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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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影緩移老街區──讀蔡顯國人文攝影《逐影後浦》
班機落地時間急迫,沒來得及先回老家探視父母親,直接就搭車趕往後浦老街。午後的老城區熱鬧滾滾,我們隨著迎城隍隊伍跟拍,穿街繞巷,一身是汗。去鄉多年,儘管先前受觀光局之託,替迎城隍活動設計海報看板、佛帖旗幟等文宣,手上擁有為數不少的迎城隍祭典圖檔,但為了拍攝祭典而全程參與活動,這還是第一次。應台北友人之託,帶他專程飛回金門錄製迎城隍祭典。多年不見,後浦城略顯老態,彷彿時間毫不掩飾的在街道上留下歲月痕跡,老人、老店舖、老街道、老風情和老氣味,以及香火不絕的老傳統。 少年時期在島上,迎城隍似乎只屬於後浦人的節慶與驕傲,我們這些鄰近的村落,只能帶著羨慕遠遠眺望。祭典期間,在村子隱隱約可聽見遠方微弱的鑼鼓鞭炮,反倒是內心來得激昂,多麼盼望老阿嬤突然興起,帶領我們徒步半小時路程去後浦隨香;看黑白無常、七爺八爺、五彩繽紛的蜈蚣陣、鑼鼓喧天的後浦城……父母親總是鎮日忙碌著,無暇也無心於非關必須的瑣事。 城隍廟出口的街道旁,臨時擺設的長條板凳休息區,坐滿停歇的進香老人家,在炎熱的午後簷下歇息。那麼巧,遠遠望見老母親正向我揮手招呼,趕緊趨前問母親是專程來看熱鬧,還是為了等待我才來後浦?她遞給我一瓶水,笑著說都有啦,什麼時候回下堡老家休息?別忘帶你的朋友來家裡坐坐啊……。朋友替我和母親合拍了一張照片,笑臉盈盈的母親,我和滿身汗漬的T恤,2007年,遙遠燠熱的夏天。 對於一座飽受戰爭困頓而失去影像記憶的島嶼而言,超過半個世紀的軍管戒嚴,未能留下歷史與歲月鑿痕,應是許多人、許多家族乃至整座島嶼莫大的缺憾。時間同時掌控了生成與消除的按鍵,而人的記憶有限,腦容量再高再強,終究仍受限於肉體,生命一旦結束,一切便形同煙消雲散。沒有了影像、紀錄與存證,所有歷史過往只能成為雲煙。 而不知不覺我們來到如影隨行的手機時代,如同吃飯搔癢,拍照幾乎是一種本能。把玩手機,成為日常的必須與習慣,不分老少男女、城市鄉間,走到哪拍到哪,收發電話的原始功能反倒沒人在意。沒隨身帶上一隻手機,形同寸步難移,捷運車廂裡,人人低頭滑手機的畫面,應該是這世紀人類生活最普遍的場設吧。手機普及,功能齊全,從前攝影必須具備的基本概念,如今手機輕易搞定,人人都是拍照高手,獨一無二的最佳攝影師。 收到蔡顯國寄來他甫出版的《逐影後浦》金門人文攝影集,以強烈黑白對比的影像,紀錄了近廿年間,後浦城區的人文風情。黑白對比強烈,但隱約流溢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與寧靜的老式浪漫,獨屬於後浦老城或者金門島鄉才有的風味。鏡頭下一張張純樸堅毅的臉顏、老街數十年不變的風采,陽光、氣味、陰影游移、鑼鼓喧天的迎城隍祭典……時光彷彿一下重回二、三十年前的老島嶼。顯國宣稱百分之九十作品都以手機走拍,我想這是時勢所趨,況且作品呈現出的細膩與光影的層次質感,幾乎無法分辨出手機與傳統相機的差距。 藝術家個性乍見孤高冷傲,似乎相處不易,但從蔡顯國的作品裡發覺,他與被攝者之間有一種莫名的和諧與妥協感。搞攝影的人都理解,若不是經過相當的溝通或者攀談,很多好的人像攝影作品是無法產生的。我後來觀察,他具有與陌生人攀談接觸的親和力,這一點與初見面的感受大不同。為了近身照顧年邁的雙親,顯國早早辭別在台職場發展的可能,回歸島鄉,才能有這麼漫長的時間拍攝紀錄、採擷家鄉的風土人文。他是我認定金門島上人文攝影第一人,早在2005年就與顯國合作過他的首部攝影集《島鄉顯影》的設計編印,說起來已經是上世紀的往事。但至今我仍不時記起攝影集裡某些印象強烈的畫面:戴著毛帽吞吐煙雲眼神炯炯的石虎爺、髮鬚紛飛早已忘鄉的老兵、百歲老阿嬤提著水桶在井口小心翼翼打水的身影、黝熱的酒廠裡裸身鏟集酒糟的勞力、冷冽冬日在海口採收石蚵與海拚搏的討海人……。時過境遷,攝影集裡大部分長者恐怕都早已步入歷史,但攝影的魅力盡顯於此;我們記住了一個時代風貌,一個已然消失、但記憶猶在的影像印記。 他是一個堅毅執著的攝影師,這種特質顯示在大部分堅持風格的藝術家身上,原不足奇,但顯國自有一套處事哲學與看待作品的眼光,包含對己身作品的嚴謹要求。長期致力於島鄉的人土風情紀實,數十年不懈,精采的作品,令人激賞。《逐影後浦》以金城老街區為題,位居整座島嶼經貿、文化、政經的金城,無疑是島嶼近廿年的縮影。他慎選作品,一再過濾刷新,面向多樣,畢竟廿年間拍攝的影像之多,如何篩選取捨,糾葛程度恐怕十倍百倍於輕按快門的當下。