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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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還是茫
過完春節假期回到工作崗位後,除了趕流行染上了這一波流感之外,一波接著一波的工作如潮水般的湧來。而這樣的情景並非獨厚於自己,而是周遭幾乎所有人都是如此。而每個人口中吐出的莫不是在比較壓在自己身上的工作量有多重,每天生活得多麼的無奈與不得已。而這樣的情形似乎已經是普遍的社會現象,在身心俱疲之下,不禁令人徒生感慨。 每個人拚命工作總是有其不可抗拒的原因:或是為了家庭、個人的成就、某個人生目標或是事業。但夜深人靜之際深思之,則真相果真如此嗎?或者說方法僅此一途嗎?即便不去思索對與錯,但總該檢視眼前的工作是否真能達到「當初」所設定的目標呢。 為何工作?「初衷」往往是人生之中最輕易被遺忘的自己,鮮少有人能在為了某個目標投入工作後,能不為埋首於工作之後,而失去了當初的本意。而人們往往不去檢視如此選擇與這般作法的正確性,卻忙著與周遭同事比較、檢視他人的工作。也不知是虛榮心作祟、還是生物競爭的本能所致?繁忙的人生,沿著煩茫的路程,人生之途於焉推進。 為何而戰?在達到目標之前,那種茫然未知的不確定感,總是令人心生恐懼,猶如行走在一條看似無盡頭的隧道之中。四周一片漆黑,隧道的盡頭到底多遠?是該繼續往前走,又或是回頭呢?躑躅不前、進退不得的窘境,就像韓愈所言:「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這條路走來格外的漫長。 每個人的個性迥異,而我這一類型的人卻偏偏害怕手頭上的工作未能完成,於是乎總是悶著頭往前進。本以為事情總會告一段落,屆時才來好好的休息一番。哪知工作總是一件接著一件接踵而來,一段時間下來,才明白這態度恐怕是個天大的錯誤。回想過去,現實世界永遠有處理不完的瑣事、工作,打從一開始獨立生活之後,就不再有機會卸下自己的人生包袱。雖是如此,但個性造就的人生漩渦,讓自己的生活就像老鼠籠中的滾輪般,不斷的重覆發生,卻停不了腳步。 我的同僚之中,也有因為老闆交代的工作太多,拋妻棄子、無暝無日的工作。經常聽到他的抱怨,但卻未嘗怪罪老闆,相反的卻認為其他人不夠認真,以至於他得賣命。這樣的情形,我相信非僅限於某人,而是在社會各個工作場合都能遇到的人物。這讓我懷疑他是否僅是嘴上抱怨,其實是樂在其中,或只是無法自拔於此中環境。拿到學位之後卻甘於這般生活,最終還是他個人的選擇,不該怪罪他人。只是忙得暈頭轉向的他,究竟是忙、還是盲目呢?仔細想來,人生一個不留意就輕易的陷入了茫然的忙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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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節迷津
誰還記得「青年節」來歷? 清末,年輕志士前仆後繼響應國父革命,設「青年節」,紀念黃花崗與其他戰役的罹難先烈,以其青春盛茂而為國犧牲,除悼念英靈,也供後世效法。國文教材收錄林覺民〈與妻訣別書〉,以教育,一次一次描繪時代的苦難,跟人民的覺醒;描繪它、記憶它,然後知道人間的大愛。 我常想,誰願意駐留林覺民的信,闔眼追思,回想窗外陰霾卻無雨,門前晴天卻蓊鬱?而一個、兩個、許多個革命志士,整衣衫、提行囊,背離他的家園。 台灣經歷過大中國教育,這些年戮力本土,我與孩子共讀,發現台灣藏有許多我不熟悉的典故,比如高雄名打狗、宜蘭舊名葛瑪蘭,來自原住民語彙,台東的鹿野緣於日據時代。新一代台灣孩童若日後縱橫四海,也必不忘本了。教育如此,社會常態卻不是這樣,多見遺忘歷史,卻追逐新聞。有一陣子,我逢人就抱怨,何以藝人婚姻跟子女之爭,卻成為新聞頭條? 二月年後,《聯合報》一連幾天以大篇幅報導大陳島撤退。一九五○年舟山撤軍後,浙江大陳島成為國民政府最北的領土,迄一九五五年二月棄守為止,國共互有征戰,蔣介石且派出陸軍四十六師增援,兼以美援物資,士氣大振;不過,共軍兵力支援更多,隨著台州路橋機場落成後,掌握海空優勢,大勢盡去,國民政府與美國海軍啟動「金剛計畫」,撤出三萬多名島民,自此國民政府只剩台澎金馬。雖是節節敗退的戰史,卻畢竟是歷史,而大陳島再往南,就是我生長的金門。 新聞刊於新春期間,對比景區人多、車潮打結等新聞,更顯驚心動魄。 我從小即不斷地問,若我不生在金門、而是廈門,我將開啟什麼樣的未來?當時我不知道,大陳島一役決定國民政府台、澎、金、馬的格局,我也才能好奇提問。美國著名氣象學家愛德華.洛倫茲提出「蝴蝶效應」:「一隻亞馬遜流域的蝴蝶,偶然揮動幾下翅膀,幾個星期之後,卻意外引發了美國德州的一場龍捲風」,上溯歷史,要多少隻偶然拍動翅膀的蝴蝶,才能讓金門成為今天的模樣?歷史長河中,一個人要選擇多少個渡口,而這些渡口又通抵什麼樣的路徑? 還能記得青年節?妻子說她記得。那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當年遍翻農民曆,得要日子好,最好適逢放假,三月二十九因此中選。可這一天是青年節呢,一個肅殺、悲傷、死亡的日子,然而,又未嘗不是新生、喜悅,告別舊的,迎接新的一天? 也許選在這一天完成終生大事,我必也回想了清末的那一天,烈士們走向一個流血的地方。多年後,我卻背著他們,迎向紅展展的囍字。我或也想,烈士們必也樂見後世,以這一天,當作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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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明日之路
