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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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玩一次「壓床囉」
第一次踏上金門這塊土地,不是因為年輕時的「金馬獎」兵役,也不是金門戰地開放觀光後的好奇旅遊,而是帶隊前來參加第一屆的太武盃棒球賽。 比賽空檔時,走訪金門名勝,當然包括很多的軍事設施,儘管都是陌生的場景,但卻因為熾明曾經在金門當兵,而深深勾引出心裡的一段回憶……。 那是大學三年級下學期末的一個晚上……。 我挑燈夜戰準備期末考,租屋處四米窄巷子對面的頂樓是一個中學生的房間,也為了準備聯考大亮著燈,那亮光,完整從沒有簾子的落地鋁門透了進來,超亮的! 大約一點多,對面終於關燈,少了對面的亮光,我很快也有了睡意,於是關燈上床。 大學讀的是中文系,班上男生只有八個,七個住在校舍,所以感情很好,熾明跟我同樣是來自台北的高中,感情更勝一般。升大二時,熾明對這個系沒太大興趣,於是轉系了,但他還是經常來宿舍找我。 大二下學期,熾明越來越不喜歡讀書,連課都不去上了。原來,他迷上了搞社團,而且自己糾眾成立一個新的社團(社團名字我忘了!),表示要「監督」學校。這在還算管制甚嚴的當時,可說是犯了大忌,熾明也因此引起教官的高度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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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埔人的宴席
當脫下軍服,怎奈染來鬢霜一頭,嘆疆場覓封侯已過往雲煙。馬革裹屍夢一場,然憂懷斯土卻無間斷,這是黃埔人的共業,頗有生不逢時之喟嘆。 然時代如洪濤般滾滾而來,所有局勢非吾小卒所能抗拒,思前人英雄拋頭顱灑熱血,扛起青天白日旗幟,創一番驚天泣鬼神的剛毅豪邁,讓吾輩安居於寶島臺灣。真不知上輩子做了啥好事,竟然平安幸福活在暗潮洶湧、詭譎多變的寰宇中。聽聞那些保家衛國的無名英雄們,歷經硝煙洗煉的孤寂與離鄉思愁的悲痛。我輩真是得天獨厚的幸運與確幸,因而能安逸於解甲後效古人閒耕桑籬間,雲遊曲觴笑談都是兒孫經。 當投名狀不再叱吒風雲,我們沒有忘懷「親愛精誠」校訓,在皺眉橫生、鬢霜禿圓,依舊保有「主義、領袖、國家、責任、榮譽」五大信念的精神感召,凝固著血氣般的革命情懷,這就是黃埔精神的傳承。雖然已經看不見也無能思索現今軍魂真諦何在!在混淆的意識形態裡國家認同似乎已失去了鏗鏘精髓,但一日黃埔終生黃埔的革命情緣,都牢靠著我們這一代先後期學長、學弟心中,永遠忠誠、忠義、忠勇、忠勤與忠貞。此一黃埔軍魂情緣,均非一般人所能理解與體會。 如今國家認同已經崩裂,愛台與買台充斥著整個島嶼,到底是廉頗老矣,每一次喜宴中瞧我輩脫下戎衣,浸溺於含飴弄孫之樂,仍不失豪氣干雲的神韻。問天下事盡在杯盤狼藉後高歌一曲「怒潮澎湃、黨旗飛舞,這是革命的黃埔………。」每一次喜宴同學們真情流露著三、四十年的兄弟情誼,一種屬於各兵種與兵科間同甘共苦的真情流露。飽嚐盛年時期孤寂與漂泊的回憶錄,更是常年駐守外、離島下淬煉的袍澤情感,更是同學也是兄弟們滿腔血性的見證,一種浩然的黃埔精神,注入每一位黃埔人的血液裡。如今卻在去蔣、去中的汙名化,讓這國魂剎那間不知為誰而戰、為何而戰,怎不令人唏噓。 歲月無情,耳順之年,兒女成家立業者各有天地,然每一回喜宴總是觸景傷懷,早去仙家的、病殘隨身的、寡居的或事業有成的及功成身退的,總一回見少一回寒暄,留下尚能飯食的總是風霜的臉,甘苦自嚐。人生苦短,趁康健時走一趟宴會,觥籌交錯後挺直身軀將校歌一唱:「發揚吾校精神、發揚吾校精神。」別牛飲、小酌盡歡即可。同學!乾了這杯,請多保重,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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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豆
