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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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港》.《機場》
《空港》是鄧麗君在1974年演唱的日文歌曲,當年全日銷售破75萬張,憂傷深沉的曲調和空靈寂寥的歌詞,將一個人的旅行從獨自漂泊的放下,卻仍在煙雨濛濛中期待愛人的回眸和溫柔守候中,詮釋出一種內心纏結糾葛的複雜情緒,讓人深藏的新愁舊怨在夜深人靜時,像潮水般無止盡的湧上心頭。 機場每天紅男綠女人來人往,不斷上演著揮淚告別和歡喜相迎的場面,其中也有很多是踽踽獨行,帶著各種心情逐步旅塵的人。《空港》是日文的機場,當年21歲的鄧麗君獲得唱片大賞新人賞,在頒獎典禮演唱這首名曲時泣不成聲,內心自是百感交集。這首歌的曲調和歌詞像疫情般感染許多人,只因為有時我們喜歡一首歌,只是因為歌詞唱出我們的心聲,其中有著許多的回憶和憧憬。 1949年,國軍曾於西洪五里埔興建機場,1951年國防部核准復興航空每周飛行一班,迄八二三砲戰停飛,後來因軍事考量遷至尚義,至1987年因應民眾往返台金的需求,行政院核定借用軍方停機坪和候機室,當年9月由遠航首航北金線,開啟金門航空史新的一頁。 後來,基於台金往返旅客日增,配合中央推動金門地區綜建計畫,才由民航局斥資11億5,000餘萬元,在尚義機場東北側另行闢建民航專用站區,並於1994年3月1日正式成立金門丙種航空站。隨著「小三通」旅客激增,民航局再斥資3億元新建東側航廈大樓,2010年2月落成啟用,將提升航廈容量及服務品質推向另一個層級。2008年、2009年及2010年的年旅運量連續3年超越150萬人次,行政院核定通過於2011年元旦正式升格為乙種航空站,今年旅運人數超過210萬人次。 大一暑假那一年,一位女同學邀了班上幾人,同往松山新村的住家包餃子,空軍眷村有些褪色,略顯老舊的紅漆大門,在此起彼落的鄉音裡,泛漾著一種融合大江南北,齊心等待未來的氛圍。同學的老父是退役多年的士官長,聽說我來自前線金門,在指點大家擀麵皮時挑著濃眉說道:「金門喔!我在尚義機場待過三年多,那個時候飛沙走石,卡其制服和藍色工裝總是蒙上一層黃沙,直到蔣夫人發起植樹運動,小島才慢慢綠化起來,官兵和老百姓都很辛苦,後來再出任務飛過去,眼睛看到的就不一樣了!」 後來,這位同學進入華航擔任空服員,最早是飛國內北高航線,也曾在年節支援金門航線,1992年起改飛歐美航線,足跡遍及各大國際城市。近22年空中飛人生涯裡,在各地機場都會遇到一些難忘的事。讓她記憶猶深的事之一是,有一回她和飛同班的學姐們穿著藍色長大衣,拖著行李箱走過松機候機大廳,碰到幾位找不到登機門的金門鄉親,一位阿嬤直盯著她說「真水!比電影明星卡水!」讓老家在吉林長春,「九一八事變」後入關落籍山東,閩南語聽得懂,說不來的她,感覺一時刷紅臉頰,對這場空港偶遇記憶深刻。 這位目前旅居洛杉磯的同學,在華航服務到過20幾座機場,對各地空港觀感不一,惟獨對金門尚義機場有特別情感。因為他的父親曾在這裡服務,弟弟也曾在金門空軍基地服預官役,加上有一個來自金門的同窗,難得的「兩代情」讓她感覺十分有緣。在系上同學群組裡,她寫道自己與金門inextricably linked。 正如同樣已故歌手薛岳的1985年名曲《機場》寫道,機場是分離與重逢的交集地,在時序進入歲末,即將迎來新年的此刻,尚義機場將更加忙碌,候機大廳也會不斷傳來陣陣催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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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安溪光孝寺重建落成慶典的原鄉之旅
歲在甲辰,時維冬月,光孝寺,古剎重光,熠熠生輝。 福建安溪龍門鎮光孝村一座經歷千年風雨歲月,有其輝煌之時,亦曾遭受諸多磨難,如今經過三載的重建工程,再度以煥然一新的面貌聳立於虎頭山麓;12月6-8日(甲辰年農曆11月6-8日)舉辦重建落成慶典活動,我們台金兩地的家族成員六人恭逢其盛。 光孝寺相傳始建於五代末宋初,由南岳懷讓門下(史書稱南岳僧)所建,至今已逾千年,歷史悠久。寺倚虎頭山,面臨依仁溪,遠山聳翠,清水臨前,佛門聖地,人傑地靈,村因寺而得名。寺內主祀董公真人,右奉和尚公(六祖禪師),左奉圍內施氏祖宇檀越神主。 安溪光孝寺建寺以來,由於世道變幻、兵燹戰禍及朝代更迭,歷盡波折,或被毀,或傾圮,幾度毀損重建。在上個世紀,經歷「十年文革動亂」,寺廟遭受破壞,又因年久失修,屋漏垣崩,幾近倒塌。1991年,旅台鄉親施振裕先生等返鄉,倡議修建,並積極在外籌資,村中組織建委會,1993年正月,依原坐向加高地坪,升高中脊,雕石砌築,村中諸工匠合作,同年十月竣工,古剎再興,神人同慶。 越三十餘載,由於主體結構出現安全隱患,翻建勢在必行。經村中主事者及熱心信士的籌劃,決定進行翻新擴建,重建理事會於焉成立,經過一系列的籌備和廣大善信同心同德,熱心地慷慨捐獻,乃於2022年春原址重建,2024年秋,光孝寺主殿建築順利完成,寺貌煥然一新;冬月,光孝寺舉行落成慶典暨董公真人、六祖禪師、檀越公開光升座活動,祈佛光普照、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社會和諧、境社安寧。 