1992年盛夏,我首度踏上海峽西岸的島嶼:金門。當時,這裡仍未解除戰地政務,繁瑣的申請手續及嚴肅的軍事地景,替她增添了不少神秘的氛圍。行旅鄉間,金門傳統聚落與建築著實震懾了我。 至此之後,我造訪過這裡無數次,品嚐春霧迷濛的深鎖,亦領略北風凜冽的威力。一路走來,我如同朝了建築的聖,登了文化的殿堂。濃郁的閩南僑鄉不時激盪著求知若渴的我;我也在豐盛的田野經驗中開啟了生命的視野。在金門這所社會學校及無盡寶藏中,「禮失求諸野」,孕育了我青年時期人文素養。 2000年,我拿到博士學位,在臺北的華梵大學任教,效力於一群對教育有著共同理想的團隊。2001年,我看到國立高雄應用科技大學金門分部觀光事業科正在徵聘教師。幾經思考,我決定辭去臺北教職。我還記得當時赴高雄面試的時候,主管們的諄諄教誨及建議。幸運地,我成為這所學校的一份子。 但是坦白說,好長一段時間,我並不適應這所學校。我對金門如此熟悉,但對這所學校卻如此陌生。「摸著石頭過河」,是前幾年的寫照。我們在高職農場與金湖國小借來的教室上課,學生宿舍就以金湖國小改裝充任,情景堪比抗戰時期的「西南聯大」,直到2003年才搬進四埔林場的金寧校區現址。糟糕的是,由於師資不足,我還曾被排過擔任體育課、數學課的老師,簡直學非所用。但我始終相信,只要堅持理想、找對方向,這所學校一定做得起來。 而獨立設校始終是大家的夢想。當時,李金振教授囑咐我起草獨立設校計畫書,我花了大半年的時間,仔細研擬這所學校未來發展的骨架,並勾勒金門高等教育的願景。經他校訂、潤飾,呈送教育部審查。2004年獨立為國立金門技術學院,李金振博士榮膺首任校長。2010年8月,我們更在數年的籌備後,完成金門大學的掛牌。這不僅是學校的榮譽,更是金門歷史性的一刻。 而我在2005年創辦了建築與文化資產保存系(現名建築學系)。這個系準備了二年,第一年是以建築與古蹟維護系提出,教育部審核通過,但因未有教師員額而無法招生;第二年改以建築與文化資產保存系提出,並申請技專院校發展特色計畫之補助。這次很順利,不但得到足額的師資員額編制,亦獲得八百萬設備費的支持。2006年建築系接受教育部的評鑑,在有限的條件下,我們仍獲得一等的最高榮譽;同時,學生的報到率也名列前茅,第一年報到了34名學生,第二年及第三年分別為52名學生。 夢想一步一步成真。2006年,學校第一個研究所---閩南文化研究所成立,招生名額核定15名,這亦是全國唯一的研究所,不少學生專程自臺灣各地來金就讀。成立之初,已獲得國內外知名學術機構的重視,我們也和他們在許多題目上展開合作。 離草創階段已歷十餘年,一路走來的情境,歷歷在目,點滴心頭。然而對一個學術機構來說,這還是相當短的時間。金門大學,仍有許多理想需要落實;校園文化,更有待深耕建立。一如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強調人文主義(humanism)的辦學理念,金門應該朝向一所人文氣質濃厚的精緻大學前進,不論是研究、教學、服務或輔導。唯有如此,才能在高等教育高度競爭的今日脫穎而出。 通往明日之路,需要更多的智慧、毅力與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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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神偷
朋友來電抱怨,「不要再當模範生了,升官發財沒份,勞心勞力總少不了自己一份。聽聞要進行業務調整,果不其然,又是眾望所歸的爛缺。」嘮叨的近個把鐘頭,我始終沒什麼搭理,末了才回了句,恭喜! 人天生總有抱怨的權利,為什麼抱怨?因為心中不平,不平有大多是因為委曲,認為自己的工作不受重視,勞役與收獲不成正比。但,什麼是真正的勞役與收獲呢?咱們每天看老闆花天酒地,可曾想過軋三點半的痛苦?做員工的,每天打卡上下班,準時放假、支薪,老闆呢?你放假時,他還得為你的薪水努力? 凡事總難企求圓滿,有得必有失。以你老兄為例,專業能力早獲認同,更有人認為你是少年得志。或許有許多人不喜歡你的鋒芒太露,但同樣有人對你的才華表示肯定。不遭人妒是庸才,總不能讓所有的人都滿意。上頭想讓你挪挪窩,可能是不滿意你當下的表現,也可能在測試你還有多少潛力與才能。有道是,「樹移死,人挪活」,換個心境,天空海闊,在意個球? 對,這種話,當然是看人挑擔不腰疼。自己何嘗未曾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不平的際遇,心灰意冷、喪志莫名,但好日子、壞日子一樣要過,鑽牛角尖,只是為難自己。