忘了多久沒吃米豆了。 不如綠豆、紅豆的多用途,在豆類食品中,米豆似乎沒什麼角色,以我有限的飲食知識,只知道有米豆粽子,再不就是水煮了當點心或正餐。 米豆做法很簡單,通常都只是白水煮熟,起鍋前灑些韭菜就行,或許就因這麼簡單,所以它一直當不了餐桌主角,幾次被冷落後,米豆就退出了我們家,為此爸爸頗有感慨,他說日據時代,空襲時大家忙著躲防空洞,阿公卻因放不下手上的一碗米豆湯而讓碎屋瓦砸中,差點丟了命,「你們呀,好命喔。」他總是這麼作結。 米豆退出我們家餐桌,卻進入了我的生活。 大概是小學三年級吧,班上轉來了一位女同學,老師介紹時,像怕我們聽不懂似的,還特地在黑板寫了大大三個字「黃米豆」,都還沒來得及放下粉筆,教室就響起一陣笑聲,老師雖然也是一臉笑意,卻口氣嚴厲的說:「笑什麼」,同時點了我的名:「你們住得近,就坐一起。」 從此米豆跟我就分不開了。 米豆家是零食批發商,客廳、房間堆滿各式酸甜苦辣的食物,走路還得左閃右躲,像踏「凌波微步」般。每天放學是米豆忙碌的開始,她得把辣橄欖、酸梅乾、口香糖或是棒棒糖,和大多寫著「銘謝惠顧」,久久才「再來一個」的紙牌分裝到塑膠袋裡,再點起蠟燭,就著燭火封口,通常封口是我的工作,一開始只是客串性幫忙,幾次下來,米豆自動把它派給我,每天寫完作業晚飯前我得去當童工,二人手上動著,嘴巴說著,忙得不亦樂乎,偶而米豆會趁爸媽沒留神,偷偷塞個餅乾或糖果進嘴裡,覷個空檔再塞塊給我,緊張又刺激,可惜媽媽不懂其中樂趣,不僅狠狠數落了我一頓,還特地叮嚀「以後自己買」,所以往後變成我到米豆家買零食請米豆吃。 米豆的爸爸是個大鬍子,遠看滿臉毛茸茸,幾乎找不到一塊淨土,有時我真擔心他找不到嘴巴吃飯,但我顯然多慮了,只要有酒喝,吃不吃飯他好像不太在乎,工作時,身旁必定有瓶俗稱「晃頭仔」的紅標米酒陪著,沒酒了,就丟幾個銅板打發米豆去買,還限時來回,有次耽擱了幾分鐘,他抬腿就掃了過去,幸好米豆練過凌波微步,適時閃了一下躲過了。 逃過一劫,米豆沒事人般繼續工作,倒是我著實嚇了一跳,拍拍胸口,附在米豆耳旁悄聲說:「妳爸爸好兇。」 「他不是我爸。」米豆面無表情,像怕我不懂似的又加了句:「他是我媽的尪。」 「那就是妳爸啊。」不是這樣嗎? 「不是啦,我也不是我媽生的,我親生爸爸是她前夫,死了。」米豆說。 這未免複雜了點,我在腦海理了理頭緒,最後得到一個結論:米豆身世太坎坷了,這讓我對米豆起了份憐惜之心。 或許就是這份憐惜,考試時米豆要求我「稍微」關照她一下,我也不忍拒絕,之所以只能稍微是因為有前車之鑑,班上一向最後一名的紀錄保持者阿發,有次月考健康教育突然得個滿分,老師既沒審也沒問,直接判旁邊同學連坐,通通零分,所以米豆每次都不貪心。 進了國中,我沒法繼續關照她了,只能利用每日上學十幾分鐘勉勵她要用功呀,才能考好學校;有時則安慰行行出狀元,不一定非唸書不可,矛盾得自己都覺沒說服力,其實不管我說什麼都只是自作多情,米豆壓根沒聽進我的話,她只是嗯嗯嗯,低著頭儘管咬手指頭,這是她的壞習慣,打從小學就這樣,沒事把十根指甲啃得光溜溜,有時都見血了還不肯作罷。 有天我正看著小紙條背英文單字,她突然掏出本「天運五行姓名學」來,指著幾個名字問我哪個好聽,她想改個名字,我接過翻了翻,覺得有點無聊,不過也很善良的說:「米豆沒什麼不好啊,我們班還有人叫『水盆』呀。」說完覺得有點對不起那個水盆。 「還不是差不多。」米豆扁扁嘴,硬把本子又塞回我手上。 我只好大略看了看,覺得那些名字都不太理想,要改名,至少得找個能改變命運的好名,起碼不再老挨她爸揍,她說:「不用啦,好聽就行,反正我也不知生辰八字,算不出好壞啦。」 這樣啊,真是坎坷,我對米豆的憐惜又多了一分,接過本子,決心幫她找個好名字。 我憤重的算筆劃、研究天地人,真心想幫米豆換個好命,但還沒來得及送她一個好名字,米豆就不見了,一聲招呼也沒打,像人間蒸發似的,各種傳言繪聲繪影,有人說被賣了,也有人猜離家出走,我都不太相信,每次經過她家都要探頭望望,希望她能突然出現在眼前,卻只看到那因躲債而大半個月不見人影的米豆爸爸拎著酒瓶又出現了。 