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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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與不哭的洪玉芬
十月中旬,縣籍作家洪玉芬《島嶼星空下》新書發表,她每次活動都能帶來驚喜。有一年與《鹽田兒女》作者蔡素芬於金門文化局座談,我擔任主持,以「雙芬對談」切入,分享不同的寫作人生。《島嶼星空下》則由洪玉芬父親、夫婿,以南管、薩克斯風導入,現場喜氣洋洋,如同洪玉芬所說的,把發表會辦成同樂會。 活動由牧羊女、張姿慧主持,李如青、洪啟瑞、楊婉苓等分享讀後心得,我拿到流程表時心頭打鼓,來賓眾多,而我佔據的發言時間竟然長達二十分鐘,心想該如何與玉芬討價還價,千萬別佔據這麼長的時間。 幸好尚未開口之際,玉芬自個兒說了,來賓多、發言多,「談不足二十分鐘沒有關係……」我如蒙大赦,差點「叩謝芬恩」,從上台到下台,應該就是六七分鐘,留點時間給其他來賓發揮。玉芬的發表會,常常不僅是藝文界中人,更有企業界、政治圈,果然他們坐在會場右列,玉芬才出場,便緊盯著她。那樣的眼神,有商場同盟的氣味,更有「以芬為傲」的灼熱,我以「哭與不哭的洪玉芬」,來解釋洪玉芬在散文與小說,兩種不同的呈現。 玉芬是熱血的、溫柔的,我深信她書寫的每篇散文都含著淚珠,我列舉她散文書寫的幾處動人情節,陪同遠自蘇丹來的技師,在台灣找了好幾處廠房,只為多年前一組老零件,洪玉芬全程陪同翻譯,終於化不可能為可能。相信找到零件的當下,技師哭,玉芬也哭了。 玉芬跑遍一百多個國家,我常聽聞有些朋友半是認真、半是玩笑,要求玉芬下回再去非洲,可以陪伴同行。玉芬沒有回應這些請求,她知道非洲行大不易,她書裡頭紀錄怎麼迷航、如何身體不適,如何克服旅途中的意外。意外的發生與克服,對我們只是紙上談兵,玉芬都是身歷其境。這些驚險場合玉芬不哭,咬牙挺過,但出差奈及利亞聽聞幾位青年車禍喪命,白髮人送黑髮人,洪玉芬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體會更深,業務參訪如同悼亡之旅,當然得哭。 她看見羊咩咩被棄養流淚、思索衣索比亞命運禁不住淚灑尼羅河……玉芬的散文集也就是眼淚的水庫,還好匣門收放自如,以感情出發,收束在感性之中。 然而,寫小說的玉芬是不哭的。說「不哭」並非沒有感動,而是散文、小說,調性不同的文類中,玉芬知道必須做出區隔。扼要地說,散文不外敘事抒情,文字的技藝與面貌形形色色,找到一種不斷琢磨,也自見成色。玉芬散文以人為本、以情為衷,情節與氣氛並重,到了小說,則隱然有武林高手氣勢,看似招式平凡,在俐落的敘事中,補綴戰地的、幾代人之間的故事,人物、民俗、文化等,交織成生活百衲被,不僅僅被當作家族書寫,而該看做時代的臨摹,還原金門的、戰時的,不同人生處境下,人物怎麼在掙扎中,煥發榮光。 寫小說,節制的工夫非常重要,作者須是導演、編劇也是演員,不停地修修剪剪,才能讓人物在客觀中把故事演下去,這就是玉芬的不可思議,她的小說舉重若輕,似有內功,敘述古樸,但這樣的手筆竟出自「愛哭」的洪玉芬。從《馬背上的舞步》等散文集,到《島嶼星空下》,洪玉芬展現兩種寫作心法。不同方向,猶如左右手,但我知道,它們都在洪玉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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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好心‧說好話
每當我們開口說話時,不論是好話壞話,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第一個聽到這些話的人,就是你自己。 話語是有能量的,好聽的話是正能量,充滿陽光與希望;不好聽的話會令人瞬間拉出距離感,展出防備或攻擊的態勢。某些時候因為一句有意或無心的話,就能影響聽者個人的心情,家人的互動,社會的和諧,甚至國家的安全。孔子提醒弟子,位居高處,君子慎言,話說出口之前,你是它的主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從此你成為它永遠的維護者和奴役。 自小師長都告誡我們說話要小心、有分寸,因為「禍從口出」,卻少有人提醒,「福也是從口出」轉禍為福的關鍵在於是否說的是好話。好話不是說了什麼,而是怎麼說,偶爾在活動聚會上看見許久不見的朋友,有人劈頭就喊著:「你怎麼瘦了?