其實順風順水的日子,對咱們也沒多大好處,咱們的首富郭董就說過:「成功是很差勁的導師,它給你無知與智慧,成功是失敗的媽媽,輕而易舉的成功則是事業大忌。」下一句更猛,「真正的英雄,是戰死在沙場的人,而不是來領勳章的人」,偶爾被潑潑冷水也不錯,有希望成為首富的接班人,這還不值得恭喜?朋友哈哈大笑,回了我聲:「屁!」 新近看了一部風格懷舊的香港電影──《歲月神偷》。電影一開始,開宗明義以一段簡短字幕闡述「歲月就是最大的小偷」:許多美好事物的消失,都是因為物換星移的時代演進,於是我們慢慢會發現,時間悄悄地偷走了我們曾經很珍惜的人事物,也偷走了許多無形的價值。「價值」這種東西很奇妙,小時候可以為了一顆彈珠打得頭破血流,為了一件玩具茶飯不思,現在想想,都覺得臉紅,物換星移、年歲漸長,許多價值觀都會跟著改變。今日之是可能是明日之非,當下在意得要命的事,日後可能不值一晒。很多東西都會被歲月偷走,唯一偷不走的是信念;「為何而活」跟「活著為何」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與理解。既然歲月早晚會偷走我們所有珍貴的擁有,包括生命,為妨不僅僅是,抱持著信念而活。 你是最重感情的動物,嘴上老媽子般的叨唸,最後還不是會赴湯蹈火。了解朋友個性的我在心裡嘀咕著。此時此刻,我最好做個沈默的聽眾,廉價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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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甦醒──讀馬祖詩人謝昭華
「三月悄悄走過潮濕的窗沿/霧季之後是雨季,你的影子/是逐漸擴張版圖的淺綠黴苔/在我心的暗室裡悄悄滋長/島嶼逐漸甦醒,世界沉睡遠方/冷霧像小孩覆蓋甜甜夢境的羽被,童年的足跡是雨後的陽光/清晰地在岡陵間移行/一隻青綠的草蚊靜靜停駐/你午睡中不經意裸露的小腹/牠專注一如沉思的僧侶/細細推敲,你皮膚皺摺裡/血液流動時輕快的吟唱」。 ──謝昭華〈島嶼甦醒〉(馬祖詩人,2010) 節氣中的雨水過後,我到馬祖。若梅來接機,告訴我,她將翠龜灣入畫了,題為〈翠龜灣的漁村〉的油彩,作於二○○六年,正是我初訪馬祖鄉,與詩人鄭愁予行經北竿芹壁,見澳口正中央浮現了座「龜島」,詩人靈光乍現,當即賦新名「翠龜灣」,住北竿的議員陳貴忠在家奉茶,取出筆墨,要詩人留一行對「翠龜灣」的詠嘆。 自此,地圖上仍標示著「龜島」的「翠龜灣」,化作馬祖之於我第一個情感記憶的入口意象,「我把翠龜灣入畫了!」赴西班牙流浪多年歸島的若梅,顯然讀到我隱藏的馬祖風景了。 翠龜灣之外,謝昭華是我最想見到,關於馬祖,人的風景。 「謝昭華,一九六二年九月生,台北醫學院醫學系畢業,現執業於馬祖列島」,詩冊中,一行小小的簡歷,並不足以勾勒出醫者的詩輪廊。聽筒,手術刀的背後,他的本質是詩人,長期守島,駐島的詩人。 與昭華的初相遇,九○年代末的台北,時報文學獎頒獎典禮,馬祖與金門,詩與報導文學的交會。 《伏案精靈》、《夢青蜓》、《離散九歌》、《群島》,在不同時空。是昭華的詩集引領我走進馬祖的。 我讀昭華的詩,最初的《夢青蜓》,有著島嶼的重、冷戰的冷:〈原色頌〉、〈在鐵尖島〉、〈狙擊〉、〈國境封鎖〉、〈海域縱橫〉、〈在戰亂頻仍的年代醒轉〉、〈冷戰紀事〉、〈我們居住的島嶼〉、〈海盜〉、〈沒有人再和我談祖國的問題〉;單是看每一首詩的命題,就能框住一座霧鎖之島了。他寫中共試射飛彈的台灣危機時刻,許多馬祖居民舉家倉皇赴台避禍,心中愴然,乃成〈國境封鎖〉─詩(起行已是烽火煙硝過後的沉寂,「當煙硝沉寂,軍號聲遠/季風穿梭石屋的花崗岩縫之間,我解下厚重的盔甲,用手指彈去/歲月的塵埃,整一整舊時衣冠/席地而坐,桌面便揚起征塵陣陣」,收尾處,再是歷史煙硝的退盡,惟沉寂中仍然聽得見迴盪的濤聲,「當歷史的煙硝退盡,海的子民依然每天/呼吸鹹鹹的海風,在竹蟶與藤壺間重回舊日砲火下的夢魘/將回憶加蔥切絲,灑一匙索然無味的軍事演習的味精/以碩大的海螺為枕,聽潮來潮往,聽謊言與謾罵/依舊呼嘯穿過石屋屋瓦如冷冽季風,聽濤聲迴盪/在每一雙深深凹陷爬滿海葵的枯槁眼眶」。 金門與馬祖,閩南與閩北,地理上無多相連,接軌的兩座島,詩人白靈以〈在浪花上漂泊的島嶼〉序金門人歐陽柏燕的馬祖詩集《屋頂的石頭在說話》,寫道「金馬二島運命如此雷同,有朝一日從農村小鎮和華僑養老之地一躍而成邊防重鎮時,彷如午夜初醒,整座島的子民和一草一木,甚至連祖墳祖厝和此後數十年歲月幾萬個子孫,乃至夜夜夢境,都頓然被戰爭和幾紙命令綁架,進入恐慌無措無奈無力,還得日日面對死神鐮刀前來收割頭顱的漫長歲月」。 謝昭華的島與詩,顯然也是經歷過「被戰爭和幾紙命令綁架」後的冷然、愴然,但他又不甘於受政治、軍事擺弄的島嶼定格,他要從沉睡中甦醒。 二○一○年十一月,謝昭華偕雪泥、千鶴,台北小雨、忘筌,湘羽,出版了六人詩合集《群島》,共同寫下「群島的霧靄,總似薄紗籠罩,如愛琴海少女清盈神秘;對座繁忙的歸人,卻比叨敘的老者。從硝煙火到漁舟點點,從遺世臣民到旅人新站,群島故事的調性也變換的太多了」。 