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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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相逢多情牽
年輕的心,執愛山水。忙碌緊湊的生活節奏中,每年總要抽出一段時間走訪靈山勝水;原想讓自己暫時放空,怎知,遊訪歸來卻往往反增滿盈。是否一趟旅行,正是一次隱隱然神祕的情牽? 山水多嬌,滌淨我滿身俗世沾染;異地風情,喚醒我疲憊昏沉的心靈。於我,遊山賞水,是生命中一場又一場珍貴奇絕的相遇,同時也是一幕幕教人幽幽難忍、椎心傷感的捨離。 那年中秋,九寨溝鏡海之夜,誰解下腰間藏刀相贈,劃開詭祕幻境?無言,不語。仰臉,墨藍星空,月明如鏡;低眉,鏡海靈秀,水月圓滿,似另一面銀鏡相映生姿;當真是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月夜如詩靜美……。多年之後,思想起那柄藏刀,隨風追月而來,獨倚南國樓窗,慣看都會無星的夜空;這一晚、那一晚,兀自賞讀著清寂的月圓月缺,遙憶當年鏡海之秋? 某個烈日灼灼的七月天,我癡望著黃石公園老忠實地熱噴泉,驚詫它一次又一次如約而來,演示著歷百千劫而不悔的盟誓?是日,與當地老華僑聊起老忠實如此信實守約,我們一同讚嘆造物主神奇的創造。……聊著聊著,竟聊起唐代李源與僧人圓澤的故事,「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將山川奇景與人世奇緣連結,心中感動莫名。悠遊之足離開老忠實繼續往下一段旅程行進,而訪勝之心呢?卻老老實實駐留在老忠實噴泉的煙霧迷境裡了。 另一趟旅行,造訪少女峰。登山火車穿雲而上,窗外,銀色世界奇美,雲海、山谷、冰河……,我滿心興奮愉悅,難以言喻。最後上到海拔3454公尺處,所有遊客下車賞景。忽見一陌生的身影,舉著一紙風景明信片遞給我,說:「給家人也感受一下少女峰的迷人風情吧!妳寫好收信址,我幫妳擠進人堆裡去蓋紀念章,投入郵筒。妳人還在旅途中,家人就見到少女峰囉!」那個慧黠溫厚的身影,夾在日記簿裡多年,久久未曾褪色。 往事如煙塵,舊憶卻不曾走遠;老友重逢,在一個初冬的文學季。仍然是樹清的串聯,歡喜與闊別十四年、永遠的美少年眭澔平碰頭;那日,他是第42屆時報文學獎:報導文學獎入圍作家。澔平設宴,佳餚醇酒敘舊,並惠贈最新出版大作《每一趟旅行 都是愛與夢的分享》--眭澔平寫給媽媽的13封世界情書。連日賞讀,篇篇動人;悠遊其妙筆下綺麗世界探奇佳構之中,盡享澔平天南地北的行旅驚艷,真教人心神嚮往。 書中第二篇〈八月蒙古--敖包再相會 原來我在戈壁草原有個家〉寫到某日,他天真地闖入一對蒙古老夫婦的蒙古包,受到兩位長者熱情歡迎……;擔任藏語翻譯的吉普車司機說:老夫婦的獨生愛子原本已選好媳婦兒,不久就要成親,沒想到四個月前的某個夜晚,與朋友聚會後,回程卻意外墜馬,凍死在一場大風雪裡……。這故事真讓人心痛。 老夫婦見到澔平天真的笑臉,特別思念已故的兒子,雖然語言不通,但兩老好喜歡澔平,把他當作是自己的親兒子回來了。當晚,烤羊腿、飲濃酒,老爸爸拉起馬頭琴,如泣如訴;澔平回報一首他唯一會吟唱的蒙古歌曲〈敖包相會〉……。澔平這麼寫著:「這個晚上我真的醉了。……醉在無私無我的分享裡,醉在短暫卻天長地久的慈愛裡。……」老媽媽情真意切,連夜為澔平趕製一件毛皮袍子,第二天清早相贈;臨別擁抱,三個人都哭了。 讀著這一段,我憶起三十多年前回河南老家探親,與堂弟結伴到鶴壁長春觀秋遊。到訪長春觀,時已過午,長春觀道長親切為我們下了兩碗老麵條兒,我們仨以家鄉話閒聊,得知他無親無故,年邁孤身長年守著這座深山古剎,不免為他憂心。天色將暮,雖相談投契卻必須起身拜辭。道長送至山口,問:「啥時候再來?」我心頭一緊,竟無言以對。心想,此去山高路遙,何日再得相見?道長又問:「啥時候再來?」我回頭,目光不敢相迎。輕聲說:「有機會就來。」說完,再沒有勇氣回頭,一路哭下山去……。那年匆匆一別,我與堂弟、與道長,至今未得重聚。 山水相逢,人情暖心;每一趟奇美的山水之旅,都是一次隱隱然神祕的情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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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們追著一箱酒
