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
「禮讚黃埔建校百年紀念特刊」新書發表會側記
中華民國113年11月12日是國父孫中山先生159歲誕辰紀念日。陸軍官校專修班校友會為紀念陸軍官校建校百年暨國父誕辰,特於當天上午十時假英雄館舉行「禮讚黃埔建校百年紀念特刊」新書發表會暨國父誕辰紀念大會。筆者以陸軍官校專修班校友及特刊作者之一的身份參與盛會,特記述一、二,以資紀念。 陸軍官校專修班創立與沿革史:民國44年左右,隨軍來台之軍士官大量離退,基層幹部缺員嚴重,新制官校在台復校後,因訓期長達四年(大學學制),人數也少,難以符合部隊幹部退補需求,故由陸軍各兵科學校成立專業軍官班,稱之為「候補軍官班」,招訓部隊優秀士官兵及社會高中程度青年,實施短期專業訓練,結訓後以少尉或「專業准尉」任用,作為補充基層幹部的重要來源,社會青年服役三年,因役期較短,難以累積成果與長留久用,由於退多留少,對培育中層幹部實質效益不大。 民國54年12月4日,國防部長經國先生在三軍軍官學校教育座談會中指示:「候官班最好由官校統一辦理,名稱亦可研究更改。」55年6月8日,陸軍總部將各兵科學校之候補軍官班易名為陸軍官校專修學生班,正式納入學校組織體系;之前由各兵科學校自行培訓者則依序改敘為專修班1至12期,以示所有軍官皆系出黃埔,同根同源;民國55年11月17日起招訓之學生核定為第13期。專修班同學源源不斷地投入軍中,不僅鞏固了當時軍隊的基層,為國家的建軍備戰做出了極大的貢獻。72年11月10日,在專修班第56期畢業後,即結束招生,改由陸官「專科班」接棒;當年為因應部隊退補需求,適時有效完成陸軍基層幹部補充之使命,專修班至此也光榮走入歷史。 本於「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理念,專修班同學為了凝聚熱愛中華民國的初心,於民國110年正式成立陸軍官校專修班校友會,前後畢業同學36589人,迄今,各期校友已有萬餘名歸隊於校友會的旗幟之下,誓言秉持黃埔精神,舉「撥亂反正」之旗,挺身於對抗任何橫逆亂象的最前線。時逢黃埔建軍建校百年,回顧世局跌宕起伏,專修班校友會編撰了「禮讚黃埔建校百年紀念特刊」,追溯這一甲子的滄海桑田,探索曾經走過曲折幽迴的黃埔故事,也體現了身為黃埔人始終遵循「精誠團結」的歷史軌跡。 特刊的編撰是由一群專修班前後期的學長及數位三軍院校畢業學長們的熱心參與,從徵稿到彙編成冊,時間僅只半年左右,實屬不易;33期的方擎國先生擔任總編輯,辛勞備至,應居首功。72位作者,除了發刊詞以及軍中老將與同為專修班出身的立法院長韓國瑜的嘉言賀詞,全冊計分:黃埔百年.頌讚拾穗;訓練中心.軍旅殷始;黃埔精神.生命鑄型;文化創意.拓展藝術;戎馬情懷.英雄圓夢;官校榮耀.生命淬礪;公益生活.自強不息;創業積德.教澤廣被;倥傯歲月.堅忍毅力;生命汩動.禮讚彩影等計75篇文章。並附有陸軍軍官學校專修班校友名人錄,專修班校友會發起人及各期會長及第一、二屆理監事名錄,中華民國陸軍官校專修班校友會大事紀要,特刊助印徵信芳名錄以及編後語。誠如編輯顧問曾德堂學長(政戰學校正15期)所言「全書內容文采豐富,有血有淚,感人肺腑,成就非凡。」 新書發表會現場將星雲集,人數爆棚,主持人方擎國先生簡介編輯的心路歷程、介紹作者的璀璨人生故事、聆聽讀者回饋、合影及簽書會;休息10分鐘之後接著辦理「國父孫中山先生159歲誕辰紀念大會」,行禮如儀後全體合唱國父紀念歌、勇士進行曲,整個活動在黃埔校歌的歌聲中畫下完美句點。
-
AI樂觀主義和AI悲觀主義
2022年11月ChatGPT問世以來,大型語言模型(LLM)引發的社會衝擊已遠超過過往所有其他的科技創新。這項技術不僅改變了人們的工作方式,更深刻影響了人類對知識本質的認知。短短兩年來,我們目睹了人類文明史上前所未有的發展速度:各大科技公司紛紛推出自己的AI模型、AI社群蓬勃創立、創投資金大量湧入、各國政府積極制定AI政策。這種快速演變帶來的不只是技術革新,更包含了深遠的社會、經濟和倫理影響。更重要的是,這些變化並非孤立發生,而是彼此交織、互相影響,形成了一個高度複雜的社會變遷網路。 對此,社會上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極端觀點:AI樂觀主義和AI悲觀主義。我把OpenAI第一位投資者Vinod Khosla作為AI樂觀主義的代表,他近日發表在Times雜誌的文章「AI將重新定義人類的意義」可視為AI樂觀主義的宣言式主張;另外,剛獲得諾貝爾物理獎、也是人工智慧先驅的Geoffrey Hinton對AI發展的擔憂則代表AI悲觀主義思維。 Khosla描繪了AI烏托邦的願景,而Hinton則對AI可能導致人類社會的災難憂心忡忡。Khosla將AI視為一個可預測和可管理的系統,認為只要有適當的政策引導就能實現AI造福人類的美好願景,Hinton則質疑AI系統的可控性,因而擔心AI會發展出超越人類的智慧而失控。 Hinton和Khosla的觀點都顯示出理性主義系統思考的侷限性。兩者都試圖將AI系統簡化為線性因果關係,忽視了其複雜性和不可預測性。 笛卡兒在1637年所出版的《Discours de la methode》開啟了近四個世紀理性主義的系統思維。從理性主義的觀點來看,系統作為一群子系統的集合,其內在的特性獨立於外在環境的影響。系統的內部結構是可解析的,每個子系統可以獨立地被觀察、分析和理解。整體系統因而可以被理解和掌握。這是理性主義系統思考的第一個概念。 理性主義系統思考的第二個概念認為系統具有可預測性。