嶄新的寺廟莊嚴宏偉,入夜後配上燈飾,金光閃閃,氣象萬千。落成慶典活動從農曆十一月初六至初八,初六晚上六點謝土;初七,凌晨一點,大家還在睡夢中,我隨二堂兄進興至寺,一點半點樑,開啟一天的程序,壓煞點柱、模蘇、揭牌、開大門、開光點眼;早餐後,進行巡境,接著進寺入座、安鎮寶座、安檀越、祭檀越。初八,五點半起鼓、進行發表、參香、請水;早餐後,請神、宣老君經、關三界燈、午供、獻生;下午二點入燈,接著獻熟、送天公、犒軍,最後由理事人員送神,為這次慶典活動畫上完美的句點。 值得一提的是,廟前廣場的入口處豎立了大型的牌樓,充氣式的拱門型燈柱,每座間隔三公尺,從村前一路排放到村後,總共約有二百餘座,顯示出這次慶典活動的磅礡氣勢。再者,初八當天,巡境的隊伍環繞村子外圍,神佛的輦轎及道士與慶典活動執事人員在前,香槍隊、舞龍隊及妙齡女子演唱的花車,鑼鼓喧天,虔誠的信眾在後隨香,隊伍綿延數百多公尺,景象非凡,盛況空前,熱鬧的程度宛如金門地區的大型廟會活動。 初八日中午,在廟前廣場搭了棚子及戲台,辦理餐會,席開六十桌,鄉親及海內外信眾齊聚一堂,展現神人同歡的喜慶氛圍。承蒙重建理事會邀請,我以海外僑親身分上台致詞,其中特別強調:父親來自光孝,光孝就是我的故鄉;俗話說「吃果子拜樹頭,吃米飯拜田頭。」這話告訴我們,做人要懂得感恩惜福、要「飲水思源」,志勝雖然身在異鄉,卻心繫故里,家鄉及宗族若有重要活動,只要一聲呼喚,必然樂於回來與大家一起博感情。同時,在主辦方的安排下,唱了「回鄉的我」、「挽仙桃」、「故鄉」三首閩南語歌,獲得熱烈的迴響。 光孝寺佛公的庇佑,我們得以回到原鄉參加這次的慶典活動;也要特別感謝光孝寺重建理事會全體委員,因為他們的辛勞付出與無私的奉獻,完成了艱鉅的重建任務,我等才有回來感恩原鄉這塊土地的機會。最後,祝願光孝寺香火鼎盛,佛光普照,保佑鄉親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家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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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門講學
一岸冷雲何處香?講學不同於授課,兩者雲泥有別!講學是傳授自成體系之獨特見解,所謂「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而授課則是泛指一般按講義傳授學識。一般言,以傳道、授業、解惑為志之人師,向以講學為志業,而僅以授業、解惑為主之經師,則只是授課;知識的從業員而已。尤者,人師志在作之君,作之親,作之師,故其講學,業已隱具一種志存高遠,以天下為己任之使命感! 然、如何體用不二,達此使命,不致虛願不至?法門如下:以人師為使命;以立命為寄託;以經典為依仗。人師使命已如上述,續言立命。 立命者何?反思我是誰?來此紅塵意欲為何?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就塵緣知見:經世致用秉儒學;謙沖自在倚道心;身心安頓藉釋家,三者從意適便,經世致用。內則時惕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以臻風骨;外則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以全宏願。為求踵效完志,輒以禮記所載: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等景行,蔚為立命之寄託。 易言之,此法門不外是從他律到自律,進而化育一股使命感:一種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之悲憫;一種「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之宏願!然、憑何落實?經典是仗! 經典是仗?緣起有二:首先是美國人類學家雷德斐(Robert Redfield)之「大傳統」和「小傳統」互相依存學說。此學說與傳統所謂采詩、樂府、禮失求之野之小傳統,及導之於德,齊之以禮之大傳統理論,不謀而合。再來是傳統與現代相互依存之理論,即魯道夫(Lloyd I. Rudolph and Suzanne Hoeber Rudolph)所論:傳統中涵有現代性之因子,現代性更不乏脫胎於傳統,兩者相互影響之發現,進而切悟:直登須彌第一峰,落實此悲憫之宏願,惟經典是仗! 因經典者,係指跨科系,絕立一方,不因時空,而增損其價值,具有辯證之統一性者;即經得起卡爾.巴柏(Karl Raimund Popper)所謂「否證論」之驗證者。因此,浸透經典自能化育出獨立、正確之思想力與判斷力,覿機理於玄微之未形。而唯有具此能力之思想家,方能如John U.Nef所言:提出新觀念,引導新時代。 再印證於博蘭霓(Michael Polanyi)之知識論,尤能領悟此深意。博蘭霓認為:人之意識為明顯自知之「集中意識」,及潛移默化之「支援意識」。人之創造力,係這兩種意識相互激盪;但「支援意識」更為重要。此學說不正是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之理論?所謂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等論,至此清朗達意。 孤輪獨照江山靜!循此講學,方能化育出跨越古今與中外,會通天地與人文之宗風卓識,清朗人生、經邦濟世,又不失初心。或問:入門之徑何以叩?秉要執本有三:探索人生之義理,還原真相之史觀,詠嘆生命之情釆,三者無言自化。筆者不才,倖附杏壇,敢以講學為勉,惟盼禮樂有傳,學者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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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寶記
