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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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公門好修行
民國六十年代初期,時任行政院長的蔣經國先生,有感於官場積習陋規、風氣不佳,影響公務推行及政府形象,乃提出「行政十大革新」措施,要求公部門全體人員遵行 ; 一時間,雷厲風行,贏得民間高度肯定與好評。但是,移風易俗或改變陋習本非易事,尤其是,民意代表是否算是公務人員,難有定論。 話說當年南部政界,有位名號響叮噹的市議員,傳言他在聲色場所揮金如土,行為囂張、惡名在外。某次在一大酒家飲宴,管區接獲檢舉,謂有公務員在某酒家飲酒作樂,喧嘩擾人;兩名剛從警官學校畢業的警官率員前往取締,一進門,見鶯鶯燕燕衣衫不整地搶著撒在滿塌塌米的鈔票,隨即高喊通通不准動,該議員酒酣耳熱左擁右抱之際,大聲的嗆說「你們哪個分局的?我是某某市議員你們不認識嗎?」哪知二位警官,搬出十大革新的「尚方寶劍」,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市議員又如何?鐵面無私,強行執法,真乃「初生之犢不怕虎。」事後,市警察局長雖被該市議員於議會質詢時刁難,惟二位警官仍獲嘉獎,立為典範,人心大快! 另有張文武〈化名〉者,浙江定海人,現年九十二歲,公務員退休。民國三十八年隨軍來台,後轉至警界工作,曾於中南部數個偏鄉服務,由於個性耿直,工作盡職,獲得好評,經本省籍同事介紹,與雲林某村姑結婚,育有二子一女。 他是家母住院時,隔壁病房的患者,因不慎摔跤小腿骨折,術後不良於行,輪椅代步,靠鼻胃管灌食,昏沉時間多,清醒時神智不甚清楚,聽得懂話,但是說話鄉音重,除其家人,旁人須費神仔細聽,可以理解其意思。 據其妻言,他是「和尚命」,粗茶淡飯,清心寡慾。由於警察工作背景,從結婚時起即告誡太太,絕對不能收取外人一分一毫的禮品,否則休妻,可見其廉潔且不貪不取的秉性。自律甚嚴的人,除了盡職於本務之外,也不喜酬酢,更不會巴結上司或送禮,加上他不和同僚合流,在任何單位都不討好,升遷無門,後來調任職司風紀的督察部門。 督察部門主管內部風紀,是吃力不討好,惹人嫌的工作。當年某分局轄下派出所,爆發集體貪瀆事件,是社會版新聞頭條,長官派他至該分局當駐區督察,整頓警紀,剛把風紀導入正軌,另一個分局某派出所又發生收取八大行業紅包醜聞,長官一樣要他去善後。做這些「擦屁股」的事不打緊,但是難免得罪人;輾轉沒幾年,當初因案經他處理過的警官變成上司,挾怨藉機報復,整得他工作幾乎不保,只得向上一級長官面報,但求保住飯碗,調哪裡都可以;當年戶警一體,經安排轉任某鄉鎮戶政事務所主任,十幾年後安然退休。 社會萬象,人生百態。現在檯面上一些政客的爭權奪利,吃相難看,令人不齒。讓人懷念這些默默耕耘於工作崗位的小人物,他們的芬芳事蹟在民間流傳,標誌著端端正正做人的道德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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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旅男兒,英雄有淚不輕彈
曾是英雄島的金門,最可貴的是曾有許多英雄豪傑在此流血流汗奉獻青春,而多年以後,不時有老兵重返金門悼念昔日陣亡袍澤,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繼當年忠孝不能兩全,對彼岸雙親流下慚愧淚水後,老兵們雙膝下跪祭拜老友,再用老手拭乾眼淚並不捨離去,心中懷抱著滿滿濃厚的思念。 古寧頭戰役後,此岸一批批年輕人再度投筆從戎,不論在軍士校或新訓中心,緊張刺激的入伍訓練階段,大家共同接受烈火的煎熬,每當就寢熄燈後,漸漸有些微弱的啜泣聲從床板下傳來,男兒有淚不輕彈,許多人第一次遠離家園接受考驗,夜深人靜時,常常不約而同的流下思家淚水。當然,這些哭泣只是短暫,嚴格訓練的結果常讓大夥每天在熄燈號後馬上進入夢鄉。 軍旅中的男兒們,有時會為一些特別情況不自主的流下眼淚,第一順位當是雙親病危或作仙訊息傳來時,常會叫當事人一時六神無主,夜深人靜時,只有暗自吞下愧疚的淚水。曾經,張學長在不得已時,晚上開完作戰會議後,匆匆驅車三小時回到老家祭拜老父,再原路匆匆趕回部隊,在起床號響起前參加演訓作息,這一晚,吞下的淚水比消耗的汽油還多。 父母之外,軍旅恩師與麻吉好友告別人世的訊息也常讓許多人臉上失去陽光,有些師恩重如父母,麻吉哥們恰比兄弟或更親切,都是軍旅人生中的重要導師,長年生死與共的情份交感,若是臨時接到師友過世的不幸消息,常會讓人有如在茫茫大海中不知所措,哀痛之後,並哀傷淚水相伴而下。 年輕人當兵前幾乎都怕抽中金馬獎,特別是正與女朋友熱戀時,卻抽到外島當兵,簡直讓許多人有生不如死的感覺,在電信業不發達年代,在外島要與家人好友連絡大多靠書信,想打電話也不是能隨心所欲,天天如膠如漆的時刻只能回憶了,在客觀環境如此之下,女友的心志頗受考驗,「兵變」傳說因此而起,而在外島的帥哥心情怎麼也帥不起來,眼淚都會不自主的掉下來,最後還是要靠自己莊敬自強才能免除惡劣情緒的干擾。 為了達成任務,長官嚴格要求部屬是常有的事,有些部屬工作不認真,常被長官狠狠修理,心志較弱者只得背後偷偷哭泣。會修理人的還有稱作學長的這號人物,有些人天生賤骨頭,就是喜歡踩著他人的肩膀往上爬,當學弟者遇而斯輩不是自認倒霉就是獨吞淚水。另外,最可恨的就是有人背後穿小鞋或寫黑函,讓當事人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流下的眼淚比黃河還多也沒有用。 男子漢流下眼淚並非都是傷心時刻,林學長參加演訓三個月後才得以休假回家,初抵家門,老婆抱著剛剛滿月的兒子早早在門口待候迎接,因公務未能及時回家,讓老婆獨自度過生產與做月子的辛苦時刻,看到妻兒的林學長流下感動與感恩的眼淚。胡學長在營長任內認真負責,積極進取,參加演訓或比賽常得第一名,從師長手中領取獎牌常看到他眼中泛著高興的眼淚。 軍旅男兒,英雄有淚不輕彈,老天眷顧下,喜見流下的是幸福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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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迴還劍湖
去年9月26日,我到河內師範大學參加葉石濤《臺灣文學史綱》越南文本的新書發表會,隔日凌晨6:00去到還劍湖邊,追思與我親如母子的已故翻譯家范秀珠老師,並暗自許諾:「下回再來河內環繞還劍湖,轉往范秀珠老師家時,我希望我手上拿著的是金門《陳長慶短篇小說集》的越南文本新書。」 時光匆匆流逝,我在這一年內又去過幾次河內,但都刻意避居我從前最愛下榻的還劍湖畔酒店,一方面是湖邊已無坐在玉山祠前等候我的范秀珠老師;另一方面則是原定去年年底要在越南翻譯出版的《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因故延宕,幾至胎死腹中,讓我感到有些羞愧,怕愧對范秀珠老師的在天之靈。 如今,《陳長慶短篇小說集》的越南文本幸已克服萬難,由文化-文藝出版社在胡志明市公開出版,並且於今年11月8日胡志明市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的「越南與東亞文化思想之交流國際學術研討會」舉行了隆重的新書發表會。 我在與越南黎光長主任合撰的〈主編序〉寫道:「金門曾經是20世紀世界知名的戰爭之地(英語世界譯之為「Quemoy」),如今它也是中國大陸和臺灣維持和平的重要橋梁。從戰爭到和平,這個只有150平方公里的島嶼,承受著比其他地方更多的苦難,但也創造比其他地方更豐富的文化資產,並孕育出像陳長慶這樣優秀的本土作家。」且說:「我們有理由相信,越南讀者必定會對這本來自金門的《陳長慶短篇小說集》產生共鳴。」 果然,由於翻譯的用心與精當,陳長慶〈再見海南島,海南島再見〉、〈將軍與蓬萊米〉、〈春桃〉、〈人民公共客車〉、〈孫麻子〉和〈罔腰仔〉這六篇題材引人入勝、內容觸動人心的金門短篇小說集一出版,短短一個月不到已有多位越南南方胡志明市的大學文學教授、文學評論家公開發表書評,例如黃如芳教授說:「陳長慶的作品說明一個地方的文學可以跳出地理的隔閡,透過人道主義價值得到異地讀者的共鳴。」陳黎花箏副教授說:「讀臺灣作家陳長慶,深感仁愛之心。」阮廷明奎講師也說:「我相信,以這些真實與生動的故事,以及作者對於人性的信心與讚譽,這本《陳長慶短篇小說集》一定會能受到越南讀者的珍重地接受。」 四天前(11月25日),我在碧山金門睿友文學館辦理「臺越文學金門論壇」,與會的越南北方河內的大學文學教授、臺灣文學翻譯家阮秋賢又帶來了一篇書評,她說:「最近幾年內,越南范秀珠教授所譯介的臺灣文學,包括葉石濤的《臺灣文學史綱》及當代年輕作家的作品,讓越南讀者知道臺灣是有自己的文學史發展。……現在陳長慶的重要作品被翻譯成越南語,可以說是臺灣文學本土化的再度深化,他的小說又為越南讀者畫出另外一個文學空間,即金門島嶼不平凡的歷史及其島上平凡百姓的庶民故事。……陳長慶的作品讓純樸善良、重情重義的金門島民的文學形象更被照亮在越南文壇。」 在這場論壇上,阮秋賢團長在交換禮物時,專門挑了一個上頭有著河內還劍湖龜塔漆畫的紀念盤送我,並公開說她們都知道那裡是我與越南最關心臺灣文學翻譯事業的范秀珠老師約會的地方,惹得我熱淚盈眶。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當天晚上我居然夢見我與范秀珠老師環繞還劍湖散步,我似乎仍走在她的背後思念我死去的母親,她又突然轉身,但不是對我說「我不喜歡我的兒子在我背後流淚」,而是手持越南文本《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微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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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湧捲起千堆雪