數學家拉普拉斯說:「我們必須將宇宙萬物目前的狀態視為過去狀態的結果,同時也是未來狀態的成因……沒有甚麼是不能被確定的,未來就如同過去一般將呈現在我們的眼前。」 理性主義系統思考在線性的科技發展和穩定的社會中可以運作得很好,因為系統被視為一個具有恆定結構和行為的整體。然而當外在因素發生急遽變化,傳統的理性主義的系統思考就會陷入困境。例如ChatGPT問世後專家的社會變遷趨勢預測。 AI所展現出的智慧和解題能力,並非來自大型語言模型對人類語言的完整理解和精確控制,而是源於數以千億計的參數在訓練過程中形成的複雜互動網路。它們的行為模式具有湧現性(emergence)與不可預測性,這與理性主義期待的可解析性和可預測性大相逕庭。 AI系統與人類社會的互動形成了一個更大的複雜系統。當AI生成新的內容,人類隨即對其反饋,這些回饋又被納入AI的演化循環。在這個動態過程裡,AI系統與人類社會相互影響、共同演化,系統的邊界變得模糊,內外環境持續交互作用,這徹底突破了理性主義將系統視為封閉系統的框架。 面對如此複雜的現象,我們需要跳脫理性主義系統思維,採用更具包容性的複雜系統思維。這意味著我們要接受不確定性、非線性和湧現性作為系統的基本特徵,而非將其視為需要被濾除的雜訊。 ChatGPT的智慧並非從簡單的神經元的智慧疊加而成,AI與人類互動模式也不是簡單的AI功能疊加或參與人數疊加而成。AI與人類社會形成一個動態相互回饋系統,彼此適應演化。這個系統具有不確定性和非線性特質,系統邊界模糊,內外環境交互影響,難以準確預測發展路徑。 未來AI社會發展,將如同迄今的AI技術發展一樣,不會是一個簡單的線性過程,而是充滿不確定性的複雜演化歷程。對此,我們需要一種更具包容性的系統思維,在樂觀與悲觀主義之間尋找態平衡點,既看到機會也關注風險;理解AI將與人類社會共同演化;承認不確定性是系統的基本特質,而非需要消除的問題;採取適應性管理策略,而非追求剛性控制。只有有擁抱複雜性,包容多元聲音,讓社會自發地湧現群體智慧,我們才能在AI時代找到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
金門村史之先睹為快
一年半前(2023年5月29日)我寫過一篇〈金門村史的海外連結〉,統計金門縣文化局自2016年至2022年先後完成了43本金門村史,蔚為大觀。其後,2023年10月金門村史又推出5本,今年(2024)還有6本問世。合計九年一共出版54本,突破了彰化縣「大家來寫村史」已出53本的紀錄,成為全臺灣完成村史寫作最多的縣市,真是可喜可賀! 由於今年金門村史的新書發表會訂於12月14日才要隆重舉辦,在此之前暫不對外發售,那我該如何先睹為快呢? 我之所以想趕快看到2024年的6本金門村史,倒不完全是為了滿足我個人的渴望,另外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是我指導的研究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眾所周知,金門是個歷史悠久的僑鄉,歷來即有移民海外(尤其是南洋)的傳統,金門幾乎各村都與海外有所連結,也形成了金門村史的一大特色。這麼有特色的村史,不僅可以為金門當地認識自己所用,也可以為海外華人移民研究提供珍貴素材,因此我鼓勵成功大學中文系馬來西亞籍的研究生林安萱撰寫《〈金門村史〉叢書中的馬來西亞書寫》,做為她的碩士學位論文。 安萱家住馬來西亞柔佛州,父母親祖籍廣東汕頭與潮州,她算是華人移民的第四代,雖然與金門並無地緣、血緣關係,但由她來進行馬來西亞與金門的關係研究,仍然是具有優勢的。 話雖如此,關於金門與馬來西亞之間人口的移動和相關文獻紀錄,哪怕是資深學者要著手進行爬梳,也得煞費苦心,更何況是年紀輕輕的安萱。她撰寫這篇學位論文工程之重、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我曾經看到她面對浩瀚書海而陷入不知從何下手的困境,暗示過她不妨考慮換個輕鬆一點的題目來作,不過她倒未接受我的勸告,仍然繼續埋首於金、馬兩地大量的文獻資料之中,並且拿出初生之犢的氣魄,在「2024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上勇敢地宣讀了她部分的研究成果:〈金門縣金城鎮與馬來西亞的交互關係──以《金門村史》叢書為例〉一文。 在這一單篇論文裡,安萱從48本金門村史中找出隸屬金城鎮者有10本,10本之中有關於馬來西亞書寫的佔5本。她對照第16冊《泗湖屐痕》、第41冊《歐厝村史》的內容,將這兩村歐姓、歐陽氏族與馬來西亞柔佛州「龍引」(龍引港又稱「歐厝港」)當地金僑的交互關係進行了有效的梳理。同時,她也援引《金門縣志‧華僑志》的記載,為第23冊《庵前村村史》補充了書中提到的金僑葉漢水在馬來西亞擔任「巴生閩南公所」會長、創辦巴生華僑中學與遺產捐贈等更多寶貴資訊。因此,安萱得到特約討論人安嘉芳教授和現場多位金門文史專家前輩的不少嘉勉。 就在安萱學位論文即將完成之際,她突然得知《金門村史》叢書由48本增至54本,但卻買不到這新出的6本,而其中第49冊《珠山村史》、第52冊《小西門村史》也都屬於金城鎮,小西門戴氏家族的出洋客又多移往馬來西亞柔佛州,即便只是為了上述單篇論文的修訂,她也非得趕快掌握新書不可。 偏偏今年金門村史的新書發表會還得再等一個多月,這該如何是好?我聽從金門好友的建議,直接找村史作者們商借樣書。幸運的是在我發出求助訊息的五天之內,6本新書陸續都從金門快遞到了臺南,讓我得以先睹為快,當然更重要的是及時化解了安萱的燃眉之急,我真是由衷感謝金門村史作者們的慷慨義助!