作家吳鈞堯回來在睿友文學館舉辦《六拾字述》作品展,應同事要求加班支援接待,從早上九點去水頭民宿接他來文化局上課,中午一塊用餐,下午趕赴碧山睿友文學館參加開幕式,三個多小時許結束後,再開車載他去沙美雙喜餐廳晚宴。 「今天是捨命陪君子啦!我從早上陪你到晚上,最後送你回民宿睡覺。」我告訴吳鈞堯,他可以放心喝酒,今晚是他的場子,請他放開肚皮儘量喝,鈞堯喜酒無酒不歡,在藝文圈是人所共知。 「那你一定要看著他上床去,有一次送他回去我就先走了,結果第二天早上去他還趴在原來地方睡,原來醉得上不了床。」曾借調擔任金大文學院院長的陳益源提醒說。 說著大家七嘴八舌都笑吳鈞堯的酒量,吳鈞堯也自嘲他當兵時,同寢室有一位同志「看上他」,還比手勢說「輕輕一拂就把扣子解開」,害得他差點「失身」,唱做俱佳惹得大家開懷大笑。 魚一上桌店家很有默契的就魚尾朝向主賓吳鈞堯,大夥起鬨要他賣「魚尾」,等吳鈞堯乾完兩杯後剪了魚尾放在盤子上,遊戲就正式開始了,除了少數負責開車重任的以茶代酒外,其餘的賓主都上桌玩,但都很節制,最後一位賣給傀儡戲班主蔡遠進時才五小杯,不過回到原點吳鈞堯要再補差額三小杯,在賓主盡歡中結束了晚宴。 酒足飯飽之餘,在寒暄中我載著鈞堯、洪副座和女同事驅車由沙美回到金城,到了文化局女同事先下車,鈞堯這時才記起他好像忘了什麼事,原來他二姐寄了一箱酒在櫃台,囑咐要他走的時候記得拿,結果他自責「酒後誤事」,竟然忘得一乾二淨。 打電話回雙喜餐廳,請對方查一下是否有一箱酒寄在櫃台,結果五分鐘後餐廳方面回覆,酒已經被陳長慶館長取走了;搞不懂為何長慶老師取走酒,又因為長慶老師不帶手機,所以鈞堯先打電話給蔡遠進問有沒有管道聯絡,蔡答說沒有,鈞堯想起陳益源跟陳老師較熟,可能有陳師母手機,一問陳益源果然有,高興才沒多久,沒想到最後回話是「可能陳師母在開車聽不到手機聲」,建議稍後再聯絡。 「怎麼辦?我明天上午十點五十分的班機,我需要那個箱子好裝陳老師送我的貢糖?」吳鈞堯這下酒都全嚇醒了,頻頻自責自己喝酒誤事。 「這樣好了,我們趕去山外長春書局好嗎?今日事今日畢,不然今晚我恐怕睡不著?」好吧!只能捨命陪君子,誰叫我先前已答應,就這樣調過車頭走伯玉路從小徑再接環島南路,一路上我還是要他打長春書店的巿話,希望能及早聯絡上陳老師確定酒在何處,可惜還是沒有人接聽。 晚上九點多趕到山外長春書店門口,看到店門鐵門半開,好家在,這樣應該人回來了,吳鈞堯趕緊下車去叫門,陳長慶老師果然露臉了,我正想總算可以交差了,不料陳老師說酒不在店裡,這下徹底矇了。陳老師說,他也剛到家,原來他把酒送回碧山睿友學校去存放。 鈞堯此時則往新巿街上走去,我也不知他要去那裡,陳老師說他是去找他二姐;原來吳鈞堯的二姐嫁到新巿,吳鈞堯去付酒錢,看他走回來,趕緊請陳老師陪我們再跑一趟睿友學校,到了睿友學校幸好隔壁的二手商店還沒打烊,燈火還亮著,鈞堯說要上一趟廁所,我也才想起來離開餐廳已快兩小時,我也是憋著一泡尿,趕緊下車解決。 拿到酒箱,吳鈞堯才發現根本裝不了其他東西,陳老師說館裡還有紙箱,就又回去找了一個郵局便利箱來,三人才又上車先送陳老師回山外長春書店,吳鈞堯向陳老師抱歉,說是因為他的失誤才讓大家陪著他跑來跑去。 陳老師倒十分幽默回說:「要不是這樣,我那有機會坐肅民開的車」,這下輪到我汗顏。 離開長春書店,我們循原路走回伯玉路,再過金城往水頭走,鈞堯是住在水頭顏湘芬的水調歌頭民宿,到了水頭住處把那一箱酒及便利箱拿下車,鈞堯嘆了口氣:「總算有驚無險,達成目的」,我則祝他一宿好眠,酒意全醒不用我看他上床。 回過頭我還要把車子開回文化局,到文化局低頭一看手機,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好傢伙,這一夜為了追一箱酒,一整天下來竟然開車超過百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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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獲樂蘅軍師贈書兩本──《古典小說散論》、《意志與命運》