以「賞味集合」、「兜街拐巷」、「網紅打卡」、「老城往事」、「後浦妙會」等篇章,細密展現他對於老城區的深入與掌握。他還特別整編了名為「網紅打卡」的篇章,不僅緊扣後浦老街的繁華興衰、人文風采,某種企圖,希望也能激發旅客按圖索驥,踏查品味老城區風韻,成為漫遊後浦的記憶指針。 顯國在序文裡細膩的描述了與老母親生前相處的親暱日常,甚至在夢境中母子忘年的對話,令人動容。攝影集裡出現的老母親,虔誠拈香祝禱、以及走在觀音亭旁小巷子的羸弱身子與午後的斜影……情深款款地懷念已遠去的母親。我便忍不住也想起,2017年夏天,在城隍廟口遠遠望見母親,朝我揮手笑意盈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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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尋跡步履傳薪
第五屆線上學堂「文化之橋:海外華人網絡的再連結」,已於9月19日展開。線上學堂講座由臺灣師範大學江柏煒特聘教授策劃,自2021年起至今,透過數位平臺,與印尼、汶萊、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的金門會館、同鄉會、互助會連接,談論移民記憶的傳承、世代之間的對話、華人創業的經驗、產業文化等,藉此了解金門的歷史、文化、語言與經濟發展,促進全球金門人對原鄉的連結與認同,並且增強金門與東南亞華人社群文化網絡的交流互動、理解與認同。 有幸共襄盛舉,我受邀擔任10月3日的講者,講述「南洋尋跡,步履傳薪---閩南、南洋、西洋的文化印記」主題。 過往的空間、歷史、文件、物品、遺跡中,保留著不少的文化記憶,在靜默中兀自存續,猶如秋日裡樹上的黃葉,於時光中逐漸枯萎,格外飄零。這些回憶需要被重新激發和活化,略施朝陽,蘸點晨露,讓它們再次鮮活,於日常生活中展露韻動感。 我從「金門起基」說起,老家是祖父下南洋僑匯給伯祖父,在民國14年建造,民國19年落成,建築型式為閩南建築雙落大厝加右護龍後落疊番仔樓,是前水頭首棟中西合璧的建築。這棟古厝的建築特色,包含了閩南、南洋、西洋的元素,內部裝修堪稱一絕,今已列為歷史建築。感佩祖父的能力和用心之際,我決定到印尼尋祖跡,同時探究海外移民的文化傳承機制,並梳理海外移民與原鄉之間的文化認同。 有些回憶,必須要有某種程度的參與和交流,從過程中與逝去的記憶發生聯繫,喚醒認知和感知。 我整理行旅的相關資料,例如:祖父的故居、祖父的街店和倉庫、祖墳、華人重要集會場所建德堂……。蹤跡踏遍爪哇島的雅加達和萬隆,蘇門答臘島的北乾巴魯、帕亞孔布、武吉丁宜和巴東。沖泡一杯蘇門答臘亞齊的黃金曼特寧,咖啡的香氣與赤道的日光混合,形成一股溫潤的氣流,圍繞在我和祖父之間。 憑藉「南洋尋跡」的章節,我和過去有著相連的紐帶,使靜態的照片可以述說自我,帶領聽講者走進記憶的時空。 接著「文化傳薪」的部分,以蔡就是蔡文史地工作室和鳳毛麟趾古厝民宿為主,闡述如何重構過去的歷史,讓此刻成為新的回憶起點;如何推動鄉土教育與導覽解說、推廣和保存在地文化、保存並維護地方文物史蹟,延續文化的一致性和連續性,建構有意義的地方;如何活化在地社區意識,辦理文化觀光活動,培養本真的地方感,讓人與地方之間有著深度連接。 文化是人與人、人與地交互作用的產物,經長時間累積形成各種風俗習慣與生活方式。共同的經驗、期待和行為空間,可以創造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信任,形成文化凝聚。文化形成的凝聚感,再通過參與、交流、互動,讓人們構建歸屬感和身分認同感。 希望藉著這次的演講,將閩南、南洋、西洋的文化印記,轉化為承載記憶、信仰、審美、價值觀的文本,經由我的解讀,賦予意義,傳遞情感,喚醒內心的共鳴,產生無限的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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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烈嶼、新加坡到汶萊:戲劇小生林水聽的故事