氣色很差呢!」雖然是出於關心的真話,但聽到的人心情肯定不悅,何況又在大庭廣眾前,不知如何辯駁,氣氛尷尬不已;哲學家叔本華曾言,真話像把鋒利的刀,應加上柔軟的把手,否則傷人傷己;如果告訴你的朋友:「嘿!妳減肥成功啦?現在苗條更有型了、精神更好了!」朋友肯定更加喜歡你、愛你,你的好話改變了他身上的負能量,增添他的自信,令身心愉悅。如果確實需要安慰的情況,則應在私下以真心誠懇的語氣表達關懷:「一切都好吧?我一直相信沒有任何問題會難倒你的,咱們多聯絡!」這樣的話才會感動人,因為首先聽到的是說話的人,自己內心已經被感動了,整個氣場也隨之改向正面。 社會人群互動中,有些人被認為是難溝通的對象;其實,在溝通前應先理解自己的心,我為何要說這句話?傳遞訊息是否夾帶了指責而成為隱形攻擊?例如:「你總這樣」或「我說的沒錯吧!」甚至很不耐煩:「那隨便吧!」這樣的語詞完全失去尊重與體貼的溫度,本是好意協助解決問題,卻變成摧毀關係的炸彈,得不償失,是很不智的對話。 關聖帝君傳世明訓:「讀好書,說好話,行好事,做好人」簡易明瞭的四句話,緊密契合儒家修身的核心與善德倫理,千百年來融入中華傳統文化,成為家庭教育的家規與庭訓。已故宗教家星雲大師也提倡「說好話,做好事,存好心」又稱「三好運動」,強調從身、口、意三方面修煉自己,說好話是口行善,做好事是身行善,存好心是意行善,透過這些實踐行為淨化人心,和諧家庭,安定社會。 從身口意造作出來的「業」,佛教稱為「三業」,修行就是求三業清淨,不被染污,方能修成佛道。其中口業最易召感惡緣,成就惡業,但同時口也是招福成就功德的大工程師,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從口中說出的好話,是在為他人修橋鋪路,善緣連結可招來貴人,適時協助他脫離苦難困境;反之,惡語批評則是斷人橋、毀人路,致陷人於孤立無助,甚至斷了其生機,造業不可謂不大也。 語言是人際間用以溝通的工具,溝通與通告不同,如何善用工具則成為溝通成敗的最重要因素,當我們接到一方傳來的訊息時,應先以認可為前提,一句認可便是溝通的最好通行證,認可並非當下全盤接受,而是讓對方知道被尊重,你願意傾聽他提出的問題或計畫。如果習慣性先拒絕,或是立即持否認態度,溝通大門就很難敞開,這是老闆和領導最難接受的員工部屬,同事間也難相處,路就越走越窄了。 當溝通觸礁時,採用提問的方式是最好的認同與共鳴。提問是打開靈魂的高手,用問號和結尾,請對方當主人,當問題回到他自己手上時,自然容易溝通讓步,結局圓滿,皆大歡喜。讓語言成為共識的黏合劑,而不是唇槍舌劍、互相砍殺傷害的兵器。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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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遙遠的回憶
日前,群組裡我的國小同學海哥貼了一文:「城小第二屆同學會群組選出莊能秀為新理事長,並公告將辦理參觀立法院活動,邀約同學踴躍參加。」又說:「我們這群組裡少數同學是城小畢業,若想參加活動請與我聯繫。」這事讓我感到訝異,我也是城小這屆畢業的,怎麼不知道有同學會群組這事?同時,新理事長與我小學同班,更該表示祝賀。就麻煩海哥幫我拉入群組。這也讓我陷入一連串遙遠的回憶中,往日的童稚影像一一顯現於眼前。 當時,兩岸的炮戰剛過去不久,「單打雙不打」仍然持續著,炮擊聲的持續讓人心驚。記得,常常倚著門框傾聽落地砲聲的遠近,決定是否躲入避難所。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開始了我的學校學習生活。由於學校教室嚴重不足,我低年級的上課教室被安排在離學校有段距離的許氏祠堂(許祖厝),這是借用祠堂的空間當臨時教室。導師陳瓊芳老師,是名詩人洛夫的夫人,但萬萬沒想到隔了半世紀後,師生倆又在太平洋彼岸的溫哥華見了面,真是難得的緣分。中年級的導師是鍾重慶老師,那時國小師資幾乎清一色是本地師資,而個子特高的鍾老師卻是來自台灣的外省老師。翁文潭老師是高年級導師,當時一般家庭普遍生活拮据,印象中翁老師曾幫我繳過註冊費,這是件充滿感謝的溫馨回憶。昔時台灣還沒實施延長九年義務國教,國小的補習風氣仍相當盛行。地區也受到影響,國小畢業生也有一個全縣會考,前十名學生會在報上公告。這關係各國小的辦學聲譽,學校無不全力以赴,鼓勵學生爭取。當時學校有晚自習,翁老師有時就把我找到教室外走廊,私下對我關心鼓勵。最後,忝得全縣畢業會考第三名,總算沒辜負師長的勉勵及期望。 