《群島》裡的謝昭華,〈如歌的行板〉、〈秋日過馬祖南竿牛角巷道偶見〉、〈凌晨3:57〉、〈食人樹〉、〈哀歌:致詩人鄭愁予〉、〈穿衣鏡前的自畫像〉、〈中風〉、〈回家:悼亡詩〉、〈火燄詠嘆調〉、〈島嶼甦醒〉,十首詩的綴連,不再是〈國境封鎖〉下潮來潮往的謊言與漫罵,而是調整色調,轉以「島嶼逐漸甦醒,世界沉睡遠方」的(島嶼甦醒),甚且在討卷裡,以歌聲相迎,「達達的馬蹄」的過客歸人鄭愁予,「你僕僕風塵飛來,自耶魯庭院幽深的圍牆/海島迎接你以三角形的波浪/從馬祖到馬尾,自金門至廈門,幼年的鄉音依舊流傳巷弄」……。 島嶼甦醒,我的四度馬祖行,一次一次地讀到,守島的醫生,詩人謝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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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開的女孩
20年前,在一座座有如室內體育館似的飛機修護場棚中,看到的幾乎都是男性的身影。偶爾遇到幾位擦身而過的女性,也都是些年長的清潔人員。 直到10餘年前,或許是受到了兩性平權觀念的影響,清一色都是男性的飛機修護的行列中,才有了女性同仁的加入。那時,第一位加入的女孩,面貌清秀、身裁高身兆,讓人遐想如果穿上了剪裁合身的制服,拖著手拉式的行李箱,蹬著黑亮高跟鞋,一步步的踩在機場出、入境大廳光可鑑人的地板上,反映的也是位搶眼、亮麗的空姐。 只是,飛機修護與空中服務是兩個完全不同;甚至是兩個完全相反的世界。在飛機場棚裡沒有婀娜嬌柔的身姿,頭上的膠盔、寬鬆的工作服與腳上沉重的安全皮鞋,讓每個人看來,都像是一隻隻的工蟻。唯一不同的是那位有著長長馬尾的女孩,因為稀有、因為唯一,自然就成了航空公司裡的一個樣板似的,不須要任何演技,就如明星一樣輕易的躍上了當時的媒體。 她,也如開路先鋒似的在近年來,引進了更多的年輕女性。如今,女性的修護人員已不再隱身在修護二線的各類工場裡──修理機器設備。她們的腰間綁著各類工具的腰帶,有時胸、腿間還繫著如x形的安全繩索。完全素顏的臉龐上,塗擦的是幾抹污黑的機油與汗水;在冷冽的寒冬裡,乾糙蒼白的唇色,是她們的唇膏。她們已像第一線的戰鬥人員,直接攻進了飛機內部或是機翼。唯一未變的是她們臉上總洋溢著朗朗的笑顏。 禁不住好奇。他問著一位如陽光般的女孩:「妳為什麼都這樣的高興?」她愣了一會兒,儘管臉上仍漾著笑意,卻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她以高了半個音階的笑聲說:「因為能賺錢啊!」就跑開了,只是能賺錢啊!卻深刻的留在他的腦中。 能賺錢的人,很多。能賺更多錢的人,更多。譬如他自己。可是他的臉上鮮有笑容。 他知道他不快樂,20多年來,由中年到老年,由老年變成老牛,賺錢像一條韁索,穿過他的鼻子。他只能在繩索的半徑內踱步,偶爾也抬頭端詳著這個世界的變化,又悲傷的低頭啃嚙著自己狹窄的天地下的青草。他想到當初,他考進公司時的興奮與心願;竟都是些名韁利索與一些虛榮的幻想。 如今老了,體力衰了,一切都如煙雲似的過去了;只是他還有些不甘心、更有些迷惑。他想要再問一問那位已跑開的陽光女孩,除了工作賺錢,一定還有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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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戰地文化
過年期間,春陽和煦,載家人遊金門,走訪過獅山砲陣地、溪邊240公厘雷霆巨砲陣地,真的耳目一新,心想金門的軍事觀光,終於又跨出一步,也讓我對兩處觀光景點的開發者,要說聲「讚」!有創意、有貢獻。 走入獅山砲陣地洞穴,沿途欣賞燈光打在堅硬石壁鑿痕,散發柔美鋼硬的色調,很美;在洞內播映大砲操演的影片,觀賞「傭兵」的砲操表演,有創意,很棒;另在溪邊近距離親眼目睹到240雷霆巨砲,原來讓中共誤以為是原子彈的大炮是長得如此,讓我忍不住投以崇拜眼光。 金門的軍事觀光,這些就是賣點。 國共兩黨對峙,把金門當作前線,產生許多戰地景觀,留下許多海角堡壘、山洞巨穴,如今說來,這些都是最寶貴的資產。 近日報紙又載金門縣政府成立「金門縣世界遺產潛力點推動委員會」,由縣長擔任主任委員,企圖推動「金馬戰地文化」,進入世界遺產潛力點,並說要與大陸合作,讓兩岸共同來面對這段戰爭的歷史,這走向應該也算是有前瞻性的。 戰爭是痛苦難忘的,因為痛苦所以難忘,因為難忘所以痛苦,因此如何把戰爭變成教訓、變成資產,是我們可以來發揮創意的。推展軍事觀光,是另一支我們的觀光牌,但要如何打?可以拿出什麼料?才能夠永續經營,則是一開始,就要審慎規劃的。 去年夏天我遊覽大陸杭州,在山明水秀的西湖畔看到一處「七○四工程」,一旁有一輛戰車,吸引我這個「戰地」來的人,就懷著好奇心,一探究竟,簡介如下: 「七○四工程」為當年林彪在杭州西湖修建的一處秘密別墅,從建造開始就籠罩層層神秘色彩,因該工程始建於1970年4月,故以工程的建造年月命名為七○四工程。它位於西湖之西,坐落在南北高峰之間,地形極其隱蔽,實際上,它也是一個在當時比較先進的秘密軍事指揮中心。 