林水聽(1928-2014),原名為林水廳,1928年出生於烈嶼東林。幼時父親早逝,與母相依為命;體弱年幼的母子只能幫忙其他家戶的簡易農活,以換取三餐溫飽。 在1937年前後,烈嶼興起了看戲演戲風潮,各村落紛紛成立戲團;東林鄉賢許文舉等人倡儀成立「東林戲班」,又稱「東林戲仔」。年僅9歲的林水聽加入戲班。東林戲班的劇本,主要由原籍泉州石井的布袋戲師傅「好師」口述故事情節,許文舉等人再書寫而成;而同樣系出泉州的歌仔戲班武場教練「黑肚偉仔」,則傳授後場鑼鼓敲打;此外,邀請西宅道士的林松杞結合科儀身法,教授團員台步步伐。林松杞還曾將新婚妻子的嫁妝紅花布,巧手製作戲服、道具;東林戲班雖因陋就簡,但在師傅認真的教導、學員孜孜不倦排演下,逐漸打出名號。 其中,相貌清秀的林水聽,扮起小生十分俊俏,深受觀眾喜愛,11歲起便跟隨戲班四處巡演,演出地點包含金門本島、廈門等地。當時社會物資貧乏,演出酬勞並不豐厚,全靠觀眾謝神打賞。但這對於家貧的林水聽來說,已是非常滿足,他也十分孝順,每回領到酬勞,便迫不及待交給母親貼補家用。 18歲那年,林水聽母親受迫於生活壓力下改嫁,他自外地演出回來,聞此消息相當難過。族叔林聯珠憐其孤苦,而予以接濟,讓他免於挨餓;林聯珠幼子林登回與林水聽兩人相差12歲,而當時林家的農地較多,需要男女都投入農作,因此他們讓林水聽看顧林登回,也提供他溫飽。水聽、登回兩人亦兄亦友,情誼維持超過一甲子。之後,林水聽年紀漸長,為了養活自己,便上船擔任水手,隨著貨船的四處靠泊,這段歷程讓他的視界打開。 1947年,林水聽決定下南洋,臨行前夕,聯珠嬸擔心他出外吃苦,要他吃飽再走,並脫下手上的戒指,囑咐說:「家裡沒多餘的錢,只能給你這只戒指作路費,望你外出一切小心注意」;這段恩情成為林水聽對於家鄉最美的回憶。 初至新加坡,由於當時的移民官員對於「廳」及「聽」分辨不清,將「廳」誤寫為「聽」,他只好以「林水聽」之名。他隨東林同鄉的「東安渡頭聯誼社」在紅燈碼頭海域划舢舨謀生;對於自小生長於海濱及當過船員的林水聽而言,不是太困難的事。同時,他身手靈活,因緣際會下結識了來自於廈門綽號「和尚」友人,學習了推拿及接骨等傳統民間醫療,加上身材高壯,為人急公好義,未久即成為東林鄉團的頭人。 1950年代初,林水聽來到印尼蘇門答臘,從事樹膠等買賣,獲利頗豐;但當時印尼的排華氣氛逐漸濃厚,因此他待二、三年後決定離開回新加坡。再次回到新加坡的林水聽,以在印尼賺得的錢,把舢舨改裝成電船,並取得駕駛電船執照。在新加坡的期間,林水聽也加入南音社團湘靈音樂社。 30歲那年,林水聽再度離開新加坡,來到汶萊。初時投靠他的姨丈洪瑞木,並在他所經營的聯裕商行打工,每月薪水120元汶幣;32歲,林水聽與同為烈嶼籍的施清品女士結為連理,他的姨丈考量他婚後的開銷,將他的月薪調高至每月160元汶幣。 之後,林水聽自行創業,他住在汶萊河上的「水厝」(浮腳樓),添購小型電動舢舨,穿梭於汶萊河之間,販售食品、什貨、藥品等百貨,受到華人及馬來人的歡迎,生意蒸蒸日上。不久,他即向汶萊政府承租位於一間店面,開立「康寧」商號,主要經營藥品買賣,1992年配合政府舊樓整建,康寧藥房搬遷至斯市騰雲殿旁的現址。這家店現在已經交棒下一代,仍維持不錯的生意口碑。 1958年,汶萊成立有「婆羅乃群聲音樂社」,設於騰雲殿內,原以演出高甲戲(戈甲戲)為主。但因無人教戲而暫停。1970年代他們聘林水聽來教戲,他將畢生所學,舉凡小生、武生、苦旦、老旦等各種角色,無私傳授給學員,演出戲種也由高甲戲改為歌仔戲。群聲音樂社也曾赴新加坡、金門演出,聲名遠播。 10餘年前,我曾在林志斌的引薦下,赴汶萊和林水聽及他的家人們訪談,有幸記錄下他豐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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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頭蟳與蚵仔煎
鬼月將盡,晨起的風,有些沁涼,微微的吹拂,人的心情也逐漸褪去赤熱的煩躁。走進市場,購買月底要拜門口的食材,想著老大公即將回府,總是要虔敬一點,多買一些好料的,市場上很多人似乎跟我一樣的心思,人聲沸騰,穿梭不斷,先不說是為自己打牙祭,更好的理由是敬神敬鬼。 芋頭蟳 那天在市場的魚販攤子,覓到四隻菜蟳綁在一起,一吊起,彼等奮力掙扎八支腳的肢節,想要金蟬脫殼,卻被牢牢的橡皮圈,綁得徒勞無功,我把它們吊高借光目視殼角,掂量之,頗沉,我觸壓蠘身,魚販隨即揚聲:「有硬啦」。 我買這四隻菜蟳是為印證食材的搭配是可以創意發揮的。因為前一陣子偶到漳州龍海,受邀到一家餐廳吃了道「芋頭片蒸花腳蠘」,這樣的組合香甜有味,開我眼界。 花腳蠘在金門又名青腳蠘、花蟹。這種蠘,身軀外殼基調是洋藍色,加上深藍的斑點,擁有兩支一拉長超過身軀兩倍的螯腳,每當夏末開始上市,沒有蟹黃,受人青睞的是它清甜的蟹肉,在金門菜館,常剁塊炒花椰菜,是一道有盛名的傳統菜餚。 只是我沒想過蠘肉可以跟芋頭搭配在一起。