高三那年一個溫書假的午后,我正抱著課本昏昏欲睡,門口忽然傳來扣扣的敲門聲,一個冶豔的女子笑盈盈立在眼前:「唸書還是度估?」說著伸手拿掉我的書本。 誰呀?怎麼這麼冒失!我滿心疑惑的打量眼前這女子,大捲髮和紅紅綠綠一臉的油彩,記憶中搜尋不出這號人物,是媽媽的朋友或是哪個沒見過面的親戚嗎?我起身想喊人,她卻自動坐到書桌前:「米豆啦。」 米豆!多久沒想起這人了?我推推眼鏡,湊近仔細看個清楚,是米豆沒錯,脣邊一個小梨渦就是她的註冊商標。 「幸好妳的酒渦還在,不然真認不出了。」一旦認出是米豆我就放肆了,攏攏她那頭雞窩:「怎麼變這德性。」 「很好看啊。」她站到鏡子前搔首弄姿一番:「妳不覺得風情萬種嗎?」 我搖搖頭不敢恭維,突然覺得平日嫌到爆的西瓜頭清純可愛許多。 「這幾年妳都跑哪去了?」嘻鬧一番後,我終於想到正題。 「賺錢呀。」米豆說得理所當然,像我本來就該知道似的。 「才國中能做什麼?」 「多啦。」她拉里拉雜說了一堆,都是超乎我生活經驗的事,我打斷她直接問:「現在呢?」 「現在呀!」她走到我身後,雙手搭上我肩膀:「按摩。」 按摩!這也在我生活經驗之外。 她說這幾年來回台北、日本間,用的是觀光名義,實際是違法打工,每次只能待個十天半個月的。 「這樣來來回回多辛苦。」 「至少安全,待太久一旦被查獲遣返,就不能再入境了。」米豆重重捶了我一下:「懂不懂。」 她這樣一說,加上超齡的打扮,我一下就往歪的方向想,一想岔就接不下話了,偏偏一直嘰哩呱啦的米豆這時也像個悶葫蘆般不吭聲,好一會兒米豆才突然開口:「我不叫米豆了。」 啊!我一時腦筋沒轉過來。 她拿起筆在我的計算紙上寫了二個大字「美荳」,方方正正,力透紙背,仍和小學時一樣,一字足有一斤多重。 我拿在手上看看,不錯呀,又用台語唸了一遍,發現發音還是米豆。 「至少順眼多了。」她看來很得意。 美荳自認天生勞碌命,閒不下來,白天到廟埕或公園混老人堆,除了按摩舒展筋骨,還陪著聊天解悶,她特別會哄老人,什麼話題都能沾點邊,從明治天皇扯到三七五減租,也能從《說唐》講到楊麗花歌仔戲,遇上喜歡佔便宜的老色鬼,她巧妙的給些小豆腐吃,有時我看不過勸幾句,她說「又不少塊肉」,所以鎮上百年歷史,從不二價的鞋店,她能拿到八折價、免費電影招待券整本任你用,每晚她數著「加減賺」來的錢,哼著「有錢人講話大聲,萬事都佔贏,……歹命人就要打拚,不通乎人驚……」;轉個身,卸下濃粧,窩到我房間角落蹺著腳看「羅曼史」小說,沉浸在虛幻的愛情故事裡,清純得如高中女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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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飛越閩南古厝
英國作家雷蒙布瑞格(Raymond Briggs)在他家喻戶曉的「雪人」繪本裡,讓雪人活了起來。書中描述下雪天,一位男孩於門前堆了個雪人。午夜,男孩驚訝從窗內發現戶外的雪人動了起來,有了生命。他邀請雪人進屋內一塊戲耍,雪人則帶他翱翔於無垠的天際,飛過高山大海穿越田野村莊。繪本後來改編成卡通動畫,配上悅耳動聽的Walking in the air,浪漫氣氛讓人陶醉。 剛開始,一時好玩,於磁磚上畫了一幅雪人飛越一處林木,天空有一輪又大又圓的明月。後來靈機一閃,有了新構想,何不畫一系列雪人飛越各地有不同建築的圖畫?因此,先後完成「雪人飛越閩南古厝」、「雪人飛越高聳教堂」。後來,因燒窯不便,不得不中止這個系列。 這磁磚畫是在磁磚上彩繪後,再經約七百度C的溫度窯燒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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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金湖