「今天睡前故事開始之前,我們先講它的背景故事。金門有一句諺語說:文章許鍾斗,品德黃逸叟。這句話說許鍾斗(許獬)是金門最有才華的人,黃逸叟(黃偉)是金門品德修養最好的人。這個諺語其實還有第三句:財富陳成我,講的就是陽翟陳氏第十九祖陳成我。」 「我是第三十二世。」 「是的,你們相隔了450年。」 陳成我是明朝萬曆年間秀才,後來他不想繼續讀書,進而從商,他很聰明,又有商業頭腦。他的生意除了在中國、還向南拓展到越南、向北拓展到日本,後來成為金門最富有的人。 「關於陳成我的財富傳說很多,其中有一個故事較少人知道、卻在陽翟陳氏子孫代代相傳。」 陳成我生前並沒有把他的財富留給子孫,而是將所有財富換成黑金,也就是用灰黑土磚包裹著黃金,放入十八座石礐埋藏在陽翟某處地下。 「什麼是石礐?」 「石礐是用花崗岩打造的堅硬石櫃,可以放幾百年不會損毀,如果埋藏在地下,不怕重壓、不怕風化侵蝕,可以永久保存。」 萬曆年間陽翟村的地理範圍很廣,北觸山后、南至復國墩、東及美人山,西則覆蓋太武山東邊的整個山區,究竟埋藏在哪?沒有人知道具體位置,後代子孫四處挖掘就是沒能找到。 「小時候我去鄰居同學家,他爸爸跟我們說,陳成我沒有向子孫講出這些財富埋藏的地點,只留下了一句話:等到陽翟再出能人,這十八石礐財富就會現身。那時,天空會佈滿飛舞的蝴蝶……」。 「所以,如果天空出現大量蝴蝶,那就是寶藏要出現了?」 「也許是,如果我們相信這個像神話一樣的故事。」 「那,爸爸你相信嗎?」 「我相信,你也相信對吧?」 這個傳說讓家族的後代子孫們充滿了好奇和渴望。有一次,我們班裡的幾個陽翟小孩,我、陳清吉、陳篤甫和陳慶鴻,決定去尋找這十八石礐寶藏。 「那時我們才小五,跟你現在一樣。」 「好酷。」 我們四人各自從家裡帶來了鋤頭,圓鍬,還有六齒釘扒等工具,開始了尋寶壯舉。首先,我們決定從村莊南側的草埔頂開始挖掘,那是一片乾燥光禿的紅土地,軍方平常用來當作手榴彈投擲練習場,有一次一架美軍直升機在這裡降落,全村的小孩都跑來圍觀,直升機螺旋槳帶起的飛沙走石讓每個小孩至今都難忘。 「為什麼難忘?」 「因為西遊記裡妖精要出現前,都會飛沙走石,而我就會想到這一幕。」 陳篤甫聽他祖父說過,寶藏可能埋在這片草埔頂。然而,草埔頂的紅土實在太硬了,我們挖了半天也只挖出淺淺一層紅土碎石,什麼也沒有。老一輩說,黃金會長腳,他們在地底會走動。也許它們已經移到別地方了。 於是,我們轉移到後溪河階旁的土丘繼續挖掘,就是現在的修車廠位置。我們找到一個可能埋藏寶藏的位置,從地表往下挖,最上面是的雜草和腐質土,下面是黃褐色的的沙層。壤土比較鬆軟,所以比較好挖。力氣最大的陳清吉和陳慶鴻輪流挖掘,陳篤甫和我負責清運泥土。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突然,陳慶鴻的鋤頭敲擊到了一個硬物,發出鏗的一聲,我們四人頓時興奮起來,八隻手一起加入挖掘,然後,我們發現一個很大的木箱! 雖然不是傳說中的石礐模樣,但已經足夠令我們驚喜萬分,眼看就要揭開十八石礐的歷史疑團了,大家開始想像裡面金銀珠寶的模樣。當我們小心翼翼地撬開木箱後,裡面卻不是什麼金銀財寶,而是一箱排得整整齊齊的榴彈砲,我們全都驚呆了。 這些彈藥看起來非常危險,我們不敢繼續碰它們,只能派跑得最快的陳慶鴻去通知附近駐軍部隊。沒多久,憲兵帶著幾名軍官和士兵來到現場。他們把整箱榴彈小心翼翼地搬走了。 隔天,在學校的升旗典禮上,校長特別表揚了我們四個「勇敢又機智」的小朋友,稱讚我們及時報告,避免了一場可能衍生的災難。雖然我們沒有找到傳說中的十八石礐寶藏,但這次尋寶的經歷讓我們得到了學校的表揚,也算是圓滿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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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川與莎萍