青岐,烈嶼的最大村,依山傍海,山海自然資源餵養一代代。退潮的海岸,彎腰撿拾的海味;微薄的山田,流汗種植的農產,換成歪斜竹桌上,小戶人家勤儉算計的溫飽。 溽暑,烈日當空,無風無雲,不宜出門工作,唯透早或透晚,才是上山下海的時機。中元節一過,暑氣漸退,五歲的小女孩──寬治,隨著大人上山,撿拾田埂中遺留的「安薯嬰仔」,它是飽腹的主食。乾枝枯柴,耙成一堆,束起裝入竹簍,作為效忠灶火之用。 她小小年紀,懂得大人笑容凍結的臉,來自背後巨大的憂傷,因為打從她一出娘胎,就從來沒見過爸爸。 晨與昏,在田裡、在山上,晨曦光芒四射,夕陽斑斕絢麗,清風微拂,她覺得無比的清新,與家裡沉甸氣味相較,迥然不同。尤其,多雲的天氣,蒼穹下雲起雲湧,千變萬化,變化美麗的圖案,她仰望著天空,總是猜想,雲後面的世界是什麼? 宅內,大門內左右兩小廂房,住著洪家兩兄弟兩戶人家。那是他們以白大銀換取宗族親堂屋宇所有權的典票,質押為兩家大小窘迫的棲身之所。寬治自出生以來,兩房始終飄浮一股神祕氣味,彷彿是黑壓壓的天空,大雨欲來又下不了,又如一塊大黑布,沉沉覆蓋,令人無所遁逃。或者說,天空下,烏雲密布,如死神的化身,陸續帶走她的親人,首先是她的阿爸,接下是她兩個叔叔,都一一給帶走了。 不寒而慄。死神走了。只是,不知走遠了沒? 寬治的伊阿爸,洪火,家族的老大,是家族裡最先落番去。後來拉拔二弟洪土三弟洪星陸續跟進,他們大字識不了幾個,在異鄉只能從事最低層的勞力工作。南洋水域裡,他們穿梭於浪濤間,從事船舶的貨物運送,屬於高危險的工作。 來自青岐,從小親海,因海洋的餵養長大,沒想到最終海吞噬了他們。寬治,自小沒喊過伊爸,從不知有父親的滋味,只知道伊娘說起伊爸,動不動就淚眼婆娑,日子如鉛般的重,很難、很難過下去。 從此,哀傷,是這兩廂房的名字。 當伊娘眼淚流乾,住在同村不遠處的二嬸,竟是哀傷的第二棒。過不久,二叔也在南洋一樣海中遇難,二嬸整日以淚洗臉,悲慟逾恆。沒想到死亡惡魔還是徘徊不去,對面廂房的三嬸,個性溫婉,新婚不久,三叔就下了南洋。三嬸擅女紅,刺繡縫衣,做工細緻,村人無可比擬。三叔不慎在異鄉落海,噩耗傳來,三嬸痛不欲生,身懷六甲,眾人溫言安慰為胎兒保重,才勉強抑住。 廂房,像一座黑暗無邊的地獄。一襲藏青色斜襟的布扣衣裳,一頭黑髮髻,一雙哭乾的雙眼,如浮萍般,在漫漫長夜漂浮,無抵岸邊,直到天明。 金門俗諺「六亡、三在、一回頭」,像一道魔咒,把僑鄉文化的辛酸史,緊緊的掐住洪家三門寡婦的命運。 寬治有時好奇的摸摸三嬸隆起的肚腹,猜想是男孩或女孩,對於未出世的小嬰兒,有同病相憐之感。確定的是她一定會好好的愛護她或他,這輩子她不可能再有任何兄弟姊妹了,那麼,她或他,該是這世上最親的兄弟姐妹了。 天空,雲朵,大大小小,不斷地湧現,飄來飄去,多於平日,好像一個神仙世界。她看呆了,不知哪一朵是她,哪一朵是將出世的弟妹?直到伊娘喊叫,該回家了,三嬸今晚可能要生了。 果然,深夜裡一記清脆的哭聲,呱呱落地,是一個俊秀的男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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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何處去
四年前我看到執政的國民黨,在經濟上拿不出有效策略,再加上換柱事件,我覺得當時的國民黨已失去「誠信」和道義可言;所以我把那一寶貴的一票投給蔡英文,就是希望換黨執政能帶來一些好的改變,但四年來我看不到我所盼望的願景,台灣的經濟沒多大改善,馬英九好不容易打開的兩岸僵局,蔡英文一下子就把它推翻,兩岸關係再度陷入緊張對立,且邦交國一一離去,而受傷最大的是那些依靠觀光吃飯的遊覽車業者、司機大哥、景區的小販、以及提供小販食材的菜農;旅遊業者、飯店的服務生、導遊領隊等;缺乏公義的軍公教年改,溯及既往,有如鞭屍祖宗八代,政府翻臉不認帳,一如革命的政黨推翻前朝體制,仗著總統的當權和立法院國會的絕對多數,霸道的把國家支柱的軍公教退休金一下子刪了四成,也打亂了我的退休計畫,原本我想提早退休,也好讓在我學校代課多年的後進老師,有正式職缺可考,才不會讓長期努力的讀書進修耗費的心力財力一直得不到回饋;再加上這兩年老父年邁跌倒,行動不便需請外傭長照,更花掉我超過薪水的四分之一,因此我只好以時間代替收入,延滯退休,然而個人事小,國家更重要。 我們的選舉不應停留在候選人的風格和小節上,而應注意國家整體發展的停滯和悲觀,不應沈醉在政府撒幣式的「台灣真好」、不投給民進黨就是「賣台」民粹式的想法,必須驚覺台灣的民主正在走回專制的回頭路,兩年前的地方大選,台灣的百姓已給執政黨一次教訓,但看不到深切反省,反而汲汲地經營兩年後的政權保衛戰,就像四年前的國民黨在完全執政八年後,不符合人民期待,成為完全的在野黨一樣,你看那些卸任的總統、行政官員和落選的立法委員,那一個不是謙卑下來,再度走入人群擁抱群眾,兩年前民進黨在地方大選後喊出的「謙卑」,而後從總統到立委我看不到謙卑的態度,反而看到為維護既得利益,為自己的錯誤的政策和作為辯護,並將如同家兄弟的國民黨當作共產黨一樣地敵視,當一個執政黨執政無法滿足民心,卻靠著選舉策略和操作媒體在捍衛政權,請問台灣的希望在那裡? 我們必須驚覺到台灣的民主政治正在銷蝕,經濟早已落到亞洲四小龍之末,以四小龍為例,根據國際貨幣銀行基金最近的預估,今年新加坡的人均所得將為6.4萬美元、香港4.9萬、南韓3.1萬,台灣為2.4萬,明顯的差距,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支持高喊「經濟第一、台灣安全」的韓國瑜和國民黨,因為四年前我同樣把這樣的機會給蔡英文和民進黨,當然我要投給韓國瑜和國民黨不是韓國瑜多好多沒缺點,我只覺得一個能放下身段走進群眾,傾聽民眾的聲音,隨時捲起袖子準備行動的身影,正是久已喪失的「愛拼才會贏」的台灣精神,也是台灣人民最懷念的總統-蔣經國那種「計利當計天下利,求名當求萬世名」的無私無我和親民愛民的精神,至於他過去曾經怎樣?學歷如何?卻不是我關切的。「黑貓白貓,只要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就像四年前台灣人民的想法,誰能把台灣的經濟政治搞好我就投給誰,我已給民進黨四年了,這次我不再信任他,因為「人民我最大」,政府只是公僕,做不好當然就換人換黨做,只有下台才真正懂得深切反省和謙卑,也只有能「苦民所苦,深體民心」的人和政黨,才能真正帶領台灣走出日漸沈淪、缺乏盼望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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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摩居士的融和人生觀
感謝佛光山金蓮淨苑住持永勤法師,送我一本經書─《維摩詰經》,讀後很是歡喜,維摩居士的融和人生觀,啟發我良多。 星雲大師說:「假如有人問我,在佛教裡你最歡喜的是誰?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我最歡喜的就是維摩居士。維摩居士是誰?所有信佛、學佛、行佛的人統統都是維摩居士」。又說:「若要問佛教經典裡最富有哲學思想、最富有文學意味的是哪一部?《維摩詰經》應該是首屈一指了。」 從《維摩詰經》裡,進一步還可以了解到,維摩居士在生活中實踐的是「融和的人生觀」,就是人生獲得幸福美滿之道,如果我們也有「融和的人生觀」,我們就是維摩居士了。 過去無理可惡的提婆達多不斷地陷害佛陀,佛陀不但不怨恨,還感謝他,說他是自己的逆增上緣。確實,人生需要依靠種種的緣分來促進成長,而無理的事情,可惡的人有時也可以刺激我們增上,能夠接受逆增上緣,心胸就更為寬大了,就是實踐維摩居士的「融和的人生觀」。 回想民國六十二年,我從金寧鄉長調任金門縣政府民政科長,來到金城上班,為了生活方便,我從金寧湖埔四知堂,遷居金城四知堂,接連擔任公職三十餘年,工作繁忙,加上後來同住老家的親人、兄弟家人,逐漸遷居新加坡與台灣,湖下老家沒人居住,我更少回老家關心了。 城中校長退休後,公務生涯結束,無官一身輕。我常回到湖下老家故居祭祖,才發現老家祖厝已坍塌,祖地已淪為垃圾場,深感愧對列祖列宗,於是就和愛妻商討著手研究整建祖厝與整理祖地。 當年閩南式的古厝,如照原狀整修,可以向政府申請補助。因祖厝我只有四分之一的產權,整修必需要向新加坡與台灣的親人,請求同意我整修,他們都表示同意我整修,但無法跟我分擔整修費用,我回答能同意我整修,我已經很感恩了。於是由太座寫信向他們取得同意書後,再報縣府申請,縣府補助一百萬,自己配合款也要一百萬,我們用台幣二百萬元,簡單完成古厝整修。後又請來裝潢師幫我製造壁櫃,把兩間廂房闢建成圖書室和文物展示室,大廳布置除擺放財子壽圖像,狀元座牌上佛龕、祖龕外,正面上端懸掛我祖父母、父母與叔父母的遺照,兩邊布置我的書法作品。很高興把祖厝整修布置活化完成,感恩祖宗有德,保佑我們一家人平安順遂。 我家在湖埔國小後不遠處,有一塊袋地,它像一個畚斗,三面高一面低,因長年沒有耕種,淪為鄉人倒垃圾的地方,垃圾堆多了,風大會吹到路面,村公所乾脆建一道牆圍起來,讓垃圾不能飛出來,也讓鄉民方便了在那裏依牆堆放雜物。當年我很少回家,也不關心這事。三十年後,祖地已成為垃圾場,雜樹叢生,進出祖地的一面地又被圍牆、雜物堵住。我要整理就延伸出許多問題。因袋地進出口的土地沒登記,變成為公有地,我要開發要向縣府申請才可,等我請准後要進行整理,卻碰上依牆堆放雜物的一對財大氣粗父子強烈向縣府抗議,說為何圖利我破壞公物?縣府人員怕麻煩,趕快收回成命。我想我是要來美化家鄉環境,並不是有所得要破壞公物,既然有人阻擾,我就不做了,我以為美化家鄉環境,能做多少算多少,一切順從因緣。為了避免造成糾紛,我請開怪手的李先生從我家另一塊地進去,因為是袋地,挖起的雜物無法運出,應變措施就是就地掩埋,李先生很配合也很靈光,挖一段埋一塊,最後把地整好,意外地發現,這塊地從此不再淹水,以前下大雨就變成小水塘,淹死所有植物,現在地能吸水不淹了,這是以前從未想到的事,我卻因受阻撓的應變,而獲得最完美的成果,現在所種的三十六棵櫻花,已經茂盛長高開花了,如今春夏間,從馬路上經過就能欣賞到它的美。 確實,人生需要依靠種種的緣分來促進成長,而無理的事情,可惡的人有時也可以刺激我們增上,能夠接受逆增上緣,結果反而比原計畫完美,這就是我們所要的「融和人生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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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烏雲含雨重
邁過立冬,夜晚的氣溫越來越冰涼,我泡了一壺烏龍茶,熱氣騰騰的茶香排擠書房清寂的氛圍,感覺冬日的冷空氣悄悄在書桌上的《歷代名家碑帖》打個滾兒,然後慢慢消散。 我翻看一本一本的名家碑帖,閱讀良久,終於找到《天際烏雲帖》,行書字體,共三十六行,全文計三百零七個字。這幅帖沒有年款,根據清翁方綱考證,大約是蘇東坡寫於宋熙寧十年(1077)至元祐丁卯年間(1087),時四十二至五十二歲。因為首句「天際烏雲含雨重,樓前紅日照山明。」而得名,又因詩中提及「嵩陽居士今何在,青眼看人萬里情」,故又稱為《嵩陽帖》。 蘇東坡的字態,宗法於傳統卻又透露非凡的新意,雄厚的筆力中,散發隨意自適的性情,總攬全篇,被歲月逼走的記憶又湧上心尖,一筆一畫讓我想起老家祖廳板壁上的貼金書法。「約綽新嬌生眼底,侵尋舊事上眉尖。問君別後愁多少,得似春潮夜夜添。」此絕句之後有首和詩,「長垂玉筋殘粧臉,肯為金釵露指尖。萬斛閑愁何日盡,一分真態更難添。」 這兩首詩默默地待在牆上已近百年,世間煙火,人來人去,就這麼被淡忘,或者視若無睹,或是看見了卻看不懂。 原來,詩不在遠方,就在我面前,平常民居的大廳竟有如此情意深厚與饒有韻致的意趣。 《天際烏雲帖》開篇紀錄一首蔡襄的詩。蔡襄(1012-1067),字君謨,號莆陽居士,諡號忠惠,北宋福建路興化軍仙遊縣(今福建省仙遊縣)人,官至端明殿學士,著名的政治家、書法家和茶學專家。吾族先輩有一說,我們乃是蔡襄的後代。當我第一眼看見此詩的開頭「約綽新嬌生眼底」,沉穩凝重的筆畫有如一股暖流,順著眼底流進心裡,不禁感佩伯祖父和祖父興建房厝的用心。 時代會對生活造成推擠和容納,個人與家族的歷史也會被搖動,如葉子上被風抖落的水珠,而祖父輩藉助敦厚端重的書法寫下蔡襄的詩句,既是尊祖敬宗,更是期許啟迪後代子孫,即使日子澀進難行,也應當努力煥發生命的活力。 絕句之後的和詩「長垂玉筋殘妝臉……」,行筆凝重,圓渾樸茂,清查慎行《補注東坡編年詩》卷四十八,將之納為蘇東坡的詩。老家的楹柱、牆壁、門板、祖廳、窗楣、屋脊等地方,刻畫豐富的詩詞文句,出自於經史子集,是刺激我研究中國文學的出發點,亦是我寫作的中心點,一首蘇東坡詩讓我浮想聯翩。 若說鐫刻一首蔡襄詩,是祖輩冀望後代可以緬懷生命的源流,不忘根本,亦是勉勵我們追踵先人,見賢思齊。那麼再刻上一首蘇東坡的詩,則是希望行走在人間的子孫,歷經無數的榮辱悲歡、花開花落,懂得把憂憤折疊,自得其樂;學會在有缺憾的黑暗裡發現安然,領略隱藏其中的輝煌。 我坐在祖廳的紅木太師椅,端詳圓潤豐實又富有意義的《天際烏雲帖》。多年以來,古厝裡的每一代人都在頑強拼搏,負重前行;每一個人都在與時代共振,做出自己的應對和選擇。當韶華不再,蹣跚的腳步和佝僂的身影,在歲月中漸漸消逝。午後的陽光在涼風的助力之下,緩緩地撲向書法字體,黑色的板壁宛如掛滿金色的鈴鐺,輕輕撥弄就可以聽見時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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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來車往