80歲的樂蘅軍老師舊書新版了! 臺大中文系的翠英同學在line告知我此訊息,還說老師留了兩本親筆題辭的書要給我。因為2020年以來的新冠疫情,我已大半年未到臺北,勤快的翠英特地把書郵寄到金門。獲得樂老師的贈書,我既感榮幸又受寵。 1970年代,年輕、貌美、學問好、才華高的樂蘅軍老師是我們「現代散文選」的任課老師,且為眾導師之一。老師曾推薦我的習作〈父親〉一文發表於中文系刊《新潮》,也曾贈書導生們王國維《人間詞話》……等數本好書。當年,在美麗的杜鵑花城裡偶遇美麗的樂老師,閒聊幾句,都會讓我們雀躍好幾天。 四十多年後,再獲老師贈書,雖是舊書新版,但緣分特殊啊! 樂蘅軍老師的兩本新書--《古典小說散論》、《意志與命運-中國古典小說世界觀綜論》,由臺大出版中心出版。出版緣由:2015年,大安出版社歇業。2016年起,臺大出版中心規畫選出大安的部分好書予以重刊。第一階段是8種無著作權的古籍,第二階段則挑選出13位作者、21本優良學術著作。樂老師名列其中。 小說如秘境,古典小說更是遙遠的秘境,但人人可探尋,人人可讀之。 樂蘅軍老師為舊書的新版,特地寫了新序。故書中有1976年版序、2020年版序,即相隔44年,一書二序並陳。 1976年版舊序— 明示文學評論的意義:古典文學像大樹,通過現代人的品趣,如風吹拂,老樹才得以風姿百態,作品再度鮮活,並從歲月的淬煉中突顯出永恆不變的人性。 小說具有以簡寓繁的象徵藝術,閱讀評論正是讓其飽滿如花苞的辭句和情節,得以盡情地開放。 2020年版新序— 娓娓道說小說史:神話是小說最古老的源頭。原始初民以自由開闊的心靈,戲耍悠遊於天地、萬物間,進而創作之。 文學,尢其是小說的創作,正是人類在「命運」的限定中,力圖伸張其人性渴望的一種「意志」表現。 且看《搜神記》、《太平廣記》……《聊齋誌異》,充滿了狐妖鬼魅、花魂木精,且創作技巧亦日漸豐富。 再讀唐傳奇的〈■髯客傳〉,以場景演出李靖、紅拂女、■髯客的相遇相惜,形象化的情節動能讓作品充滿了美感。 愛情,是小說古老且永恆的情感題材。唐傳奇中的愛情三劍客:《李娃傳》、《鶯鶯傳》、《霍小玉傳》,形塑了三位主動追求愛情的女子。其中,激情的《霍小玉傳》因愛而死,更被視為古典小說第一篇真正的悲劇。 總之,唐傳奇呈現了一個個的「意志世界」,宋明話本則塑造了一類類的「命運人生」。 宋明話本小說,世俗人說世俗事的「世情小說」,它對人間有著普遍性的關懷,說故事的技巧更上層樓。如〈錯斬崔寧〉中十五貫錢的巧合,如〈碾玉觀音〉中「玉觀音」的象徵隱喻。 至於明朝《水滸傳》、清朝《紅樓夢》,小說的形象化、象徵隱喻已達到極境。 《水滸傳》累積數代人的生存經驗,眾好漢們官逼民反、勇敢地追求梁山的大夢。《紅樓夢》則對人生的真假、實幻提出大哉問。水滸、紅樓二書,以「群戲」的形式,寫造化的弄人、人生的無常,虛幻與深情互生,於是蒼涼悲壯。 中國古典小說到底有沒有悲劇?有沒有悲劇英雄?這是從西方文學的理論,來檢視中國的古典小說。 《三國演義》出現了不少深入人心的小說人物,如被小卒捕捉、孫權斬首的勇將關羽;如為兄弟之義而戰敗的王師劉備;如為北伐而鞠躬盡瘁的軍師諸葛亮。這一類人物算是悲劇英雄吧? 《紅樓夢》的悲劇意味則更強了!寶玉、黛玉,玉者,欲也。人生有欲,乃痛苦之源。黛玉以焚稿、寶玉以出家各求解脫之道,但《紅樓夢》一書真正的人生答案,卻是停格在莽莽天地間、人獨自徘徊又徘徊的畫面裡。 由2020年版序文,知道謙虛含蓄的樂老師因「不能拒絕的美意」而答應舊書新版。80歲的老師還為新版很認真、很用心地寫了篇長達52頁的大序,表示老師猶體健神清、筆力遒勁。 知道剛從臺大退休的翠英教授,她和樂老師既是師生,也是同事,情如家人。此二書,翠英有幫樂老師處理文稿、訂正……之功,又是一段師生佳話。 這兩個「知道」,更是我獲得贈書的最大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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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中情緣
日前參加金門高中七十週年校慶,腦海裡充滿著激動與興奮,激動的是我與母校同壽,興奮的是能在光輝的十月共同歡度生日快樂,顯現母校如同母親般培育我,成為我生命中永遠牽繫的情緣。 原訂於五月二十日舉辦的金門高中七十周年校慶活動,今年因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終於在疫情緩和的十月三十日舉行,恰與我生日同月慶祝,金中許自佑校長更在致詞中表示校慶活動延到光輝的十月舉辦,也是別具意義。對我來講更是意義深遠,由於今年校慶小犬吳俊育與媳婦李元萱同榜榮獲傑出校友獎,本來要回來領獎,後因有要事未克參與盛會,要我與親家李增德先生代他們領獎,更使我們家增添不少喜悅與光榮感。 回想起自己在這七十年之成長過程中,從出生到現在所經歷之生活歲月,正與母校雷同,尤其我從小體弱多病,家境清寒,在小學及國中時期險遭輟學命運,因此就讀金門高中原是一項遙不可及的夢想。金城國中時,由於家裡困苦,中午無錢搭伙,所以每天騎腳踏車到學校附近之賢厝姑媽家吃午餐,途中看到穿著金門高中校服的學長姐們容光煥發的英姿,真令我羨慕不已。