事情有時就是這麼巧,在2024年金門學的研討會上,新加坡著名詩人寒川於8月越南場、9月金門場接連亮相。 寒川,他8月在越南是被屏東大學黃文車教授〈從獅城到浯島:新加坡金門籍作家及其華文書寫〉研究的對象,9月在金門的他則擔任〈小詩裡的世界--印華詩人莎萍的創作內容與藝術特色〉的研究者。 巧合的是,在黃文車筆下的寒川,以及在寒川筆下的莎萍,他們這兩位詩人與金門的關係多有雷同。 首先,寒川與莎萍都出生於金門。寒川(本名呂紀葆)1950年出生於金門榜林,五歲跟隨母親到新加坡與父親團聚;莎萍(本名陳喜生)1936年出生於金門陽翟,一歲跟隨母親到印尼邦加尋親,一家團圓。 其次,寒川與莎萍都在很久之後才又回到金門。寒川是2002年9月受到「金門詩酒文化節」的邀請,年逾半百才首次返鄉,回到新加坡之後創作了兩首〈古厝〉和一首〈風景〉詩;莎萍則是2010年9月,偕同夫人賴俊靜(筆名小心)赴廈門大學參加「東南亞華文文學研討會」後才渡海回到闊別七十五載的家鄉,激動寫下〈我回來了〉、〈惡作劇〉、〈酒〉三首詩。 當然,寒川與莎萍關於金門的鄉愁絕非在還鄉之後才突然冒出來。新加坡詩評家伍木曾說,1996年寒川所寫的《金門系列》之〈父親的嘆息〉、〈故鄉的老酒〉和〈斷了臍帶的孤島〉,已把離散文學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而臺灣報導文學家楊樹清,也曾引用莎萍1999年的〈金門,在哪裡?〉和2003年的〈故鄉〉,介紹過詩人的文化鄉愁。 黃文車教授上述論文指出,新加坡550餘位華文作家中至少有36位以上原籍金門,寒川是金門籍作家中極具代表性的一位。寒川1968年在新加坡華僑中學念書時即已擔任《藝瀾》壁報主編,南洋大學中文系畢業之後積極參與金門鄉團與文學組織。1970年初寒川到印尼雅加達旅遊、訪親,結識後來的妻子范維香,成為印尼華僑女婿,並廣交印華作家,協助其作品的編刊。寒川的文學書寫橫跨新加坡、金門和印尼三地,透過大量創作的詩歌、評論、遊記及眾多的編務工作,搭建起南洋文學的橋樑,增進彼此交流合作,居功厥偉。 寒川老師關於莎萍的主題演講,也讓我們知道莎萍從1950年代在巨港中學求學時就已擔任學校壁報《學海》編委,開始創作詩歌與散文。1961年,畢業於廈門大學華僑函授部中國語文系。印尼華文寫作者協會於1999年2月正式成立迄今,莎萍一直都是該會副主席,主編會刊《印華文友》,為印華文壇、印華詩歌的發展勞心勞力。寒川老師說,莎萍踏進印華文壇已有七十年之久,寫詩(傾注於小詩創作)半個多世紀,是個忠貞的現實主義者,他尤其感佩莎萍對契約勞工、黑五月風暴(1998年5月印尼排華暴行)、金門原鄉夢、親情鄉情友情的勤奮創作,譽之為一位有正義感、有血性的詩人。 據我所知,在2024年7月印華作協成立25週年的慶典上,寒川與莎萍,以及從印尼移居香港的東瑞(1945~,本名黃東濤),這三位原籍金門的知名作家同時都獲頒「印華文壇貢獻獎」。 關於金門文學的研究,我們真該多關注這些對南洋文學作出巨大貢獻的金門籍作家,因為他們也是金門學研究範疇中重要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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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九重葛
在非洲,常有這樣的一幅畫面,吸引我的目光。陽光在沙漠地,亮得刺眼,白牆上怒放的九重葛,炙熱的陽光下,彷彿要焚火燃燒似。花瓣薄如絲,耐了高溫,仍以豔紫鮮黃,一種無聲的氣勢,睥睨著沙塵黃土。 九重葛,不同的場景,這次在廈門,如火苗燃點,慢火徐徐烤著,烤著曲終人散後一顆澄淨的文學之心。 當我們一行人,緩行踱步於華新街上,這是廈門的老別墅區。一簇簇的九重葛,自庭院探出頭來。假日的早晨,特別寧靜,穿街走巷,冷風拂面,晨曦篩過濃蔭,蔓藤樹葉簌簌,傳遞著密碼不斷。 歐式建築的別墅,或是白牆紅瓦,或是石牆石壁,或是西洋閩南混合,各有其特色與韻味,令人流連再三。領頭的秋沅,是廈門作協主席,一路說古道今,信手拈來多少廈門歷史。我們貪婪地盯住一磚一瓦、一門一窗,久久不捨移動腳步。她頻頻催促要加快腳步,以免誤了飛機航班,我們仍置若罔聞,畢竟可觀可看的地景是如此吸引人。 這一區老別墅區數一數有五十棟,始建於1957年,是當時愛國華僑響應國家號召回國建設。隨著歲月的流逝,時代的蛻變,一些具有文藝氣息的地景,如私家菜館、咖啡店、民宿、工作室、書店,紛紛成立。文創讓老建築活化,更顯風情萬種、引人上門尋幽探勝。 突然,眾人駐足不前,我隨著他們的目光往上移,只見二樓陽台突出一株九重葛,翠綠枝葉托著鮮橘黃的花朵。由上望去,九重葛直挺挺懸掛於半空中,冷風下的花瓣微微顫抖。燦爛的嬌態,彷彿可以感受到一股燃燒的生命力,穿透冷寒,恣意展姿綻放。瞬間,冷與熱的交會,劃出天地間一道絕美的風景。 生活是一種姿態,存在於日常的當下,這一刻來臨時,用心體會方覺其珍貴。 第十二屆海峽兩岸文學筆會於11月30日在廈門召開,最後一天當大部分的人紛紛離開,剩下我們幾位寥寥可數。秋沅帶領我們走入中山公園,走入她生活的日常。進了公園,發現廣場滿是人潮,一片歌舞昇平,熱鬧的程度不亞於菜市場。秋沅不落俗套,她選了一條如美國詩人佛羅斯特「未走之路The Road Not Take」,引導我們往安靜的後山去。 這條人煙罕至的路,即是魁星山。它原為清政府管轄福建道署後山的花園,如今規劃在中山公園範圍內,恰是俯瞰廈門老城區絕佳的視野之地。石階,承載過多少足跡,已磨得晶亮,一步步地往上,尋幽探勝去。沿路所見,除了老樹枝藤,尚有眾多摩崖石刻,上面刻有雋永語句。秋沅一一解說,說完,立馬站在刻有「圓中象外」前,手一揚,往空中一揮,豪氣萬丈的說:「這裡就是朕的天下!」 她話一出,山風拂面,瞬間所有俗世名利全消失不見,湧上心頭則是滿滿的文學感。 文學交流,湧來四面八方的寫作好手。座談桌上,輪番講話,我說不出什麼微言大義,只能細細聆聽名家發言。我們各自擁抱不同的文字夢,唯一相同的是,當他們侃侃而談時,眼神發出的光彩,一再地撞擊我心。 會議完另有一幕。