最近,金城民族路(北堤路過來的這一頭)實行交通新制,那就是每天下午五點至六點只開放直行,這新聞我是從金門日報上看到的,所以實行時不覺得意外,某天下班後,我照著平常的路線騎車回家,卻見左前方有車子依然閃燈左轉,而有車子依然閃燈右轉,雖然有二位警察的哨音響起,但車主似乎完全沒聽到,雖然「17時至18時請直行」的告示牌也直立在路邊,那時的我脫口而出「不能轉」,只有自己聽到。 那一天,看到好幾輛電動車集體要過馬路,有一奇怪現象發生,他們到了東門「圓環」時,沒繞著圓環行駛,而是騎到了「行人穿越道」再停下來轉,讓騎在他們後面的我們頓時不知該怎麼辦,只好等他們都過去再走;在金城周邊,電動車來來去去,但有一回在金城車站,他們轉進去的方向正好是公車出來的方向,真的是危險,所幸那時公車沒有出車,雖然我聽到路人甲對他們說「逆向了」,顯然他們完全沒意識到,或者是根本不知道吧! 最近,常聽到救護車的響聲來來去去,偶爾也看到有車禍還沒排除,機車和機車擦撞的多,到底是怎麼了?「搶快」的後果嗎?還是太過大意了,真的要小心啊!沒有人希望意外的發生,尤其有時只是出門去辦點事,總不願意接下來要面對的一些受傷、賠償等等的困擾吧!機車倒地,人受傷,警車、救護車接著到來,一番折騰後還不一定可以了事。 某天出門吃早餐,途中看到有人在一個角落燒金紙,直覺聯想到那是前幾天在那兒有出過車禍,想是事主的家人來拜拜求平安的。常常有車來車往的狀況,在白線前,有人看到亮紅燈了還硬是要過,不知是真的有急事還是只為了不想等,而有人卻也會在紅燈還沒變綠燈就先行,真的是不太好,如果真有個萬一,那可真是後悔莫及啊!早上看報紙新聞,夏興往山外路段積油,四輛機車打滑,六人受傷送醫,真的是意外頻傳啊! 有天在金門日報上看到有關單位召開會議,針對電動機車的「亂象」,是真有其必要性,我們鼓勵騎電動車,也要發展觀光,而可能大量的外來客對金門的路況並不熟悉,一方面危險,另一方面也造成了不少的困擾。記得曾經有幾位來自東華大學的計畫團隊人員來訪,其中一位原住民族教授談起對金門印象最深刻的竟是「第一次看到圓環」,他們以前沒遇過圓環,剛開始不知道該怎麼繞?雖然我回說「圓環都有指示」,但對他們而言的確是陌生。 車來車往,人來人往,「安全」最是重要,當心自己,也要留意周遭的人,該停就要停,該等就要等,我們不是常聽到「小心駛得萬年船」嗎?猶如閩南語說的「細膩無蝕本」,我們千萬要牢記在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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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華族文化傳承與復興的推手:方百成
出生於烈嶼後頭的方百成(1951- ),是目前少數金門移民至新加坡的第一代。溫文儒雅的他,童年橫跨了原鄉的戰爭經驗及新加坡戰後初期的發展,求學與成長更是新加坡現代化歷程的縮影。 1957年,父親方慶忠為妻子林悅、長女秀珍、長子百成辦了手續,接到新加坡。安頓下來之後,方百成先是就讀於河水山的鄉村小學,1年後轉學到福建會館所辦的崇福女學校(亦收男學生)。畢業之後,就讀中正中學分校。文學與籃球是他讀中學時喜愛的科目。1964年,是他人生的轉捩點之一。那一年,中學二年級的他報考國家電台第三廣播網的兒童劇社,幸運地獲得錄取。在劇社內,他得到祖籍潮州的程茂德老師在音樂、歌唱、戲劇、舞蹈、廣播等各方面的表演指導。這個兒童劇社在當年非常有名,曾經公演過三場兒童話劇之夜,在當時擁有9百多個位置的維多利亞劇院演出。事隔多年,方百成仍然清晰地記得,當時表演了三場劇:借雨傘、熱水瓶打破了、兒童節前後,可謂盛況空前。方百成對廣播也情有獨鍾,口條清晰且聲音極富魅力的他,當時政府正在宣傳「多吃麵食,少吃米飯」,他也參加了系列廣告的錄製。 1980年,方百成加入電台合唱團並擔任團長。在華語文式微的新加坡,他舉辦新加坡文藝歌唱比賽,也和臺灣、香港合辦亞洲文藝歌唱比賽,取得相當大的成果。 從1980年代起,方百成積極參與新加坡華社的活動,逐漸嶄露頭角。1980年,時任新加坡方氏總會會長的鄉親方水金,帶著總務方汝奎親自邀請方百成加入方氏總會。1981年方百成的父親過世,葬禮在方氏總會會員的協助下,功德圓滿。30出頭的他,被志工們感動,覺得自己也要為華社付出。 1986年新加坡宗鄉會館聯合總會成立。首任會長黃祖耀為金門裔傑出銀行家,在他的領導下,不少金門後裔加入了宗鄉會館聯合總會,並擔任相關領導位置,如方水金任副秘書長、方汝奎任文化組主任,方百成也被延攬進來擔任文化組秘書的工作。如今他仍是宗鄉總會的中堅分子、擔任秘書長一職。 1987年,由新加坡報業控股(SPH)華文媒體集團主辦、宗鄉會館聯合總會、中華總商會、新加坡旅遊局等協辦的「春到河畔」活動開始,方百成是主要組織者。30多年來,「春到河畔」已成為新加坡文化品牌。前期的活動,引進臺灣、香港、中國大陸的藝文表演團體及流行樂手;10年前開始逐漸本土化,尤其配合2015年新加坡建國50周年(SG 50)的活動,以新加坡表演團體為主,也點綴新加坡河沿岸的歷史建築夜景,每年約吸引了150萬人次的本地與外地遊客。 方百成曾任福建會館文化部主任,屬下的文化藝術團多年來培養孩子的母語能力。自2005年開始,他主辦出版了一系列的福建會館文化叢書,記載與傳承了本地的福建文化。2010年,方百成獲頒公共服務獎章(PBM),備受推崇。目前他擔任福建會館文化學院執行董事(院長),繼續推展文化活動培養藝術界年輕一代。在1990年代左右,方百成加入當時120周年慶的金門會館。身為金門後裔的他,責無旁貸地進入金門會館幫忙,目前也擔任董事秘書,是金門會館依賴的文化領袖。 半個多世紀前,從一個來自戰地島嶼、懵懂無知的金門孩子南來到新加坡接受教育,逐漸成長為才華洋溢的文藝青年,一直到今天仍充滿活力的文化工作者,方百成對新加坡華人文化的傳承與復興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他對家鄉金門也充滿了情感。聽他講童年金門,聽他憶昔日獅城,總能將我們帶回當年的情境,讓我們了解到移民落地生根的甘苦。方百成的成功不是偶然,是在新加坡的土壤下,天分加努力的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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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三年故事多 ─賀城中55週年校慶
秋涼10月,一年一度的「城中三孝同學會」,一大桌18人,坐得圓圓滿滿。 話說20多年前,在亞娜的提議下,我們金城國中第五屆的三孝班有了第一次的同學會。還記得那次聚餐在亞娜家,女主人親自掌廚,端出一大桌澎湃的好料理。 歲月如梭,同學會轉眼間持續了20多年,大家輪流主辦。當然,都是外食。每次的歡聚,都讓人輕易地穿越時光隧道,回到年少的喜樂。 城中三年,13-15歲的少年,往事如煙,不可再,往事歷歷,記分明! 校長唐與程,矮矮胖胖,每回的週會訓詞,一開口總是濃濃的大陸鄉音:「今天頒了兩個獎,一個是整潔,一個是『踢死』(秩序),……」。常手持教鞭的唐校長主張「女生要疼男生要打」。 國一、國二導師王翠玉,國三導師沈雪娥。王老師的精神抖擻,沈老師的溫柔婉約,都讓我們既敬又愛。 曾經,王老師產假在家坐月子,不懂事的我們排斥代課老師,竟捧著國文課本追到老師家,讓認真的王老師倚著房門為我們一一解惑。 巧手的沈老師除了教國文,也教家事,我們跟著老師學打毛線衣,一件毛衣可以消磨掉許多節快樂的家事課。 臺灣來的郭海燕老師教數學,年輕活潑,愛唱歌,我們喜歡她的人、她的歌,更甚於喜歡數學。 1970年代的純樸金門,教育水準不高,但整體環境普遍地尊師重道。老師對學生有絕對的管教權,影響力也很大。 金城國中號稱全國最早實驗九年國教的學校。經過前四屆學長、學姐的篳路藍縷,城中第五屆的我們,校務已上正軌。 基本上,一學期三次的月考、期末考,沒有考試的日子遠多於有考試的日子。因此,對「沒有考試就是沒事」的學生來說,我們擁有許多「共同遊戲」的時間。 年少的我們,有時間、有空間、有精力、有點子,喜歡成群結伴,更熱心於班際活動。班上人才濟濟,無論個人的文武競賽、班級的團隊對抗,都是奪標又得獎。 國二下,由美麗彭老師導演的「國際選美」演劇,更是大家念念不忘的美好記憶。美女如雲的女生班,粉墨裝扮成各國佳麗:中國小姐麥玲、德國小姐湘金、法國小姐素賢、俄國小姐含鸞、英國小姐惠蓮、日本小姐月英,還有忘了是那國小姐的淑寶、麗貞、碧伶……,舞台上,她們依序一一出場,個個婀娜多姿,舞台下,全校觀眾掌聲雷動。而我,則是那個女扮男裝、色迷迷的裁判長。 城中第五屆正逢臺灣的國中第一屆。因此,老師們特別鼓勵我們走出金門島,試試臺灣的高中聯招。那一年的考季,捷報連連,建國中學、北一女中、中山女中……。 日後,最高興的發現是:在師長的心目中,我們是會玩也會讀書、優秀的城中第五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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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娥這樣的一個女子