記憶中,昔日的校園,一進大門有幾個籃球場,走上中間台階是一個大操場,上頭有幾棵銀合歡老樹,樹幹壯碩,需兩人以上才能環抱。由於枝繁葉茂樹蔭蔽空,成了孩童嬉戲追逐奔跑的場所。操場後面的第一排教室,左右各有三間,中間挑高的大空間是教師辦公室。剛開始還有庚班,大概是併班,後來六年級只剩甲、乙、丙、丁、戊、己等六個班,就安排在這一排教室上課。我對這一排教室滿喜歡的,以目前的眼光來看,這排教室與「清水模」的現代建築風格頗有幾分契合之處。牆面、柱子,展現了簡約、質樸的美感。冬天一到大夥感覺冷,下課時便沿著教室牆面「擠油」,不稍幾分鐘,大夥兒便擠得滿臉紅咚咚全身暖和起來。走廊也夠寬敞,那時流行踢毽子,成了大家表現的空間。除了毽子是自己做的,男生還流行買一種阿兵哥的黑色膠鞋,雖然尺寸大一號,走起路來鞋頭上下晃動著。但這種鞋子踢毽子最管用,不但富有彈性面積又大,隨便一踢都可上百下。女生則是跳橡皮圈,或是在走廊外的操場上跳繩,由兩人各持繩子一端搖動繩索,參與的人便可進入跳躍。在高年級教室右斜後方,記得有個平房有兩個房間,分別是保健室及福利社。高年級教室後面平行一排為中年級教室。其左右兩側各有數間教室,為低年級教室。這些教室的右邊有一片空地,擺放翹翹板、溜滑梯、盪鞦韆等遊樂設施,供低年級學童玩耍。 幾年前返金路過,曾進入校園。當時學校正舉行運動會,大門敞開著,便進入參觀。校園改變很大,幾棵老樹與大操場不見了。取而代之是蓋起美輪美奐的校舍,與我保留在印象中的空曠開闊校園完全不一樣,真可謂時過境遷了。 總之,我們已遠離那年少時光,藉由現代的社交媒體組成同學會,又可以與童年時期的老同學,交談、相遇、一塊話從前、一起辦活動,真是難得的快樂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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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懂一座島嶼 書史情懷之二 戰爭之眼
想到古寧頭大戰,自然而然底就會想到我的母親。我是從小聽母親講述紅軍的故事長大的。她說紅軍連辦公桌椅都帶來了,這給我很深的印象。1949年10月25日我在母胎已經五個月了,母子臍帶相連,跟她一起經歷了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戰役。 父親為了逃避構工的差役,先已逃到昔果山我外婆家。古寧頭大戰一爆發,家中只剩下母親與祖母的老弱婦孺。她說,祖母煮飯燒老虎灶,兵來如匪,縫在衣襟裡的兩只金戒指被軍士摸走了。 這時南山村兵荒馬亂,有人早已挑著細軟逃到外地親戚家避難去了,而母親與祖母帶著三個小孩則躲在床鋪底下,一發迫擊砲打中了牆堵,頓時牆壁倒塌、硝煙瀰漫,她們驚魂未定,趕緊死命爬出,就近躲到隔壁鄰居的防空洞之中。 她們一夥婦孺躲在洞中,捧著一顆忐忑的心,靜聽著外面的風吹草動。突然塞在洞口的棉被被軍隊用刺刀挑起,只聽到連珠炮似嘰哩咕嚕的話語,她們像鴨子聽雷,一句話也聽不懂,但是又怕他們猛然丟入手榴彈,就硬推一個十一歲的小男孩出來應話。 可憐這個小孩全身發抖,牙齒打顫,臉色發白,經一番比手畫腳,好不容易搞懂了軍隊肚子餓了要吃飯。母親說她們就魚貫上來,淘米煮飯,殺雞宰鴨,所有的容器不夠裝,就把婦人的便桶刷洗乾淨裝飯。她說還偷偷留了一碗給哥哥吃。 這樣的故事深植在我腦海中,伴隨著我成長,即使走到異地他鄉,仍然無法忘懷。1998年古寧頭大戰50周年前夕,母親的故事終於發酵,我那時在台北工作,日夜上兩個班。不容青史盡成灰,利用休假返鄉田調採訪,一心想把庶民親歷的戰爭史寫成一本書。 我從事古寧頭大戰口述歷史的訪談,早在1969年2月11日就從我母親的紀錄開始的,寫著「母親口述,膝兒叩錄。」那時我有一點古文癖,最後一段是這樣寫的: 今大難當前,國讎未翦,而四面鄭聲,真悲者矣!使當時之國殤未能捐軀盡職,吾今安在否?且目今人士不識好歹,一味酒池肉林,不思國殤之無名英雄。因此,遭鬼雄之怒而禍及黎民,不可不說由此道起,吾輩居此不凡之苦難時代,豈可坐視旁觀而不效棉力於後世哉! 這時我是高二的學生,可能聽過一些靈異傳聞,才有鬼雄禍及黎民之說;對於這個苦難的時代,當年就想盡一點棉薄之力,但還不懂什麼叫口述歷史,然而我想為古寧頭戰爭寫史的種子不覺早已埋下。 1998年冬我為寫書專程返鄉踏訪並到古寧頭戰史館參觀,一名充員戰士告訴我說,昨天有一位老兵剛來過,留下了一本書。這人就是戰一連戰車老兵沐巨樑,我返台後趕緊按圖索驥到台中大雅去訪問他,才有《古寧頭戰紀》一書的問世。為了寫這本書,寫到我高血壓。 