同安古城采風行傍晚回飯店,廈門詩人顏非已等候大廳,拿出紙筆要我與牧羊女手抄自己的詩作。原來,他收集一系列台灣作家的手稿詩作,我倆被他的用心良苦所感,像小學生一樣乖乖認真地抄寫。如今一回想這畫面不禁莞爾,也對他這一份文學純淨之心而肅然起敬。 文學無國界,更是超越政治環境。告別中山公園時,意外得知九重葛是廈門的市花,當地人稱為三角梅。公園到處可看到它的芳蹤,花團錦簇,以不同品種隆重展示。 哦!我的九重葛,廈門人的三角梅。無論是哪一種,在我臨去的一瞥,它以最美麗的姿態,安安靜靜地綻放,開得燦爛無比,彷彿是一顆燃燒文學的火球,隨著我們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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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傳播者 - 向蔡主賓先生致敬
瓊林蔡家宗叔主賓長期關注蔡家的家族發展,雖旅居台灣,但經常返鄉,對族親關心倍至,對於先祖的文化傳承,著力極深,每從先生處獲知許多訊息,令人敬佩不已! 主賓叔大學畢業後,先在台北某中學教書,後覺不足再上國立政治大學碩士班,58年即取得政治大學的碩士,論文題目:〈敦煌寫本儒家經籍異文考〉,指導教授是高明。 畢業後先到菲律賓的某一所大學任教中文,由於家仍在台灣,於是再回國內的中學任教,課餘則進行著書立說,深入研究瓊林蔡家先輩的學行與文化傳承,終於在94年分別完成十六世祖《蔡獻臣年譜》及二十二世祖《蔡廷蘭傳》等二書;向金門縣文化局申請出版,顯見他對文化的傳承與保存的用心,此二書並成為文史學者在研究蔡家先輩獻臣祖與廷蘭祖的工具書。 瓊林原稱平林,因獻臣祖擔任光祿寺少卿,而有機會御賜里名「瓊林」,且貴易祖、獻臣祖更有「父子文宗」之美名。 廷蘭祖為開澎進士,其《海南雜著》一書,被稱為是臺灣史上第一本外國見聞錄、臺灣史上第一篇海難文學,以及清代臺灣人著作外譯的第一本,可見其在台灣近代史的分量。 102年4月,瓊林蔡氏宗族組成「金門瓊林蔡氏十七郎公裔孫族譜續修委員會」,宗族族親一致推崇主任委員由主賓叔來擔任。 他答應協助續修族譜,主要有四大理由: 一、距鄉先輩蔡尚溫於道光元年(1821年)修族譜至今,已時隔一百九十二年;若這一輩的人不修,下一輩就會更難。 二、他已為修族譜努力了二十餘年。 三、他車禍後大難不死,深感祖先庇佑,願奉獻於修譜工程。 四、藉以團結宗親,並以祖德為範,蔡家自蔡宗德、蔡貴易、蔡獻臣、蔡守愚、蔡懋賢以來,不僅在為官時造福地方,更能提拔鄉人。 當時主賓叔願承擔重任,自是蔡家的福氣,委員會依各職掌與主賓叔共同努力,雖屢有波折,但終於現階段修族譜得以完成。 主賓叔是開瑄國小校友,103年該校慶祝建校百年,受邀與會並在〈風風雨雨話百年〉一書中,他為學校補述這樣的內容: 在民國以前,瓊林曾有「平林社學」的設置;「私立瓊林小學」則是籌備於民國元年,成立於民國二年;首任校長是福建安溪人馮安亞。 這些開瑄國小的校史與發展值得紀錄下來,以資傳承。 「金門縣瓊林里蔡氏家族發展史」一書的出版,主要是宗叔主賓將已完成了三十餘年之手稿,完稿即藏櫃,未打算出版,這幾年恰逢瓊林蔡氏在進行族譜續修,由於顧問蔡允中先生建議瓊林蔡氏續修族譜之第一卷,可以放置「蔡氏家族發展史」,因此,我特別將手稿繕打以供長遠保存,並由先生加以訂正,適逢金門縣文化局鼓勵出版品補助,於是申請補助。 當時主賓叔特別囑咐先生再補撰「忠義廟」、「萬士爺宮」之內容,以完整呈現瓊林蔡氏家族發展的內容,於105年順利通過補助案,並即印製出版,本書對於蔡氏家族及關心金門宗族文化的人士,提供了豐富的內容,書成之後,有宗親需要即提供,或有關心及研究學者對蔡氏家族有興趣亦熱心提供。 從教育界退休後,他更參與外丹功協會,擔任理事長,為健康與同好勤練功夫,風雨無阻,走路快步如飛。 從宗叔的身上,看見一位勤學的長者風範,更佩服其為學問孜孜不倦的精神!其為家族的熱心奉獻,為蔡氏家族的文化留下了珍寶,但又不藏私,歡迎大家繼續鑽研瓊林蔡氏家族,讓蔡氏祖訓:忠孝簾節,可以弘揚、傳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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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屋、創生以及藝術大夢
時間跳過午夜,山谷的小路一片漆黑,只能靠微弱的車燈緩緩駛向導航設定的民宿標的。這處位於新潟縣十日町的獨棟民宿,看著還算新穎,建蓋在山谷斜山坡的一處平台。可俯瞰村落的住宅群,不知道是入夜深沉還是原本就面臨廢村,幾乎看不到村落裡的人煙。幾盞微弱的路燈若有似無,在漆黑的夜裡象徵性地宣示村落的存在。從東京趕來的大女兒小心翼翼駕駛租車直嚷好可怕,我說還好吧,至少有房屋有路燈,我告訴她小時候在金門的黑夜經驗,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才是真正的暗夜,外加氣氛緊張的軍管戒嚴,彷彿入了夜,生活就斷了片。來台灣後幾乎就沒有感受過真正的黑夜,只一兩次在山上夜宿時,才有機會重返少年島嶼的暗黑經驗。 有趣的是民宿主人把溫泉湯屋,獨立蓋在主建物一旁,約莫三層樓高的木造小湯屋,兩座超大浴缸以半露天的方式騰空架高,有屋頂但不設牆面,夜晚泡在浴缸裡,可以俯眺黑幽幽的村落、遠山以及閃著星光的夜空。