一般說來芋頭口感純淨,需靠油水滋潤才能感受到它的鬆香,這就是金門「芋淋肉」有名之故。但龍海那家餐廳,竟以青腳蠘搭配檳榔芋合菜,把芋頭切成長條塊,約指幅寬厚,整齊排列在白色磁盤上,像蓋樓一般疊了兩層,最上面覆蓋大切四塊的蠘肢與蠘蓋,炊熟的花蠘湯汁浸入芋頭,芋頭盡收精萃,入口有意想不到的鮮甜,別有滋味。 回到金門,我想回味,就找了菜蟳來頂替花蠘的位置。我將買回來黛青色的菜蟳,趁它們還在張牙舞爪,就把它們急速冷凍,待八足平靜,取出洗淨,掀開甲殼,淘去腮穢,對切肢體,鋪在芋頭上,最上面覆蓋蟳殼,添加薑絲蔥白辣椒胡椒粒,淋上米酒,即放入鍋鼎炊蒸,沸水後片刻,掀開鍋蓋,煙騰迷漫中,看到紅白青黃灰斑斕的顏色,迎面而來,很挑逗的視覺味覺。 果然,我的芋頭菜蟳處女作,有點步追龍海餐廳位階。 蚵仔煎 老輩言傳,昔時古寧頭海蚵盛產,鮮食之外,還能夠炊蒸「蚵潤」(一稱「蚵轆」,是指將半熟海蚵裝在竹篩裡販售的特殊處理方式。),這種將海鮮的海蚵經過短暫的汆燙或蒸煮,使其達到半熟狀態,可以保鮮或方便運送,消費者購之,回家後可直接用於煮湯、煎蛋或涼拌。 這是我一直聽說過,但從來沒見過的一種食材。 前陣子我在漳州角美的農牧產品市場,竟然得識廬山真面目,一顆顆挺著渾圓大肚的海蚵在市場攤位上招攬顧客,我也趁便買了幾斤。在進行二次料理時,我採用「龍海蚵仔煎」作法。 同樣是閩南,二天之間吃過角美、龍海兩地餐廳的「蚵仔煎」。龍海餐廳的「蚵仔煎」,是一整盤粒粒分明的白肚黑耳海蚵,海蚵粒僅裹一層薄薄的番薯粉,甚至有些海蚵全然裸露,可以說每一張口,就是好幾顆海蚵下肚,還好因為油煎香酥,加上一旁有沾醋,倒不會很腥羶,這是一種誇奢的工法。 比較金門的「蚵仔煎」是不同的。金門傳統海仔煎,海蚵、番薯粉、蒜苗芹菜的比例,是一份海蚵一份番薯粉兩份蔬菜,海蚵透過番薯粉的黏結,煎成圓形一片,而且必須焦香,才能夠贏得誇讚。 金門上等的海蚵煎,必須選礁石上野生的海蚵為材料,顆粒小如豆豉,黑耳有彈性;再來是選用「珠蚵」,這也是生長在「蚵簇」上的石蚵,算是佳品;其三才是選擇「吊蚵」,這種蚵,肉肥嫩,但不結實,腥味稍重。 而我在角美所購的「蚵潤」應屬「吊蚵」,因為廉價,故大方的煎成「龍海式海蚵煎」,粒粒分明,奢侈一下。 金門的飲食文化很多傳承自閩南,唯一方土地養一方人,一方人總是因地制宜推出不同的飲食文化,比較之餘,充滿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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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公路之金澎首航
曾經聽過有人參與「跳島」旅遊,近幾年也偶有聽到「藍色公路」,然而,因為要上班,無緣體驗,八月暑假期間,終於機會來了,開啟了我的第一次,走藍色公路,也是跳島,我們一行人來到了澎湖。 四天三夜的行程早確定,然而出發前卻來了個攪局的颱風,我們順延一天出發,而停班停課之故,機場人潮散不去,所以不只加開班機,也加入軍機及船班的疏運,我們搭乘的雲豹號從嘉義布袋來,這也是首航,澎湖與金門的第一次,從澎湖而來的大批旅客要下船,還有小三通通關的旅客,於是乎,我們上船的速度被延誤了,就在水頭碼頭等啊等,好不容易船開了,閉著眼跟著船晃啊晃,只是耳邊不時聽到有人吐的聲音,不少人直接的聯想到以前坐「登陸艇」(開口笑)的恐怖經驗,有人開始後悔「為什麼要來?」船到澎湖已晚,澎湖縣政府有關人員拉著紅布條歡迎我們到來,吃過晚餐後休息。 第二天,行程安排是整天要在馬公和離島之間船來船去,有人緊張的問導遊:「要坐多久?要不要吃暈船藥?」被第一天嚇到了,如導遊說的,這是早期金門到澎湖所走的海路,極為辛苦的路,而「開澎進士」蔡廷蘭是金門人,「海山第一」的盧若騰,病逝澎湖,後歸葬金門。這一天,南海跳島,我們去了七美嶼、望安嶼,走走免稅店,接著去海洋牧場體驗碳烤鮮蚵、吃海鮮粥等。這一天的晚餐,由澎湖縣政府招待,其中一人特別親切,她就是也曾任職金門觀光處的陳美玲處長,同樣在離島,有一樣的地方,也有各自的特色。 第三天,整天坐車,先到奎壁山,再到南寮彩繪村、秘境西嶼、通樑古榕、跨海大橋、二坎古厝、三仙塔、西嶼燈塔、玄武岩、篤行十村文化園區、黑糖糕觀光工廠,走訪張雨生和潘安邦的故居,我的未來不是夢、外婆的澎湖灣……,因為時間已晚,無法原音重現,但歌詞早已在心中,有不少人前去和外婆握手。 第四天,先在市區觀光,天后宮、四眼井等的古蹟巡禮,接著打包特產、伴手禮,回程風平浪靜,總算讓那顆「後悔的心」有些平衡,是的,跨海大橋金門也有,玄武岩烈嶼也有,四眼井我們的後浦也有,但是風景不同,來一趟澎湖,買黑糖糕、丁香魚相關產品,或者是清晨到漁市場買新鮮海產,大家各取所需,開心採買。 