聲響迍邅,指向 擎天廳的英魂啊 迷茫不會再孤單了 迴音虯蟠繞盤 花崗石稜稜的方向 彼岸的韻味,終究只為 一蕊行軍的心臟。 遙曲太武山 毋忘在莒的胸膛心如明鏡 焰紅的淚滴 瓊林坑道冉冉而至 倔強的眼神 肩軀不願多談,只願在夜暝 守著溫柔慢慢呼吸, 太武山的眼神,始終 揹著懸命的始終 走過多少餘生多少足跡 金湖的心願,拎起 藏在太湖裡的夢想 梅雨季來了 料羅眼披著深海 南石滬的浪底是等誰 或許那片沙,萬語千言 不過一幀枯黃的行囊; 尾後我卻愣愣地看著 聽著鄰旁金寧鄉,風雞咬令箭 鎮風火爐八卦相 蒜喻:東一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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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弄情愫
在冬逝春臨的氣溫下,最適合掛念稍微帶有焦澀感的舊時光;我想起記憶深處的紅色大門,便踩著輕快步伐向著目的地前行。 一路走向座落於母校一偶,印象中紅色大門處處林立的眷村聚落,卻發現遍尋不著當初映入眼底的美麗景色,那自然斑駁的水泥牆呢?那參差不齊但富有美感的竹圍籬呢?最重要也最令人驚艷的,重複塗上紅漆形成豐富層次感的紅色大門呢?一眼瞥見巷弄裡的一切,全是最珍貴的寶物,有關這巷弄裡的一切故事,從古至今,從軍旅首站到退役,追憶輾轉歷史紋理不斷的變化,卻都有跡可循。 在連春天都還沒甦醒的焦糖薄暮,命運就如此把我打入了蜿蜒的圍牆小巷中。一回首,又是浮雲殘殘,街巷阡陌中,楓紅片片,楓樹在寒煙中清唱了二月的傾城,每一株挺立楓樹都有獨特的妖嬈身段,楓葉的毛細孔,似乎也張開來深呼吸,每片葉子充滿盎然生氣,光線透過葉心,紅了眼前的姿態。 踏過濕漉漉佈滿青苔的紅磚,正如一滴雨偶然落入我的口中,想著、想著,撫摸著紅白相間的門板;感覺到門板傳來晨曦日曬後的餘溫,欣喜露出微笑,腦海迴盪著:「是了、是了,門板所傳來的溫度,一點都沒變。」就像是童年與鄰居玩伴捉迷藏,扮起鬼頭雙手倚靠門板遮住雙眼報數著,同樣的溫度存留在雙手上,永遠不會被遺忘。此時響起叩叩叩的打擊聲,原來是那老舊泛黃門板,不甘寂寞的隨風敲打節拍,形成歡欣鼓舞又美好的樂章。 這靜的詭譎小巷,沒有人懂你們的寂寞,知曉風月,卻癡癡地徘徊在這迴轉著倉皇的小巷內。翻湧了春夏自在明媚,擾動了秋冬甘甜薰風,我都沒有駐足留戀,思緒暫留當年的風華盛況點滴流露。眷村人油然孳生一種強烈的愛國情懷,與國家命運歷程休戚與共,不怕苦的拚搏忍勁真實的嶄露無遺。緬懷太久沒發現路燈已點起,我穿上外套,吸吸鼻子,轉身離開那些永存的美麗回憶,留待它日登臨相見。頓時此刻,縈繞母校操場和諧振奮的軍樂聲,再度澎湃激昂響起,招徠眷村人群齊聲唱和。迎面而來的那抹景象,差點以為自己掉入了時光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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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天殺》王學敏短篇小說集
王學敏愛寫詩,出版過5本詩集,也寫散文,出過3本散文集。我和她剛結婚時,完全不知道她會寫小說,只略知她曾經擔任《仕女雜誌》笑看人生專欄主筆,世界第一大廣告集團的創意總監,國內最大航空公司的廣告企劃主管。婚後半年多吧?某日午後,她彈古琹〈良宵引〉,對古琹曲無感的我,昏昏欲睡,便到她書櫃裡隨意翻翻,發現好大一疊600字稿紙。瞄一眼,乖乖!是她的小說手稿,而且還寫得有模有樣呢! 「妳還會寫小說?」我問。 「會呀!」她輕描淡寫地加一句:「姑娘我十七歲開始寫小說。」 我逐一閱讀她的小說手稿,眼瞳由瞇著到放大。 我裝作一付評論家口吻,對她說:「我馬上歸納出妳的小說,至少有兩種特色。」 「哪兩種呢?」她故意瞇起眼:「洗耳恭聽。」 我振振有詞:「一,妳不是淑女。」 「嘿!本姑娘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說我不是淑女呢!」她停下彈琴的手:「我不是淑女?你得把這話說清楚。」 「妳看,就以〈天殺〉這篇來說吧!