國中畢業後,為了讀不用錢的書,說服抱病的父親,讓我跟著同學們去考師專,初試錄取後,接到家裡電報說我考上金門高中,父親當時已經病重,因此叫我趕快回來,否則可能會看不到他,為了照顧父親,我趕回金門。由於父親聽別人說成績好還是可以拿獎助學金,讀不用錢的書,因此就不阻止我唸高中了。 順利進入高中之後,高一時因對管樂隊非常嚮往,因此就報名參加,後因要到台灣訓練,怕引發父親不讓我讀高中的念頭,只好退出。雖然很高興上了高中,家中生計還是很吃緊,因此我拚命專心讀書,希望能獲得各項獎助學金,幸好高中有更多優厚的獎助學金可以申請,使我又順利地完成高中學業。然而,高中時期的生活並不平靜,高一時遭逢祖母過世,父親病情加重,又於我高三上學期過世,使我又面臨著是否要繼續升讀大學之抉擇,身為老大的我理應停學維持家計,因此在各種困惑窘境之煎熬下,我患了重度憂鬱及胃潰瘍,體重極速下降至四十九公斤。幸好,高三下學期獲得學校全額獎學金補助,又可免費住校,使我心情穩定了下來,得於專心讀書。這時又聽說學校要恢復辦理特師科招生,心想若能考上,真是我人生的一大轉捩點,一方面可以養家過活,一方面可以有穩固的職業,因此也就這樣順利地度過難關,這都是母校給我的救命恩澤! 特師科畢業後,看到很多同學都上了大學,為滿足個人之求知慾,經與母親和二弟商量同意後,順利保送師大就讀,並將我在烈嶼服務兩年節省下來的薪俸留為家用,到台北後立即找家教工作,且因生活都是公費,所以就將家教所賺的錢寄回家給母親運用。大學期間,巧遇內人,從大一認識,大四畢業即結婚,一起回金寧中小學服務,七年後,內人獲聘金門高中輔導老師,我則調至金門縣政府文教科服務,由於孩子均已上學,全家一起搬到金城生活,很巧的是,買的房子又在金門高中前門,隔著棒球場,天天與母校相望,三個孩子也都在金門高中完成學業,升讀大學、碩、博士,並順利就業,都與金門高中有著濃郁深厚的情緣! 金門高中歷年來,在校長及全體教職員工的努力辦學下,讓學子在社會上不畏艱難,優秀人才輩出,在海內外都有傑出的表現,這都是母校教育的成效。歡慶金中七十週年,謹致上我們無限的感恩與情懷,祝福母校校運昌隆,造福金門,為金門教育永續經營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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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夢
因為種種因緣,兩年前又拾回書本,回到校園。雖說攻讀的是碩士學位,但偶爾與孩子一起上學的感覺著實奇妙。兩年如期畢業,關於這段奇妙之旅,更多在於彌補夢想的空隙。 大學最後一年,同儕間自然而然的分出考研(研究所)、考公職(公務員)兩派人;不屬於這兩派的,不是承繼家業便是早有出路,不用跟著折騰。考研的一般是應屆的同學,考公職的則以專科插大的同學為主;後者因為實踐能力強,自二年級插班以來,一直都是班裡的尖子生,例外就是為數極少的女同學。畢竟在我們那會兒,女孩要在工學院占一席之地,還是需要相當實力的,有老師戲稱那是因為女性天生欠缺某種工科細胞,多數人當然都知道那是約定成俗的既定印象;就像男孩喜歡打架、女生喜歡娃娃一樣,說不出什麼道理。不知為什麼,當年的我被分到了考研的那群;為什麼要考研?或許是因為那時候要攻讀研究所還不是那麼容易,也或許是對就業未知的恐懼吧!在學,好像頭上就必然頂著一把保護傘;幼稚可以被原諒,過失可以被接受,就連氣質,都沒來由的高尚起來。 那時,考研是各校單獨招生,根據考試日期便要做第一波取捨;再者,一定要經過筆試;同樣的學系,各校訂的考科也不必然相同,有些學校筆試後還有二階口試。這樣的遊戲規則下,在有限的時間裡,要憑一己之力榮登金榜,的確是有困難的;為此,最好的選擇就是上台北的補習班。那段不分早晚、沒有假日,騎機車往返台北、淡水的日子既奇妙又刺激;奇妙的是補習班的座位如此之小、教室如此之破,收費卻如此之高,刺激的是穿行於台北的恐怖交通車流裡,每回都猶如玩命。但再怎麼苦,還是咬牙挺過來了,更多的是宛若有目標的行禮如儀,不致慌亂了不耐推敲的神經,也宛如《海賊王》哥爾.羅傑的經典名句:「想得到我的寶藏嗎?想要的話可以全部給你,去找吧!我把所有的寶藏都放在那裡--」。 幸運的是,我不必像其他的海賊在大海中瞎折騰,不幸的是,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我需要的寶藏。結果是報了七校研究所,一校正取、一校備一,一校在北,一校往南;看了一下榜單,運氣不錯,備取依然篤定錄取,運氣更好的是兩校都是國立,暗想可以省下不少銀子。