她是個女孩。 圍後的木棉橘燦、林斐章故居的玉蘭皎潔、傅家大院的桑葚紫紅,繽紛了她的童年。 北門大水溝、東門許厝墓耙草,飼雞養鴨、起火掌勺,做餅、製「拭餅」皮,都是生活日常。 間或揹巾斜背、手牽著更為年幼的弟弟們,嘴上清唱:「爸母主意嫁番客,番客呣來娶,一年一年大。在家中,受拖磨,無時通快活,小弟一大拖,輕重攏著我,單身無奈抽籤擱卜卦,何時我君會得緊緊倒來娶……」。 她是個少女。 1937年10月,日本軍艦以機關槍掃射、砲擊掩護,從水頭、金門城、古崗,分三路登陸,佔領金門。日本手時代,她「整張臉抹烏烏」掩飾了她的清麗容顏,以免被日本兵掠去。「滾水沯沯滾,中國打日本,阿兄當頭陣,小弟做後盾,扑甲日本變做安薯粉。」她偷偷唸唱著,帶著滿滿的期待與希望:「日本死真濟,中華民國萬萬歲」。 之後,她是個妻子。 之後,她是個母親。 尚未而立的夫婿到番屏謀生,留下她與年幼的女兒。1949年金門島上經歷古寧頭大戰,煙硝處處,風聲鶴唳,不甘、也不願,被禁錮於沒有明天、看不到未來的金門島,她勇敢果決的下了此生最大的賭注:閩風南渡,千里飛南洋。 從島上接近中心點位置的村落徒步往返金寧鄉公所、金門縣城做大字,無所畏懼地帶著稚齡女兒從金門到台灣、香港、暹羅,風塵僕僕,輾轉來到獅城。 面對陌生的環境,截然不同的風土民情,生活周遭,不僅有同鄉宗親,還有講紅毛話的紅毛人、說馬來話的馬來人,她沒有時間恐懼害怕,是對家人無與倫比的愛,安居樂業幸福生活的期待,給了她最安定的力量。 初來乍到,夫婿從做苦力開始,再到豬肉攤打工見習,靈光一閃,身為賢內助的她建議,何不賣咖啡試試看?於是,「協益咖啡廠」在廈門街128號扎下牢牢的根柢。 她是個多產的母親。 孩子接連出生,十二生肖幾幾乎就要湊成一打。老大帶老二,老二顧老三,一個拉拔一個長大。 她每天操勞家務,勤儉度日。食指浩繁,錙銖必較是需要的。然而唐山(金門)一直催繳丁錢,夫侄考上台大,慷慨資助生活費。僑匯、番屏衫番屏物件寄回金門分享眾多親人,數十寒暑從不曾間斷。 她,中年喪子。 她,晚年喪偶。 她在2019年11月11日卯時,以94高齡溘然長逝。 離開金門超過一甲子,儘管二度踏上台灣,浯島浯鄉,卻始終無緣再會。 阿嬤是一個非常堅強和有毅力的人。 最初,阿公獨自從金門來到新加坡。阿嬤多年後才 來到新加坡。 在她的一生中,她全心全意,無微不至的照顧她所有的孩子。她還協助阿公管理咖啡粉業務。她很少去郊外或娛樂。 阿嬤是王家的堅強支柱。每個子孫的生活都圍繞著她,每個人都非常愛她和關心、照顧她。 阿嬤是一個非常善良和有愛心的人。 她從不責罵或向她的孩子或任何人提高嗓門。 我們總是聽到親戚和朋友評論說,她有一個慈悲的外觀。我們相信她善良的心和慈愛體現在她年輕而容光煥發的臉上。她晚年沒有皺紋。 現在,她與主在一起,她將更加容光煥發,在天堂裡更美麗。 我們感到悲傷,也很高興,知道你和主在天堂。 我們都愛你,永遠想念你! 她,帶著顯祐伯、池王爺的庇蔭離開金門。 她,帶著耶穌的祝福放下世間勞苦。 她,是我至親至愛的外婆--蘇翠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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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 糕
二十歲之前,沒吃過真正蛋糕,只在電影裡見過,是那種關了燈以後,插滿蠟燭,吹一口氣之前,還要許個願的蛋糕,華麗、豐盛得不像是真的食物,二十歲以前,只吃過素素的小杯子蛋糕。 過了二十歲後好幾年,第一次被要求吹蠟燭、許願的蛋糕,是同住在地下室每間約二坪左右的房間共九間房的眾室友們買來的,感覺像演電影,害我在唱歌中起了雞皮疙瘩,超不真實的啦! 或許延續了這般的想像,現在每隔五天,逢我島休一日,我都會買個蛋糕,跟爸媽分享,也讓平常都有生日的小氣氛。 放長假到臺北,蛋糕也是必購物品,新奇的、華美的、餡料多、味道奇特的……通通買過一回不止。 爸媽每當我出門回來,嘴裡常說「啊都嘸免買欸,厝內攏有!」但每當開箱取貨,取刀切片時,猶不免面露驚奇,嘖嘖有聲,「真尚!」有蛋糕的日子,天天像生日,快樂不說出口,心情顯示在臉上,搭配著奶油沫沫。 說來奇特,講來有點辛酸其中,高中以前待在家,卻幾乎沒有親子閒聊聚談的時光,未曾一同旅遊,也沒有爸媽出席啥母姊會、親師會等場合,除了結婚時全家齊聚外,爸媽與我都分別為生活奮鬥,平日少有空閒聊,這等「喝咖啡聊是非」之閒情逸緻,聞所未聞,難以想像。 緣起,家中經營餐廳,終日客人滿座,幾無休息,只偶或除夕夜休半天,隔日初一照常,我們小孩就端菜、收桌、洗盤、掃地……,每天大家都累得懶洋洋地,連晚餐都吃不下,更不必說聊天了。 因為如此,我早習慣親子間的沉默,偶或爸上菜市場買菜,我遙遙見及,會轉彎到巷子中,若正面迎向,則憨癡傻笑,也不親暱呼喚,就只訕訕低首而過,記得有次高中校慶,媽竟然出現校園參觀園遊會,而我見到我媽,只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既無導覽,也沒招待,就打個招呼後,逕自忙去,怪怪!「這個小孩!」。 我覺得自己個性怪,這幾年有機會跟「製造廠商」溝通,才曉得原來都是「原版複製」,其來有自,爸的內向、含蓄,拙於社交,懶得說話,我都有,他老年有段時間長久與老友組成資深童子軍,天天在廢棄營房與老友相聚,種菜、養雞、共餐,還養了一隻狗,天天在一起,這跟我某段年少時光一致。而我媽的過敏體質,好強、喜歡自我解釋、樂觀與體貼他人,但比較膽小,不敢冒險,種種特質,幾乎品質相符,那咱們互相吐槽,彼此印證如出一轍的個性,奇怪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早茶時光,我們談過往,媽會體諒地說,「我瞭解」,知道我的底子不好,過敏常犯,明白我不喜歡上課,數學很差,有點懶、帶點傻,他都說「我知道」,而爸話說得少,但頭腦記憶清晰,時不時補充人事地物,說歷史緣由,一點也不含糊。我們的政治傾向類似,人際關係彷彿,都是一家人,卻直到我中年,而老爸老媽年近耄耋,我們才有時間慢慢來、緩緩說、細細品,往日並非重現,而今老少一堂,依舊新鮮,滋味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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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家書中的金門
唐人杜甫〈春望〉詩云:「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金門在八年的抗戰當中,是福建省第一個淪陷的縣份。1937年10月26日,日軍打算先佔領金門,進而攻下廈門,企圖影響到僑匯的交通接濟,封鎖南洋華僑對中國的抗日援助。 抗日期間的家書須穿越戰爭烽火線,方能平安傳達到親人手中,更收錄無數的血淚文字記載。晉江市檔案館藏有一封1937年10月31日,由晉江東石郭張純寄馬來亞太平埠郭燕趁的回批中,說明日軍在晉江、南安、金門等三地燒殺擄掠的事實。其中關於金門部分寫著:「金門被日軍佔了,登岸捉十六、七歲女子四十外人,又於壯丁一百外人,帶上戰船,未知如何情俗也。」金門淪陷後,百姓紛紛逃至廈門、同安、南安等處避難安置,南洋華僑立即組織金門難民救濟委員會,提供款項協助難民。日軍以金門為據點,向福建沿海進行侵擾,日機配合投擲炸彈,轟炸重要的港埠、車站,人民生命財產受到無以估算的殘害損失。 1938年5月,廈門島淪陷後,金門的僑批改為由公共租借地鼓浪嶼中轉,許多信件直接投寄鼓浪嶼。1938年5月沙勞越古晉劉甫盈寄給南安妻子李氏的信件中,描述金門人因日軍佔領,被迫離開家鄉前往當地依親謀生,影響到其他人的生計,書信內容曰:「日本佔咱金門,現今金門男女數百渡往夷邦覓利,所于金門店頭一概用金門人,因致覓生活十分困難,無可奈何,薪水短少,逐月不能多寄,只能按項付寄,以安家庭之費,度日而已。」1941年12月,太平洋戰事爆發,日軍大舉向南洋群島入侵,所到之處燒殺擄掠,華僑事業、工作停頓,深陷人間慘境,無法匯錢接濟家人,此時的書信因戰亂而數量銳減。 抗日勝利後,國內情勢並未穩定,三年的內戰,讓南渡避難的大多數青壯男子不肯歸鄉,恐怕再次被徵召入伍,成為戰爭的受害者。此一時期多數是休戰之後,書信來往互報平安,筆者整理收藏的家書類似語調說:「抗戰軍興,輾轉多年,海運不通致疏稟實,時為引念,現在戰事告終,在外地舉家托福,均獲平安。」但是,也有遭遇國難,導致家庭支離破碎的情形,一封1946年3月由南洋寄往閩南的家書,內文云:「自從太平洋戰事發生,乃致家鄉音訊斷絕,無法接濟家庭費用,亦不明白家人生和死,直是五內如焚,前日接到家中回信,方慶幸可以得知一切信息,誰知語多吞吐,令人莫名奇妙,同時泉州汝母舅富榮及貴華回信亦是如此,余誠不解,到底汝母是死是活,或是再嫁或跟人私奔,汝需明白告訴我。」歷盡滄桑的寄件人,雖是向親人垂詢故鄉家庭近況,卻道出亂世百般的無奈與感慨。 一封封戳印過往年代的家書,讀出金門歷史人文的豐厚積澱,辛酸苦悲俱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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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樑餘韻
音樂課在聯考時代的金門沒有缺席,但不是主流,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但不是人人都有機緣,於是,最普遍的音樂學習常常是聽歌聽來的。 電視轉播的排球比賽戰況激烈,隨口提到哈薩克排球員的身材常常是逆天的比例,當下有人就問起:好像有一首哈薩克的歌曲,不知可有記憶?想起小學的音樂課,於是隨口哼了印象中唯一的一首,風琴伴奏學來的哈薩克民謠,當時音樂課本上好像註記說是新疆民謠,沒想到四十年後,竟然還能唱出大半的旋律,歌詞雖然有些已經模糊,但記得有個樂器是冬不拉。 可愛的一朵玫瑰花,原曲「都達爾和瑪麗亞」流傳於中亞一帶的哈薩克,王洛賓於一九三九年接觸後填的詞,歌中描述俄羅斯姑娘瑪麗亞與哈薩克青年都達爾相遇後一見鍾情的故事,男女對唱的情歌,唱著塞外的奔放與婉約。小時候聽不出所以然,再重聽方知其中的濃烈情意,卻又點到為止,王洛賓寫情歌也是高手,其中奧義,自然不是國小音樂課堂上,搖頭晃腦練唱「金門之歌」的小蘿蔔頭所能了然。 至於,西洋歌曲的初體驗,則是高一暑假從金門過船渡水到了台灣後的意外。那個一九八六年的夏天,借住堂兄台北租屋處,不意中接觸灰狼 Lobo 的歌之後跟著聽,鄉下來的老土,竟迷上這老派的情歌,雖然不知 Lobo 為何許人,歌詞也超出當時有限的英文程度所能理解範圍之外,但第一次聽西洋歌就著迷,買了專輯卡帶,搭上開口笑回金門。後來,高二英文課,有次老師在課堂上問起大家英文歌曲都聽那些歌?不加思索順口就提了 Lobo,記得許老師當下真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回說:那會不會太老了。彼時心想,或許真的是土到連聽西洋歌都跟不上時代吧。 一九八九年的十月,余光音樂辦了 Air Supply加 Lobo的演唱會,先開唱的 Lobo 在安可曲之前,跟現場的所有人開玩笑說,我知道其實你們主要是來聽 Air Supply唱歌的,因此不能再安可了云云。但那場生平唯一的一場購票進場的演唱會,心中住著老靈魂的我,的確是衝著 Lobo 而去的,那張門票雖然是最便宜的角落區,卻還是用上了我在餐廳跑堂二十多小時的所得,也是年少意氣。 後來,與美國來的室友聊起這件事,當時迷著 Bobby Brown 的他,竟然嫌棄這兩者的歌都太輕了,然後,再用很詭異的眼神問我,你當真喜歡 Lobo 的歌?你看看他穿衣服的顏色,你知道那代表甚麼嗎?如此說法,更讓人好奇的非搞清楚不可,聽完洋人室友煞有其事的說法後,還真的是土包子茅塞頓開。想起劉文正的「送你一朵勿忘我」原來是翻唱自 Lobo 的 Stoney原曲;此外,劉的「卻上心頭」前奏與 Me and You and A Dog Named Boo 有幾分神似,這一切還真的有點巧合。 當然,聽歌就聽歌,其他的只是茶餘飯後的點綴而已。 那天,收音機忽然傳來Dennis DeYoung的Desert Moon,聽著熟悉的前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二十歲的記憶恍惚流竄,很久以前的事了,而當年推介這首歌的同窗,卻在畢業後失去音訊,人與時間真的是神奇又特殊的關係,如同流過的聲音,總是屢屢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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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不能說