這是一個叛逆女的性幻想故事!正經八百的淑女是絕對不會有這種念頭的。對不對?」 「所以呢?」 「所以,想要寫好小說,萬萬不能是淑女。海明威說,假如殺了自己父親,才能把小說寫好。他就這麼幹。妳也許殺不了自己父親,但妳至少必須殺掉自己。〈天殺〉這樣的小說,沒有一點叛逆和變態是寫不出來的。或者換一個說法,每一個人內在都隱藏著一個心魔。妳不過是撕開了牠的面具。」 「嗯!有點意思。還有說的嗎?」 「妳知道瑪格麗特.莒哈絲吧?她有一篇〈蟒蛇〉,寫一位老處女舍監,每隔一陣子,就會叫一個宿舍裡的女學生到她房間,讓她一旁看著自己換上性感內衣。好像進行一場神聖儀式般的。妳想想,這難道不是作家內心深處,隱藏了一個逆女嗎?淑女就很難成為好作家!淑女會說我很乖,我不離經叛道。但作為一位小說家,這樣是絕對不行的……。」 「……妳那篇〈蛾的宿命〉,萬菲要報復那背叛了父親的母親,她想對母親說:『我已經把妳的丈夫變成妳的女婿了。』這番話是亂倫又極度叛逆的。這也是逆女兼慾女,可驚可駭的表現。」 我繼續說:「還有〈白屋〉這篇,我也很喜歡。」 「〈白屋〉?從這篇你也判讀我是逆女和變態?」 「不著急,等我說完嘛!這篇也是好作品,但它是表現了妳小說的第二種特色。那就是『幻想』。依我想法,想像仍有邏輯性的成分,幻想,則是超越邏輯性的奔騰。妳幻想這世界有一間白屋,只進不出。在裡面,痛苦隨著生命消失。這種幻想,淑女是想不出來的,而且這種設計是會讓淑女感到驚慌、害怕的。」 「這倒是。」眼前這姑娘杏眼圓睜地補上一句:「我從四歲開始,就常有不想活的念頭。」 我拍了一下大腿,提高嗓門兒:「所以我說嘛!妳不是淑女。淑女是好死不如賴活的。哈哈!」 「但是……」我乾咳一聲。 「怎麼著?」她瞪著我。 「但是,唉!妳的逆女身分還是不能貫徹始終。妳有一部份回到了淑女。妳集淑女、逆女於一身,那是妳的矛盾,那是妳的悲劇……,」 「甚麼?」大眼睛射過來兩道閃電似的亮光。 「……和喜劇。」我趕緊接著蹦出下一句。 「這還勉強有個樣子。」 「譬如說〈鋼索上的芭蕾舞〉、〈關閉童年的窗〉、〈小河搖晃著〉、〈愛戀十日〉……等等,都是淑女的文本。」 「怎麼?你的意思是溫馴的淑女不值錢嗎?」 「不不不,但問題是--妳不是純粹的淑女呀!妳是集逆女、慾女、淑女於一身的女人。喔!不不,對不起,妳是詩人、散文家、小說家。所以很具特色。讀者是買這一套的。妳信不信?」 「我信了。你雖是作者、評論者,可也是我的讀者。你不是說作品的生命就是要仰賴讀者的鑑賞力嗎?今天從你嘴裡吐出這一小根象牙,我算是有前途了。」王學敏用乳油木果乳霜抹著自己雙腿,慢條斯理地又說了兩句:「我呢!既是作者,更是你的讀者。往後,你的作品可得給我認真寫了。」 她在奶油黃的燈光中起身,雙眼迷離地瞧了我一眼,一步步登上閣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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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家的另一扇窗──為《父親的高粱酒》寫序
極少見企業家熱衷文學、熱愛家鄉,經常提筆振書,振聾發聵;也寫抒情浪漫、美食、小說。年少時經常就著煤油燈偷偷閱讀「禁書」,讀至精彩處忘了太陽西下,這樣的文青努力到事業體龐大,仍不忘情文學,令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此人就是講話文氣十足,經常笑臉迎人的李台山。 台山兄是《金門文藝》發行人,編輯群沒事老愛消遣他一下,經常聽他訴說相思、苦楝、木麻黃的種種生態及曾經圍繞在旁的故事。眾人總要為他編織一則浪漫的無影的戀情,然後勒索他要向嫂子密告,因為大夥覺得他佛性及溫暖的性格必有許多女性仰慕,無端為他製造諸多春花秋月,這都是看他溫文爾雅做出的揣測,他也配合我們半開玩笑的回了一句:「說沒有很沒面子,說有太沉重。」 一位企業家因喜愛文學,拿了一百萬讓我們把《金門文藝》復刊,促使一群同樣愛好文學的鄉親忙將起來。之前《島嶼.食事──金門人金門菜》、《時光露穗──浯島紅高粱》兩本創作合輯也都有收錄台山兄的好文章。