當我們走進許返老宅,看到「高陽衍派」我特別有感覺,到了眷村,那在路邊的「毋忘在莒」四字,雖然遠不及我們的有氣勢,每個年代都有當代的景物,而「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也是我們對澎湖的不變印象,曾經來自澎湖的陳宏銘到金門辦了好幾屆的民歌同學會,他為金門寫了一首小調歌浯島心情。其實,我在第二天留了訊息給曾經為本土語共同奮鬥的澎湖伙伴,我跟團到澎湖了,參加兩島的首航,此行故作神秘,我沒留下住宿飯店名稱給他,單純告知一聲,不想打擾,也是因為此行程怕有變數,好在最後圓滿。 從澎湖來金門的一大群人,從金門去澎湖的一團人,共同見證了這條藍色公路及兩離島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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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開花
胭脂花開始綻放的春日,我並不急著去探尋親近那一朵朵的紫紅。 浯江中心寬廣的前庭裡,多的是各樣各色可供賞玩的花。我著迷於淡紫色清新的金露花;我貪婪吸嗅著白色月橘花濃郁的香氣;雍容華貴的山茶花令我眩惑,只敢遠觀;一串紅的喜氣、秋海棠的可人……當然當然,還有後院那棵百年老樹上,陽剛威武、氣勢懾人的碩大木棉花。 一直到某個夏日夜裡,家家戶戶門口長年懸掛的普渡燈不約而同亮了起來──時序進入農曆七月,普渡燈玻璃片上質樸的「七月流火、合境平安」紅色字樣隨著燈泡亮起而顯得清晰通透。菩提心燈度眾生,浯島流火照千古,平安月,慈悲月,鬼門開的日子,我心裡默默期待著再過幾天農曆七月初七,七娘媽生(日)的到來。 七夕當天,母親忙進忙出張羅著菜碗:油飯上面噴了幾顆色彩鮮艷的紅花米、芋頭、麵線、必頭粿、胭脂水粉、紅線……還有手工紙紮的七娘亭。我被指派的任務是挽七朵胭脂花回家拜七娘媽。胭脂花又稱煮飯花,七夕傍晚時分,鄧長壽洋樓鄰近邱良功故居大門口的圍牆邊,擠滿了一群黃口孩兒扮演的「採花大盜」。嬉鬧聲中順利完成採花任務回到家,母親已經將拜七娘媽的供品備妥,焚香祭拜、燒金紙,在七娘亭即將送入金爐焚化前,我搶先下一尊仙女,讓祂免受烈火焚燒之苦。下的仙女後來去了哪裡?不言可喻。 七夕過後,接下來令人期待的就是中元節了。戰地政務時期,因為提倡簡約以及破除過度迷信,將農曆七月後浦四境各地輪普的民間信仰,集中在七月十五日統一舉行。因為集中在同一天普渡,七月十五當晚後浦城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整個城廂猶如舉辦一場盛大的嘉年華。那些年我從東門的普渡桌看到街路的普渡桌,再從街路看到北門境……看各境爭奇鬥艷的普渡桌,成為夏末最大盛事,也是莘莘學子暑假結束前的最後確幸。 戰地政務解除後,各地紛紛恢復早年輪流普渡的舊例,嘉年華般的中元普渡盛況從此不再。而戰地政務解除那年秋天離家負笈台北的我,再也沒身歷其境親眼看過金門的普渡桌。 近日搬家,用了二十年的冰箱即將汰舊換新,冰箱門上一張既舊且髒的紙條始終不肯撕去。紙張泛黃,充斥歲月的痕跡;字體迷離倘恍,隱約可辨的是「雞捲用微波、魚蝦炸用油小火炸、大小腸尚未爛○○蒸、排骨未爛、豬腳未爛與雞蛋加○○煮放點油膏用電鍋燉」。 想起那些年,西門境普渡過後的隔天下午,我必守在家等候遠從金門搭乘飛機而來的快遞。父親在裝滿冷凍食物的紙箱裡塞了他寫的小紙條,指導我如何覆熱那些食材。 父親離世已經超過十年,普渡過後隔日的冷凍快遞,我已經十年沒收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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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政第的燕子回來了:東瑞筆下山河壯文學返鄉展