最後我選擇了南部的學校,只因為想換個不一樣的環境;但到底,還是我把事想簡單了。也不知是本就如此,還是特異獨行,此校研究所竟是在未入學報到的暑假期間,就得自行敲(簽)定指導教授,而且每位指導教授每屆還只收一位研究生。等到我打完工、整好行囊南下報到時,才知已是「大勢底定」。沒人挑的教授總有它的道理,心態的崩坍是必然的,環視陌生的住居與環境,頓時有種海賊上錯船,還偏離了偉大航道的錯覺;恰在此時家鄉有了不錯的工作機會,吾也一試中的,良機轉瞬即逝,自此揮別了西子灣的雲彩。 轉瞬二十八載,要圓一個夢自然勿庸那麼長的等待,唯因生性疏懶而已。手持法學碩士學位及斐陶斐榮譽會員證書,雖然和當年的專業已是南轅北轍,但到底還是走過來了,接下來要解鎖什麼成就呢? 「考慮進修一下治懶專業吧!」耳傍響起無情話語,盛夏的冷冽令人無比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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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人的痛風
人家都說:「好漢就怕病來磨。」我有自知之明,還不夠格稱好漢,一路跟我快三十年的慢性病,已把我磨得不成樣子,在這些日子裡,我吃足了苦頭。它是什麼病痛呢?它就是人人望而生畏的--痛風。 我清楚記得,第一次發病是在民國八十二年,那一年,先父住進台北榮民總醫院,我不眠不休的照顧他,到了第八天,忽覺得腳趾頭紅腫,疼痛難耐,剛開始還以為是打桌球不小心扭到了,沒特別在意,等回到金門以後,拜託精通岐黃的姨丈幫我推拿,這下可糟了,推拿以後,我竟整夜翻來覆去,不能成眠,第二天一早,我在顯慶兄協助下,到花崗石醫院求診,一進入民診處大門,剛好碰到一位年約八十歲的老先生,他看我在別人攙扶下,還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只差沒哀嚎出來,就搖搖頭說:「七少年,八少年,就這個樣子,將來吃老了,不知要怎麼辦?」我聽完後,當場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經抽血檢查加上檢視痛處,醫生說這是痛風!醫師開了藥給我吃,囑我回家以後要多休息、多喝水及按時吃藥,大約三至五天以後,就會慢慢好轉。 回到家以後,內人開始挖苦我:「你就是吃太好了。」「你整天坐著,不喜歡動,不痛風才怪。」平時喜歡跟她抬槓的我,心想,都在這個節骨眼上了,就默默承受吧,這幾天還需她多費心,還要跟她爭辯個什麼呢? 原來痛風也叫富貴病,以前是除了帝王以外,只有富貴人家才會得的病症,沒想到我既沒帝王命,不富且不貴,卻也跟人家趕時髦,罹染上這個不易根除的怪病。 這些年來,我時染時離,染病時,就趕快上醫院看病服藥,人在診間,對醫師囑咐,總表現出一副言聽計從的樣子,醫師說甚麼,我都唯唯諾諾的,可是一回到家,吃了一兩天藥,病情一有好轉,我怕那顆秋水仙鹼吃了傷腎,就「自獨自專」的暫停服用,沒想到一兩天後,痛風又來報到,這下可好,只能自認倒楣,乖乖的按時服藥,直到療程結束才能放心。 聽說有醫學專家做過實驗,結論是:「痛風發作時的劇烈疼痛感,是僅次於女人的生產痛。」沒有過痛風發作經驗的人,很難想像那種痛不欲生、死去活來的感覺。 我國已故職棒教練徐生明先生,也是痛風一族,他在執行職務時,如果痛風發作,那種寸步難行、舉步維艱的痛楚,時常讓他不知如何是好?難怪他要說:「每當痛風劇烈發作時,恨不得馬上把腳剁掉!」 我很少因通風發作請病假,有一次卻不得不連續請了三天,班上的學生聽說我病了,就利用午休時間來看我,內人幫他們開門,要我下樓跟學生打招呼,當時我正躺在床上,疼痛難耐,但我還是用單腳跳躍,扶著欄杆,一階一階跳下樓梯,學生在客廳聽到我的招呼聲,又聽到清脆悅耳的跳動聲,並驚見我「金雞獨立」的一幕,心軟的女生,都禁不住掉下淚來,幾乎同聲驚呼:「老師,您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師生在客廳坐定,我把自己罹患急性痛風的前因後果訴說了一遍,他們才稍微放心。 我是一個能耐受疼痛的人,忍受了不少煎熬與痛苦,但對纏著自己不放的痛風,卻一籌莫展、充滿苦惱,只 要它一來報到,我的生活步調,就整個亂了。 唉,痛風,真是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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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藝術