-
上武夷山 尋大紅袍
品茶會開始,好整以暇,靜觀以待。 第一泡,武夷紅茶,茶湯金黃明亮,眾人一口飲下,讚嘆:「好茶!」 第二泡,武夷岩茶肉桂茶,清香四溢,啜飲入喉,回甘。 眾人開始躁動。來個大紅袍吧。喊叫聲此起彼落。 第三泡,大紅袍上場,一人一杯,熱氣氤氳上升,一口啜下,群聲嘩然,驚呼:「啊!這味道就對了,是爸爸的味道。」 幾乎是異口同聲。咦!這趟武夷山之旅,人人心口有個公開但無法說出的秘密,難不成大家都為找尋大紅袍而來? 昨日爬天遊峰,今日飲茶,頗有苦盡甘來倒吃甘蔗之人生況味。 熱氣在體內流竄,石階往上,就像滾開冒泡的熱水,煙霧氤氳,裊裊上升。時而佇足歇息,但見群峰環抱,茶樹沿梯田而立。愈往上,朝下望,一泉碧水靜靜徜徉山谷,陽光灑下,明亮的光圈,一圈圈、往上。 台階,數不盡,只要埋頭專注,拾級而上,便不難攻頂。專心一志,這是工作上歸納出的心得,用在爬山相差不遠。 爬山我屬幼稚園,所以埋頭趕路,舉步拾階,同時心中數數,從一到十,反覆默數,如遊戲般並不枯燥。偶而喘息抬頭往上望,只見台階成一線連綿到天邊。天遊,陡峭岩壁,萬仞千,雲霧繚繞,疑是神仙居所。 神仙下凡,化身為人類的母親,其中一個是我阿母,起早睡晚,守護著一家人。天濛濛亮,雞剛啼過,她煮好沸騰的水,沖泡一壺茶,茶是最上口的正宗大紅袍。一口茶,配上剛炸好的油條,熱騰騰的,用竹籃裝著。鄉下的早茶儀式,如此日復一日。 寒冬,東北季風狂肆異常,手腳正為凍瘡所惱時,一杯大紅袍,香氣上揚,以最美的姿態,留駐我的童年風景。 或許是緣由身分證上有福建二字的註記,有生之年,該走一趟武夷山,彷彿是與自己的世紀盟約。何其有幸,這次武夷結伴同行者,大都是來自島鄉,有共同的成長經驗。 一群人,說說笑笑出發登山,走著走著,就走散了,剩我落單一人。一個人的腳程,清明、隨意、自在。不禁想起出發前夕在老家,與家人談起武夷山,爸爸來過,自己爬上的,姊姊來過,坐轎。心想,我只要靠自己雙腳爬上山頂,就算過關了,還可在姊姊面前耍威風。 爬完天遊,就來遊茶園,尋大紅袍。 滿山遍野的茶樹,綠油油一片,如校外教學辨識肉桂品種或大紅袍母樹六株。茶廠走一遭,才知製成工序手續繁瑣。從採摘,經曬青、炒青、初揉、複炒、複揉、走水焙、簸揀、攤涼、揀剔、複焙、再簸揀、補火而製成。這是傳統的手工,當然現在製茶機器可取代了。 大紅袍有個美麗的典故,明朝進京趕考的讀書人,途經武夷山寺,突然得病,由寺中和尚以大紅袍茶湯治癒。高中狀元後,以其紅袍披在茶樹上,以示感謝。屬於我的大紅袍故事,則另有版本。窮鄉僻壤的村落,砍柴火的樵夫,出海打魚的漁夫,上山種植的莊稼人,工作歸來,斗笠摘下,天井長廊上,擺著一壺淡薄茶色的大紅袍,灌滿杯,一飲而下。我的童年,以及許多與我年紀相仿的人,看著這一幕多少回,長大後,離了鄉,不敢使壞,人生道路也不岔途。 一壺大紅袍,走過清貧歲月幾許。 這樣想來,登武夷山,不光是登山而已,暢飲大紅袍,意義非凡。
-
從晾翅說起──鸕鶿
九月底,秋風再起,葉子輕輕飄落,秋從雲間溜著滑梯,悄悄在窗外歡呼! 我想起秋天遠道而來的鳥朋友,乘著秋的時光機,翻飛數千公里,來到我們小小的島上,特別的是那一身烏黑亮麗的羽毛,碩大的體形,喜歡在歸巢時,時而成人字形、時而蜿蜒成一個長長的一字形,在空中緩緩的拍翅飛著,吸引賞鳥朋友的眼光! 每年一萬多隻的鸕鶿,慈湖畔,可以有機會觀察,清晨出巢時,先是整隊盤旋,十分壯觀!於是吸引賞鳥人,早早起床,守著早起的鳥兒,等待那如訓練有素的部隊,在領導的一聲令下,棲息地的木麻黃林上空,數千隻的鸕鶿,在空中排著整齊的隊形,不斷的練習,直到步伐一致,於是出發啦!向大海飛去,海闊天空任我行,早餐的餐廳就在金廈水道! 如果,你追逐著鸕鶿生活,帶著單筒望遠鏡,在賞鳥的環境,是慈堤或是烈嶼的陵水湖,可以觀察到,餵飽肚子的鸕鶿,會在淺灘、岸上或是樹上,展開自己的翅膀,晾翅! 初次賞鳥的朋友,可能不明白,鸕鶿大張旗鼓的展翅,是為了什麼?一般來說,鳥兒身上都會有油脂,所以,當我們看見下雨時,小鳥不怕淋雨,主要就是有油脂可以防水,但,鸕鶿則不同,因為牠是需要潛水捕魚,如果有油脂就容易有浮力,對潛水會有阻擋,因此,牠的羽毛在潛水捕魚後需要晾翅,才能晾乾羽毛。 鸕鶿的生活,十分讓人著迷,牠在金門是冬候鳥,每年九月底十月初來到金門,隔年春天,約三月底四月初,北返;在金門縣野鳥學會同仁的調查和紀錄,已經超過一萬隻,每年來金門渡冬,是我們的好朋友,除了慈湖、陵水湖之外,山外的大、小太湖及銘傳大學金門校區的水塘、金沙水庫周圍等均有部分鸕鶿歡喜棲息。 金門國家公園曾經委託台灣大學丁宗蘇教授進行調查研究,其結果發表於國際期刊,研究團隊還遠到青海和東北的烏蘇里江進行調查,打開許多鸕鶿的生活面貌,例如牠的覓食是群體如戰車履帶式的追逐著魚群,或是群體圍成一個圓圈,慢慢縮小,魚就在牠們的囊中,真是一群聰明又懂得合作的智者;因為有了許多調查的成果,於是金門國家公園邀請廖東坤導演,拍了鸕鶿的生態影片,希望更多的人來和鸕鶿做朋友,讓我們一起共享金門美好的環境。 金門國家公園為了拓展鸕鶿生態能分享和走進大家的生活之中,每年冬天到春天,鸕鶿在金門的日子,和金門縣野鳥學會合作,特別在慈湖三角堡提供賞鳥解說,一方面豐富大家的生活,一方面希望讓普羅大眾因為認識鸕鶿,而更願意一起成為保護生態環境的種子。 