他的小說娓娓訴說年少時的純情,豆渣圓一文提醒所有島鄉人的味蕾,讓人垂涎不已,大夥都驚艷企業家在繁忙的商務中竟隱藏一支書寫文學的筆。 或許成長在同一年代,台山兄訴說的故事往往是我熟悉的,一截二十五到三十公分的地瓜苗,插枝一百株即是一百栽,讀到這一段忍不住回望青春歲月,用相思樹雕刻陀螺,在木麻黃樹下耙落下的針葉、田裡用二塊磚搭起來烤地瓜,搭登陸艇越過台灣海峽,一起在異鄉奮鬥,一起鄉愁……,熟悉的場景,讓金門人的情感血濃於水。 金門人愛鄉實屬天性,也是每個人的信仰,從楊水應叔、張邦育兄長到李台山、王水衷表兄弟一以貫之,豪氣捐款,凝聚鄉親濃郁情感,全省三十幾個同鄉會,這位李總會長終年南北奔波,如此熱情豪情往往令人嘆為觀止。被同鄉會熱鬧壯觀場面感染,身為金門人的我無法置身度外,彷彿仍然聽到窗外的砲聲、打赤腳挖地瓜、曬高粱、收摘花生,貢糖香甜味飄過台灣海峽,桌上醇厚的58度高粱,這一切都是金門人成長的共同記憶。 台山兄出身新聞系,訪問稿一出手便抓住重點,寫得尤其生動。因為瞭解鄉人的苦痛,濃濃的鄉情,才能寫出金門人一路走出的風景,著實扣人心弦。透過他的筆,讓人瞭解明乘長老與金門的淵源,由於受二位金門婦人給予的地瓜麵線,令他終生感念,創辦能仁家商後,一直以來特別給予到此求學的金門子弟優惠,因而令人感佩明乘長老的念恩與回饋。 專訪李錫奇大師的篇章,更是讓人隨著文字與大師同悲喜,大師的人生際遇本就是一部豐富的史詩。許多人訪問過大師,福建師範大學劉登瀚教授所著《色焰的盛宴──李錫奇的藝術和人生》是大師大半生的傳記,而台山兄訪問李大師的《追尋與回歸》是在劉教授寫傳之前,台山兄以浯島人的晚輩作訪,述及李大師祖母及姐姐同一日死於非命,一位瘋了似的阿兵哥讓年少的他顛沛流離,讀者莫不動容。當年李大師返金前忽而決定行李都不拿重返台北,此一決定造就畫壇國際巨擘,台山兄的專訪更具家鄉性,大師一直期待金門成為和平島,不再悲傷,是啊!戰爭已遠離。 《新聞教父鄭貞銘》一文也非常感人,台山兄可說是多情善感,尤其重情,鄭教授逝世週年之《百年追夢》新書發表會,他到場致詞,我當場體悟企業家的正直性格及豐沛的感情。而金門大學創建曾是台山兄津津樂道的話題,因此,李金振校長艱辛創校及克服種種挫折的歷程也都詳盡於書中,使人得知愛鄉是一所大學成立的原動力,也感佩一些成功企業家挹注資金興學的義舉。 另一位受訪人音樂家李子恆也是浯島人的驕傲,他把鄉愁傳唱得淋漓盡致,許多名歌星傳唱李子恆的歌,《秋蟬》更是其代表作。二年前我到瑞士搭乘火車登上海拔三千四百五十四公尺高的少女峰火車站,車內我播放李子恆那首讓金門人感動不已的《番薯情》,同車人靜靜聆聽,思緒掉落無邊的感懷。台山兄《音樂才子──李子恆無邊的鄉愁》文中如是說:真情的傳說,包含了一切,用「真」鋪陳出的「善」才有美。 我認識企業家李台山一家人,夫人賢慧大方,第一次見她就感覺是位有福氣的人,其子女個個優秀,女兒李中琳文采極佳,為《金門文藝》也盡了許多心力。《父親的高粱酒》是台山兄第一本著作,內容取材廣泛豐富,書寫親情及一家人的互動讀來更令人動容。 企業家,文學是你另一扇窗,願我們以文學讓春天從金門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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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的人生故事
時序已過了中秋節時分,太陽依然滾著秋老虎火熱的輪子,氣溫裡還帶著夏季裡的炎熱,那「熱感」,好像都沒有半點的怯步。此時,信箱裡常常塞滿著開學用品大特價的海報,平靜的一個暑假的校園裡,又展開了喧鬧。而在暑假裡無論是慵懶、散漫、狂妄……都因新的學期上課鐘聲響起,所有的同學們都必須歸於正常生活的順序。 因自小造化弄人,阿妹,命運多舛,無法和常人一樣的到學校就學,所以阿妹沒有別的選擇,她每天只能將樓下信箱下鄰居們丟得七零八落的海報字紙簍,一一歸類,以便資源回收。 但大家都發現她從無怨天尤人……。 在旁人的眼神裡冷默,別人只認為她是個愛撿垃圾的「傻子」;當然,也有人稱許她是盡忠職守的環保志工。 