「公共藝術」,是指設置在公共空間,開放的藝術作品,它具有:公共性、藝術性、在地性、永久性。公共藝術形式多樣,追溯到古羅馬時期廣場上的雕塑,以立體雕塑為主,是公共藝術空間的重要形式。藝術品從博物館中走出來,走到公共空間,結合公眾生活。公共空間雖是公眾共有,但由官方管控,因此公共藝術創作需要配合當地政策環境,以各種形式的媒介來創作藝術品的設置。 台灣為推廣公共藝術,民國81年制定之《文化藝術獎助條例》:「公有建築物應設置公共藝術,美化建築物及環境,且其價值不得少於該建築物造價百分之一」立法院三讀通過,並強制執行。金門當時戰地政務時期,「公共藝術」在金門我只聞其法卻不見其行,直至開放後近這十年,金門建設多方起步,大小新建築如雨後春筍茂起!依法執行了「公共藝術」,如:六億台幣闢建的「金門文化園區」的公有建設,拿出百分之一,六百萬作為公共藝術的設置費,當年算是很大的一筆費用。 87年發佈實施的《公共藝術設置辦法》,對於公共藝術提案送審方式、公共藝術審議會組織與職掌、甄選、鑑價、議價、驗收、經費以及管理維護等有詳細法規。一件「公共藝術」設置過程,真是曠日費時,要拖很長的時間,影響建築工程的結案期限和使用。我參加過幾次小的「公共藝術」設置審查委員,為精簡時間,會議三、四次就執行完畢。金防部新建鵲山營區的「公共藝術」設置(經費一百多萬),按部就班,前後二年多,審查會議將近十次,其中還要赴台勘驗廠商的製作,包括這個月(11月中)「公共藝術」即將完工的驗收。這歸功於工兵營對「公共藝術」行政作業的熟悉,及高強力的執行能耐,照點操課完成任務。這在一般的小機關、小學校是無人力可及的。 後來《公共藝術設置辦法》有修改:「公共藝術預算30萬以下者,興辦機關得逕行辦理,或交由所在地之縣市政府統籌辦理。預算逾30萬元者,興辦機關經審議會審核同意後,得將公共藝術經費之全部或部分交由所在地之縣市政府統籌辦理。」此後,很多金門的機關、學校逃避「公共藝術」設置繁瑣的程序,所以把所有的經費都上繳,拋給金門文化局「統籌辦理」。有一筆260萬的某單位,為了省事就不執行設置「公共藝術」,交錢了事,實屬可惜!上月,文化局一次就送來11件機關、學校的「公共藝術」,要我書面審議,只有二件要執行設置,其餘都要把錢繳到文化局。現在不用強制執行,大家省事不少,工程也能順利結案,可是已經失去《公共藝術設置》的原始精神! 「公共藝術」要經過公開招標,百來萬以上的,台灣業者才有興趣來應徵,國際標是還不夠看,如果要購置名家的作品,一件動輒上千萬,更是奢望。百萬以下的經費,是不是可以找金門當地的藝術家來,依法議價設置,以當地的媒材花崗石刻、陶藝、鋼雕,製作出金門風土特色的永久性「公共藝術」。也可以徵購現成的或特製主題相關的作品,甄選金門藝術家的油畫或國畫作品,藝術化定置室內空間,也是「公共藝術」的另一品項。有人拿廢鋼材來創作,垃圾變成藝術品,還真環保!選作「公共藝術」有何不可?已經有的「公共藝術」設置經過五年後,因安全的理由,將要被拆除,這要怪當初徵選審查,考慮不週,形成一種浪費,藝術品變垃圾。 將來文化局主導的中心圖書館及美術館建設,「公共藝術」有幾百萬的經費,在圖美館旁,應該要好好把「公共藝術」經營起來。甚至,把歷年文化局「統籌辦理」收繳的千萬經費,投入美術館,增設雕塑園區的藝術作品,永續經營。如果條件許可,希望金門的「公共藝術」,有幾座能成為金門永遠的藝術地標,萬世千秋,向古羅馬的文藝復興看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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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甲的魔幻同盟
到大甲作客,是我的魔幻時光,不單是大甲有媽祖,我曾經虔誠繞境,還在於我有幾個大甲朋友,每次去每次醉,比回金門還誇張。 大甲緣歸因於詩人路寒袖擔任台中市文化局長,針對台中糕餅業進行採訪。其間細節我曾經撰寫於「浯江夜話」專欄,略過不提,特別值得一說是與大甲展開一年多會行程,體會人生新時光。 我下榻林姓朋友家,每次去,床榻被鋪都整理得乾乾淨淨,我為不給人家添麻煩,幾次還帶著睡袋。我隱約記得旅訪大甲許多趟,只有寥寥幾次規矩洗澡,其餘一碰到床板都躺平了。大甲行,不是一家兩戶,而至少七八個家庭參加的規模,有一次我還被「夾帶」到婚宴擔任貴賓,而在大甲聚會,宴後一定還有宴。 續會攤第一攤常是李育澤、陳燕華賢伉儷家,泡茶、飲酒只是基本,絕版名貴的酒也毫不吝惜,有一次我患胃疼,專程帶來藥品,飯前吃兩顆竟然療效奇佳,啤酒、紅酒,後來連威士忌、高粱酒都能喝了。