但湯屋的燈光,卻不時引來一隻隻臭蟲,聽說是越後妻有一帶,近些年受氣候因素才獨有的季節特產。 上午從台北出發,妻子、小女兒和我,專程參訪三年一次的大地藝術祭。午後抵達新潟機場,轉乘新幹線,一個多小時後抵達越後湯澤。大女兒已經租好旅行車,在車站周遭繞了幾圈,等著與我們會合。 十日町一帶,以日式傳統老屋為場景的展區域不少,這正是最初創辦大地藝術祭的立意之一;活化老厝,在舊空間裡創造新意象。更重要的是號召周遭住民一起參與展區的維護、解說與管理。讓沒落的村子能重展新機,為空寂蕭條的聚落吸引過路或專程前來的旅人。 以傳統老屋佈展的形式,堪稱大地藝術祭特色之一,受限於既有的空間、光源及建物老舊的條件,你會發覺裝置的發想,較多的是就景佈陳設;以既有的概念就老屋的空間進行裝置。常見以麻線、繩索、金屬絲線、網格甚至廢棄物為媒材,經過縝密交纏釘扯,或是如雨穿射而下,把整座屋內空間佈設出對於童年或過往歲月所積累的鬱悶、密閉、苦楚等等幽暗不悅的記憶印象,藉老屋的荒頹敗落與破舊傳達情緒。在幽暗與陰霉的屋裡,你只能懷著沉重,感受空氣裡的幽微與感傷,往往待不過五分鐘,按著指引上樓下樓,急著著離開現場。 一回,我們摸索陌生的路徑趕到展場時,正臨關場時間,正在關門的志工默默解開已經上鎖的門扇,仍熱心地引導我們進入觀賞,敬業的態度令人感動。還有一次,抵達另一處老屋展區時,已超過關場時間十來分鐘,我們抱著既然都來了,就在老屋外繞繞走走也好的心態。未料昏黃中一台胖卡緩緩駛近,約莫四十歲穿著背心的中年志工拉下車窗,問我們打哪來?一聽說是從台灣專程來參觀,他二話不說下了車,重新拉開展場大門,開了夜燈,重啟展場的氫氣馬達。他說原本已經準備離去,但判斷除了觀賞的客人,這時段應該不會有人來到這處偏靜的村落。充過氫氣的老屋後側,一顆超過兩層樓高的透光布燈泡造型重新鼓起,在夜色中燃著溫柔的黃光,照亮了附近的屋舍,也溫暖我們原本不抱任何期待的希望。 這讓我理解到藝術祭的初衷,若不是結合在地志工的參與,我們不可能體驗到這般人情與地景藝術的結合。而這座老屋改造的展館「Ephemeral Bubble」寓意傳統與現代元素的魔幻對話。館內則是來自中國大陸的藝術家團隊,收集了五百位小朋友的畫作拼貼在屋內牆面上,成了繽紛多彩的室內展場,並且展示了中國當代著名作家的簡歷與出版品。 整個大地藝術祭展區約莫三個台北市面積大小,光是開車找尋每一個展點都很不容易,完全仰賴導航系統帶路,更別說有的地處偏遠山區或荒郊野外。不得不佩服策辦單位的用心,以及前來參與佈展施工的藝術家和團隊。光是以旅人身分巡覽展區過程就備感辛苦,更別說當初需要多大的熱忱,藝術家們才得以進入這些偏鄉郊區規劃佈置。 以藝術祭為名,為地方創生,掀起了一個時代話題,並連結了在地居民、來自各國的藝術家團隊以及慕名而來的旅人遊客,成就了一個理想的藝術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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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深處的金蟾蜍
我小時候喜歡到酉堂的日月池或金水溪,撈一把黑壓壓的小蝌蚪回家,期待牠們長大後,聽取屬於我的一片蛙鳴。但是,這些蝌蚪變成成體時,不是小青蛙而是小蟾蜍。我試圖再抓一些蝌蚪回來養,每次的期盼都換來空歡喜,失落的情緒如同潮水,淹沒敞亮的心情。 這段童年的記憶猶如蟾蜍粗糙的背,在心底佈滿疙瘩。 自然界的四腳蟾蜍退回到日常生活的背景中,取而代之的是三足金蟾蜍躍於眼前。 老家祖廳門楣木構件上的八仙綵,是由八仙拱壽構成的彩繪,隱藏民間信仰和生命崇拜的內涵,蘊含人們對生命長度的追求、對生活品質和人生價值的精神思索。其中劉海以一枚又圓又大的金色錢幣,戲釣三腳蟾蜍,劉海的嘴、眼、眉透露著笑意,顯得喜氣洋洋。青色的金蟾作跳躍狀,咬住錢幣一端,充滿動感和活力。 蟾蜍自古就被視為吉祥的象徵,牠和玉兔、桂樹視為「月宮三吉」。《幽閨記》:「胸中書富五車,筆下句高千古,鎮朝經暮史,寐晚興夙,擬蟾宮折桂雲梯步。」《孽海花》:「舉人是月宮裡管的,祇要吳剛老爹修桂樹的玉斧砍下一枝半枝,肯賜給我們爺,我們爺就可以中舉,名叫蟾宮折桂。」蟾宮折桂後來引伸為金榜題名,將來定是前途無量,享有功名富貴。 蟾蜍(tsiunn-ts?翀r)的古音與家鄉話的錢(ts?翀nn)相似,又蟾與纏諧音,於是蟾蜍被賦予腰纏萬貫、富貴有錢、招財進寶的意義。加上「劉海戲金蟾,一步一吐錢」的傳說,福壽雙全的意象更加深得人們的喜愛。 祖廳的祖龕龕門上還有一組木雕的劉海戲金蟾,採圓雕設計,不依附任何背景,經得起全方位觀賞,具有立體效果。劉海肩負兩串銅錢,眉開眼笑;金蟾背著劉海,神情靜穆詳和,造型渾厚,動態轉折處理得宜。整組雕刻貼滿金箔,更顯特殊,金光閃閃的表面不僅呈現步步釣金錢,生財有道,財源廣進的嚮往,也寄託後代子孫對於祖先的敬仰,如黃金般熠熠生輝。 與其在意蝌蚪變青蛙或蟾蜍的生長過程,老家裡的金蟾蜍裝飾,更能激發我的遐思。近百年來,時代遞嬗人事變遷,風光不肯停駐,牠卻依然守護在這裡。 前廳的格扇門中堵裝飾著透雕的四季平安博古圖,其中有一隻金蟾蜍臥在元寶上,背上的疣是銅錢紋樣,頭上還長了角。《抱朴子》曾記載,萬歲蟾蜍頭頂會生角,稱為萬年芝或肉芝,得而食之可以長生不老。底座是一個獸首的三角鼎,讓金蟾蜍顯得越發神氣,一副頂呱呱之姿。 細看老家的三隻蟾蜍,一隻含著錢幣的金蟾,頭朝向屋內,意味把財富帶回家,催旺財氣。