某日和詩魔洛夫師母聊天,談及出生年月日,師母說她有三個姐妹,戶籍都是同一年,父母相同,只有出生日期不同,她笑稱:母親很厲害,一年不同日期生三個女兒。 前些日子回老家,兄妹曾認真研究過出生年月日之問題。看著客廳白牆掛著老舊的照片,自己青春的臉漾著笑意,再看看鏡子裡映出有風霜痕跡的臉,怎麼說也掩蓋不住的秘密。 彼時在老家隨意報戶口是常態,我家兄弟姐妹身分證出生日期與真實出生日期,往往相差半年以上。有趣的是我們的出生時辰初時父親是用毛筆慎重的寫在一塊朱紅布條上,乃至侄兒輩都是子時卯時寫的清晰無誤,可為何身分證日期和父親的紅布條總相差好幾個月甚或經年,聽說遠房表姐出生後三年才報戶口,也有人弟弟報成哥哥,哥哥成為弟弟,我的兄姐們的戶籍生日都是某月十五日,多麼有趣的湊巧。只能說遙想當年浯島戶籍不夠精準且敷衍,許是和稀泥了事,然事已不可考,惟三哥猜測是嬰兒面對烽火連天的歲月,生養環境不好,不能確定能否平安長大,於是過了漫長時日,觀察嬰兒過些時日健康活潑,看樣子挺勇健,應該可以長大成人,即到村公所向幹事報告,而我呢?實際日期與戶籍僅差一星期,想來一出生就活動力強,讓父親認為這鐵定養得活,趕緊去報戶口。此時與出生日相隔一周,算是少有的。 個人不太介意年齡曝光,即使大齡容貌乾癟不再水嫩,皮膚皺褶多,聲音粗糙,昔日纖細體形變梨形,已然無法掩飾。因外形變化大,諸多不美好形樣,讓大齡女子不願面對。保養得宜仍似纖纖淑女樣貌者,更不願曝光年紀,或可瞞天過海冒充妙齡女子,因此,只得把變形的體形歸咎年齡,打死不洩漏,個人倒認為可直接用西元後二碼?聽起來少十一歲,說起來安慰了自己,也矇了對方。 記得有一年三采文化要出一本零到一百歲的書,各年齡層人們對人生自我期許,照片配文字,很有趣。總經理找我寫五十六歲,內心極度抗拒:本人當時可未滿五十六,他說服我又不差那一兩歲,況且書本不寫出版年份,我答應了。之後他說差一位六十歲女性希望我推薦,我舉薦一位藝壇美女,美女打死不從,絕對不讓人知道她幾歲。 幾年前兒子告訴我要結婚了,雖然內心曾演練數十遍,總有一天要當「婆婆」,這可代表「社會地位」嘴裡嘀咕應著好啊好啊,本該成家立業。內心深處不太接受,過了幾日,開心化了婆媽妝穿上旗袍主持婚宴,兒子羽翼飽滿自組一個家庭,了卻責任,自此咱晉升婆婆之列。 再過幾年某晚,兒子喜滋滋拿一張黑白照片遞給我:媽,這是妳孫子,剛剛照的超音波。首先衝進腦門的是:阿嬤?如此珍貴的二字,將是我的另一身份,如此明確,嚇得張口結舌,閃什麼閃,經過時光催化乃必經之途,雙手虔誠接住阿嬤這封號。 對年齡絕口不提這事讓女性同胞有志一同,有些男性亦然,想他們或許想誘拐年輕美眉(冤枉呀,也許不是),歲月在你臉上的刻紋是抹不掉的,微整型效果好,偶有風險,千回百轉日思夜想,仍在前往醫美的路上躊躇。 時光悄然無息溜走,世人寧願留住青春,捨棄所謂智慧紋。 牽著孫子的手,走向人生的未知,沒有不能說的秘密啊! 耳邊孫子稚嫩聲:「阿瑪妳幾歲?」「比去年多一歲」。 註:「阿瑪」是我家孫兒對我的膩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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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憶舊城中師友
一九六七年八月下旬某日,李德生表哥請好友來中和舍下,護送少年先正返鄉,俺娘在山莊門前拭淚送別,說無力教導怠惰小兒,囑我回鄉後,要專心課內書,重新出發。那一天,二姐要返東港護校就讀,姐弟及表哥好友在板橋車站搭乘對號快火車,一路煙塵,黃昏到高雄。在高雄分道,二姐續南下,表哥好友與我投宿旅館,隔晨,兩人坐三輪車到十三號碼頭,排隊搭上運補艦。 親人在金門新頭海灘接我,表哥好友說他遺失一件行李,匆忙中未能幫他尋找,此事我記掛數十年,近年請教德生表哥後,才知當年帶我返鄉的是黃積軍先生。前幾年,特別攜禮前往水頭黃家,向積軍大哥致謝當年照顧我,感傷他眼病失明,但頭腦仍清晰,暢談他在金門民主運動的壯舉,向他表示敬意。 二哥帶我入住模範街縣府宿舍,開學日當天,大姐陪我到金城初中報到,編入一年愛班,與姜世榮、李志澄、李經金、李錫賜、莊火練、許峻岷、趙群英等人同班。導師上學期是陳榮華老師,任教國文,出題<砲聲隆隆話金門>,讓學生抒寫在戰地金門的感受,日後又鼓勵大家製作了一本班刊。秋季遠足,我們從金城走到太武山下,陳老師帶相機,幫大夥留下不少珍貴鏡頭。下學期陳老師受唐與程校長重用,擢任教學組長,導師換由陳岳揚老師擔任。英文課先是政大西語系畢業的越南僑生雷湛和老師擔任,唐校長見雷老師上課喜歡分享旅遊經驗、傳閱旅遊相片,下學期請雷老師改教國文,雷性情溫和,我們好奇跑去宿舍看他改作業,每次改到李錫賜的清秀書法,一邊紅筆打圈,一邊唸:「太好了!太好了!」 陳岳揚老師,海軍世家子弟,住高雄左營,世新畢業教數學,個子不高,但不怒而威,管教學生有一套,有一次我們犯了錯,他要同學將門窗緊閉,全班跪下懺悔。陳老師在海軍有很多友人,坐艦艇常受禮遇,暑假,父親備禮訪陳老師,託他帶我赴台。 一年愛班的老師,有兩位是軍官支援,一位是教童軍的預官陳盛雄少尉,初二我轉學北市雙園國中,他正巧是我班導師。另一位是教音樂的中尉軍官,我忘其姓名,他是貴州人,每次講「剛才」,他的發音是「將才」,讓我印象深刻,教書很賣力,每次一堂課下來,滿頭大汗、汗溼軍服,他教的很多歌曲如:「老黑爵」、「往事難忘」,我至今還能熟唱。 一九七七年,東海大學畢業返金,應李養盛校長之聘,在金寧國中(後改為金寧中小學)教了七年,因為家住金城,一九八四年獲洪文向校長聘書,調到金城國中任教,上學期擔任專任教師,教兩班國三國文(導師黃天苞、吳淑女)及國二幾班公民,吳淑女老師因產假,我曾代其導師,師生相處愉快,班上有許金鸞,日後升讀金中、師大國文系,回城中任教。下學期因國二有一班,翁明國老師到縣黨部任職,我接任其班導師,此班傑出人才甚多,黃維章與董皓雲是男生翹楚,都曾在青年節受縣府表揚,日後黃維章升讀金中、警大,在警界表現卓越,擔任要職;董皓雲升讀新竹師專,之後再進修師院,如今在教育界是名師,藝壇是名家,美術、音樂的表現都很傑出。 我在城中任教五年,得到很多師友的幫助,教務處楊忠建、洪榮選,訓導處楊振忠、楊福山等老師常邀我幫忙指導學生參加校外作文、演講等比賽,得到不少名次。應許維民老師之邀,一同指導學生編寫校刊-晨風,也得到不少獎勵。一九八九年,得王添富校長聘書,轉到金中任教,日後曾獲表揚,其中有不少事蹟是以往指導國中學生所得,這都得感謝同仁的推薦及學生的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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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對後世祭文的影響
金門冬至祭祖文中常有一句「天山荒作」,「對越綢繆」,這是祭文中的通用文句,它的意思是祭祀時在祭文中答謝頌揚祖先,感念祖宗開山墾荒的艱辛與偉大,子孫此時祭祖情意真摯地頌讀祭文,感謝列祖列宗,典故出自《詩經》。 那為何要在祭文中寫道天山荒作呢,天山荒作和祖先又有什麼關係呢?首先「天山荒作」出自《詩經‧周頌‧天作》這首頌詩是周武王在岐山祭祀周古公亶父至文王的周朝歷代君主。原文為「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子孫保之。」翻譯成白話的意思是:「上天造高聳的岐山,大王開墾它。大王經營它,文王繼續治理。他率領民眾來此,西岐有了平坦大道,子孫保有它,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簡而言之就是答謝祖宗留下這塊土地,讓子子孫孫能有個立錐之地。 那什麼是「對越」呢?「對越」猶對揚。意即答謝頌揚。《詩‧周頌‧清廟》:「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清‧王引之在《經義述聞‧毛詩下》:「『對越在天』與『駿奔走在廟』相對為文。『對越』猶對揚,言對揚文武在天之神也……揚、越一聲之轉。」 漢‧班固 《典引》:「亦猶於穆猗那,翕純皦繹,以崇嚴祖考,殷薦宗配帝,發祥流慶,對越天地者。」宋‧蘇轍〈論明堂神位狀〉:「今者皇帝陛下對越天命,逾年即位。」上引資料都是答謝頌揚的例子,雖然也可以解釋為指帝王祭祀天地神靈。例如:晉‧劉琨〈勸進表〉:「臣聞天生蒸人,樹之以君,所以對越天地,司牧黎元。」《宋史‧禮志二》:「當愁慘之際,行對越之儀,臣等實慮上帝之弗歆。」《續資治通鑒‧元泰定帝泰定四年》:「天子親祀郊廟,所以通精誠,逆福釐,生蒸民,阜萬物,百王不易之禮也。宜講求故事,對越以格純嘏。」 在「天山荒作,世德厥修……陳牲瀝酒,對越綢繆」之文句中,答謝頌揚和帝王祭祀天地神靈都能解釋得通,但在文句邏輯上答謝頌揚的解釋似乎更好。 何謂「綢繆」呢?「綢繆」的解釋有好幾個,此處則是指情意深厚、情意殷切的意思。漢‧李陵(與蘇武詩)之二:「獨有盈觴酒,與子結綢繆。」魏‧吳質〈答東阿王書〉:「奉所惠貺,發函伸紙,是何文采之巨麗,而慰喻之綢繆乎!」清‧呂延濟注:「綢繆,謂殷勤之意也。」元‧張昱〈醉題〉詩:「情在綢繆歌白苧,心同慷慨贈青萍。」鄭澤〈佩忍初來長沙即席奉贈〉詩:「靈均餐落英,讌席聊綢繆。」上引資料都是情意深厚、情意殷切的例子。 其實《詩經》對後世祭文的影響還有很多文句,例如〈清廟〉中的「於穆清廟」、「肅雝顯相」、「不顯不承」等等,不勝枚舉,僅就我青年時期所困惑的兩個詞彙作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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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子不難於恭,難於有禮