2006年我再返鄉,經地毯式訪問,聽的故事越來越多了,為庶民寫史之心更為殷切。姨媽吳玉燕說,戰後她抱著小孩,跟大嫂帶著一個11歲的侄兒李明燁(後來當警察),從古寧頭南山出逃,途經林厝往西浦頭方向的小路走,只見屍橫遍野,要踩著空隙過去。而我的大姑媽李玉璇聽說娘家遭難,從后盤山趕回探視,一到林厝村郊,只聞到一股屍臭味。大姑媽今年103歲還健在。 宗長李錫榮家住青年軍,戰爭剛一結束,孤兒寡母就從林厝逃往後浦。他說林厝到安岐阡陌交通沒有道路,母子戰戰兢兢的揹著包袱出逃,一個軍士坐在田埂上抽菸,告訴他們走路小心一點,不要踩到屍體。 我母親也在戰後隻身逃回娘家昔果山。她就走李錫榮母子走過的路,目睹了新戰之後沙崗戰場的慘況。她告訴我說:「軍士都理個大光頭,眼睛睜得圓滾滾的,有些掩埋時還猛搖手。」母親孤單單一個人,走在死屍遍地的戰場上,一路上怵目驚心,見到了外祖母,立馬情緒崩潰,母子兩人相擁抱頭痛哭。 2019年古寧頭大戰70周年之時,我計畫把金門西北部各村社平素訪談的庶民戰爭親歷故事,將之匯整、串連起來寫成一本書,取名為《戰爭之眼》;其次受到鄭善禧老師的影響,另想寫一本《現代赤壁古寧頭》。 這兩本書都是經過經年累月的訪談與資料收集,不是一朝一夕一蹴可幾的。這是我的苦心孤詣:打從母體起就種下的戰爭意識,歷史珠胎,鄉土情懷,時代感應。一個讀不懂島嶼的肉食者,你很難教他懂。因此用一紙公文將兩本書打了回票。 我已奔八了,沒有精神、體力與熱忱再寫。時人不識予心,將戰爭之眼蒙了起來,遂令庶民親歷的戰史從此沉埋。我眷注於此一輩子的心血付諸東流,也只能書空咄咄,徒呼負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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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金門日報》的三部曲情誼
《金門日報》陪我走過六十年個漫長的年頭,從戒嚴到解嚴,從平面到電子化,我們的情誼,譜成了我生命一首悅耳動人的三部曲。 第一部曲是《金門日報》揮灑了實用的功能。 我唸國小二年級《金門日報》剛誕生,報上都會刊登金門島上十幾家大小戲院當日放映影片的廣告。最靠近我們瓊林住家的「武威」戲院,是我童年常去的地方,也名列其上。這層查詢電影消息的實用功能,開始了我與《金門日報》交往的情誼。 在金門唸國高中六年,每週都要用毛筆寫週記,其中一項內容就是摘記數則國內外新聞。那些年,瓊林村辦公室的布告欄,都會張貼《金門日報》,方便村民閱讀。《金門日報》真夠朋友,一張紙一支筆,就近抄錄幾條週內發生的要聞,就能幫我交差了事。 第二部曲是《金門日報》紓解遊子的鄉愁。 高中畢業,離開母島金門,我當起遊子。慰藉鄉愁的最好方法,就是能閱讀到來自故鄉的報紙。那些年,台灣各大圖書館幾乎都會訂《金門日報》,我任教三十幾年的文大圖書館,也訂了一份。那幾年,我每天總會到學校圖書館報到,和故鄉報紙約會,讓它一字一句娓娓訴說故鄉的點滴音訊。 那些年台金之間無電話,更別說手機、網路或電腦了,思鄉的愁緒常被堆疊到一定的巔峰。幸虧有來自故鄉的報紙,滿載故鄉的消息,帶給遊子不少安慰。如今回想起來,要滿心感謝《金門日報》這位慈母,安撫了遊子心湖情緒的波濤。 第三部曲是《金門日報》搭起我聯繫與關懷故鄉的一座橋。 記得2008年某日延宗兄來電,邀寫「浯江夜話」專欄,我一口欣然答應。十七、八年來,許多故鄉金門的親朋好友和同學,長久以來彼此無緣相遇,就透過每月一文和大家「見面」了。 心底一直感念、感激延宗兄的推介,答應專欄撰文是我今生做出最明智、最難能可貴的一個決定。 我相當珍惜用文字關懷和關愛故鄉金門的難得機緣,一直鞭策和勉勵自己,要盡心盡力寫出具有相當意義和價值的文章,來答謝故鄉金門、《金門日報》和所有讀者。 一生見證《金門日報》的水平不斷往上提升,我發願要追隨這位「好友」的腳步,在它的陪伴下,一起成長和進步。 自《金門日報》電子化以來,我將它設在電腦「我的最愛」書籤。閱讀《金門日報》已成了每日大快我心的習慣,這份精神糧食,用文字製造真善美的養分,滋潤我的知性和感性,振奮與昇華我生命的每一天。 這份故鄉的報紙,看似瘦弱單薄,竟能堅強挺過軍管的歲月,不屈不撓,一步一腳印,見證和紀錄金門的轉型和進步。相信那是無數人日夜努力不懈,一點一滴,一字一句,所締造、累積出來的一項「金門奇蹟」。 相信任何人都希望和祝福,已走過一甲子的《金門日報》,能持續對金門的歷史和文化做出貢獻,再走過無數個六十年,踏上永恆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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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鄉愁