我與東瑞,人、土地、文學情感連結,是一棟消失的老房子:甲政第。 「到金門十幾次了,慢慢構築起我的金門夢幻,從陌生到熟悉,從陣陣驚喜到刻骨銘心。沒有一處廣義的故園,給我如此好感,如此百回不厭!什麼時候我可以用文字拍攝一套關於金門的短片?什麼時候可以用文字構築我金門印象的三落大厝?像是採集漫天的美麗星光,照亮我這遊子、鄉親、旅人的前路。這是我的短片,我的仙洲,我的金門印象方磚構築的『三落大厝』,也是我一個人的金門,但願你喜歡。」 2019夏天,東瑞《金門老家回不厭》付梓前要我作序,我的閱讀視覺立即掉落在〈一個人的金門〉,那不就是全書的一個開章、破題?而「金門印象的三落大厝」,是那棟曾經華麗,走過滄桑,已經幻滅的建築「甲政第」吧,仍然在夢中、在家鄉的土地上牽繫、縈繞著作家的故鄉情感、文字情境。我寫下〈甲政第的燕子:東瑞鼓動文學羽翼回原鄉〉。排除門戶,或黑白或彩色,全版連刊印尼三大華文報副刊,包括雅加達、泗水、棉蘭的《國際日報》、《千島日報》等,也是一項副刊史紀錄吧。從此,東瑞與「甲政第」劃上等號,烙印在印華世界讀者的心版中。 「甲政第,拆了,又一棟歷史建築,毀了!」2006年歲末,來自島鄉報紙版面的一小角,記者陳榮昌的報導,後浦城西門境內,莒光路158巷3號,三落大厝加左護龍,精緻的木雕、華美的彩繪磁磚、寓含忠孝節義的交趾燒、線條繁複的水車堵,「拆除作業已進行二、三天」、「原地可能會改建大樓」,「而這回,旅印尼83歲的知名老作家黃東平,真的回不了家了!」 驟然消失的老屋,我在浯江夜話連發二文,〈愧抱甲政第〉〈甲政第的眼淚〉,一棟歷史古厝,建商1千3百萬買下,怪手幾個小時的開挖,百年風華瞬間化作廢墟,所有瑰麗的身世換來一堆蒼涼的「骨灰」,它還是全國登錄六百多處歷史建築、金門占135處中的一景。 甲政第的主人、「甲必丹」黃成真,天上有靈,是否神傷?為各房四散的黃氏家族看守祖屋、終身未嫁的文美玉,地下有知,是否哭泣?甲政第的裔孫,漂泊印尼,以130萬字《僑歌三部曲》享譽華人世界,一生與惡劣的華文環境搏鬥,發願「為苦難無告的華人華僑寫盡這一生」的黃東平,知道他曾經住了三、四年的祖屋變賣了?他是祖屋變賣過程中的家族反對者或同意者?或者根本來不及表示意見;另一人在香港、著作百餘種,同樣知名華文世界的黃氏裔孫東瑞(黃東濤),2004年春天首度返鄉,並拜會縣長李炷烽「盼將祖產三落大厝甲政第交縣府整修,作為駐縣作家與國內外文藝人士交流場所」,秋天,適逢金門碉堡藝術展開展,觀光處煞有其事,特地找來、安排蔡國強、林百里、王效蘭、蔡康永等人進入甲政第巡禮,那天我也在場,盼能拋磚引玉,發動企業界「認養古屋」。 東瑞在一篇〈祖屋,我終於來探望您〉寫道:「離別金門的前一天,我們在莒光路隨便漫步,卻是如有神引,又走到祖屋『甲政第』,這是否冥冥之中暗示著祖屋和她衍生的子孫那種神秘的關係?……下次不知何時再來?會否一陣大風吹過,神話般消失」……「神話般消失」,東瑞的預言成真。東濤拍案,力主保留甲政第最力的他,挽回不了家族成員匯聚的力量。他一定是苦的。他終究是個感性的文人。家族地標「甲政第」消失了,「已不僅是祖父的原鄉,父親的記憶,我們這一代的夢幻;金門,是那麼真實、接近,也是我們這一代人的」……。 傍晚時分,返鄉赴約家廟奠安的呂坤和,一下飛機,與他直奔拆除現場,我們自殘樑斷柱的廢墟裡撿拾了一、二片木屑,作為輓悼。我又讀到了東瑞的〈祖屋,我們終於來探望您〉的風華與眼淚。 「沒有了父母親的家不是家!」「消失了祖屋的金門是否還是我的原鄉?」「我們只能仰望金門的遼闊蒼穹,對著記憶裡的祖屋悲情,無聲地嘆息,欲哭無淚。」。2006年,隔海傳來甲政第被拆除的訊息,東瑞在香港寫下如斯沉重的文字。 我要東瑞「把祖屋找回來。用文字畫面,重建甲政第!」2017,他以《風雨甲政第》獲浯島文學獎長篇小說獎的得獎感言中,「感恩故鄉金門對海外子孫的召喚,感謝美麗島嶼對我創作心靈的滋潤和綠化。雖然我的祖屋已經成為紙面上的故事、鄉親們口中的美麗傳說以及黃氏後人心中永遠的痛,然如今整座金門島就是我的家園。」 東瑞偕夫人瑞芬已攜手回鄉近二十次了,「金門老家總是回不厭,整座金門島就是一個巨大的百寶箱,寶藏」。 隔斷的鄉事、阻絕的鄉情,東瑞跨山越海,終於在長達半世紀漂泊無定的生涯中,從七百萬人口的現代化城市香港回到了僅七萬常住人口的金門故鄉,他寫道,「我對故鄉是那麼情怯,故鄉卻是從沒忘記過我;我對故鄉完全是一張白紙,故鄉的專家卻是能將我的一舉一動生動地記錄和描述,早就用白紙黑字的文字見證一個海外金門遊子,小小的我的存在。」而文字,維繫了東瑞和故鄉的感情,鑄就了他和故鄉的血肉聯繫,一如他在金門出版的小說集子《失落的珍珠》對照出的歸島情思,終於讓我們拾起一長串失落故鄉的珍珠,故鄉老家回不厭,終於一瀉不可收拾,故鄉,面容也越來越在腦海裡漸漸清晰起來。 鄉情,呼喚了遊子歸來。「筆下山河壯:東瑞文學展」,10月,一場文學返鄉展,甲政第飛出去的燕子,再次鼓動、伸展鄉情羽翼,以華美之姿、厚實之筆,回家!(「筆下山河壯:東瑞文學展」,2025年10月~12月在睿友文學館展出,10月2日星期四下午2點開幕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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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公燈