整個工程佔地面積三百零七畝,分地下與地面兩部分,地下部分是一個面積達四千多坪方米的坑道建築,通往四面八方,地形極其複雜。設有作戰室、通訊室、儲藏室、彈藥庫、水房、配電間等措施,並有電梯可以直接通往主樓。地面部分主要由四棟別墅組成,建築面積二萬一千多平方米。一號樓為主樓,是林彪一家居住生活的場所,二號樓為豪華室內游泳館,三號、四號樓為隨從小樓。建造整個工程當時耗資約三千萬人民幣,共用去木材八千立方米,鋼材三千噸,黃銅一百八十噸。七○四工程現已揭開神秘面紗,成為人們來杭旅遊的又一個歷史人文景點。 林彪是中共開國十大元帥之一,是中共人民解放軍評選出的36位軍事家之一,是曾被毛澤東欽點的接班人,但最後卻因企圖造反毛澤東,在1971年9月13日凌晨零點23分搭機潛逃蘇聯,在蒙古上空被擊落殞命,這棟樓房,傳是他「571工程」(武裝起義工程)的指揮中心,有了這一層故事在,這棟霉味甚重的老房子,竟也能招徠許多觀光客。 我在坑道穿來穿去,會被它的「大」嚇到,方位不易清楚,好像在走迷宮,又有什麼「回音牆」,說是可以讓主樓的人聽到地道有人侵入,可以迅速轉入其他地道撤離,看到它又厚又重的鐵門,說是可以防水防火防毒氣,可以防爆防原子彈防輻射(就跟我們在擎天廳聽說的一樣,)感覺工程好偉大。它的坑道是比金城那些民防坑道寬大,但用水泥砌成方形通道,跟金門的感覺很像,走起來是有點單調,有點無聊。但在一些交叉的大廳,有指揮中心、會議中心、軍事器材的展示廳,以及有一處迴繞的大廳,牆面盡是軍事將領以及戰役簡介,鋪陳中共軍事作戰的豐功偉業,讓人感覺還有點看頭。 以軍事景點作為觀光題材,可說舉世皆同,基本上駐軍據點,本就是神秘的區塊,軍事設施與裝備,本就難得一見,因此作為觀光題材,本就具有超強的吸引力,但若要有「續航力」,就不是單靠硬體設備就夠了,軟體的增強,是不可或缺的。 我在想金門獅山與溪邊那兩處軍事觀光景點,如果能增強一些與戰地生活有關的文物、器物、歷史照片、標語、文獻檔案等的展示,(要注意:不是單一零件的展示,而是事件的鋪排,故事的陳述。),讓觀眾可以觀,可以想,可以評斷,才會更精緻有看頭。只是要收集這些文物,一定要有史識,一定要有一群「懂」的人來操作,並且要求逐年編定目標來完成。 在目前已進入市場的金門軍事觀光景點,獅山砲陣地與溪邊雷霆巨砲陣地,算是最棒的,不是空蕩蕩的軀殼而已,有聲光色影,有真人操演,有解說引導,真的有創意,有料可看,讓人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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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懷趙老師報告通訊員
進入官校以後,情緒管理仍是一門不容易獲得學分的課程,人一稍有不慎,常會滿腹牢騷,在團體生活中,是件小事,也是件大事。軍校環境單純,正值血氣方剛的同學,偶有小委屈,幾位知心好友往往可以協助釋懷。畢業後下部隊,由小排長開始幹起,凡事都得獨當一面,天天迎接著無數的任務,無形壓力難免接踵而來,有的人懂得自我調適,有的人則不勝負荷,情緒潰散時,便開始發牢騷、吐口水。 發牢騷與吐口水,都是將心中不滿發洩出來,恰似在倒垃圾,不滿對象經常是袍澤或長官,但在團體生活中最為忌諱的是有破壞團結的事發生,而發牢騷最終結果往往會影響到部隊和氣,所以各級幹部都盡量避免有類似情形發生,為防患未然,便有一些未雨綢繆的因應措施。 長官通常會在團體中安排成員,俾便即時掌握各項危安因素。這些「通訊員」,或稱為「保防細胞」,或稱為「狗腿子」,做的是「打小報告」的事,諸如官兵在團體中吐口水事實詳細記載,再向長官面報「穿該成員小鞋」,有些人發完牢騷不久,馬上被長官叫去罰站,還莫名其妙長官怎麼知道的。 軍管期間,金門各機關單位主官管大都為軍方指派或軍官轉任,每逢新官上任後不久,常習慣性的在單位裡安排一些「信得過的人」,賦予「眼線」等特殊任務,俾便快速掌握各項安全訊息。但有些人真的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老是三不五時在團體中發牢騷,結果是,有的人會一笑置之,有的人會好心規勸,有些人則馬上會轉述長官,有些人還會加油添醋,若被抓到小辮子,當事人往往會留下難忘的經驗。 對於部隊管理而言,吐口水常是一個重要的徵兆。官兵因壓力而導致情緒失控非同小可,各級主官都非常重視,所以都責成輔導長或心輔官,妥善協助官兵管理情緒問題。特別是阿兵哥有情緒問題時,同班班長與同儕都有責任事先予以安慰,並迅即報告輔導長,協助解決心中的困擾,這些基於關懷的「小報告」,有必要且非常重要,往往會協助官兵個人及時解決不少問題。 過分發牢騷容易打擊士氣,破壞團結,有時會導致官兵失和,讓手足形同路人,對於團體而言是極其危險的事。吾人若遇生活壓力,不妨找個人分憂,而傾聽對象包括家人、同儕、同事…等等。為了解決官兵心理問題,部隊效法「張老師」機構成立「心理輔導中心」並由專業的「趙老師」全天候待命協助解決官兵問題,實在是項貼心構想。 官兵發牢騷,不限年齡,雖然階級越高,吐口水的機會越少,原因不外是修養越好,顧及形象,為前途著想,或抗壓力強。王學長說:「千萬不要對鸚鵡吐口水」,因為牠會馬上將你的話拷貝給第二個人知道。