國中一年級的國文課本第一課是曾虛白的散文《秋,聽說你已到來》,開頭這樣寫著:「秋,聽說你已來到!算日子,你也該到了!我已感到你清涼的呼吸,溫暖的撫摩;汗珠兒收了,芭蕉扇藏了,夏布衫換上夾衫,精神上解脫了蒸熱的窒息。我知道你一定來了,可是你在哪裡?」這是一段許多人耳熟能詳的文字,也是大家走過溽暑,迎來秋涼的心情撫慰。 十月底的金門,颳起了狂飆的東北季風,前幾天還籠罩在蒸騰暑氣下的海島,一夜之間乍涼了下來,就像潮汛隨著歲時更迭,如期如約來到。尤其中秋後的天涼,最是讓人心曠神怡,正如曹丕《燕歌行》寫道:「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讓人深深體會躑躅於天地之間,心境自然隨著時空轉變,千百年來從北方中原到閩南浯江,走的都是同一個天理和人常。 秋涼正是出遊的好季節,看著金門街上穿梭的兩岸遊客,教人在紅男綠女來去之間,心情跟著驛動起來,尋思著如果也能迎著秋風,快意流連於山水之中,該是一樁何等快意的美事。 2002年11月中旬,我在李文曲大哥的陪同下「小三通」赴廈門,午餐後隻身搭乘廈門航空飛上海,踏上人生第一次的返鄉獨旅行程。一個半小時後在虹橋機場落地,隨即與上海四叔、堂妹同車回到蘇北東台故鄉,一路上在秋風相陪下,雖然行程緊湊,但只有近鄉情怯,一點也不覺得疲憊。 那一年,暮秋似乎更像初冬,車過江陰大橋時感覺涼意上身,隨著車行愈來愈北,沿途多次增添衣物,晚上九時到家更覺秋風涼颼颼,一看牆上的溫度計竟然只有7度左右,趕緊將姑奶奶的見面禮新毛衣也給穿上,身子才一下暖和起來。 後來,我總會想到中、小學的地理課本上說道,我國的人文、地理和物產大致以長江為界,江南和江北的風土人情大不不同,如果能實際走上一趟,就會有深刻的認識和體會,也許就不用死背那些課本內容。 地理課本上也讀到江南是水鄉澤國,到處可見湖泊相連的好風光,其實蘇北也有相同的景致,全長170多公里的人工運河「串場河」在清代用以運送海鹽到揚州、淮安,東台的安豐古鎮是旅遊勝地,老建築訴說著千年繁華的故事,四時吸引遊客絡繹來到。 都說,秋風驟起正是吃蟹的季節,江蘇陽澄湖、洪澤湖的大閘蟹更是時令好口味。老家舊宅大院與河道相鄰,輕舟風送盪起陣陣漣漪,很有水上人家的清雅風情。那一年,在宅後的拱橋石板下就看到成群大閘蟹,家人們說野生蟹比養在湖裡的還要美味,也沒有用藥殘留的問題。但它們墨綠毛茸的樣子與金門碩大海蟹不同,實在讓人提不起興趣,因此在秋風蟹肥的時節裡,返鄉那幾天並沒能多嚐上幾口。 秋天東北季風大作,水上行舟多了一些風險,前幾天金門「小三通」班船就因海上風浪太大停航,行程阻斷的旅客擠滿水頭碼頭,焦急寫在每個人臉上,這是天候的季節性干擾,也是讓人十分無奈。 曾虛白先生是報人、新聞學者,這位鄉賢著作的《中國新聞史》是新聞系學生必讀的教科書,「曾虛白先生新聞獎」更是新聞工作者追求的最高榮譽。在中時40多年服務生涯中,我也曾由社方提報角逐過,但最終均僅入圍未能得獎。 曾虛白在《秋,聽說你已到來》一文中還寫道:「春光太穉,夏日太濃,只有你,偉大、壯麗,顯出大自然的本相。」這與唐‧劉禹錫筆下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一樣有不同的心情描寫。在秋蟬聒噪聲漸盡,清秋驀然來到的此時,無限秋景應該最是爽朗怡人,那一片片隨風飄落的黃葉裡,卻也有著剪不斷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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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節日三樣情