兩隻不咬金錢的蟾蜍則看向屋外,不但鎮宅化煞又能吸財入庫,同時也體現喜財之餘,要懂得「仁者以財發身」,用財富滋養自己,實現人生的價值,亦要施捨錢財,造福他人,讓人得益。我能理解祖父建立家業,是為了擺脫貧窮,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宅第的設計塑造出思想觀念和行為規範的環境,寄託富而教之、富而知書達禮、富而勤儉、富而修身友賢等理念。 歷經歲月的更迭,我終於讀懂蟾蜍做為老家建築裝飾的深層語彙。 夜深人靜,天井出現一隻大蟾蜍,看起來格外親切。天真的童年時光,彷彿隨著蟾蜍的一蹦一跳,重回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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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紹箕裘:新加坡李志遠的故事
自1970年代以來,在新加坡金門社群中,只要提起「李皆得旅游私人有限公司」(Lee Kai TeckTravel Service Pte Ltd),幾乎無人不知。這間旅遊服務公司由出生於新加坡祖籍古寧頭的李皆得(1927-1994)所創。李皆得出身困苦,年輕時以三輪車謀生,攢下足夠的資金,創立了「南方公司」,除了出租三輪車,還買賣腳踏車兼修腳踏車、輪胎及相關零件。 在經營三輪車成功之後,深具眼光的李皆得開始思考轉移事業目標,改營當時在新加坡萌芽中的德士(計程車)行業。他與好友王振源合創「得源公司」經營計程車。同時為了供應計程車隊的汽配零件、機件維修以及保險,李皆得前後開設了修車廠、「四合發汽車公司」(汽車買賣業務)、「李皆得公司」(保險業業務)、「得源汽車機件私人有限公司」、「通益私人有限公司」(汽車貸款業)、「遠東旅行社」等,聲名遠播。隨著社會的改變、時代的進步,李皆得再創「李皆得私人(保險)有限公司」(重組並擴大保險業務)。「李皆得私人(保險)有限公司」以一輛由八客座旅車改裝的流動保險服務車,到各地服務,車上設有辦公桌、打字機、表格、紙張文具等等,還有通話通訊設備,一應俱全,這在當時的業界是前所未有的創舉。此外,李皆得還成立有「為您服務社」(電話留言及僑匯服務)、「李皆得旅遊服務私人有限公司」(旅遊及匯款)、「世華僑匯服務」、「世界金門同鄉聯絡服務中心」,在兩岸三地和東南亞各地皆設有聯絡處,為海外金僑提供服務。 李皆得於1994年辭世。三子李志遠繼承了父親在旅行業的經營,以及進入會館服務的使命。李志遠在學校甫畢業的16歲,曾在荷蘭的船隻上擔任船員。服完兵役後,李志遠進入「李皆得旅遊服務私人有限公司」,跟著父親服務鄉親。1989年,公司的業務交給李志遠經營。這時候,李志遠及妻子許秀卿共同扛起旅行社的業務。李志遠處理外部業務,許秀卿負責內部管理。受英文教育的許秀卿,為「李皆得旅遊服務私人有限公司」的發展貢獻良多。 在1992年金門解除戰地政務之前,「李皆得旅遊服務私人有限公司」熟悉戰地金門的各種申請程序,也會將東南亞金門鄉僑帶回臺灣。李志遠記得在1980年代,除新加坡金門人外,也帶過新加坡同德書報社、印尼、馬來西亞的金僑團體回臺灣。那時他才30歲出頭,要與僑務委員會協商,以便安排海外鄉親參加國慶大會,也要安排金門的飛機返鄉,這樣的領隊團長並不容易。他回憶:帶印尼華僑歸國的經驗很深刻,印尼華僑們一下飛機,看到國慶日前,大街小巷掛滿國旗就淚流滿面。因為他們雖然在印尼經濟條件都很好,但畢竟有過排華的陰影,因此回到臺灣就特別感動。以前的印尼人到臺灣需要辦理簽證,且不易拿到,都是透過李皆得旅行社才完成。李志遠也會安排他們臺灣西部環島,自臺北南下臺中、臺南、高雄、墾丁等地旅遊,有時人數很多,十餘輛遊覽車一起出行,場面很是壯觀。 李志遠強調:父親李皆得開設旅行社的目的,是為了服務鄉親;因為父親在1963年第一次返鄉後的十多年,往來金門的艱辛經歷和體驗,同時看到海外華僑們在臺北及金門辛苦地安排返鄉機位的樣子,深感痛心,即動心起念為了服務與照顧大家,才開始旅行社的業務。今日,各種旅遊資訊公開,網絡平台也容易自行安排旅行,旅行社的功能不若以往,但服務鄉親的熱情不滅。 李志遠繼承父親的遺志,於1994年起開始就參與鄉團的活動,包括古甯同鄉會、新加坡浯江公會、金門會館。2006年他加入新加坡李氏總會,2017-2021年間更榮任新加坡李氏總會第41屆、42屆會長。目前(2024),李志遠擔任新加坡浯江公會主席、金門會館副主席,持續為金門鄉親而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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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與機會