人偶而發牢騷並不為過,三五好友,酒酣耳熱之際,發牢騷有助酒興,但要對事不對人,更不可信口雌黃,扭曲事實。 由於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牢騷話很容易變成謠言,若稍為不慎,最易受傷的也是發牢騷的人。所以,重視情緒管理實在非常重要,若真的要發發牢騷,當適時適地,謹言慎行,吳學長指出,牢騷話最理想地點以自家斗室為宜,周學長則認為最理想傾訴對象為鏡中的自己。聰明的你,是否會心一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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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明月在
機場送別來金門探勘投資環境的上海台商友人,我一刻也沒得閒,接續忙著其他有待實現的夢想計畫,它們涵蓋我的繪本創作、散文集整理,我關注的電影「飲食男女──好遠又好近」與金門的互動進度,一年來辛苦的付出,我與徐董、惠怡因此影片而建立深厚的交情,我們的心已糾結成一輪帶高粱酒香的橘月,不願接受酒香被抽離出影片的結局,也不想讓任何其他一款白酒,在電影中代替金酒的畫面。 然而酩酊酒香是要付出極大勇氣及代價的,來金門探勘投資環境的台商友人,在抵金的第一夜,在家鄉知友盛情款待的餐宴上,遠從美國舊金山而來的金戈豪情的與人對乾了七大杯公杯的金門高粱後,真的醉了,醉得星月不分,不知今夕何夕,但他沒忘記自己作曲的一首歌「當時明月在」,這首歌恰巧是家鄉知友最喜歡的一首歌。 「你說月光是一抹胭脂,塗紅著我的容顏,那將是不會褪色的容顏,我說月光是一片園圃,生長著你的約定,那會是永遠青春的約訂。多少的柳煙華霧,回首叫我心驚,明月依舊,是不是還可以年輕,白髮航寄,算不算又一次愛情。今夜月光是一襲長衣,覆蓋著我們的思念,那已是塵封多年的思念」 一首歌,撩動一座島嶼的花海情懷,我們帶友人去看三角堡的花海,那裡暗藏著一座未來的碉堡、香草花園配套方案,我們也去馬山附近看另一座碉堡,那裡的腹地有機會拓展出一個更周全的配套案。而林務所的花海,讓崇明島的黃相機猛眨個不停,那裡有他最熱衷的BOT案的遠景。黃的伴侶小沈,是一位甜美的崇明島姑娘,在我返鄉前短居崇明島的兩個月中,她常常聽見我說「在他鄉,有故鄉」,下飛機後沿途所見,換小沈一直對我說:「金門、崇明島真的很像很像」。她在林務所撿了兩枚大松果,準備帶回崇明島。而我返金時從崇明島帶回的當地特產「黃金瓜」的種子,家鄉知友說他已選定三處合適的田地,正等著開春播種,讓夢想發芽。 已在舊金山住了二十多年、專業在遊艇業的金戈,雖然是第一次來金門,但從小看著聽著在新聞界任職的雙親頻密的進出金門,他在疊印童年就常聽到的金門點滴時,忍不住說:「金門和舊金山也很像呢,陽光是溫暖的,空氣是冰的,具有一種可以隨時躺在草地上的舒適感,讓人心情愉快。」他坐在林務所花圃邊的一張椅子上,久久,都捨不得離開。 而迎賓館的「鄧麗君館」是來自台南的陳織夢的所在,他期望崇明島籌建的「鄧麗君館」能和金門的「君在前哨」互動對接,連結兩岸的觀光人潮。已經來過金門十餘次的國泰集團的陳顧問,資歷背景涵蓋外交部、監察院等重要位階,在三天兩夜緊密的行程中,他不斷追索金門的昔日與今日,他所分享、陳述的軍管時代的金門,很多故事都讓我聽得震驚不已。 我們帶台商友人去看古厝聚落和地下坑道,讓他們明白金門人的生活,有烽火的記憶,也有抒情的詩篇;我們帶他們去參觀金門酒廠、金門正在開發的商區和港口,希望他們看見未來的金門發展,牽引他們一起築夢、合作、共創佳績;我們帶他們去認識、品嘗地方特產,讓他們明白金酒、鋼刀、貢糖、麵線、一條根、風獅爺等專賣店的背後,都有獨一無二的戰地精彩故事。我們期望順利整合六大產業、整體配套行銷向外時,也能同時把金門的人文、歷史、文化、藝術行銷出去。 島與島的連結,在我心裡是花草植物的串聯,仿如詩篇在抒寫。送別上海台商友人的夜裡,我一個人沿著有樹影的路散步,看見街頭轉角處的花卉佈展,我會特別去看看它們是什麼花,那是季節的聲音,最適合在當季放歌。人生不同階段的追求與際遇,就像季節一樣在輪轉,回到家鄉定居已三個月了,我仍有許多無法適應之處,創作一直是我堅定的唯一支撐,但現實舞臺上的角色轉換常讓我感到迷茫,就像古厝地板上一塊一塊紅磚的接縫處,那不是殷紅的光滑平面,而是淺灰或淺紫的淡隱色階下,總是暗藏著迎接歲月的青苔。當金戈作曲的「當時明月在」從暢飲金門高粱的豐盛晚宴唱進KTV的包廂,當金戈和家鄉知友把臂、相擁著把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時,我們都知道,「當時明月在」不只是一首歌而已,它是一個記憶、儲存、傷逝、挑戰、追求、緬懷的窗口,就像歌詞所唱的「明月依舊,是不是還可以年輕,白髮航寄,算不算又一次愛情 今夜月光是一襲長衣……」這一襲長衣,我們都將披上,走過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島嶼,在未來推動新案時,勇邁的挑戰可能與不可能,期待下一次台商友人再來金門時,仍能一樣帶著酒膽,生猛的豪飲大公杯,挑戰金門高粱的醇厚度,再高歌一曲!