不知何時起,每當放學經過這條巷弄的小朋友們,給阿妹取了一個綽號,居然叫她「垃圾妹!」,真是令人聽了有些氣忿,又有點傻眼,怎麼可以這樣欺負阿妹呢?但阿妹還是帶著她標準的笑容,繼續努力工作下去。 然而阿妹的母親常和大夥說:「在這個世間裡,無論誰啊,做每一件,都有人褒或貶,更何況她是個憨兒呢?這也沒什麼好生氣的。」但她也沒因別人的取笑不敢再拾荒了,相反的她用更積極態度和緩和的語氣,還外加上那一層不變的憨厚笑容告訴著大家說:「盡,力就,好!……嘿嘿!……」她的認真態度,真是超過於一個正常人。 所以,在阿妹的心裡,做環保的工作,不但沒有帶給她半點負擔,她還將別人認為無用之處的「垃圾」,整理的井然有序,這些圾垃不但給了阿妹心靈的自然療癒,也帶給社區居民新的觀念,原來「垃圾也可以變成黃金,資源再利用。」 由於阿妺的努力,將社區裡的資源回收,做得井然有序,漸漸的社區裡的人也會將家裡用不著又可以再利用的物資,都紛紛的轉送給了阿妹。 阿妹的母親,還常常笑著戲稱地說:「我們家阿妹的垃圾雜貨生意是越來越好了耶!還感恩大家對阿妹的熱心支持和給阿妹自我療癒的機會。」 阿妹就在一日又復一日做著環保志工的工作之下,不知不覺的隨著日子的潮汐推進,走過無數個人生歲月,沒想到阿妹現在已經變成了熟齡的中年婦人了。 而過去社區裡的磚瓦巷院,也都因都市進步而更新,漸漸大家的房舍都改建為公寓大樓的生活住宅,但是阿妹依然認真努力做著資源回收的工作。 阿妹將回收來的物品又成立了跳蚤市場,後來受到鄰里居民的熱心回響,最後又將所有的收入捐給慈善機構,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此時,阿妹心裡真正的感受到了「施比受更有福」。因為,她從小就是一個身心障礙者,如今卻可以以同理心來幫助更多比她不幸的人,阿妹感受到自己的人生充滿著義意和價值。 就這樣過數個寒暑,今夏,社區裡的里長心血來潮,將阿妹推薦為本里模範社區里民,阿妹在眾人的祝福下,上台領取「造福鄉里」和「優良里民」等等獎狀,阿妹她帶著她招牌式的笑容在母親的陪同下走上台領獎。 市公所婦女會,還加頒了一幅書法字畫給阿妹,上面寫著:「在小事忠心,在大事也必然忠心。」引起台下的觀眾們一陣如雷的掌聲和歡呼,最後,阿妹用既靦腆又緩慢的語氣和大家說:「嘿!呵,呵!謝……謝,大,家多年來的支持!感恩!」 這時,台下的里長嬤突然上台來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並送了好大一束的香水百合給阿妹,阿妹的母親在台下也高興的頻頻頻拭淚,因為這麼多年來,阿妹的母親終於感到阿妹其實她一點也不憨傻,她也有可以受大家疼愛的一天,阿妹的母親心中感到十分的安慰。 由這個故事可以得知,阿妹她雖然天生是個憨兒,但她的認真、執著和善良是不落於正常人之後的,阿妹人生故事裡的一切,是值得我們正常人省思和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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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下法國人 ──紀念2019年3月28日羅寶田神父一百一十年冥誕
戰火之際來金門 那時金門已發生古寧頭大戰,國民政府退居台灣作反攻復國準備,金門軍民在最前線和中共對抗。當時金門生活十分困苦,軍民物資都完全投入這場不可預期對抗戰爭中,羅神父到達台灣桃園後便向教會申請到金門去行醫傳教,許多教會同修們都勸他不要去前線,因為那時大小金門戰爭隨時爆發。但羅神父表示愈是困苦的地方愈是需要天主慈恩。教會管理層拗不過他驢脾氣只好為他送出申請書,但金門防衛司令部認為在前線炮火中多出一名洋人十分危險,且語言不通怕部隊沒辦法照顧他。但羅神父表示他會說國語且不需要被照顧,他是專業醫生而金門嚴重缺乏戰地醫生,因此他可以為軍民做很多事。1954年聖誕夜搭軍艦抵達料羅灣,羅神父生前曾說申請到金門「是因為這裡離大陸最近之地」。 