台灣環境資訊中心電子報轉載《我們的島》公視記者陳佳利陳慶鍾2024年02月06日以標題〈鸕鶿三部曲之二:湖山水庫,鸕鶿生了〉這樣報導: 原本不會在台灣繁殖,但2023年,台中市野生動物保育學會的研究人員,在湖山水庫發現國內第一筆鸕鶿群體繁殖紀錄,這不同以往的繁殖行為,代表著什麼樣的生態意義? 這裡是2016年完工啟用的湖山水庫,肩負雲林地區民生用水的重任。鸕鶿能在此繁殖,是因為這裡採取了很嚴格的管理模式。 台灣來渡冬的鸕鶿,數量並不多,但大家都在關心,並且努力營造好的環境,值得我們學習,希望藉由我們一起關注鸕鶿,把牠當成我們的好鄰居,共同擁有美好的環境,讓彼此生活更美好,每年都有不遠千里而來的鳥朋友來渡冬,一起來看見鸕鶿的多樣生態。
-
行者無涯 快門人生
秋冬交替時節,微雨中夾帶涼意,有風舒爽。從自強號列車出了車站,迎面而來是鄉鎮風味十足的宜蘭市,雖說市區但沿途路樹錯落,車稀人少,挺理想的午後時光。像是從勞勞碌碌的城市中,不經意踩入節奏緩慢閒適的小鎮,前方是吉米公園,我們沿著馬路,朝宜蘭美術館前行。 想起2017年夏天,攝影達摩鐘永和邀請我和薛少奇兄赴鄭州參加他受邀展出的《台灣鄉城素描攝影展》,那是我的河南初旅,理所當然就順道走看,直擊了渾濁的黃河鄭州段以及龍門石窟、洛陽白馬寺、皇帝故里等著名地標,是一次難得的無規劃行程。首要目的當然是參加攝影展的開幕式。主辦單位鄭州升達藝術館,除了規劃出寬闊的展覽專區,並且以貴賓之禮高規格接待。 期間,一位熱愛攝影藝術的年輕企業家,他在大陸多個省份經營連鎖旅店。取名「瓦庫」,專攻老建物改造,以文青風格重塑簡約時尚的設計旅店,並大量引用老瓦片為裝飾,頗具風格。因攝影結緣,他收購典藏了鐘永和一系列早期台灣影像,以手工沖印的銀鹽相紙作品,計畫將作品展示於各旅店供人欣賞。得知我們專程而來,特別招待入住鄭州市內的瓦庫,並派了司機帶我們四處遊覽。沾達摩的光,也感受到他的人脈與人緣,能在大陸攝影界擎起一方之位,確實不易,獲得青睞,邀展、典藏作品,更是際遇難得。 攝影達摩自有他的一套攝影理論,他師法自然,觀之取之,不在畫面做太多的佈局與設計。他主張隨心、隨意、隨手,毫不修飾的表現在他的攝影作品,令人佩服的是他鮮少使用廣角鏡頭,始終堅持著一貫的平行視角;無論拍景或人像,始終如一。對於大部分攝影人而言其實很難把持得住,廣角鏡具有強烈的戲劇性與視覺震撼魔力,容易創造出熱血賁張的畫面。但是達摩堅持他的誠實本色。以最貼近眼睛的角度,忠實地記錄了每一刻當下,人物紀實如此,他畢生紀錄台灣的心情也是如此。 2016年國立歷史博物館的《台灣鄉城素描--鐘永和一甲子攝影展》,我在替大展設計作品輯時,曾就封面主圖和達摩有過討論,他選了幾幀得意之作徵詢我意見。幾經商議,最終我們選擇了一幀拍攝於宜蘭五結海邊的大場景; 遠天雲層、大海浪潮,沙灘上一群嬉鬧的少年,那是簡單無憂,樸實純真的年代,攝於1994年,已經是遙遠的三十年前的作品。我開玩笑問達摩,作品裡那些被記錄下來的男女老少、如果當下舉辦一次尋人啟事,應該少年已中壯,而那些阿伯大嬸恐怕都成仙了吧。他冷笑說,我這不也來到攝影一甲子的展覽了嗎。 鐘永和行事向來低調,但又不失為一位心思縝密的攝影工作者,他同時具備了藝術家敏銳的觀察特質,沉穩踏實、不卑不亢,廣結善緣。這應當與他早期在光華雜誌擔任攝影記者,踩遍台灣大小城鄉的閱歷有關,他因此完整記錄了超過半個世紀的台灣土地風貌變遷與人事百態,他平穩不顯張揚的特質,在攝影作品上一覽無遺。 火車與火車站是達摩鍾愛的題材,從他為數不少的作品中可以觀察到。大概是與火車的互動密切,他住汐止,靠近火車站,出入習慣搭乘火車甚至超過捷運。可以說從年輕當攝影記者,全台到處跑,累積最多的就是火車經驗。等火車、乘火車,一有機會就按下快門,火車拍的不多,倒是車站、車廂裡的旅人過客掠取的畫面多。從每個人的動作眼神,觀看人生,久了,也就深刻體會出一套人間百態的面向與道理。 今年七月在宜蘭美術館開展的《時光旅者--鐘永和台灣攝影展》期間,正巧我飛雲南參加文化交流行程,錯失了開幕式。為期四個月的展期飛快,回過神來,展覽已接近尾聲。達摩來電邀約,我無論如何都得專程去看展,達摩建議可以與張傳財兄一起搭火車到宜蘭走走,更提起了我的興致,畢竟距離上一次搭乘火車已經是大疫情之前的花東行旅。 由宜蘭美術館規劃的一系列在地藝術家返鄉展,規格慎重,美術館前身是台灣銀行宜蘭分行的老建物。改造過的美術展館室內格局與展場空間都相當寬敞明亮,上下二層樓,有足夠的觀賞距離與流暢動線,是趨近完美的場地。系統性的召喚優秀藝術家返鄉策展,宜蘭文化局的用心與誠意令人感佩,不僅提供完整的展場,包含作品沖印裝裱、文宣製作,乃至戶外大型廣告看板都完整施作,並印製了精美的畫冊。完美紀錄了在地藝術家畢生精華,更展現了屬於宜蘭人的自信與驕傲。
-
那天,父親的粿花開了