當時明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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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與法治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最近從非洲的突尼西亞、埃及、巴林、利比亞以至中國茉莉花革命,證明了民主自由的普世價值,所謂物極必反,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非洲和中東這些阿拉伯國家,不是專制的君主國家,就是一黨或一人專政太久的獨裁政權,當政者奢華和貪腐情形嚴重,人民生活貧窮落後,在全球化浪潮的影響下,人民自主的意識逐漸被喚醒,再透過網路無遠弗屆的傳播威力,於是演變人民為爭取民主自由走上街頭示威抗爭,也形成近二世紀的第三波民主浪潮。 再看法國知名品牌「迪奧」的設計總監加里亞諾,上周涉嫌反猶太言論的脫序行為,遭到迪奧停職,二月廿八日又因他自稱愛希特勒的影片曝光,而面臨新的麻煩。「迪奧」一日發表嚴厲譴責聲明,並立即解聘加里亞諾。 而在網路上發言也得特別小心!宜蘭一名黃姓大學生因為在寵物論壇發問被嗆,就在網路上罵女網友「是更年期到了嗎」,讓女網友覺得受到污辱,一狀告上法院,法官認為言詞的確有諷刺意味,判罰大學生兩千元。 另一樁是蘇姓、陳姓二名國立大學外語系教授同事互槓,陳撂英文「孩子似的」的字眼寄發電子郵件,蘇向陳提告妨害名譽並請求侵權賠償,民事庭法官翻查英文字典,認為該英文字含有貶抑時任系主任的蘇之社會評價,判決陳賠償五萬元。 從以上事例來看,民主自由真的是得來不易,而在民主社會中公眾人物言行影響尤大,若是三杯黃湯下肚藉酒裝瘋,胡言亂語傷害到別的族群和個人而不自知,則必受到輿論和社會大眾的制裁;而現代便捷的網路傳播與互動,更有些人以網路的匿名性為防護傘,認為可以任意毀謗、污蔑、謾罵而不被發現,且不考慮到別人的尊嚴和感受,殊不知現在網路科技透過網路位址查詢,很容易找到元凶。為了逞一時之快而嗆人;犯了錯而不認錯,最後當然只有走向法律途徑遭受法律制裁了。 由此觀之,「自由以不妨害他人之自由為限度」的確是民主社會的一個最低標準,但更進步的民主社會更講求對別人人格的尊重和平等對待,尤其是言論的尺度必須要有所節制和規範。聖經箴言書:「多言多語,難免有過失;約束自己言語的是明慧人。」,「智慧人的舌善發智慧;愚昧人的口吐出愚昧。」,對身處民主開放社會的我們來說,一方面要珍惜得來不易的民主自由;一方面在充分的言論自由之下,也要懂得尊重別人的人格與尊嚴。公眾人物懂得謹言慎行,言而有信,市井小民懂得理性溝通、尊重包容,我們的社會才能成為文明進步的公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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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海岸
清晨旭光未開,微涼的海岸平台上,三兩早起的旅人已經就著開闊的海面視野,安靜愉悅的享受著飯店準備的豐盛早餐。面著層層湧起的浪潮、拂面清爽的風、鳥鳴和穿透過木麻黃逐漸亮眼的晨光,以及音樂,是足以忘卻身外繁陳,輕鬆享受的一段美好時光。確實是抱持著如此的心情,趁著年節假期,逃離台北陰霾溼冷的漫漫長冬,飛越南中國海,來到這一片初次面見的美麗海岸。 食物雖說豐盛,擺置也充滿南國情趣,浪漫而賞心悅目,但以現階段味蕾已經無所特別欲求與奢望,對於食物的滋味其實並不在意,反倒是計較於用餐的環境與氣氛。來到這處善盡海岸開闊幽靜的舒適空間,裝置出雅緻且充滿熱情南方風格的早餐吧台區,心情為之開朗。餐區臨海一旁,幾位歐洲旅客已經斜躺在海灘沙發椅上,享受著咖啡與陽光的假期。泰國人發展觀光想必駕輕就熟,不惜把造型摩登的麻布沙發椅搬到沙灘上,讓渡假旅人把舒適、鬆懈、庸懶發揮到極致;海灘儼然當成客廳,喝咖啡、聽音樂、閱讀、看海、聊天或什麼都不做,只是輕輕鬆鬆的放空。清晨漲潮的海水幾乎就要淹上椅腳了,但,顯然服務人員已經摸清早潮的底線,一點也不在意,沒人理會那幾乎要淹上沙發的海浪。 海灘上,一位頭戴牛仔帽的騎士,騎著高挑俊俏的白色馬匹,沿著浪潮灘頭緩步走過,陽光逐漸燦亮,騎士與馬匹成為緩緩移動的流影,潮浪為背景,更遠一方是清澈無垠的暹羅灣海域,朝陽豁展、亮燦而耀眼。 按理說,地處極南方的這處熱帶海灣,二月初的氣候應當溫熱,雖不至於到燠熱炙人,至少絕對不是眼前有些違常的涼爽氣溫,晨昏甚至還略帶寒意。曼谷的朋友笑說一定是我把台北的寒流挾持而來,讓熱帶的海灣也有了冬季的氣息。不過,初抵曼谷機場時,意外的發覺溫度不若往常入境時的悶熱難耐,那時我剛從寒沁的陰霾台北飛來,出了機場,看間久違的黃昏夕照,又大又橙黃黃的暮日,竟然不自覺打心底溫暖了起來,啊!久違的太陽。 花影海岸(HuaHin Beach),由曼谷朝南方約莫三個多鐘頭距離的新開發海岸線,仍保有潔淨純樸的風貌,是未來即有可能取代Pataya的新興休閒海岸。Pataya過度開發,又經歷過南亞大海嘯的衝擊,盛況大不如前。兩年前再度前往渡假,無論風光水色、旅客商家都失色不少。