花崗岩下九重葛綠洲 早期全島遍地荒涼風沙撲面,羅神父向金防部在山外太湖旁租借一塊雜地興建天主堂,部隊派了幾個士兵幫忙完成簡陋空間。1958年的震驚中外「八二三炮戰」爆發時,羅神父遠赴當時被美國占領沖繩島(Okinawa)領取美軍救濟物資運回金門,聽到前方砲火已起消息他連忙趕回金門,他知道戰場更需要緊急醫療。由於對岸中共強力炮火壓制封鎖金門外海阻擾後方補給物資進入,所以連他所坐的軍艦竟兩次在料羅灣外海都無法登陸。當時神父心急忍不住奮不顧身跳入海中自己游泳上岸,然後濕淋淋的趕回山外,天主堂內果然已有一群病人,他們知道在最需要的時刻神父一定會和大家在一起。由於炮火不間斷出外診可說冒生命危險,有一次因砲彈碎彈片負傷但仍堅持為受砲火摧毀家園的戰地百姓止痛療傷,砲戰結束後老蔣總統對羅神父義行十分感佩,特頒發一枚光華獎章嘉勉。當時中華民國與美國簽訂共同防禦協定,美國第七艦隊協巡防衛台灣海峽並在金防部派有美國軍事顧問團人員,神父被指派為顧問團隨團神父(Chaplain)。因此他有顧問團管道而帶來不少稀缺美援物資,許多老一輩金門人都記得當年羅神父把一袋袋美國麵粉、黃色牛油罐散發給金門鄉親充飢而自己常常是簡單裹腹。猶記早年山外天主堂在一片濃密的九重葛覆蓋下裡頭神父種了很多種果樹。當時在金門果樹生長不易,神父費了很大心血來照顧,每次水果成熟時都分享給信徒或鄰近孩子。後來金門雖因生活大幅改善水果並不稀缺,但早些年到神父那兒吃水果還是許多孩子們最喜歡呼朋引伴的理由。 戰地神父醫身心靈 金門在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十一月金馬解嚴前,仍屬戰地依規定實施戰地政務,由金防部司令官兼主任委員掌握金門軍民政務。因為軍事考量晚上全島實施燈火管制,任何人不准隨意外出,否則即依軍管究責,家有病痛者只忍痛到天明。神父深知當時金門島上不少家庭長期貧病交錯,生病僅能仰賴青黃不接的野戰軍醫幫忙,如東沙野戰醫院。早期民生醫藥缺乏,神父能說流利國語常是一身卡其式軍服,騎車風塵僕僕趕赴各地為民眾義診,分文不收而深受民眾敬愛。軍管時期因有宵禁及燈火管制,為了讓羅神父能在三更半夜出診,防區司令部還特發給羅神父一張通行證全島通行。羅神父一個月內常要醫治好幾百個病人,不過在傳統保守的金門裡,信天主教的人還是不多,羅神父的病人多數不是教徒,但他視病如親,卻是不分信仰,這就更令人感動。 羅神父前後在金門島上奉獻長達四十年一直到人生最後一刻,無私無我的奉獻真正令人欽佩!像羅神父這樣有情有義之人難道對故鄉法國不懷念嗎?神父曾說:他也很想念家鄉親人,但這裡比家鄉更需要他,他這一生已獻給天主了。天主旨意要他到中國大陸湖南及福建金門這天涯海角服務,天主第一,你們第二,我是第三,他常用這句話來告訴向他感謝的金門民眾。 神父安息主懷 1994年1月27日晚上年邁的羅神父騎機車因天色昏暗不小心撞到一部停在路邊汽車當場重傷倒地。被送醫時醫生發現他竟有心律不整、肝腎功能異常及貧血等多項毛病,平時在神父慈祥樂觀容顏下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身體病況。羅神父車禍重傷消息傳出後,多年來曾受他救治者奔相走告並齊聚病房外期待神蹟讓他再度醒來,但神父這一次已到天國永久安息,1994年1月29日逝世在他口中的第二故鄉─金門,蒙主恩召安息在主的懷抱。 法國有句諺語:Vouloir, c'estpouvoir. 中文翻譯為有志者,事竟成。羅寶田神父(Bernard Druetto;1909年3月28日-1994年1月29日),在母親教誨下習醫,終其一生奉獻給遠在故鄉千里海外中國大陸湖南及福建金門天主教會,治癒了無數身心靈苦難的平民眾生,他用其一生心血實現其宏偉志向,用大愛超脫宗教及種族藩籬,用無私贏得無數軍民尊敬。現今金門民生及醫療品質已大幅改善,年輕一輩更無法想像當年舊時光。閩南語說:吃果子,拜樹頭,我們除了感謝無數無名英雄官兵及先祖流血流汗才有今日金門,鄉親們有空經過山外紀念羅神父的宏偉白色建築更不要忘記這位太武山下法國人─羅寶田神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