一枚雲霧般半剔透玉石,表面泛著微微的一抹淡紫,好比在美人粉頰上蒙一襲輕紗,優雅而透著神祕韻致;或更似賞讀簾後倩影朦朧【註一】,教人心盪神迷,腦海中漾出無限遐思,著實看傻了一雙愛慕的眼睛。她,是巴西來的白玉髓,渾圓美好,溫潤暖心,值得我以君子之禮相待。 然,洪自誠《菜根譚》所言甚好:「待小人不難於嚴,而難於不惡;待君子不難於恭,而難於有禮。」人們對於聲望或地位崇高的人,自然該以禮相待,但最難做到的卻是禮節有度。若是逾節過度的一昧讚揚,而顯現出奉承阿諛之態,則不可取。想到這兒,不免心生儆惕,時時提醒自己,切莫因愛之過度,反而輕薄了原對她該有的禮節。 那麼,我與手上這一位嬌客,該當怎樣共處?如何培養出一段佳美合度的情誼呢?幾番思量,決定以淡如水的方式與她交朋友,往來存乎一心。說白了,就是由真誠出發,待之以真心真意。愛之,護之,雖過從甚密,卻不黏不膩,我與她之間,適度地留點兒白,各自保有幾分神祕感,或更可增添些許想像空間,與彼此之間不預期的驚喜。主意既定,且按計畫行事。 既是君子之交,自然就不要太常見面,不要太多互動。與白玉髓然,與文友亦然。於是,我找來一只玉匣,將心愛的白玉髓安置其中。平日儘管各自漫度晨昏,雖近在咫尺,亦互不妨擾。待某日,窗外鶯聲燕啼悅耳、風和日麗,我也神清氣朗,焚一爐沉香,沏上一壺松蘿茶,歡喜開匣,取之賞玩。她與我小別重逢,沉靜中敘舊,玉顏輕籠靈秀之氣,含蓄地透露曖曖嫻雅的淡紫色清輝,從容相見,真情交流,無言更勝有聲,人生得此摯友,不教勞心,不令傷神,此等情誼,直堪稱珍稀大美。 值此暮秋,依陸紹珩《醉古堂劍掃》卷七-韻部之說:「秋夜宜豪遊,宜訪快士,宜談兵說劍,以除蕭瑟。」於我,在這個時節倒無訪快士、談兵說劍之興。唯願秋日與摯友雅集清敘,撫琹談心,賞文論藝,彼此砥礪,以養情增慧,誠至樂也。 再次審視待君子不難於恭,難於有禮。我將自己對待鍾愛的白玉髓,比之為對待交心的文友,實有一番道理。自幼庭訓:「為人知本,真心十分,節義為重;寧願人負我,不可我負人。朋友相交,情若芷蘭,知己難求,總在方寸之間。」誠然,禮,也在方寸之間才是。若敬謹以此檢視自己半生以來的交友景境,待德高望重的前輩與優質文友以真心十分,且重節義,說真話,不作逾節過度之吹捧,不誇大奉承,不違心阿諛,能不招怒惹怨?若然,實為我今生之大幸了。 秋,雖蕭瑟,然則,秋也是豐收的季節。之前耕耘的,在這個節期收穫。努力汲取新知、智識豐收,人情練達、處世經驗豐收,……都是讓人欣喜的;此外,得直、諒、多聞之友,友情豐收,生命更臻圓滿,這應當是最教人慶幸的了。但世事多變,緣起緣滅。假如,有一天與自己曾經真心付出的誰,緣盡情逝,傷心一嘆之後,且轉臉看陽光絢麗的那一面吧!就此別過,請自珍重。我如此勉勵自己,也以此與諸君共勉。 【註一】明代陸紹珩《醉古堂劍掃》卷八-奇:「花看水影,竹看月影,美人看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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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一齣今年最火的連續劇《長安十二時辰》
月前聽同事閑聊中談起新觀賞的連續劇,大推《長安十二時辰》,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因為不當記者久矣!沒有那麼耳聰目明,加上蝸居島嶼近六年之久,交往者也少,人際網絡也大不如前,居然沒有聽過這齣戲,回家用安博盒子找了半天,總算找到了,一看大為驚異,是繼《琅琊榜》之後,讓人回味再三的古裝陸劇。 《長安十二時辰》整部劇是根據馬伯庸的同名小說改編,馬伯庸寫作題材廣泛,深受讀者喜愛。知名著作有《古董局中局》、《三國機密》、《風起隴西》等。馬伯庸又被稱為「馬親王」,作品數量非常豐富,他的小說的結構設計精巧,也極具畫面感,於網路連載時即備受關注,出版後更雄踞各大網書暢銷榜第一位,總銷量突破50萬冊,網路閱讀量也已超過8600萬。他擅長將故事細節描寫得絲絲入扣又懸疑曲折,《長安十二時辰》突破真實與虛構的界限,打造令人窒息的歷史懸疑巨作,被稱為「歷史可能性」小說。 《長安十二時辰》由雷佳音及易烊千璽主演。前者曾以《繡春刀2:修羅戰場》入圍最佳男配角獎,演技紮實沒話說。雷佳音劇中飾演「張小敬」,十年西域兵,九年不良帥,因為殺了上司被送進死牢,狠辣毒絕,坊間稱「五尊閻羅」。 另一位主角易烊千璽,微博擁有6000多萬的粉絲,在中央戲劇學院2018級新生中,專業、文化入學考試雙榜首,話題性十足,他在劇中飾演「靖安司司丞」李必,六世高門望族,七歲和張九齡當朋友,九歲認識太子,靖安司的何監是他的老師,修行道法已經10年,常被皇上召見討論道法,22歲時設立人生目標,「我要當宰相!」完全是「人生勝利組」。 「十二時辰」用現在的白話文來講,就是一天的24小時所發生的事。故事發生在天寶3年的上元節這天,發生一起刺客行動,為了抓捕刺客,情報機構「靖安司」(類似調查局)必須保護長安城的安全,司丞「李必」(易烊千璽飾)找來死囚張小敬(雷佳音飾)偵破此案,張小敬必須在上元節花燈大會前抓住刺客,拯救長安。 過程中不只抓刺客還得揪出靖安司內奸,正反兩派以及亦正亦邪的張小敬,在其中鬥志、鬥勇,也帶出人與人之間的情和義。故事看似各個支線散落在細節裡,但實際上這不過就是長安城裡的一天,換句話說,這就是一場「長安24小時反恐任務」。 整齣戲情結懸疑,令人讚歎的是道具、人物考證周詳,尤其是複製出棋盤式的長安街景,令人驚艷,文中包括配角在內的大小人物,在歷史上大都有真實出處。往往一段不足百字的簡短描述中,就有六、七個「專業術語」,了解這些語彙、感受當年的語境,給觀者增添了許多考據的樂趣,也高度還原了唐朝風物,令觀者頻頻點讚。 這齣戲雖然只有四十八集長度,卻演長安的四十八小時,幾乎是一集戲演一小時,可以說是美國影集裡《24小時反恐任務》的中文翻版,而雷佳音劇中飾演「張小敬」拚命三郎的個性幾乎就是好萊塢洋片《即刻救援》裡的尼恩連遜或更早期布魯斯威利主演的《終極警探》,像一隻打不死的蟑螂,十分突出。 這齣戲不到最後關頭,誰也無法猜出誰才是幕後主兇,一直看到最後才有意想不到的結局;《長安十二時辰》,被封為2019年最強陸劇,與2015年胡歌主演的《瑯琊榜》、2017年吳秀波監製《軍師聯盟上下》並列為三大神劇,喜歡古裝劇的觀眾真的不容錯過這齣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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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55 舞舞多姿
時光悠悠,城中要過五十五歲生日了,個人忝為第12任校長,與母校共生共長幾近39年的歲月,內心是充滿興奮與感恩。 城中是金門第一大校,自民國53年設校以來,畢業生累計至107年,已經有21161人,他們領航各行各業,出人頭地,菁英表率,可以說城中是金門菁英人才的搖籃之一。 在教育型態與時俱進的今天,我們國家的教育從九貫到十二年國教,教育型態已然迥異於以往的聯考時代,在學習上確實多元化了,各式各樣的競賽也浮現出學生不同的潛力,我們敢這麼說,今日金門的教育水平,已經和台灣接軌,金門孩子多元的天賦也不遑多讓於台灣的學生,而且,我還認為金門學生比台灣學生更幸福,因為他們不像台灣學生要承受過多的升學壓力。但或者因為如此,我們學生的基本學力在全國的檢測中居於後半段,這也是我們沈重負擔之一。 大家都了解,在人生路上,沒有人相信學校的考試成績是會決定人的一生,學生長大出社會,成功與失敗,與境遇、機會、關係、能力等等都有相關,我們無法準確預測未來,但我們一直在提醒學生掌握現在。 本人從103年返校擔任校長一職,一心一意從學校硬體環境的改善、教學設備的添增,以及師資的洗鍊與增長,在上級長官與同仁協助配合之下,有頗多嶄新的面貌,比如我們擁有如誠品的圖書館與社區共讀站,我們有煥然一新的星級廁所,我們有一體成形的PC籃球場,我們有甕甕相連的水生植物美感中庭,我們有符應學生需要的烤肉專區,我們粉刷裝飾鄉土與重大議題的校園廊道,我們營造地區第一座職業探索體驗中心,這些硬體建設,都是讓學校有煥然一新的視覺印象。此外在經費的爭取上,我們獲得李能緣校友百萬獎助學金的設立,我們獲得楊媽輝老師運動績優獎金的設立,此外還有多筆清寒助學金的設立,對於拔尖與扶弱,我們都能給予同學甚多助益。 另外,這幾年來由於一些新秀老師的加入,在活動設計上,比如新生入學典禮、學生畢業典禮,我們更設計出一些創意欣喜令人的活動,比如課間的學生閃舞發表,學生都不吝惜展現自我,叫人咋舌;此外在教學上,舉凡在科作競賽、語文競賽、各種運動競賽、舞蹈比賽、國管樂競賽名列全國比賽前矛,以及會考測驗等,城中的學子獨占鰲頭,獨領風騷的不勝枚舉,這些教學成果,我們慶幸擁有認真的老師在教導,擁有關心的家長在投注,擁有成就的校友在支持,擁有勤學的學生一心向上,才會如此欣欣向榮。 教育是百年樹人,在城中,我們欣喜看到青苗日日長成大樹,在城中,我們了解,知識也許是靠教學進度與成績分數來展現,但人際之間倫理關係的建立,更是我們追求的教育目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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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 緣
為飲水思源,找回生命價值及對文化的宗族歷史淵源有更進一步的了解,自三月初以來,本族宗長一直尋找祖先根源。由於家族族譜因戰亂、逃亡、遷移而遺失,吳氏祖先未曾記錄完整傳承資料,所以無從確切知道自己的生命來源。為了讓我們的後代子孫對自己的生命來源有所了解,因此不辭辛勞,到處探索查訪,讓家族傳承得以綿延流長。 由於筆者擔任金門縣吳氏宗親會理事長,才有機會結識廈門吳氏宗親會會長吳國榮,他對我們尋根之事甚為重視,特請廈門宗族譜研究專家江林宣,經過抽絲剝繭,在江林宣教授及惠安吳氏宗親會會長吳碧川等人引領下,終於找到吳氏祖籍地,泉州市惠安縣紫山鎮藍田村鐵坑(即早期所稱之海山大坪黃塘)。當我們親訪此地,與當地宗親們熱烈的討論及推測與與配合長輩往事記憶,各項事實陳述相符,兩地宗親相談甚歡,完成百餘年來昔果山吳氏家族所期盼的一件大事! 今年中秋節前夕,在泉州威遠古樓主任吳培植的邀請下,除參加中秋文化活動外,與理事長清水宗長及金姑淑妙宗妹特赴大陸泉州市惠安縣鐵坑傳送奠安的請帖,很巧的是當天正逢鐵坑吳氏重建宗祠豎立大門之黃道吉日,宗親們也帶我們去臨時祠堂拜祭祖先,祈請祖先到金門慶祝分支宗祠奠安大典,宗親們也將組團蒞金共同慶祝此一盛事,完成這趟送帖任務之祖緣。 前些日子,宗親好友吳達澎將軍蒞金參與國家公園紀念古寧頭大捷活動,邀我到翁克強先生家聚敘,提到有關宗祠奠安及尋根事宜,當他們聽我說我們的祖婆是盤山翁姓家族時,克強兄即拿出一本他們的翁氏族譜,內詳細記載著「翁氏第十四世裔孫永傑生有二男二女,其中一女嫁海山大坪吳」。根據考證,當時祖先來到金門昔果山時,那時尚無地名,因常稱來自海山大坪,而海山大坪正是祖先前輩們所說的鐵坑黃堂的所屬地。又據翁氏家譜記述:翁氏永傑公為十三世騰賢公之子,而騰賢公又是十二世高世公之子,兩位父子均受清朝封為將軍,高世公授誥為驃騎將軍,騰賢公後授誥為懷遠將軍,考加二等侯浙江嘉興府,由以上才知本村吳氏祖婆乃是將軍之後。又根據民間傳言,昔果山這個地方早期為何名為菽藁山,據本村耆老余叻生前接受訪談所言,是一位清朝將軍所命名,聽說當他騎馬路過這荒山野地的紅土丘陵時,路旁僅見枯乾的菽豆植物,當將軍詢問侍衛時,侍衛稱;這叫菽阿,因枯乾了所以叫菽藁,將軍對侍衛說:以後路過此地時,就稱它為菽藁山(閩音),而昔果山是後來之改稱。據民間傳說,早期昔果山的海是屬於翁氏管轄,聽長輩述說,當時昔果山打的魚都要以繳租金的方式分給他們族人;由以上的故事連結,與翁氏祖譜記載甚為吻合,使我們相信這就是真正之祖緣,雖然如此,我們仍繼續從族譜及各方資料之探訪收集,以找到祖先真正之根源。 因此,在本村吳氏宗祠奠安前夕,撰文表達我們後代子孫殷切尋根之重責大任,今天雖稍有眉目,我們依然為慎終追遠,綿延祖德,傳承世澤,將我們的家族史及足跡真實地記錄,將祖先緣由留給後代子孫,讓家族精神永續常存,這就是我們尋根的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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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也曾有過這樣的經驗