月色深邃,晚上的校園安靜如一池湖水。我陪著高三學生在教室自習,他們在課本中浮游,努力游向大學的彼岸。我批閱完將近上百本的學生筆記,抬起沉重的脖子,深吸一口氣,瞥見手機畫面顯示陌生的電話號碼。每一個數字在心頭上無聲地滑行,泛起一陣漣漪,我如一條潛水的魚,擔心這通電話是個詐騙誘餌,遲疑著,沒接聽。 當我準備下班時,電話再次打來,接通電話後,另一端傳來陌生的男聲,您好,這裡是林榮三文學獎……恭喜您的小品文作品〈父親的粿花開了〉得獎了。無關詐欺,原來是驚喜的餌食,我當時的心情就像躍出水面的飛魚,在空中滑翔。 對於父親的思念曾經枯萎,我用文字自癒,再以崩潰的淚水讓緬想重新發芽。彼岸的父親似乎感應到,當秋風吹起,我的懷念終於開出了花。那晚,風化作一股寧靜的撫慰,拂過我的臉頰,涼爽中帶點乾澀,就像父親的手從虛空中伸過來,為多年伏案筆耕的我送上祝福。 林榮三文學獎每年收到一千多件的參賽作品,其中小品文的稿件就多達六百多件,只有十件作品得獎,僅百分之一點六的獲獎率,能脫穎而出,真是感激萬分。 得獎名單於自由副刊公布的那一天,我清晨五點就到超商買報紙。觸摸著紙本,閱讀產生感受,字裡行間無形的意義,透過有形的紙張傳達質感,從指尖直抵心頭。 同時,要感謝家鄉的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提供寫作平台,這些年來,我保持初心,面對純樸熱鬧的前水頭村和包裹著前水頭的浯島,生活向我展現各式各樣的姿容,在經歷諸多世事以後,借由文字表白屬於自我的思想格調。把握每個月刊登的機會,我懷著熱忱行走於故鄉的土地,書寫對金門的再次認識,從漫長的歲月、具體的歷史場景、獨特的人性體驗、喜怒哀樂的日常,用一顆寬柔的心靈與溫潤的筆觸,去呈現這些的故事。 這麼多年來,家鄉、故土、親友和讀者,一直是我心中的支柱,一想起這些,心中充滿感恩與謙遜。浯島的人事物讓我更加堅強,沒有這一切,我就不能成為現在的我。 我和父親一起走過春夏體會秋冬,現今回眸,依然覺得和父親度過的日子太短了。 一直忘不了那天的花開,花開本是生命的狂喜,等待將來豐盛的結果。那天,父親的粿花開了,人間聚散,父親已悄悄走遠,在我的血肉裡留下深刻的悲傷。過往的一切撲面而來,每一個細節都栩栩如生,所以創作出〈父親的粿花開了〉。由做粿敘述展開心底的想念,掀蓋那一瞬間,發粿突出隆起的表面顯得意氣勃發,表皮不規則的裂痕如怒放的花瓣,芬芳四溢。蒸前灑的紅米讓發粿如點染了胭脂,黃裡透紅,像一朵歡慶的花,煞是迷人。 老師傅輕聲地說,開花啦!粿花會保佑後代子孫發財、添丁、做大官。 粿花香鑽進我的體內,與記憶發生碰撞,憶起小時候父親帶我到老師傅的店,買幾片發粿乾解饞,他眼裡有光,臉上的笑容悄然綻放。此刻,我彷彿又看見父親幸福的模樣。 我把琉璃做成的獎盃立在書桌上,桌燈的光從透明的獎座滲出,一片暖黃色映著我對父親的思念,晶瑩又透亮。
-
神之韻:新加坡西天園的工藝
新加坡作為一座全球化的現代城市,傳統手工藝的保存及發展極為不易。西天園(Say Tian Hng Buddha Shop)是其中一個動人的行業故事。 西天園創立於1896年,位於新加坡的尼路35號,是新加坡歷史悠久的道教與佛教神像雕刻店之一。在19世紀末,兩位來自福建金門後浦頭的年輕人──黃卓丙和黃卓水決定離開家鄉,前往新加坡尋找更好的生活。新加坡方面的資料顯示,他們的父親黃展成原先在同安定居,師從一位名為馬開基的師父,學習神像雕刻技藝。學成之後,為了避免與師傅的後代競爭,黃展成選擇遷移至金門,於1891年在金門建立了「西天國」。隨著黃展成的兩位兒子遷居新加坡,並將這樣的文化技藝傳播到海外。 到達新加坡後,黃卓丙延續「西天國」的招牌,持續經營神像雕刻工作。而黃卓水則在中國街創辦了一家製碗的店鋪。然而,這項業務最終失敗,黃卓水轉往暹羅(泰國)發展,利用他的雕刻技能成立了一個木偶劇團。不幸的是,黃卓丙於1907年早逝,未留後代。黃卓水被請回新加坡接手「西天國」,並攜同他的泰籍妻子回到新加坡,經營這家店鋪直至1947年過世。在他去世後,兩位兒子黃天送和黃猶建都是出色的工匠,均願意繼承家族事業。為此,家族在神龕前舉行了一場道教儀式,選定黃天送接掌店務。 1954年,黃天送將「西天國」交給他的弟弟,並在附近開設了自己的店舖,命名為「西天園」。這個名字是由黃天送的岳母所取,象徵佛教的寧靜與和諧。黃天送的妻子陳水蓮在1949年以18歲之齡嫁入黃家,成為家族店中的唯一女性工匠。她在丈夫的指導下學習雕刻,並在清朝早期的「漆線雕」技藝上取得了卓越的成就。這項技藝將香灰製成的線條繞成花紋,裝飾在神像的袍甲上,使每件作品都蘊含神聖的寓意。在黃天送和陳水蓮的共同努力下,西天園成為顧客心中的信仰寄託,也成為了新加坡少數堅持手工雕刻傳統的店鋪之一。 就這樣「西天園」得以傳承,並於1980年由黃耀華接手經營。黃耀華的長子黃智勇於2021年開始學習家族技藝,將西天園帶入第六代傳承。黃智勇身為記者,見證了家族事業面臨的挑戰,決心保存這門技藝。他開始記錄家族的雕刻技法,並計劃建立3D掃描資料庫,將家族的經典作品數位化保存,以確保這些作品不會因時代變遷而失傳。他還開設了針對年輕一代的文化課程,向他們介紹中國道教和佛教的神像與背後的故事。 西天園的傳人們堅持使用傳統的手工製作方法,用鑿子、木槌、竹棒、畫筆和人文匠心來創作。他們也堅持使用傳統材料,如雖然神像可以用陶瓷、黃銅、樹脂等多種材料製作,但在西天園只使用木材。又如,在西天園,只使用金箔為神像鍍金,而不是使用金漆。金箔是一層輕薄的真金薄膜,能長久保持光輝,並將其象徵的所有意義延續數十年之久。 