這應當是觀光產業經常必須面臨的景況,極興而衰,大環境的因素以及新鮮感的逐地消逝。我和女兒親手體驗,撥開海邊沙灘淺層,不到十公分深度,下方的沙層呈現烏黑混濁,甚是嚇人,這和我十年前幾乎每年都前去渡假時的心情大異其趣。 HuaHin是泰文發音,口語和字面又有些差異,一般華人音譯成「華新」或「華欣」。初次造訪,見到這一大片尚未開發完成的海域,頗有好感,心裡暗自替她取了這樣更貼近愉悅心情的「花影海岸」。 許多美好的印象呈現眼前,這兒的九重葛特別枝葉茂密、繁華綻放,光是花色就有黃、白、橙色、粉紅、洋紅、棗紅色,隨處可見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和Pataya明顯不同的是,沿著海岸線,大量高大壯碩的木麻黃樹林立。距離海岸線不出百米之距,木麻黃卻長得從容而自適,觀看樹型,應當至少四、五十年樹齡,這和我們對於木麻黃樹齡的認知有些差距;近些年金門家鄉面臨大量木麻黃樹摧朽或遭颱風侵襲,狠狠切斷了中壯代對於金門家鄉美好印象的記憶。木麻黃是對於家鄉珍貴的印記,無意間卻在這處遙遠的海灘如遇故人,悲欣交集。 又看見也彷如金門海域的這一片寬闊潔淨的沙灘,想起被禁錮長達半個世紀的海岸線,如今得以全面解禁,但時代及場景已經大不同。泰國觀光事業蓬勃,是歐美旅人最喜歡的熱門渡假地;有熱帶風情,恆常溫熱的氣候,有完善優質的觀光設施,綿延不盡的海灘自然成為最具吸引力的休閒渡假區。近些年尤其明顯感覺到整體觀光產業的提升,不僅都會裡的觀光飯店、百貨商場;即便我們遠離曼谷,來到這偏遠的南方海域,也處處可見各式規劃新穎的渡假別墅區、特色主題餐廳、觀景飯店等等。來到賞心悅目的海邊,也確實神情愉悅的度過一個快樂溫暖的年節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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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筆談金門史
年前金門縣府廣邀各界舉辦金門學研討會,其中楊肅獻教授曾提出對金門歷史諸多卓見,誠屬的論。事實上,多年來愚即多次披露:金門縣志應重新改寫。 因為史學乃一門對歷史意義、價值以及史觀的系統理論,自孔子修春秋,至章學誠可說已體用大備;但就此面向來重審現有金門縣志,大都完成於軍管時期。不談當時史家之闕無、史料之殘缺、思想之封閉、意識之操控,根本不足形成史學之環境,且看今日其遺風之流毒俯拾皆是,豈止令有心人痛心而已! 諸如杜撰的燕南書院;虛構的朱子來金講學;吹噓的文風鼎盛,乃至幼童都無法相信,更與明初「屯軍千戶所」、清初「遷界」、民初「「落番」史觀邏輯嚴重矛盾。更可痛者是本應嚴謹的知識份子或也在「愛鄉土」枷鎖下,附勢唱和,凡此豈是一句貽笑大方所能解,更突顯了金門淺碟、不文、粗俗、虛榮。是以多年來不才如我,即力主應效歐陽修五代史故事,重寫金門史,而首要工作即慎選史家。 史家何在?沙耳非米尼(Gaetano Salvemini)認為:「只以確定過去支離破碎的事實為限之工作,我們名之為博學或考據者(Erudition);依照因果原則,將這些過去的事實組織起來,成為一個有系統的學者,我們才稱之為史學家。」此論正呼應了英國歷史學家柯靈烏(R.G.Collingwood)的名言:「一切歷史都是思想的歷史(All history is ihe history of thought) 」。因為史學致知的對象早成陳跡,因此史家所能確實把握致知的對象,便是古人的思想,此或許正是本文直斥金門史之邏輯所在。因此史家的主要任務便是找出史事後面的思想,並以春秋精神建立史觀,這應是史家之要件! 易言之,史家須具有建設性的能力(constructive power);這正是史家能在有限的遺跡中講出全貌之能力。當然這能力是知性之限制的,不然就無異於逸史傳聞了,而目前金門史無異就是後者!在此嚴謹的知性限制下,史家才能成一家之言,如西洋史家可以根據Crete島上所發現的Palace of Cnossus,以及其他器物,說明希臘文化之起源,及與古代近東文化之因緣;正如史記中孔子世家太史公曰:「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適魯,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余袛回留之不能去云。」 這種想像力類似於《文史通義》中所言:「春秋之義昭乎筆削;必有詳人之所略,異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輕,而忽人之所謹。」所以他認為史家必須具有史學、史識、史才、史德,尤其是史德!因為史家所建立之史學,是要建立解釋與理論之史觀,供後人接受採納,以為人類生存活動之北辰。因此,他必須具有抗人所不能抗;見人所不能見;識人所不能識之史德。 「莫嫌老圃秋容淡,猶有黃花晚節香。」當然,史家難覓,今日尤烈。但意以為,或可從具史學專長者、有史學論著且披露於國際學術論壇者尋之;但切要者,必須具有風骨凜然、無畏強權、不忌人情且有事蹟者。如此,則金門縣志大功可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