明明嘴裡說的是A,寫下的也是A,但偏偏執行時做的卻是B?諸如:通知某人某約會地點,也經過反覆確認,但時間一到,自己卻出現在其他地點。類似這種糊塗事以前也幹過,但心想隨著年歲漸長,心智應該也要更成熟了,為什麼還會犯低級的錯誤?第一時間的反應,先得承認自己是「愈老愈糊塗」,其次還要想想這中間有沒有SOP可以架構,當然,在躬身自省的過程中,也能發現一些有趣的東西。 意思表示包含了外部的表示行為和內心的效果意思。首先,人的心智是複雜的,反覆經過口耳腦手確認過的事情,執行出來的卻是另一回事,這就要探討自己在潛意識中是否存在另一個主宰的因子;這個因子通常是一幅影像。就如前述的例子,在溝通和傳遞訊息的過程中,首先在腦海裡出現的是約定地點處的影像,當然,當時你根本不會查覺那個影像根本是錯的,就算經過反覆的確認你依然不會察覺之間的謬誤;於是我們會想,是否應該在這中間加入檢查點,防止蠢事重演。經過反覆的推敲及驗證,居然發現最有效的做法是:「把自己變笨」,或者更文雅的說法是「讓自己歸零」。空虛的自己才能最大程度的「納言聽諫」;既把別人的話聽進去,也在檢驗自己的不足。 年紀大了,做什麼事都會感到吃力,特別是間隔了十多年再重拾學生這個身分,更是感到誠惶誠恐。當然,因為時空的不同,再無青嫩小子的意氣風發,但說要有長者的英明睿智,顯然又差得太遠;於是乎在相同的時空裡,因為不同的因由一群人聚在一起聽一門課,便成了一件頂稀罕的事。跟在上大學的女兒提起,她回以:「呵呵,你也在上課,真有趣!」,的確這是個有趣的過程,獲取新知或許並不是那麼的重要,但,知道自己的不足卻無比的重要。在年過半百,人生或許已經定型的此刻,能激起動力的或許不是一張證書,而是一份敢於挑戰自我的情緒;雖然潛意識裡有個百般的不願意,但還是勇敢的去做了;或許因為也沒什麼好失去的,甚至所有的一切都算是多賺的,這樣的心情遠遠的抵過心口不一的尷尬,更為自己找到了從容而行的藉口:「享受當下吧,別期待太多!」,因為沒有期待所以負擔也小了,不想效率反而更好了。「做自己喜歡的事」,彷彿是難以抗拒的魔咒,「做得端穩,行得從容」。 「從容」是很正面的詞,也是很高的目標。人只要一急就會緊張,緊張會導致呼吸急促,思維錯亂,也就很容易會做出錯誤的判斷,長期處於緊張狀態,會讓自律神經失調,便難以保持身體健康;於是我們知道,「身」與「心」是一體兩面,心理的健康尤為重要,弦繃久了,不是疲乏,就是斷裂,放慢自己成了現代人難以挑戰的鴻溝。於是便有人說:「放慢呼吸,保持從容,人就健康了」,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困難,特別是如何在危難之前保持穩健與從容,更是難上加難。 維持自律神經的平衡,不僅能維持健康,更能提高工作表現,改善生活品質。 「掌握自律神經,這等同於掌握你的人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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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馬祭祖有感
十月二日至七日,我跟團到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祭祖兼旅遊,星馬我已訪過三四趟,原本興趣缺缺,但因見行程排了檳城和怡保,而這兩個地方,我都還不曾去過,才拿定主意,參加了此次行腳。 馬來西亞屬回教國家,頒有限酒令,我們欲攜帶金酒入境,只能分散在團員的行李箱裡,每人兩瓶,才能過關,沒想到新加坡,更為嚴格,只好在馬國就處理掉。這且按下不表,拙文僅略談此行的重頭戲─祭祖。 大馬祭祖安排在十月五日(農曆九月初七日),這天是恒元祖紀念日,也是馬六甲陳氏宗祠慶成奠安日,一日雙慶,喜上加喜。一大早,分居世界各地的恒元祖後裔和旁系子孫,就陸陸續續湧到宗祠大門口匯聚祭祖,我統計了前來的族親,有金門、廈門、同安、德化、西埔、彰化、新加坡、越南、澳洲和大馬本地族親,陣容盛況空前,我族凝聚力,由此可見一斑。 祭祖開始後,我注意到會場使用古樂,在異國能聽到古樂,心情本極興奮,但細聽之下,卻只能聽到嗩吶吹奏聲,少了小鼓、小鑼、鈸和笛子的合奏,也許是因應當地習風不得不爾,但總覺美中不足。 祭祖時,是所有族親先來,然後再一團一團祭拜,但一團一團祭拜,並沒有按照長幼先後,查馬六甲這支,係金門下坑六郎公世系的「二房三」,照常理說,應當由下坑祖庭先拜,再依序由「二房長東洲派」、「二房二東宅派」、「二房四下許派」祭拜,最後才輪到東道主,但大會有其考量,並沒如此安排進程,頗令人不解與遺憾。 另者,因馬六甲這支來馬已近百年,算起來已傳了四五代,也許是入境隨俗吧,祭祖時,主祭者幾乎清一色西裝筆挺,只在脖頸上披掛一條彩帶,並沒遵古禮穿著長袍馬褂,看來也是便宜行事。 十月六日早,隨團入境新加坡,中午拜訪已有七十三年歷史的浯卿公會,這是一個金門下坑六郎公世系陳氏宗親會的組織,接待我們的幾乎都是山外旅星宗長,他們見宗親來訪,異常興奮。在祭祖會場,我們看到泉州燈,緬懷早期來馬的宗長,仍心心念念著故鄉,因昔日的金門,屬泉州府同安縣管轄;又在祭桌前,看到醒目的「公侯可期,詩書為上,用是振拔,千載垂芳」,能在遙遠的異鄉看見我族昭穆,且陽刻在祭桌上,內心一股景仰祖德的思緒油然而生,久久不能自已。 執事宗長幫我們倒茶,遞土仁糕給我們品嚐,跟我們閒話家常,這是個互訴思念、互道鄉愁、互相砥礪的傍午,當天晚上,他們還設宴為我們洗塵兼餞行,因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即將返回金門。 值得一提的是,大吉和賢德老師賢昆仲的大哥,今年都已九十多歲高齡,還親自前來公會,一一與大夥握手寒暄,濃情厚誼,表露無遺。據說老先生在十九歲那年,就到新加坡打拚,當年賢德宗長才剛出生不久,屈指算來,他老人家「落番」至今,已逾七十寒暑,在這麼漫長的歲月裡,他為家人的生計奮勵、耕耘,其中的酸甜苦辣、五味雜陳,恐非局外人所能想知! 接待我們的執事,都已有年紀,青壯的很少,我擔心這些宗長這樣硬撐下去,設若有一天老成凋謝,公會的命運不知會如何? 想到這,我多了些惆悵,增了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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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交流
大嶝舉辦第五屆「紀念林希元兩岸文化節」,連續五年都有邀請金門美術學會,攜帶作品出席活動展覽,今年特邀我與唐敏達兩人水墨畫,於大嶝的閩南古厝專場展出。在金門曾有人提議,把古厝古番樓作為美術館,或書畫作品的展示空間,我並不認同。梅雨季金門海霧鹹濕,古厝陰暗潮霉,空間狹隘,對紙質傷害很大。展場可以參考博物館等級的要求,像台北故宮博物院做到恆溫(20℃)、恆濕(60度),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都要保持這個溫溼度。更重要的是不能曬到太陽,照射的特殊燈光,是過濾了紅外線紫外線。其他防火、防水、防震、防盜是基本的要求。 金門與桃園市結為姊妹市,將近30年了,桃市文化局修復太武新村,將於明年四月竣工。桃園藝術家來金門寫生,與金門美術學會交流創作,屆時在活動中聯合展出。這次由桃園市浯江金門同鄉會創會理事長李寧源陪同,桃市府秘書長黃治峰帶領文化局長莊秀美等一行,來與金門文化局做文化交流。事先來文給金門美學,要作具體的文化交流是美術寫生活動。金門詩書畫大師許水富,在桃園旅居教學大半生,由他居中聯繫我,要我帶金門美學參與交流活動,我從廈門的活動趕回來,剛好銜接上。像我這種小角色,跟著混吃混喝多年,也很習慣了,不求能有什麼大作為,只求新開眼界,跟著創出更好的新作來! 桃園的客家油畫大師謝孝德教授也來了,謝老師跟我金門高中美術老師蔡繼堯,是師大美術系同班同學。55年蔡老師已回金門教美術,謝老師也抽中金馬獎的預官,奉命製作「金門古寧頭戰役」大浮雕,安置在金城許厝墓的公園(現移尚義環保公園)。每晚歇工,他們四個美術系的兵,提著氣燈逛大街,我在我家樓上看得很清楚、很羨慕。當時我就讀金城國中一年級,謝孝德來上我們班的工藝課,他把貞節牌坊底下的浮雕翻成石膏模,上工藝課時,我們這班童工,就幫他打磨這批石膏模型。 我去台北讀師美,我們又續了師生緣,謝教授教水彩,上課帶我們台北街頭寫生。他客家小舅子宋中光與我在美術系同班,他們是「姑換嫂」,就是謝老娶了宋姊,宋小舅再娶了謝妹,客家常見的文化交流。當時謝老師住和平東路,常叫我去他家喝酒,所以混得很熟。當時在台灣藝壇謝老的油畫已經很知名,他推崇美國的新寫實主義,他的油畫大作「禮物」,藝術與色情引起很大的爭議,畫面橫躺一大裸女,春心蕩漾,腳上繫圈紅絲帶當作「禮物」,旁邊再畫一幅切開的蘋果,象徵女陰。他是在諷刺當年的社會風氣,官場與商界的文化交流,都以色情為媒介。所以當局對畫「裸女」有可笑的界定,畫有毛的是色情,不畫毛才是藝術。西班牙超現實主義的畫家達利,把他幾個女模的毛都剃光,所以他畫的裸女都是白虎,卻畫出純淨素雅的女體,還是蠻美的,他可不是害怕台灣的「戒嚴令」。今年文化局曾展出一位西班牙畫家的人體寫生,有個女職員在門口攔住我,說要趕快禁止未滿18歲入內觀賞,當作是限制級的,這是文化局辦的展,又不是我辦的,文化局要常與外面文化交流,提高藝術認知! 73年謝孝德又受命,招集國內多位知名油畫家,為新建古寧頭戰史館製作戰畫典藏,當時我在沙中教美術,一來一去也跟著吃喝多次。巨幅油畫掛好等乾,最後畫家還要再來登架,塗上一層凡士林油畫保護漆,他又叫我去當油漆工,老畫家陳慶熇的那幅戰畫是我塗的保護漆。我長住金門,與大陸內地文化交流很繁多,與台灣卻少之又少,我對台灣藝術界越發陌生了,漸行漸遠!藉著這次機會,讓我這個講閩南話的外省人,跟「台灣學」套了近乎!情感交流稍有回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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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甜雜貨店
八月中旬,李台山辦理新書發表會,他是傑出的企業家、意見領袖,而今再多一個作家身分。會場再怎麼大,都還是會擠滿了人,這是李台山的魅力。擇期再針對他的作品發抒,只是他的發表會現場,已夠我發抒了。 這是一場人的匯聚,也是滋味的,發表會後邊,擺置陳年高粱、糕點、貢糖等,成為人潮焦點。我甚少午後開始喝酒的,但很難沈忍,兩小時內,已經飲了十多杯。 故而,當在會場與小我兩屆的垵湖國小學妹許梓恬巧遇時,我必是滿身酒意了。不過,我竟很快驚醒了。「我家就學校附近,挨著圍牆的那家雜貨店。」我一股暖意上升,也一股酸意上來。 回老家,垵湖國小是我尋幽之地,有一次回去,雜貨店人去樓空,傷心徘迴。小學時,一夥人常趁下課,急忙跑進雜貨店,抽玩具、買糖果。雜貨店夾在圍牆與三合院外牆之間,狹隘、細長,常讓我感到蔭涼。沒想到逢遇店家女兒。我跟她說,最常到她家雜貨店買酸梅。 我有段為時不短的時間,酷愛醃製品,酸梅成為所愛,直到好幾十年以後,對醃製品的狂熱才消失,更誇張的是,我因酷愛醃製品,導致身體檢查時,有項數據超出平均值甚多。我並非因為數據失衡而少吃,而是自然而然,沒了那股狂熱,但每回看到酸梅湯,仍不禁購買。 重慶南路老店「公園號酸梅湯」就是其一。公園號酸梅以「湯」為名,便有股慎重、萃取的意思。細敲之下,果然不差,以烏梅、山楂、甘草跟桂花熬煮六小時,在二二八和平紀念公園衡陽路側門,一開就是一甲子。 老店「公園號酸梅湯」,用的器具也老陳,內用時,使用台鐵老火車時代,喝熱茶的玻璃杯。厚玻璃、厚杯口,真的搭上台鐵時,還能沖泡茶葉。那光景是如此,台鐵員工手持裝了滾盪熱開水的大鐵壺,挨著一個一個車廂為人添茶水。塑膠瓶還沒有成為生活日常。 我見過朱天心許多次。讀大學時聽她演講,談《想我眷村的兄弟們》,近幾年偶爾一起評審,在北一女或台積電評審場合,卻老是忘了問她,當年怎麼從北一女中閒步到公園附近,喝一杯酸梅湯?她可能也是「酸」的愛好者了。 酸梅湯除了公園號,沅陵街的「仁記金陵酸梅湯之家」我以前到幼獅上班時,幾乎天天經過。重慶南路已為商旅大幅取代,有些書店舊址並未易主,只是書店難為,不如租予他人。如果我是旅賞台北、下榻重慶南路的遊客,入夜尋幽出來,看到小巧可愛的「仁記金陵酸梅湯之家」,吸管取放處還寫著「衛生吸管」的字樣,大約也會悠悠一笑,想著這個條熱鬧大道,一個轉彎,童年就住在隔壁了。 沒有想到,一場發表會上,我能與舊友同框,儘管這位「舊友」當時並不相識,但透過敘述,提起許乃交、歐陽文厚等幾位老師,我們都充滿溫馨與懷念。 發表會現場,不時有人舉牌,上頭寫著「安靜,低聲細語」等字眼。然而人氣熱鬧,很難安靜。更可能,是很多的「酸」與「甜」在此相遇,它們都是鄉愁的原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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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將軍