此外,神像雕刻技藝必須精準掌握道教和佛教的肖像學(Iconography)──以獨特的視覺元素,如武器、服飾、頭飾、膚色、眉毛、鬍鬚、姿勢等組合來呈現特定神祇的形象。肖像學至關重要,這是辨識眾多華人神祇中每一位的唯一方式。因此,道教及佛教神像製作是一門藝術,但並非隨意創作。它的目的是精確且準確地再現其背後的重要故事。 在拜訪西天園的過程中,黃耀華告訴我,目前不單只是華人訂製神像,也有不少修復傳統神像的工作,以及來自泰國佛教、印度教徒的訂單,使得他們的工藝朝向多元文化發展。西天園的技藝及其作品是新加坡的文化遺產,它源自金門,在海外發揚光大,它也傳遞了人們對信仰的虔誠信念,歷經六代人的傳承,讓這個古老技藝能夠繼續在新加坡的土地上持續創新、綻放光彩。
-
校慶
曾幾何時,「校慶」成了校園裡的一項大事,尤其逢5、10,甚且是50、100,校內外人士期能共襄盛舉。 我在的校園,不例外,幾年前,雖然我借調在外,仍請了假回校恭逢其盛,因為是「百年」,走過一世紀,真不容易,此為學校首次辦理,更顯難得,傑出校友的出席讓場面更不同,由於我在學校已是資深,是以,認識的來賓也多了些,尤其是退休教師,大部份同事過,一起打拚過,大夥兒藉此機會齊聚一堂,好好的敘敘舊,也照幾張相留念,事隔多年,我總算回校,全程參與的是106周年,雖然沒那麼盛大,加上期間颱風攪局而延期,但依計畫進行,先萬聖節遊村,接著一項一項活動,親師生熱鬧的祝學校「生日快樂」。 學校,一直在改變中,我偶爾會去找尋曾經的足跡,曾為學校的鎮校老樹─三棵挺立的南洋杉,因某颱風及蟲蛀等原因而倒下,原遊樂器材邊的鳳凰木,每年畢業季的代表物也消失,原本的車棚及自然科教室,現在蓋成了幼兒園大樓,連同最早的中棟大樓,加上接下來的湖峰樓,一位校長任期內蓋一棟,還有一棟現在進行式未來的……,由於學生人數大幅成長,原本的活動中心及餐廳也進行新規畫,學生用餐只好在各自的教室。另外,曾有的「開心農場」,現在仍「營業中」,只是範圍顯然也跟著限縮了。 某天在臉書上看到一則訊息,金城國中為校慶60周年辦理「健走」,我想了一下,自己不在城中的班群裡,只好把資訊放到金中群組裡,想是裡頭也有不少是讀城中的,真的有人回應,一個、二個,以為當天可以到現場見到一些同學的,結果沒有,所幸有同學的確因為我放的資訊而來,不算沒業績,當天,有位第一屆的大學長出現,我記得的是第一屆的他們不少人仍活躍於檯面上,我大哥那屆,而我們這屆,屈指一算,離開母校也快40年了,我個人因緣際會,倒是有近六年在校園圖書館的頂樓工作,吃營養午餐取代早年學生時代的吃自家的便當。 走入校園,二排高聳的南洋杉屹立,雖然曾遭颱風的摧殘,但復原力極強,如今仍為校園留存的老樹,我指著樹跟保全說:我們以前就在那裡升旗,再往前走,蔣公銅像還在,那也是精神象徵,好奇妙!說起校歌,我竟然可以一字不漏的唱出來,回家再翻翻同學錄,知道大部份同學都在各地奮鬥著,而班上一位住址為烏坵的高同學,現在應該也在台吧!某個場合,問到他們同鄉的,正好二位的奶奶是姊妹淘,好巧啊! 校慶活動,多半會有園遊會,有時加上趣味比賽,或是運動會,而傑出校友方面,不夠傑出可是難入選的,還有一項是老照片的收集,走過從前,點點滴滴在心頭,展望未來,期許能為母校再創佳績!
-
後浦的燒餅地圖
金門燒餅跟永和豆漿的「燒餅油條」,是不一樣的,台灣的燒餅是兩片烤得酥香的麵皮,中間包夾一根油條;而金門燒餅,是一種酥餅,有鹹甜兩種口味,鹹的包豬肉,甜的包砂糖,鹹的大小如掌心,甜的加上手指的長度,這款造型,說是閩式燒餅。 這種閩式燒餅,小時候看到的是鐵桶燒餅,就是用一個五十加侖的汽油桶,鑿開頂端,內藏陶缸,底下生一盆碳火,掌握到適當火侯後,把麵團貼在缸壁,待燒餅赤色,以鐵夾子夾出。 類似這種貼桶燒餅,前些日子我到貴州旅遊,恰巧看到一款「縉雲燒餅」,是以木桶內藏土缸烘烤出來的,它有一則傳奇故事:「相傳遠古軒轅黃帝在縉雲仙都的石上用仙鼎煉丹,腹饑時就以山泉和麵,揉成團貼在煉丹爐內壁,烤出的餅色澤金黃、酥糯可口、香飄四野。當地百姓聞香而動,有心人仿效軒轅仙鼎製成土鼎,專用于烤制縉雲燒餅。該工藝世代傳承,烤餅師傅始終嚴格遵循著縉雲燒餅古法加工烤製的秘訣,又精選當地好水、好麵、好肉為原料,成就了風味獨特的縉雲燒餅。」光是這則故事,就耐人尋味,「縉雲燒餅」曾入選2008年麗水「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至於後浦燒餅的身世,我一直有興趣。記得民國58年,我讀國中一年級,家從東門莒光路搬到南門「嶽帝廟」附近的番ㄚ樓,鄰居一位「貢糖嬸」,她的兒子許朝發,專賣鐵桶燒餅,就是現在「金一燒餅」的前身。 我到最近才追索出後浦燒餅的源流,竟然都跟「郭篇」有關。郭篇是一位擅長廚藝的總舖司,據說他捏製的魚丸擲地彈跳有聲,十分膾炙人口。他也會作燒餅,早年在模範街口的「巴剎」,與哥哥郭成義分別開油條店與燒餅店。 約在民國57年,郭篇搬到后浦南門妻子娘家作燒餅,並傳授妻舅許朝發這門功夫,之後郭篇搬到山外開了「海山飯店」,一把鍋鏟炒出火紅的生意,卻因故歇業,舉家搬遷台灣中壢,也是在賣燒餅。 