近幾個月以來,有時在文化局演藝廳,有時在城中的藝文中心,放眼望去,會看見學生在台上,此起彼落,而家長、老師在台下,不時給予關注的目光與掌聲,如之前棠風舞宴,KDC金門流行舞蹈團、國樂團的盛大場面,那是年度成果的展現,這是大、小孩子的舞台,也是一個演出的大好機會,大人們一路相挺。 而各級學校分年段比的獨唱比賽或是鋼琴比賽,看的則是個人技術與純熟度,正所謂: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啊!不久前文化局辦理的「地景音樂會」,第一場在始終蓋上神秘面紗的「擎天廳」舉行,這裡以前可是「大型勞軍」的好場地,這回由「三個人」演奏一首首的創新樂曲,可媲美每年極熱門的「翟山坑道音樂會」,第二場在古道美景演奏,吸引不少愛好者前往朝聖,整場活動結合大自然、音樂、金門話,讓演出者盡情,而觀眾與聽眾,也一起來一趟與眾不同的多感觀體驗,這感動令人難忘啊! 回到校內前陣子辦理的閩南語朗讀比賽,由低中高各班學生參與,我採開放的方式,先找自願的學生,再上台唸,真的不行,大家也可以見證,而這樣多半可以達到不錯的成效,在決定參賽選手後,發現有兄弟或兄妹同為選手的,而雙胞胎之一被選上,有一回我發錯對象了,才知道自己沒留意誤認,對方則是被我這舉動嚇到,趕緊澄清說他沒有參加這項比賽,同學也幫忙說是他的雙胞胎兄弟啦。有趣的是一年級的小小學生也能勤於練習,竟然不只一次問我:為什麼整個學校找不到你?我有一回是在某二班間移動,有一回則是請了二小時假,我回說第一節下課沒找到,可以第二節下課啊,沒想到學生的回答是「第二節下課沒空,我們很忙」,有人是自己找機會,有人是以平常心對之,就像全縣的閩南語親師生歌唱比賽,總是希望有一天可以習慣成自然,親師生大方的秀出最好的那一面。 回校後才發現一個現象,那就是跨校組成的團隊,足球、棒球或是籃球等,最近有班級學生會赴台、廈比賽,於是一班會少幾個人,這也是他們的機會與舞台,只是多多少少會影響到學習,還有校際之間也會有友誼賽,這當然以互相切磋為主。而某天中午放學時間聽到才小一的小女生之間的對話,言談之間透露出「我很忙」,因為星期六下午要出門去練跳舞,真令人驚訝,現在的小孩子就開始忙了,來日方長啊!學習之外,童年的樂趣也要適時的留下才好。 時下有大人會主動的幫孩子找機會、找舞台,但有的時候,孩子其實也會為自己找機會、找舞台,人生不就是這樣嗎?要先多方嘗試,找到興趣之後才能夠持久,也才能夠有好成績漸漸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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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龜粿的牽掛
我喜歡收藏老粿印,各式各樣的粿印,有木材雕刻的、有陶瓷模燒的、有白鐵鑄造的,其中以木頭材質為大宗,有植物漆的,有保持木材原色的,不同的材質,不同的色澤,呈現不同的美感。 我擁有的粿印,有大有小,最大的頭尾超過40公分,小巧的只有食指長,真正是環肥燕瘦,大珠小珠落玉盤,目不暇給。 閒暇時,我偶會把一落疊的粿印,攤在桌上,逐一拿起,在手中掂量,翻視雕刻的紋路。一般長版型的粿印,基本上是雙面陰雕,一面刻龜、一面刻桃,而側邊的狹長面,則是雕刻連鎖錢紋或是一尾魚。 而短版型的粿印正反面,一面雕刻狀元騎馬,一面雕刻歪尾桃,側邊則是寫實的豬、羊,以及連鎖錢紋等。基本上,在閩南,台金廈門漳泉一帶,粿印幾乎都是如此造型。 刻得好的粿印,線條纖細分明、生動鮮活,對視覺來說是一種享受,很有溫度,因此我每次踅摸到好看的粿印,一種陌生又熟悉的快感,總是驅上心頭,總是拎起來欣賞,不自覺的掏錢換了它。 好看的粿印才能壓出好吃的粿,講究的金門婦道人家,作粿嚴求刻劃分明的粿印,才能壓出有稜有角的龜桃魚羊豬,加上細心掌握的火候水氣,才蒸得出好看又捨不得吃的紅龜粿。 昔時金門人作紅粿,是應節應景,逢年過節,或是家有喜事,才會看到一群群婦道人家圍聚在一起,談天說笑作粿。昔時一個粿印,常是東家借來西家借去,好幾家共用的,為怕遺失,一般都會在粿印上,以毛筆字寫上主人的姓名,都是傳世好幾代,這就是粿印的遊戲人間。 昔時作粿,家戶的鼎灶,生起溫暖的柴火,大鼎的水氣直竄蒸籠,兩支香的功夫,紅粿碰凸鼓起,離火後,三姑六婆會一起評鑑粿的色澤、紋路,要水紅色,紅裡透白,紋路清楚,才算成功,若是豬肝色,紋路模糊,就會檢討是不是揉粿粹時,番ㄚ紅加太多,拌地瓜的比例不對,總是互相安慰,互相取笑,求進步。 金門紅龜粿崇尚「水紅色」,因此在一桌的供品中,它雖是重要的角色,卻總是微豔不奪目,似乎這就是金門人的「英雄本色」,不喧賓奪主,知所拿捏。番ㄚ紅下多下少是關鍵,輕則慘白,重則濃艷,都不是好看的顏色,全憑經驗的累積,這似乎反應了金門人的脾性,平淡自然,謙虛內斂,算不算是一宗平民美學! 金門的紅龜粿,通常內餡有二種,一種包綠豆沙,一種包搗碎的花生砂糖,綠豆沙吃起來綿密溫順,「土仁粿」吃起來飽滿紮實,爽脆芳香,是兩款南轅北轍的口感。 從前紅龜粿,都是自家作,我家作紅粿,是在莒光路中街的布店,那時鄰家的巧女阿姨、奇香餅店的惠ㄚ阿姨、璐璐服飾店的秀珍阿姨,幾個人會圍聚在母親的布店二樓,蒸番薯,揉米粹、捏塊、包餡、壓模、反貼粿紙,擺入蒸籠,幾位婆婆媽媽在笑談間,一籠又一籠的紅龜粿出爐了,滿屋飄散著粿熟的香味,待粿半涼,吃起來像似麻糬,又勝過麻糬,記憶深刻。 我愛收藏老粿印,是一種物戀,我喜歡端詳粿印上的圖像,感受雕刻之美,揣測刻匠的心思。我喜歡吃紅龜粿,想像一群沒有受過美學訓練的婦道人家,為什麼會凝結出「水紅色」是金門紅龜粿最佳的色彩,那種含蓄有情,不喧譁奪目,又是怎樣的處世哲學? 一個老粿印,在昔時的社會,流走過許多戶人家,串連起許多戶姑姨舅妗的感情,粿印似乎最懂得世間的人情世故。 金門水紅色的紅龜粿,神明滿意,祖宗適意,人們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