印象深刻的一次是續攤三回,在洪姓企業家地下密室,兩個半百大叔,抱起吉他沉醉青春時光,夥伴們或歌或舞,一曲一曲,竟不能停。 他們人多,記不住我姓名無妨,但知道我姓氏,吳老師長、吳老師短,且知道來自金門,更是整場飲酒不斷。 直到洪文鍊兄出現以前,我始終孤軍奮戰。我根本不清楚結識洪文鍊是哪一條線索,然而人生何處不相逢。洪文鍊擔任校長,與諸多家長會長結緣深刻,小金門人士,縣籍洪玉芬有一次提到,訝異我怎麼會認識,我也只能微笑不答,因為源頭著實不明。 洪文鍊成為我的大甲同盟,默契地酒口朝外,慢慢才知道他也是文學同夥,出版的《浯島鄉情》,洋溢故鄉真情。在金門前線成長,離鄉背井遠赴台灣發展,成為許多金門子弟的共同身世,洪文鍊亦然。神話學大師韋伯曾言,「故鄉是人首先發現人性的地方」,也是情感的滋生地,但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頻頻回首,並有能力,以文字為童年、為成長略載一二。 洪文鍊不單有能力記敘,且妙筆記趣、敘憶,重建許多人的成長現場,考試、玩樂、飲食等,像充滿神祕氛圍的雜貨店,不單店面吸引人,走進裡頭更覺察滋味具備,讓我想起昔果山幾間老雜貨店。洪文鍊以記憶的筆勾起味蕾,那個我們一見零食就流涎的老時光,想起來不免害羞,卻無比真實佇立在遙遠時光,成為不可抹去的印記。 生於金門、成家於台灣,洪文鍊對台灣諸多美好一一善記。金門做為出生與成長地、台灣常是旅外遊子成家立業處,各有各的繾綣難忘,當然也該一一書寫。 與洪文鍊吃飯喝酒,有幾個妙處,他提起金門民俗、人物都如數家珍,與在場大甲豪傑也相處甚歡,一個有善緣的人到了任何地方,都能締結善緣。有一次不知道聊到誰,他忽然走出宴席外,一分鐘後匆匆回座,把手機交給我。看我一臉木然,他才解釋,「某某某啦,你跟他說說話……」。 洪文鍊身為國小校長,可是學校女教師、男主任都能與他開玩笑,尊卑該是公文行政,生活裡頭、尤其柴米油鹽,便不需要序位了。 疫情緣故,已一年沒去大甲。而每次我去,都知道都是大陣仗,大甲朋友會彼此約好時日,空下來,人生不用急忙去過。慢下來,就是我的大甲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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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解如來真實義
世界上沒有無緣的愛,也不會有無故的恨,任何結果的出現,都不是偶然的,而是源於自己有意或無意言行的舉動所造下的業。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所有的喜樂悲苦,都是自己種下的因,最後必須自己去承受。自然界有自然界的均衡性,人類也有人類的均衡點。善與惡,付出與收穫,都是遵循守恆定律,像條鐵鍊環環相扣,唯有相信因果,了解理與事的真相,才能改變因果,扭轉命運。 有人不相信因果論,認為那是對宗教的迷信,否定有所謂因果生死輪迴的存在。前世今生與來世的闡述,只是千萬無數因果事例其中之一而已,任何事件的發生都是來自不同時空的因果關係,從物理學的角度我們都知道:能量守恆定律,亦即能量無法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它只是從一種形態轉換成另一種形態。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科學家愛因斯坦所持的相對論,其根據就是質能互換,因此產生了世界萬物萬象。例如拿一塊10公斤的木頭(質)點火燃燒,其產生的熱量(能),恰等於原本木頭10公斤的質量。同理證明宇宙間種種物質的生滅與聚散,其實並沒有消失,只是在能量守恆的定律下變換形態而已。從「質」轉變為「能」的中間媒介連接點「緣」是關鍵。木頭是因,燃燒後變成灰燼和煙是果。拿火種去點燃的人就是最關鍵的「緣」,倘若沒有「緣」碰觸,木頭不會自燃,火煙則無從自來。按照邏輯推演:木材是因、火種是緣,熱能是果。運用火的熱去煮水,得到開水,就是「報」了。因、緣、果、報,簡稱因果。世間萬事萬物的生滅變換皆無法脫離因果律,也是宇宙的真相法則。小學生學寫作文開始就會寫到「因為……所以……」,已經確定沒有起、承、轉、合的作文不成文章。人類歷史的更迭變化,山川地理的滄海桑田,浩瀚天文的物換星移,乃至個人的命運起伏,皆為因果定律使然。 佛教教義以「相信因果,眾生平等」為修行的正信正念立論基礎。