郭篇在南門的燒餅活,之後就由妻舅許朝發經營,許朝發與妻子(周金珠女士)合力「貼燒餅」,那時現今「金一燒餅」老闆許志鴻,還揹在身上,丈夫過世後,周金珠就把燒餅生意交給許志鴻。 現今「金一燒餅」,每天凌晨四點起,許志鴻就率同妻兒弟媳開始忙碌,天亮後,顧客上門,透過玻璃櫥窗,能望見他們一家人捏麵糰,包內餡、旋轉收束、壓扁造型、排列煎盤、撒遍芝麻、放入烘爐,一連串的快動作,像是在表演。 一旦出爐,門外顧客群聲響應,擔心被搶空,因此店家祭出限量方案,老闆娘還不時走出店門,計算截止的人數。 「金一燒餅」保有創統的風味,酥皮與內餡的搭配十分適當,青蔥豬肉,甜蜜砂糖,不多不少,不油不羶,不甜不膩。 郭篇的燒餅功夫,也傳給自家侄兒郭文禮,即現今模範街「三寶齋」的老闆郭文禮。郭文禮從民國79年,就開始作燒餅,當時專門批售沙美、山外的軍隊福利社,近年在模範街老家,光大門面,每天從早上十點開始飄香,吸引了在地客、遊客、甚至大陸客的零買團購。 郭文禮的燒餅店取名「三寶齋」,因為他有三位美麗漂亮的千金,所以街坊陶藝家王明宗替他取名如此。他每天和妻女在自家作燒餅,同樣是長龍顧客,同樣是限量購買,沒有預約,要吃到他家的燒餅,可就要看運氣。 郭文禮傳承家法之外,也研發改良之道,麵皮反覆折疊,油酥有層次,自研秘方調配內餡,烤熟後的燒餅內餡融匯,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糖液滑流,脆酥燙舌。 吃燒餅是不能急,老闆娘就說有一次一位阿伯誇說他不怕燙,就是喜歡吃剛出爐的燒餅,沒想到,那次那個燒餅竟然跟阿伯較勁,燙得他張口哇哇大叫,但還是一口吞下去。 後浦「郭系燒餅」,除了「金一燒餅」、「三寶齋燒餅」,還有鳳翔新村的「楊媽媽燒餅」,那是許朝發妹妹--許寶然開的,許寶然原是裁縫師傅,從哥哥許朝發學會作燒餅,後與公務員退休的丈夫楊先生合開燒餅舖,取名為「楊媽媽燒餅」,顧客群有在地的、有外地的,主要市場擺在供應後浦的廣東粥店。 後浦的燒餅源派,除了「郭篇」的家屬親戚,我又追蹤到東門菜市場的一家「古早味燒餅」,老闆蔡承德是民國七十年旅居台北三重,側面觀察到休養中的許朝發在製作燒餅,為爭一口氣,也學下的功夫,還在當地租下一個店面,專賣金門的閩式燒餅。 蔡承德後來返鄉到「金門酒廠」當廚師,民國107年退休後,重拾爐灶,開賣燒餅,他的燒餅鹹甜合度、脆酥噴香,頗有口碑,門市熱鬧,在地客與慕名者不絕如縷,地區一些機關單位的早餐,也常跟他大量訂購,他雖非郭篇的嫡傳,但也算是「郭系燒餅」的旁支。 後浦的燒餅舖,另有石坊腳旁陳春火的「源林燒餅」,本舖位於人潮來往的節點,且價廉物美,顧客除了在地客,也不乏觀光客,也有一定的市場佔有率。 這就是一張後浦燒餅的歷史地圖,後浦燒餅從一個台幣2元半,賣到現在一個20-25元,翻了好幾番,而我對後浦燒餅的喜愛,也是吃它千遍也不厭倦。 我喜歡這家吃吃,那家嚐嚐;喜歡咬合剛出爐的燒餅,讓麵香翻騰在口腔,讓舌頭尋覓上下齒間迸跳出來的芝麻粒,尋找那份油香的快感。
-
說夢
十多年前收到洪乾祐教授寄贈的閩南語長篇小說《宿世緣》,一打開閱讀便愛不釋手。小說內容在時間上,始於民國初年,迄至民國四十七年;地點上,主要在福建金門,兼及印尼僑居地;人物上,則以洪乾祐的家族為中心,旁及當時聞人還有洪乾祐往來交友的對象。 我那時還沒有嚴重的校對病,能享受閱讀並沉浸在小說的人事物情節起伏中。 《宿世緣》書末附了一篇讀後跋,未註明作者是誰。文中寫道「……最先吸引我的就是其中的口語對白,竟是用我們最習用的母語所撰寫,雖然文字有些聱牙,但是咀嚼玩味,充耳所聞,盡都是那些最熟悉的音韻,實覺親切。再者,小說的場景,竟也是我成長生活的地方,其中一磚一瓦,一弄一巷,閉著眼睛,都能默誌於胸,瞭透無比,這豈不更讓人置身其間。還有令人驚奇的是,書中的人物,竟係完全真名,這些坊閭間的父執、乃至祖父母一輩的人物,不但是我熟知,甚爾還有些是數十年不見的,此刻通通躍然紙上……」。 跋文書寫內容完全契合我心,因此全書讀來心有戚戚焉。 《宿世緣》主人翁洪乾祐家「洪得記商號」就在現今後浦莒光路上,存德中藥行斜對面。書中提到的頂街頭天生堂、宜黎文具行、存仁堂、存德藥房、城隍廟旁的莊元春(根朝)卜卦館……至今依然是後浦街上與庶民息息相關的生活日常。 《宿世緣》書裡提到許許多多人名,中興路22巷口的李邦安醫師、洪得記商號以西第五家的陳卓凡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但他倆的名字都曾出現在舅公祖李朝啟《浯島詩文酬唱集》書文中。我認識「娶得一位賢淑美貌妻子」的傅振華,他就住在北門街巷子裡的一幢閩南古厝;至於家在衙門口西側的陳烏宗,我見過擅於製作拭餅皮的他,晚年依然精神矍鑠、閒來喜歡哺菸與人話家常。洪乾祐曾經受教於後浦北門境閩南語塾師陳明德,近年有幸認識他的後人,才知道吾父居然與陳明德之子同事過。至於存仁堂的「存仁淵」以及乒乓球好手、後來曾任柏村國小校長的黃高吉,兩人搭上72年6月6日金門飛台北的C119運輸機,不幸遭遇空難,命喪料羅灣海域。 九月初,資深出版人傅月庵到金門擔任浯島文學獎評審。工作結束之後,他在臉書上寫道「……到一家中藥行買黑胡椒、白胡椒、五香粉、十三香、滷包……帶路人鈞堯特別讚賞的百年老店,他是在地人,他說了算!」不過半個月前,農曆七月十五、中元夜,我才帶著文學營的講師以及工作夥伴從浯江北堤路夜遊散步到存德中藥店,買胡椒粉兼觀賞關店窗打烊秀,後來應金瑞小祺之邀,又帶著大夥走穿過香巷巷,抵達轎巷的王慶雲洋樓,聽洋樓賣店主人專業熱情的導覽解說。 十月初,到公館永樂座參加《空笑夢》作者邱祖胤「看空笑夢尋找老台北──跟著布袋戲演師的腳步逛大街」講座。手機相簿記錄了那晚豐富的分享內容。聽著聽著,忍不住想像,將來有一天,跟著洪乾祐的足跡,走遍後浦有名無名巷弄,搭配人文歷史解說,規劃深度的後浦小鎮行旅。