農曆七月夜間,門口多了一盞與平常不一樣的路燈,端莊寫著「敬點路燈,陰光普照」或「一心誠敬,敬點路燈」字樣,並且畫有蓮花、蘭花裝飾圖案。整整一個月期間,傍晚天色漸暗即燒香點火,從「起燈腳」開始,到「倒燈腳」為止,才收好燈具至隔年再用。這盞民間習俗上照明長夜的燈火,傳說是方便讓陰間好兄弟順利到人間,享用普渡祭祀及超度供齋而設置。 2006年曾經為鄰居黃聰仁老先生拍過一張浯島城隍廟傳統禮燈的照片。他在后浦橫街(莒光路85巷87號)開設過聯發白鐵加工店。每當進入盛夏溽暑,街道巷口總有一陣陣清涼微風徐徐吹來,白鐵店撤下兩旁一扇扇的活動門板,變成通透的小店舖。人稱圓伯的店主,一大早便開始忙起製作老大公燈的活,備品堆滿整個小小的狹隘空間,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連串的製作流程。以白鐵加工成主要框架結構,再鑲入噴好圖畫及文字的玻璃片,滿屋子上上下下都掛著老大公燈,完工的成品,迅速地銷售一空。越靠近農曆七月,白鐵店看起來越像賣老大公燈的專門銷售店。 大約在2004年起,金門縣政府以公家經費,向外大量訂製金屬材質的普渡燈,以正方形的亭閣式造型,綴以立體竹節雕飾,由縣長題「七月流火,慶讚中元」賀辭,每家戶均能免費分配到一盞,逐漸地統一了民間老大公燈的標準款式。黃老先生的燈慢慢退出時間記憶的視線,2016年老人家走了,享年97歲。 更早的老大公燈是木頭框架,同時與禮俗上的小掛燈一樣,差別在文字上的區分。它是由4條木柱配上天地蓋而成的,實心的底層切割出一個圓型的燈座釘上釘子,利用旋轉卡榫來安置、卸取燭火。四片玻璃當燈箱四壁,有一面頂蓋留有槽門,可以上下抽取當活動門,上層蓋板中間需挖出圓孔,保持空氣流通及促進燭火燃燒完全。後來電燈泡取代了蠟燭,仍依舊制保留燈座的燈臍,金門話中「臍」、「才」、「財」等3字的發音是相同的,口頭上的吉語形式也流傳至今日。 童年時期看過南門老家的鄰居木匠神來伯(1919年出生)到了時節前,也忙碌地做老大公燈架,趕緊交貨給訂製者。他原先住在東門,12歲遷居南門。15歲跟人稱楊師的惠安籍木匠學做木工,師父是受人之禮聘才來到金門,居住在南門街灰砂埕地方。湖前、前水頭等地的大厝,都留有他技藝精湛的雕花作品。神來伯先從學刻花著手,眠床、鏡台的雕刻都會。1937年日本佔領金門,他跑到廈門鼓浪嶼學刻印章,花了一天的時間,向同鄉人學會用玻璃反寫字體,刻了9年的印章。 神來伯刻神主牌在金門是出名的高手,當時他自學成才,格式照傳統工路摸索。驚訝的是他自己不識字,不懂的問題,虛心向人討教來解答困惑。從小的見習,深深地影響我幼小的心靈,「見中學」的手藝人功夫,來自傳統的執著信念與自我成長的心理突破。 今年的老大公燈,又變換了新款式,流行公家研發鋥亮的文創組合燈具,不禁地懷念起舊式的不同燈款,還帶著一份昔日濃厚情感的人間煙火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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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聽與感受
一個主觀意識強烈的人,不適合傾聽他人的真情故事,尤其是沒有同理心,不能設身處地站在他人立場,為人設想,如此之人,最不夠格當一個傾聽者。 身處在這座純樸的島嶼,在外人看來福利多,有老人年金、三節配酒、免費公車可乘坐、學生有免費營養午餐供應,甚至還有煙酒牌的權利金;雖然現在因受到市場不景氣的影響,每年只有幾千塊錢,但對有需求的家庭不無小補。 可是地區近幾年來,出現了許多寄戶籍的幽靈人口,與實際住戶相差甚多,表面上看來有十幾萬人,實際上真正金門籍的常住人口,老老少少加起來不過堪堪過半,而資源卻被那些幽靈人口瓜分了一大半。他們除了享用在地資源,同時亦在選舉上出現了人頭數量。 明年底又將舉行各種選舉,台上台下霧裡看花,最終誰才能躍上舞台,鄉親除拭目以待,亦須從平日的作風看出端倪。誰真正為民喉舌,誰真正為民服務,鄉親無不睜大眼睛看個仔細,選舉時絕對不會盲目,當投下神聖一票的那一刻,賢能的主政者勢必就會浮上檯面,他也是島民的希望。 歷經無數次的選舉,一張票、一世情,能有情有義走到最終的幾乎少見。當看盡他人嘴臉,選前謙卑,選後仰天,走在路上視而不見,這種無情無義之徒,還能冀望他為民服務,或許是緣木求魚,思來想去連蓋章的手都感無力。 無論大選與小選,都是民意的象徵,敲敲打打一陣後,回歸各自崗位地面對現實,肚皮總要顧,花了一大筆經費,選上固然可喜,落榜亦是自己選擇的路,沒什麼好怨嘆。