧入,如果這個漫長無邊的隊伍,能換來家人的平安,我覺得在所不惜,漫漫的排隊,看起來就不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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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當兵交到的朋友
三月六日金門日報副刊有篇「當兵交到的朋友」,看完就像一根撞針,把胸腔中積壓了數十年的子彈,如機槍般地擊發。雖然至今,仍不習慣軍中的某些文化,但也不得不感謝在軍中這個封閉凝滯的團體中,結交了許多社會上的奇能異才之士;並且迄今仍在交往中;反而與軍中的同窗、袍澤,少有互動。 聯合報文學大獎,獎金台幣101萬,據稱是台灣獎金最高的文學獎。民國104年舉辦第二屆,大獎結果由爾雅創辦人隱地先生電話報喜。 獲獎的人是王定國。定國初接到電話,還以為是詐騙,推託地說:我沒參加這個獎的比賽啊!定國的懷疑沒有錯,在他20歲前即拿過台灣兩大報的文學獎,經過了40年,那兩座獎盃或許是製作的關係,有些斑駁的擺在他的書桌上,你親眼見過,還以為是甚麼古董;經他指點之後,那兩座小小獎盃,才彷彿發著曖曖光芒,讓你釘著看了許久,印象深刻。 後來,定國又斷斷續續的出了幾本書,然後就像彗星一樣忽然在文壇上消失,而且一消失就是二十五年。這二十五年,他幹了不少大事,結婚生子,短暫的在法務部工作,旋即開了廣告公司、建設公司,忙碌的事業及遠離文藝圈;讓他不知道聯合報文學獎自103年,已改了「一文定江山」的比賽規則,它是以近年的書;對,就是以出版的一本本書籍,經人推薦,再作評比而獲得。 報上報導,頒獎的地點在從未去過的孫運璿科技人文紀念館。我這鄉下人,卻覺得與有榮焉,興沖沖的轉了多趟車趕赴參加;一身大汗的走了不少冤枉路,還是遲到了。 滿廳堂的人。如果當下把文壇當作武林,在場的幾乎都是各門派的掌門或菁英;具是聽過的名字或是曾看過的照片,熟悉,間或有兩位相識的友人,而你仍如一枚透明的路人甲,端坐一隅,心想你是專門來看王定國的。頒獎後的高峰論壇,坐在台上的高椅上,你看出定國有些緊張,這麼多年在社會上翻江倒海的歷練,並沒有把他塑造成老江湖,一向號稱商場上的孤鳥,竟像青少年一樣怯怯的應答,你在台下看了瞭然,卻不擔心,知道慢慢就正常、上軌道了,果然不久後就侃侃而談了。 有關定國的故事,出版於103年一月,以他為封面的118期印刻文學生活誌,在頁面上就介紹他:極為稀有極其特別。有學者推讚,難得一見的老派散文家,如刺繡般的作品;也有專家驚訝,如小說一樣的人生;於今,再翻閱這本舊雜誌,不得不說這本雜誌似乎早早就預告了:他即將拿下104年的文學大獎桂冠,還有揭開了他臉上的面紗。其他的故事,在他的書裡、網路上、報紙上,隨意裁取都豐富的可以寫一部動人的書。 你不想復古,卻想談古。那是你與他在前線坑道裡,近兩年的生活點滴,這些點滴是遺漏的篇章,是再不紀錄就絕跡的軼事,更是對他人生的一些補述,及了解他個性的一些階梯。 民國64年,定國因為有商科的背景,被選入擔任外島防區的油料士,大概就是做些記帳及其他的雜務;油料士,有兩人,都是戰士,他是表現最不突出的一位,坐在主掌大權的油料官最偏遠的一個辦公桌上。 油料,不論是汽油、柴油或各類機油,在外島都珍貴如黃金。所有的補給,均按規定有固定的配額。可是,那有者一顆大肚腩的油料官主管,就有辦法把油料撥補作業,辦的火火紅紅,辦公室就像洶湧的菜場;奇離的是,夜宴不斷,吃吃喝喝,油料組的人回來,滿面通紅,興高采烈;只有他回來,面色蒼白,像失落了甚麼,情緒低落,連聲私下抱怨,不解為什麼要應酬要吃喝!應酬,如是友人酬酢,是美事;可是官場上的應酬,看不見的魔鬼就會在天光畫日下飛舞,某些不公不義的毒花惡草就會如病菌般地叢生繁延。 定國,不喜歡。似乎在他的基因中,天生就長有這種抗體,自然地抵禦排斥;甚至在有能力時,悄悄抵抗,甚或出手攻擊。證諸在日後的商場或文壇,都一直看到他這一貫風格的表現,這風格不是為誰,是本性,本性如磐石,無法更動。 同樣是民國64年。俊亮又儒雅的劉文正,以獨特的唱腔舞步,走紅電視圈中。是那個年代還沒有出現偶像、天王等詞彙的閃閃巨星,其散發的光芒也照射進了潮濕陰暗的坑道裡。 有一天。你竟然發現定國把窄窄的床面當作舞台,穿著草綠服站在舞台上,雙臂纏著一條長白色的圍巾,繞過頸項,像條素色彩帶似的羽翼翩翩起舞,口裡唱著:我曾為他許下諾言,不知怎麼能實現;雖然是我為他許下的諾言,也是我深藏在內心的心願。諾言、心願,誰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咬字清晰,和節合拍,那是劉文正的成名曲之一的諾言。 他唱的忘我。你即聽又看的心驚,他怎麼學得那麼像,除了頭髮短些、面目清瘦些,彷彿劉文正就在眼前!啊,那是個模仿秀還沒有出現的年代,定國竟走在時代的前端。遺憾的是,沒有見證人,除了你一個。 