-
達摩的歲月軌跡:時光旅者鐘永和台灣影像展
「搭車到宜蘭要留意班車是否延誤甚至取消。這二天大雨,火車受影響。」出發前,甫問世《屋頂上的少女》散文初集的妙玲女子傳來一則溫馨提醒訊息。新聞報導,受到東北季風影響,中央氣象署發布豪雨特報,宜蘭11月12日降下豪雨,出現淹水災情;五結有知名餐廳,客人用餐到一半腳下已淹水,成了名副其實的「流水席」,積淹水不只衝擊道路交通,鐵路運輸,宜蘭新馬站與蘇澳新站間也因為水淹過軌道,造成雙向不通,影響旅客輸運,有多所學校宣布提早放學。那麼,我到得了宜蘭?暴雨的第二天,碰碰運氣吧。再不來,要回金門赴約浯島文學獎頒獎典禮、胡璉基金會諮詢委員會議,時空被壓縮了,我將錯過這場接近尾聲的大展。 樹林發車,板橋站登車,224車次,偌大的4車廂,竟只坐了一名婦人和我,到了台北站,婦人的影子不見了,彷彿是一個人的包廂專車,松山、南港之後的汐止站,才有稀稀落落的旅客登車,車過南港、松山後的汐止站,灰白畫面有了點彩度,約定同車次的「攝影達摩」鐘永和終於上車了,我們在這裡交會,繼續前行。 中午,行經福隆站,台鐵便當推上來了,才打開便當盒,咬了塊肉,喝了口礦泉水,抬頭,車廂內的跑馬燈忽跑出「國寶漂流木畫家楊樹森老師特展」,強力放送雄獅旅遊在台鐵南港車站禮賓候車室主辦楊樹森《遇見》漂木畫展訊息;我哥樹森,雖已到「敬老」之齡,但叫「國寶」還是太沉重了。永和與我相視而笑,趕緊取出手機拍攝快速閃過的字幕,此時想起 2022年8月,畫家楊樹森偕攝影家呂良遠、鐘永和在台北99度藝術中心的《夏日戀情》創作聯展,三人合體,二年後的進行式,一個在車站以「國寶」之姿畫展,一個在漂木空間典藏展,一個在美術館返鄉展。 與紀實攝影家、兩岸譽稱「攝影達摩」的鐘永和相識近40載了。交集在金門,是2006年夏天,金門文化局主辦,金門縣攝影學會及金門文化義工隊共同協辦的年度攝影研習活動,鐘永和主講「人文紀錄和空間的紀實:報導攝影關注與專題拍攝」,我接續他主講「報導文學與影像紀事」;同年秋天,我為他的《光影視界:50人生25光影》寫了篇〈時光行〉的序文,刊登在《浯江夜話》,「他像是我生活中的影像精靈;常是一通電話,兩人就進入地下鐵交會,然後穿梭在中正紀念堂、紅樓、紫藤廬、星巴克、陽明山、小粗坑、竹塹,甚至趕到松山機場一同飛金門、馬祖、澎湖,在都會與人潮、在花崗石與玄武岩間捕捉顏色與情調。跳動、剪接式的生活節奏,他的高檔、數位化裝備,對上我廉價的傻瓜相機,影像貴族與記錄平民的對照是突兀的,卻都聚焦上了身體與自然,按快門如同扣扳機,瞄準之後,暫時遮掩了我內心的慌張、焦躁、狂亂」。 又過了一個10年。2016鐘永和《台灣鄉城素描》,是當代攝影家中,僅見以60之齡而能入國立歷史博物館個展者。馬英九卸任總統前夕,親往競選台北市長期間,陪他在廂型車內吃了8百個便當的鐘永和展覽,「啊,達摩!你的鬍子又長長了」。 再一個10年。2024年7月至11月,宜蘭美術館清出一、二樓空間,推出「時光旅者:鐘永和台灣影像展」,由國立台南藝術大學藝術史學系教授許遠達策展,116件作品中,呈現、回顧時光旅者鐘永和40多年來,逐光影而行的創作歷程,分出三個子題:「轉來宜蘭」、「台灣頭台灣尾」、「進行式的影像」;也展出拍攝金門的多幀照片,看到了1989以木麻黃為主角的〈林蔭大道〉,2015以軌條砦為主角的〈歲月軌跡〉;而我最有感覺的畫面是1989在金寧鄉捕捉到4四個孩童聚在一起打陀螺的黑白照〈玩在一塊〉。 《時光旅者》攝影專集中,策展者引台灣紀實攝影前輩鄭桑溪一段話,深獲我心,「鐘永和平實、客觀、冷靜的鄉城素描,像是一篇篇沒有華麗的詞藻,平實無華而又易懂的散文」。 在《時光旅者》展場停留一下午。看展也聊天,鐘永和殷切念起與留日攝影家呂良遠相偕赴金門拍攝、記錄過,我的出生地燕南山下、出磚入石400年的古區10號,怎在一隻怪手颳起一陣陰風,一夜間就消失了,他讀過李福井那篇〈楊樹清的願望〉,知道我有個文學館之夢,但要實現這個大工程恐不容易,我回以我不是要蓋廟、造神,一間農舍,一個草寮,一處碉堡就足矣,我的文學館概念是很個人的,一個人的文學館,也是流動的,只是想把人,把藏書,文物打包回家,與鄉親、讀者交流分享;出生於宜蘭員山鄉惠好村的鐘永和說他的老家也不見了,父母、五個哥哥都已亡故,跟我一樣,他也有個未了的返鄉夢,要以父親鐘石水、母親吳胡椒之名,回家蓋座「水椒人文空間」展示其攝影作品及文物典藏。 豪大雨過後,來去宜蘭,回程再路過阮義忠台灣故事館,黃春明進駐過的百果樹紅磚屋。悟了!「達摩」鐘永和與我的影像館、文學館之夢,在遠方,也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