唐朝一代女皇武則天喜好佛法,初閱《華嚴經》時,深感佛法的高妙稀有,於是為這部大經題了一首開經偈:「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佛陀要教化眾生遠離煩惱、人生八苦、得到解脫,首先要相信因果是一切諸法生滅的真理,眾生皆平等,並以此律己寬人,對待十方法界眾生,才能看破而放下執著心,分別心和妄想心。化煩惱為菩提,六度波羅蜜布施、持戒、忍辱、禪定、精進、般若,明心見性,圓成佛道。 釋迦牟尼佛告訴我們,世人都具有佛性,因為被無明的貪嗔癡三毒蒙蔽不知真理,而生煩惱陷入輪迴苦境,大乘淨宗法門淨空老和尚引述:「何謂真實義?佛之開示:既是佛之知見,故唯有諸佛,乃能如實知之」凡夫一時無法如實知之,唯勤修戒定慧,熄滅貪嗔癡,在一切時一切處,一切行為,放下一切執著、分別、妄想,現清淨心,見到如來,也就知道他的真實義了。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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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報與剪報
父親只讀過短暫的私塾,但看報紙對他來說一點也不成問題,且記帳時寫得一手好小楷。他常在辛苦忙碌的謀生夾縫中抽空與孩子泡茶聊天。差遣孩子到貞潔牌坊旁買些「鹹粿炸」回來當茶配及順道往堂叔店買一小包鐵羅漢茶。父親以開水燙洗棗紅色的小茶壺小茶杯泡起茶來,然後,講述自己從報上讀來的有趣或特殊的新聞。譬如:西方富豪讓下一代自食其力及將財富捐獻做公益而不留給子孫、或老人與狗相依為命,老人過世後將所有財產留給狗兒、又如聳人聽聞的事件,例如:昔日馬來西亞、新加坡著名的電影製片人陸運濤來台,搭飛機自台北飛台中時失事,機上57名乘客全部罹難,讓整個社會極為震驚,這事發生在1964年。林林總總,只要父親有感的新聞,就會於泡茶時間轉播。我不知道父親這不經意的舉動,對孩子讀報是否有些微影響? 初時,里辦公室離家不遠又有報紙,我就近去閱讀金門日報。後來,閱覽中央日報,還記得副刊作者有小民談北京的習俗典故,讓人頗多嚮往。還有唐魯孫談論大江南北的飲食。接著,注意力轉移至聯合報與中國時報。其時,報紙只有三大張,國內外新聞大同小異,因此,兩大報盡在副刊上表現互別苗頭。那時副刊的內容不僅僅是文學而已,還包含文化的、學術的、歷史的,經常可讀到海內外學者的精闢議論或專業鑽研。而副刊的版面編排也生動活潑氣勢磅礡,其中,尤以林崇漢的繪畫寫實功力,印象最為深刻。他將整版副刊當作畫布在安排經營,其插畫又能與文字作者的內容相幫襯,是一位傑出的美工編輯。 讀報除了「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讓閱報者可以了解國內外的動態外,我個人則對副刊多了一份鍾愛。就在這時,開始有了剪報的習慣,還特地將剪下來的文章貼在道林紙上,除了文學、文化的,還有喜歡的繪畫設計及藝術主題,日積月累,也累積了一大疊。可這些剪報在離開台灣時,不得不割捨,有時想起仍難免有些許後悔。一回,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讀,赫然發現書內夾了一份紙質已泛黃的剪報,一篇余英時談論胡適或是有關五四的文章,文章很長幾乎佔了一整版。這讓我眼睛為之一亮,又欲罷不能被吸引住而再讀了一遍。昔時的剪貼簿中,盡是這樣讓人愛不釋手的文章,伴我度過一段滿足且充實的日子。 時代不斷往前推進,當日子進入了資訊時代,人們開始學習電腦,使用電腦。這時,使用電腦處理「剪報」有了更簡便的方式,只要透過複製及貼上選項,便可輕易將喜歡的文章存入自己電腦內。對我來說,這是一種新型態的剪報方式。當我工作忙碌或有值得讀的文章,一時無法閱覽,便先將檔案複製存放起來,等有空再讀。因此,電腦裡存了不少可讀性的文章。不過,當電腦老舊需要淘汰換新,舊電腦便遭遺棄,存於檔案內的文章也跟著散失掉了。幾年前我改變了這個陋習,當換新電腦便將需要的檔案備份,所以目前的筆記型電腦中仍有一些我喜歡的文章,年份約從2011至2013,但已零零落落數量不多了。由於整個出版環境的改變,報社的政策也做了些調整,有的電子報甚至不再設置副刊版面了,因此,網路上要讀到副刊文章已經不容易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報紙副刊的滋潤心靈,豐富生命,可謂功能卓著。而這樣的美好時光,也將隨著日子一去不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