台灣社會因為意識型態及政治立場的不同,加上外在的中共因素,對於同一歷史事件或人物卻有著各自認定的解讀方式,是國人不能團結在一起的重要原因。最近,在紀念抗戰勝利以及光復議題上,台灣內部呈現多元與分歧的詮釋,朝野政黨的看法出現明顯差異;雖然光復節是國定節日,在兩岸間卻衍生一個節日三樣情現象,為各界所議論。 臺灣光復節(簡稱光復節)是中華民國政府為紀念1945年臺灣「光復」而制定的節日,定於每年10月25日為法定假日。直到2000年民進黨首度執政,該年12月,政府頒布經修訂的《紀念日及節日實施辦法》,包括光復節在內的許多節日均取消放假,而由相關機關、團體、學校舉行慶祝活動。今年5月,立法院三讀通過《紀念日及節日實施條例》,改設立「臺灣光復暨金門古寧頭大捷紀念日」,將臺灣光復節與1949年10月25日金門古寧頭大捷的起始日合併為同一紀念日,以共同紀念兩項對中華民國具有歷史意義的重要事件,同時恢復放假。 猶記八二三砲戰60週年時,蔡英文政府高層悉數缺席紀念大會和公祭儀式,時任民進黨副秘書長徐佳青在電視政論節目中表示「八二三是共產黨在跟國民黨打仗,並不是民進黨在打仗,這樣子的紀念有意義嗎?」無獨有偶,今年光復節,賴清德政府未曾舉辦紀念活動,民進黨秘書長還說「根本沒有什麼台灣光復節」,引發爭議;顯然,他們在對日抗戰勝利以及臺灣光復這段歷史事件有著自己的史觀與詮釋,因此有其對應方式。 適逢臺灣光復80周年,也是睽違24年後,光復節再度放假一天。從府院到國防部均無規畫相關紀念活動,國防部於25日僅有古寧頭大捷紀念活動,並未有與臺灣光復相關的儀式;金防部則於當天在太武山公墓舉辦「古寧頭戰役76周年」紀念活動及「秋祭古寧頭戰役陣亡將士祭典」。相較中央政府的「冷處理」,在野的國民黨為紀念抗戰勝利和臺灣光復節,自8月起,陸續辦理相關活動到光復節當天;民間社團也紛紛以不同方式,慶祝台灣光復。可見,歷史事件的意義與詮釋因人而異,才會出現如此「官冷民熱」的現象。 值得注意的是,中共在紀念台灣光復80周年前夕,大陸全國人大常委會議通過設立10月25日為「台灣光復紀念日」的決定;並於25日上午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辦「紀念台灣光復八十周年大會」,顯然是以國家繼承的模式試圖取代中華民國,轉移對台灣光復的話語權。所以,從政治觀點言,台灣光復這段歷史,兩岸都在各取所需,以意識型態的角力進行歷史拼湊與爭奪詮釋權。 司馬遷著《史記》,其史學觀念在於「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對後世史學和文學的發展皆產生了深遠影響。魯迅稱其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吾人應「以史為鑑」;因此,中華民國政府如何正本清源,提出歷史事實的相關論述敘事,方能讓台灣光復不至於演變成兩岸另一個紀念日論戰點,應該是主政者必須正視的重大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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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載筆墨情 為島嶼留下聲音
今天,是《金門日報》創刊六十週年。這份在砲火洗禮中誕生的地方報紙,走過烽煙歲月,也陪伴一代又一代金門人,看盡島嶼風華與滄桑。這幾天,海內外的讀者、作者、媒體同業、民代與鄉親紛紛傳來祝福與花籃,為這份報紙加油打氣--盼它繼續堅持,繼續書寫屬於金門的故事。 回望創刊那一年,戰地政務尚在,《金門日報》肩負「宣傳、教育與戰鬥」的使命。當時的報社員工,要在燠熱、昏暗、空氣污濁的地洞裡排字印報,汗水與危險交織,只為讓前線官兵與村民每日都能看到一份報紙、一點消息、一絲精神的依靠。那時的月薪只有三百元,扣除夜間出報必須搭全伙二百二十元,實領不過八十元,卻沒有人退縮。那一張張在昏黃燈光下誕生的鉛字,正是金門精神的寫照。 六十年來,《金門日報》在不同時代扮演著不同角色。有時,它是傳遞消息的喉舌──從「中央社」的電稿到地方記者的實地採訪,讓讀者第一時間了解國內外大事;有時,它是教育的平台──「社論」、「浯江夜話」、「紫外線」專欄,深入探討政策、時事與人文思潮,引導鄉親看得更遠、想得更深;有時,它也是戰地的利器──在戰爭年代裡,筆鋒即是武器,一篇社論、一句標語,都能激勵人心,凝聚士氣。 西洋諺語有云:「一支筆,勝過三千把來福槍」,金門地處前線,大敵當前,隨時可能爆發戰爭,當年,實施「戰地政務」,《金門日報》社長仍為軍職,「社論」主筆群也是訓練有素的政戰人員,筆鋒出鞘威力萬鈞,可以振奮千軍萬馬,激勵眾志成城;也可以兵不刃血,瓦解敵人軍心士氣,對敵展開政治作戰,銳不可擋,篇篇具備「戰鬥」的力量。 而當戰地政務結束後,《金門日報》的筆墨轉為柔軟卻更深刻。它開始貼近百姓生活,記錄村里的變化、教育的推動、文化的傳承;也讓報紙從軍中工具,轉化為社區心靈的所在。 