終究,政治不是每個人都玩得起。 再觀社區,前幾屆的理監事票選,符合資格的會員依循心中的人選,在會議中沒有交頭接耳的各自圈選,隨著之後的競爭激烈,出現了拉票的情景。夫妻認為,無論誰掌舵,只要真心為社區付出,均該給予肯定與鼓勵。 民國九十七年,外子當選社區常務理事時,夫妻以義工姿態輔助評鑑忙了兩個月,榮獲縣政府社區評鑑第三名,再與瓊林社區同獲內政部社區評鑑甲等獎,兩者近二十萬的獎金全數捐入社區。聚落歡騰,除夫妻及幾位工作人員未領分毫,其他理監事每人一千元紅包,各家戶一個蛋糕,成為地方美談。雖然那段時間天候不佳及壓力引起,外子傷了胃,我則摔了傷,但冀望傷的值得,後繼有人,那便是傳承與希望。 蓋因周遭瑣碎事太多,毅然決然地辭去社區事務,當選舉邀約時,明確說明不干預亦不參與,至於活動有空參加,沒空不勉強。一心一意只期望社區有志之士,用心經營,莫讓前輩戮力付出的心血白費,也冀望無論誰掌舵均能秉持初衷,展現出大公無私之胸襟,誠摯地為社區的居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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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有公車路過
這一區住了二十幾年,從透天厝樓梯爬不動到電梯大樓,一直覺得周邊寧靜有餘繁華不足。像樣餐廳不多,沒有商場沒有百貨,有的是公園及學校,左一個右一個大大小小無數個公園,加上學校忒多,整條街都是數理國文英文補習班,對老嫗而言補習班有啥意義? 可鄰近那間私立中小學名校,往往各種名車堵著我的去路,也擠得我們社區門口水洩不通。該校從幼稚園到高中,每年夏天像螞蟻般的家長找門路,抽籤有些形式化,還是想盡辦法想擠進這私立名校。我想這類學校薰陶出來的學生日後必定飛黃騰達,可是如果養成學生更會比較名車、家裡財富又有什麼意義?心裡暗自讚嘆有錢人真多。 家裡出來往左一間全家便利商店,往右一間全家便利商店,相距不遠,因放學學生多,生意好,一不小心買個東西都出不來。 未曾想到自己也擠進這上下學擠公車的漩渦,交通問題太難了,思前想後提早出門是唯一解方,銀髮姑娘有的是時間,提早30分鐘碰不到放學學子,學校老師下課也在晚上下班放學前,這一點讓上下學足以開心無憂。 一年前決定上研究所之後,一直思考的是交通問題。台北市的交通方便到不好評論,尤其公車站牌,某路車再幾分鐘會到,某路即將進站,在家APP看好公車路線更是萬無一失。捷運公車交換搭乘,前往妳要去的東區西區及遠方,時間拿捏好很少會遲到。直呼能活到現下當真無憾,貧窮到小康,好吃好玩都經歷過,雖然沒有環遊世界,東西方國家也到處跑,這一切都是台北這城市讓我踏實經營自己的人生。 銀髮姑娘要上學每回走過小公園,偶爾停下吊兩下單槓拉拉脊椎,接著走到轉角全家超商停聽看再越過36秒馬路,直盯電腦螢幕284何時進站?佇立處有一家彩券行,往往心動只要走進去出來可能成為富豪,如果這麼容易,天下就無窮人。彩券行隔壁賣人蔘中藥、另一家賣春夏秋冬寢具,牢記在心需要時可以直接採購。民生物資富裕無非是這些日用品撐著,沒有了這些必需品,街道定如死城。若此,烏俄兩國無止境的戰爭,能不同情他們的百姓?祈上蒼賜我們這平凡平安的日子永不止息。庶民的幸福就是這些的小確幸。 284這一路車有意思,右轉偌大國中,若有學生上車總散播一把一把青春,盡情喧嘩。接著到景美捷運站又有一國中,再右轉接到寬敞的羅斯福路。經過台灣大學總讓我想起弟弟兒子諸甥兒在這學校踩踏過數不清腳步,好學校培養出優秀子弟,讓我無憂無虞,尤其老弟從大學到工學院院長歷經四十載,母校培養他,他奉獻青春給母校,青絲到霜白近半世紀。經過時,思緒總會飄向許久以前的時光。那時年青。 這路車繞行大半個台大。新生南路有教堂,有國小,有加油站、大安森林公園也是必經。有診所有我喜歡的服飾,吃的喝的應有盡有,一路豐衣足食直到我上學的學校。 銀髮姑娘上學,看公車外行人匆匆,建物及人行道上的樹,木棉花三、四月先開出鮮艷欲滴的橙紅色花朵,之後再長出新葉。花季期間,火紅的木棉花點亮整條羅斯福道路。五到七月處處可見鳳凰花開,火紅花朵綻放在樹梢,又一年了,告知人們畢業季到了。人在公車內,望著車外往後退景色,心情無端雀躍。 風和日麗車程卄多分鐘可到學校,下雨天人多會延宕到三、四十分。寒冬天黑的早比較麻煩,身上裹的像粽子行動緩慢,心裏想著:我要全勤,我不遲到早退。我要在鳳凰花開季節拿一張點綴銀髮姑娘生平的畢業證書,像284公車一樣,班次密集少誤點,待我下車後它要往汐止東湖繼續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