劉文正與王定國,兩人都有兩個比常人稍大的頭顱,都是完美主義者,也各從事房地產的工作,一個買賣、一個建設。有人說真正的江湖傳說,是人不在江湖,其傳說不斷。可是,更傳神地說法應是,人在江湖卻不言不說,其傳說仍不絕。他們兩人,應該都是現代的傳奇之一。 部隊調回台灣,應是65年的事。辦公室七個人,定國就坐在你的旁邊,像是專業助理;奇怪的事,彼此卻沒有那麼親密了。大概是外島的坑道像鳥籠,兩隻性情相似的鳥,無處可飛,只得互相嘰嘰喳喳,相互取暖。回到台灣,駐地在台北,沒有了籠罩又海闊天空,就各自飛向各自的天地裡了。 更重要的是你忙。你是職業軍人,竟擔負起完全不熟的營繕工程,營區裡大小的修繕或工程,都是份內的工作;定國幫不上忙。況且,他也要退伍了,有他更要忙的事。 真正退伍的事,還是賴他人轉告,還有兩天,就離營了,你真心為他高興。那個年頭,當兵是義務,對某些人來說,卻是對自已與社會的雙重浪費;不過,也有好處,至少生活規律、飲食正常,體重都增加了。你抽空到營區的福利社逛逛,想買個禮物;但軍營的福利社會有甚麼東西,可以留作紀念的東西?剛好看到有新到的BVD內衣褲。 內衣褲,很好,由從內裡開始換新的意思。你託人轉交。卻一直不知到底交了沒?45年了,內衣褲不知已換過了多少套,但你永遠都沒問:定國,拿到了沒?尺寸對嗎?懂那意義嗎?大概朋友就是如此,有這個心意就好。 定國拿到文學大獎之後,在無法推卻下,接下了他口中不三不四的中國時報的三少四壯專欄,隨後又寫了兩本叫好叫座有得獎的書。「衝的太快了!」定國說。你知道那是極端疲累地另一種說法。他累了,你了解,就不要打擾他,只在心中念這個人;偶而,與妻子聊聊。君子之交,大概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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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窗」笑話
科技的進步總讓人驚嘆與措手不及,食衣住行各方面拜科技所賜,時時創新又增創意,但這些改變,有時是鄉下務農的老人家所無法體會。 話說前年,我們開了二十年的老爺車,機件快速老化,修理費用可觀。後來透過哥哥的朋友介紹一部才二年車齡的中古車,先生看了很是滿意,於是貸款、簽約及交車的程序,在一星期內就辦好了。 寒假時,先生載著我和兒子們回南部娘家,且那天正是寒流來襲,全台都是低溫。一進娘家大門,老媽便從客廳微縮著身軀,走過三合院到我們車門前,等著看寶貝孫子。車門一開,兒子們喊了:「阿嬤!」一出車門又直跳著、叫著:「好冷!好冷!」抓著阿嬤的手趕緊往客廳去。 話說此時,我和孩子一出車門,先生便把天窗打開讓車內空氣循環一下,慢慢駛向空地上準備停車。老媽也在此時回頭瞥見了車上的動靜,可能是角度的因素,讓她只看見車頂上的「天窗」角落的一小處「空」。 只聽得她邊走邊說:「唉呦,車頂怎麼破了一個『空』?你阿兄是按怎幫你們找車的,為什麼要那麼匆忙,難怪找了一台頂頭破個洞的車,不就要再花錢修理?實在是夭壽喔,天這麼冷,蓋不密啊!在車子裏不就冷死了?難怪兩個小孩冷得吱吱叫!」 老媽這些話聽得我差點捧腹大笑,但想起她省吃儉用,生活單純又極少出門也不愛看電視,與父親一天到晚忙著農作,那知現在新興車款的樣式,也怪我和兄姊們少與倆老相聚,分享些生活新資訊;若我真笑出來,她知道原因後一定會很「歹勢」。 於是,我跟老媽解釋車子的「電動天窗」作用,又補充說:「原本只打算買一般陽春的車種,但因為原車主保養得好,價格又很公道,還在預算範圍內,所以就買了這種高級車,算是撿到便宜了。」 節儉的老媽聽完之後,似乎鬆了口氣說:「對呀,我看車子就新新的,頂頭怎會有個「空」?反正不用再花錢就好!」只是她還是不明白得問我:「為什麼車頂上多挖個洞,沒有比較便宜反而更貴了?」 從此之後,媽媽也開始觀察村子裏其他人的車子,偶爾也會跟我分享說哪一戶人家車子的車頂上也有個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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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我同在一朵雲裡了嗎?
一尾魚,不闔眼的游 眼前的江水,冰雪而已 前方 就是妳的眼眸 那裡,有一場不停歇的春 雨,輕輕勾畫出山稜綠 而孤鶩,似箭 穿越落日的心臟 只為採摘一抹霞光 霞光已棲息,在妳眼底, 連星子們也多情 夜已濃,還吵著去山中 點亮一葉葉新綠 我想也是,為了遇見 妳 我,只是一棵樹 站在這裡 數遍了昨夜顆顆星子 直到天地已老山川已黯 直到歲月笑我華髮裡盡是多情 而今晨 妳跟我同在一朵雲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