其中,「社論」主筆群由民職學者接手,均能體認報紙是公器,社論代表報社的立場,至少要具備新聞性、建設性、啟發性、公益性;並能以公正、客觀的態度作事理分析,引導讀者進一步思考或關心事件面貌,進而形成輿論的力量,以指引人心、導引人性,產生匡正社會風氣,達到移風易俗之功效,進而維繫公理正義,以營造健康、和諧的生活空間,推動國家邁向繁榮進步。 此外,「浯江夜話」這個專欄,也成了報社與讀者之間最溫柔的橋樑。最早由編輯主任顏伯忠推動,要求編輯輪流寫稿──為的是逼自己多讀書、多觀察、多思考。久而久之,這欄位成了關心社會脈動、凝聚鄉情鄉心的專欄,有人在此抒懷,有人沉思,也有人記錄歷史的片段。它既不是自說自話,也不是相互吹捧的神話,而是一場與土地對話的練筆;篇篇文章,都在提醒我們:金門的故事,還有人在寫。 在資訊爆炸的年代,或許有人會問:「報紙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但對離島而言,《金門日報》不只是新聞,它是一種連結、一種共同記憶。從婚嫁訃聞、工商廣告,到校園活動與社區動態,報紙早已融入島民的日常。如果有一天它消失,島上的生活將少了一份溫度,少了一個共同呼吸的聲音。 今天,《金門日報》六十歲。明天,它將繼續出發。願我們都能以真誠與信念,陪這份報紙一起走下去──讓金門的每一段歲月,都有筆墨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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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買書記
小學五年級那一年,我因為投稿金門日報而獲得三十幾元稿費。 「三十幾元算多嗎?」你問。 對現在的你來說,連一杯珍珠奶茶都買不到,但在1970年代的金門,三十幾元就可以讓我進行一整個下午冒險的財富。 我想用這三十幾塊錢,去金城買一套漫畫。那套漫畫叫《太空爭霸戰》或可能叫《太空歷險記》,我已經忘了準確的書名,但我記得那個封面,暗黑宇宙背景、銀色飛船、戴著頭盔的少年英雄。我不久前看過第一集和第二集,很想看第三集。可陽翟沒有書店,只有金城才有,我決定自己搭公車去買書。 那是我第一次自己一個人搭車去金城。從陽翟到金城並沒有直達車,只能轉車。可以在陽翟的候車亭搭車到沙美再轉到金城,也可以到馬路對面的候車亭搭車到去山外再轉去金城。 我坐在候車亭的磨石椅等車,我沒有手錶,所以不知道公車什麼時候會來。 「那時沒有手機,等車會無聊嗎?」 小時候沒有什麼情況會讓人覺得無聊,如果你不去計算時間,就不會覺得無聊。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當公車終於緩慢地從道路那端駛來時,我心裡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興奮和緊張。 「你沒有跟阿公說嗎?」 沒有,阿公在田裡忙,我也找不到他。 車子到了山外,我下車的時候,看到車站牆上的大時鐘指著十一點多。我看到前往金城的公車來了,我就上了車。不幸的是,那班車不是直達金城,而是繞機場的班次,我沒注意就上車了。結果那班車彎來繞去,經過很多村莊,有些路面還會彈跳,公車車身搖晃,我就開始暈車了,我打開車窗,把頭伸出去,才沒有想嘔吐的感覺。公車小姐看我把頭伸出窗外,還罵我。我只好忍受著暈車的痛苦,這班公車開得跟唐三藏去西天取經一樣久,終於到了金城。 我從車站走到總兵署前,對面有一座大型佈告水泥立牌,後面就是街上那家書店。書店不大,門口掛著褪色的藍布門簾,漫畫就擺在前面的木架上。 我問老闆:「太空歷險記那套漫畫有沒有第三集?」 老闆抬頭看了我一下,像是知道我一定會來似的,從架子上抽出一本:「不只第三集,現在已經出到第六集囉。」 「我要第三到第六集。」 他把書整齊堆好遞給我。我興奮得手微微發抖,全身發熱。 一本五塊錢,我買了四本,還剩下十幾元。 走出書店,到大型佈告水泥立牌看張貼的金門日報,看看學生園地的作文和新聞。看完金門日報,肚子才開始隱隱餓起來。 在車站附近榕樹下,有個賣芝麻球的攤子。那種芝麻球又大又圓,外皮金黃,芝麻緊密貼附著,裡面是花生餡,一口咬下,會在口中散開一種帶著焦香與甜味的暖流,那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吃了兩個芝麻球之後,就又回到金城車站等車。往山外公車一來,我就上車,很不幸的,又是不小心上了繞機場的班次。這段天長地久般的公車路線很快的讓我昏昏欲睡。我在靠窗座位上睡著又醒、醒了又睡。公車顛簸,昏睡中,我的頭常會不自主的越來越歪,最後會撞到車窗,「碰」一聲,引來後座乘客偷笑。 「好倒楣喔,如果是我的話一定很氣,或是氣到爆炸,會罵後面的人。」 還好啦,誰叫我要做這個讓人覺得好笑的事。 搖晃的公車終於把我帶回山外,這段路程太久了,以至於在某個時刻我甚至忘了我在搭公車,而是生活在一個搖晃暈眩的世界。 回到山外,再轉車回到陽翟,天已經黑了。回到家時,家裡的人已吃完飯,阿公看到我,很生氣,說一整天都沒看到我,跑去哪裡?我說去金城買書。 「買書要買一整天嗎?」 我把那四本漫畫給他看。阿公才說,以後去金城要先讓大人知道。 那是我第一次遠行。 在歲月的足跡裡,那一次的遠行比我十八歲時從金門到台灣還遠,也比我二十七歲從台灣到法國還遠。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人也可以帶著自己,抵達自己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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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文學展撐燈人
2025年9月29日我們為金門「東瑞文學展」順利從香港飛廈門,唯船票幾天都爆滿。只好留宿廈門一夜。 次日凌晨4:30起身,5:30趕去五通碼頭排隊,碼頭黑燈瞎火的都還沒開門辦公。沒想到老天可憐有心人,我們居然可以補到8:30第一班船的票。樂得每人拉著兩大皮箱飛跑,過安檢後向岸邊輪船停泊處全力衝刺,踏上船後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一塊心石落下。 這一天是9月30日,距離10月2日「筆下山河壯-東瑞文學展」開幕式幸虧還有兩天,還來得及。中午聯絡從臺北趕來協助和分別當引言人和主持人的黃克全、王學敏伉儷會合,把帶來的一些展品(書和獎座等)載到睿友文學館。 我們一進入睿友文學館,正遇上一場文學展已撤,新一場開始佈置的時刻。驀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背影,一男一女,男的在一塊取下的展示板丈量,將一張張的剪報擺好,然後與女的合力,把簡報釘上去。兩人在「秋老虎」的高溫暑熱下滿身大汗。我看得呆了。這不是陳長慶館長和在文學館裡坐班的張麗嗎?看到這樣親力親為的情景,內心激動萬分又感慨萬千。我一時間聯想無數,想到了這二十餘年來,我們每次來金門,都由陳延宗、楊樹清、王先正、小侯等不同的朋友陪同到長春書店拜訪陳館長,每次都看到他坐鎮書店,一面處理店務,也一面寫稿。最為感動的是在生病期間,多少年過去了,他又寫了至少十幾部長篇小說;當上館長後,又如此勞心勞力,為人做嫁衣裳。一名以長篇高產聞名的扛鼎作家,堅持寫作已經很了不起了,再為那麼多的展主親自布展服務,實在難得,看得癡了,雙眼發熱,幾乎淚目。 彼此相見,熱情握手,驚喜開心。我說,陳館長,無法告知我們到金門的時間,主要變數太大,無法確定。我們以為29號,沒想到要排隊等後補,退到今天早上才到。陳館長很客氣地叫我們放心,一切他會處理好、佈置好;我們說,今天先來拍拍照,他說明天開幕式提早一個小時來拍最好。我因為對自己的書熟悉,我說我們把書排好吧。我大致分好類別,幾個人很快把一百多種書排好了。 陳館長是熟手,用心良苦,糾正我對我們所辦小報、雜誌、剪報簿的擺法,還把比較重點的幾個獎座擺在中間長台,很有見地和襟懷。說一會話,他又投入工作了。張麗搬著梯子爬上爬下,髮絲,衣服全被汗水浸濕,館長猶如一位工程師在展版上編排佈局。我拍攝了這些感人的背影,歲月迅速倒流,我也彷佛看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自己。我們小小出版社到學校展銷圖書,也都是我們和一位同事自己搬運,大熱天搞到渾身汗。但這畢竟是在做自己的事,陳長慶館長則是在「為人做嫁衣裳」,就像新娘婚紗衣設計師。實在太難得也太感人了。 撐燈人,在中國古時宮廷是負責照明的人,在戲曲舞臺上,也指那些站在舞臺一側,默默手持燈籠或燭臺替需要照明的演員服務的人。他們都是無名英雄。陳館長名氣很大,但在文學館,他甘於隱沒在幕後,想到他身體不是很好,無法不感動、心中很過意不去啊! 瑞芬在開幕式致辭感謝很多人,認為東瑞文學展的順利舉辦,是很多人「助攻」東瑞的結果。真是如此!除了陳館長、張麗,還有臺北來的黃克全、王學敏夫婦、高雄來的侯日權、蔡彩羨夫婦、香港來的香港金門同鄉會的王國基、金門的李立邦老師,廈門五通碼頭的小藍等等,他們都是文學展不同作用的撐燈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