光輝的十月,有中華民國國慶大典和台灣光復節。在侯友宜執政的新北市,看到各大橋樑兩側插滿了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迎風飄揚,充滿了喜氣又壯觀,不時可以看到行人停下腳步,拿出手機拍照留念,場景溫馨動人;相對於非國民黨主政的臺北市,國旗少了許多,氣氛顯然冷淡,走在主要幹道上頗有寥落無奈的感受。 中華民國您老了嗎?走過一百零八年風風雨雨的歲月,能挺立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佔有一定的地位,是多少先烈先賢付出生命和血汗的犧牲而得來,我們一定要緬懷和感恩。 就在短短一星期內,臺北市和新北市分別舉辦了兩場能影響中華民國命脈、又緊扣著金門命運相關的紀念會和新書發表會;很幸運,這兩場歷史殊勝的盛會我都趕上參加了,十月廿一日舉辦的是前二十五軍軍長沈向奎的公子沈啟國先生,特別從美國回來,在台北國際飯店發表《最長的一夜》新書,敘述一九四九年金門戰役內,二十二兵團司令李良榮將軍率領麾下二十五軍軍長沈向奎布陣防守金門,在古寧頭與入侵的共軍血戰三天,並取得勝利之過程,書中採訪多位參與當年戰役的老兵,詳細描述當時的戰況與感想,多位前輩提及,李良榮將軍奉命守備金門後,沈向奎軍長於一九四九年八月十九日率二十五軍先進駐金門部署,約一週後,李良榮將軍及二十二兵團於八月廿五日接著進駐金門,十月廿五日深夜,共軍在古寧頭登陸,接觸防守第一線的是廿五軍二○一師,沈向奎將軍時任金西守備區指揮官,聞訊立即自金門城軍部趕到前線督戰,直至廿七日上午十時全部共軍被肅清為止。李良榮將軍調度有方,指揮後援的十九軍軍長劉雲瀚,結合十八軍軍長高魁元的逆襲部隊,截擊登陸共軍之主力,將之殲滅。 李、沈兩位將軍確是當時古寧頭戰區的最高指揮官,可是勝利後,李將軍竟一字不提,戰鬥剛結束,陳誠長官到金門召開檢討會,李將軍雖以戰場主將身分把會議安排好了,但他不但自己不說話,並囑咐沈向奎軍長及屬下也不要發言,他要把功勞讓給友軍,甚至強調如果沒有胡璉十二兵團增援,古寧頭戰役的勝負尚難定論;如此謙卑不居功,在當年國共戰役史上是極為罕見的特例,真是不讓「大樹將軍」專美於前。 東漢著名軍事家馮異,協助劉秀創建政權,南征北討,功勞極大,但為人謙虛,將軍們湊在一起總喜歡爭論誰的貢獻大,誰也不服誰,往往爭得面紅耳赤,唯獨馮異遠遠地站在大樹下,不發一語,久而久之,大家稱呼他為「大樹將軍」,他效法歷史千百年來中國知識份子應有的風骨與價值。 廿三日上午,位於新北市新店的「胡璉將軍故居紀念館暨研究中心」舉行揭牌儀式,前總統馬英九及前國防部長高華柱應邀參加。胡璉將軍故居能保留於今日,沒被拆除而成為紀念館,實經一段不小的波折,當初因為產權繼承及欠稅地租等官司問題,陷入無解窘境,後經本人建議,請金門縣文化局前局長呂坤和、財政局前局長許志忠出面與新北市政府文化局協調研究,擬將之改為名人故居文物古蹟,並徵得胡敏越先生同意,開始進行作業,歷經三年終於解決所有問題,而今以「故居紀念館」身分定調開幕,著實可喜可賀。 胡璉將軍對金門鄉親的關懷備至,自不待言,他為金門做出的貢獻,不論是促進經濟發展的金門酒廠,培育人才的金門中學,於各處村莊廣設小學校舍,造林綠地改變金門地貌,島內基礎建設的中央公路、象徵堅毅不屈的莒光樓,無一不是從六十年前受益影響至今;胡璉將軍文才武略兼備,更有一顆民胞物與、視民如子的愛心,造福金門千百年,稱他為金門恩主公,已是全民的共識與福報。 紀念館內陳列了胡璉將軍軍戎一生的經歷圖片文物,令人緬懷,開幕儀式上,主持人把古寧頭戰役經過略為講述,並特別提到最先投入戰場指揮的李良榮將軍和沈向奎軍長應是最大戰功,胡璉將軍非常肯定,令他佩服,同樣不居功的胡璉將軍與李良榮將軍,把最好的典範留在金門的戰史上,將是歷史的千古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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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膠囊─說龐貝古城
日前讀了一則新聞,謂龐貝古城的考古學家又挖掘了一批貴重物品。這些為數眾多的器物,有項鍊、小雕像、紫水晶及紅瑪瑙人物像、陶土燒的陽具崇拜物、鏡子,以及錫釉、青銅、琥珀等的裝飾品,其中,有些是巫師的道具。這新聞讓我想起今年初,一個晴朗的日子,就穿梭於這一片歷經長久歲月挖掘,最終展示於世人面前的古城遺址來。 那日站在開鑿出的圓形露天大劇場階梯看台上,俯視劇場的舞台。數十階高的大看台是個大工程,表演台上不論是歌劇或戲劇的演出,昔日,龐貝的精神生活與物質建設已臻相當水準。在轉頭回望屹立在另一頭的維蘇威火山,於藍天襯托下山頭顯得明朗秀麗。而這山頭卻在西元七十九年,噴出了不計其數的火山灰,流出無比滾燙的岩漿,瞬間掩埋山腳下的龐貝城,如同時光膠囊般無情地將整座城市覆蓋封閉於地底下達一千數百年之久,令人不勝噓唏。 火山爆發前,雖然人們仍一如往常一般作息,但有些人也為先前不時發生的地震擔心。當火山爆發,先是噴出大量火山灰、礫石,經風吹送,這些火山礫石很快便如下雨般落入山腳的龐貝城。剛開始人們找尋地方躲避,但灰石越積越多,屋頂不堪負荷而倒塌。加上地震的搖晃,整座城已傾倒毀壞。人們帶著貴重物品往外逃,希望逃出城外。但此時,空氣中瀰漫煙塵雲霧,讓人無法分辨方向找尋出路。緊接著熔岩漿,像河流般流竄,吞噬著整座城市及住民,龐貝城就這樣被埋藏在地底。數年後,沒人再記得那裡曾經屹立著一座城鎮。 古城自被發現挖掘以來,已進行了兩百多年,目前開鑿工作仍持續進行著。整座城市已理出斷垣殘壁的屋舍及牆堵,整體格局已清晰可見。棋盤式的街道商店沿街林立。街道上大塊石子鋪的路面,被車輪輾出深深的凹痕,可見昔時也是商旅往來頻繁的城鎮。十字路口處設有泉水自石雕的獸嘴流出,供人取用,地上仍可見已被擠壓變形的金屬水管。又參觀了昔日的公共浴室、廁所,以及牆上畫著一幅幅春宮圖的妓院。除了開挖出土的建物外,對於被掩埋於泥灰熔岩中的人物,考古學家也設法保留下來。被掩埋人物通常於高溫下肌肉會消失,最後只剩骨骸,由於骨骸與冷卻後的岩石間留有空隙,考古學家便利用這些空間注入熟石膏液體,製作成一具具的「石膏人」。因是生死存亡的時刻,有些「石膏人」當時的動作表情令人動容。 無疑的,龐貝古城從發現到循序漸進的挖掘,就像打開一座羅馬時代古城的時光膠囊,讓世人認識那個時代的生活風貌。一般古羅馬人喜歡住在通風良好,天花板高挑的房子裡。屋內傢俱較少,較多的是相信能為人們帶來好運及避邪的器物。富有人家有奴隸。人們喜歡花長時間慵懶地消磨於洗澡間,公共澡堂是社交的場所。喜愛園藝,甚至擁有菜園。由壁畫的飲食及挖掘出土的銀器餐具,印證當時飲食的豐富講究。閒暇時,人們喜愛觀賞戲劇、競技及人獸相鬥等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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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刻苦耐勞說起
我們常說中國人刻苦耐勞,認為這樣的民族性是一種優點,我原來也是這樣信的,可是閱歷漸深,旅行的層面漸廣,我開始質疑這一句話:為甚麼我們要刻苦耐勞呢?好像新近聽到的一句話,為什麼非得問在那裏工作,不用工作而活得很好,難道就不可以嗎? 在加拿大探親旅行,給我開了眼界,而朋友這一句話又給了刺激,我觀照了西方社會的生活方式,回頭來看我們的生活模式,我是有一些感觸的。我想我們是想方設法的忍,所以養成刻苦耐勞的習慣。西洋的社會卻是想方設法不要忍,所以一定要想出解決問題的代用器具。 十八世紀英國的工業革命,用機器代替了人力,就是不願刻苦耐勞的突破,因此走上創造與發明,改善人類的生活環境與條件,這是西洋社會發展的主軸,所以上自天上飛的,下自地上走的,中自我們周遭的生活設備,都在這樣的思維之下產生的。 你若不信,假若沒有西洋人發明這些東西,我們還要一直挑著畚箕,拿著鋤頭,幾千百人擠在一塊去挑土挖溝渠、築堤防;然而如今有了山貓與推土機,兩部機器就可代替了多少人力,那麼試問為什麼要刻苦耐勞呢?這只是一個例子,大家可以舉一反三。 小時候看到母親山上回來,還要煮飯洗衣服,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樣,母親真是刻苦耐勞的典型,沒有享受一天的好日子。現在有了電鍋與洗衣機,不知省了多少事,這都是不願刻苦耐勞的人想出來的。 我們常罵人說不知人間疾苦,如果沒有戰爭與流離,從小不知人間疾苦,難道就不行嗎?以我的觀察與瞭解,加拿大自一八一四年之後,國內就無戰事,而今政府照顧小孩到十八歲,讀書到高中不用錢。小時候在社區公園玩耍,由父母請育嬰假照顧。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沒有我們東方式的疾苦。 如果我要勸說刻苦耐勞,真的說不出口,人家每天在享受生活,過好日子,為甚麼要去刻苦耐勞?因此他們常喝咖啡吃下午茶,港口都是闐塞著遊艇,這樣的開放式生活,安穩的過日子,也大部分安穩的過了一生。 今年我開了洋葷坐郵輪到阿拉斯加旅遊,船上九成都是老人,即使坐輪椅也要去玩,真是夕陽無限好;碰到了一個老太太,已搭了郵輪一百零四次,玩得很熱乎。其他玩十次二十次更不在話下了,他們在這樣飲酒賞心過日子,而我們卻要刻苦耐勞做苦工,船上服務員幾乎清一色是菲律賓人,提供廉價服務給他們享受,不平又能怎樣? 回頭來看我們這一塊飽受戰火蹂躪的土地與人民,在一個封閉與不穩定的社會下生活,已被刻苦耐勞的心性制約住了。美國百分之四十的人,銀行裡沒有四百美元的存款,仍活得很有侵略性;十幾年前我回金門,住民五萬人,聽說銀行存款有八百多億,在廈門有一萬多套的房子,這是金門歷史上最有錢的年代,可是我們仍不敢過好日子。 照理說金門四面環海,港口應充斥著揚帆待發的遊艇,但是我們並沒有,依舊生活的很保守,努力累積財富。西洋人敢活敢衝敢花,沒有就去掠奪與殖民,所以活出一個世界來,我們不敢活不敢衝不敢花,因此以保守刻苦耐勞的心態,而缺乏拓殖性,因此一直在後面學習與追趕。 如果有一天我們也勇於創新與發明,帶領著世界改善生活方式,而不必以刻苦耐勞、揮汗如雨的精神去做世界的工廠,才能活出一個尊嚴人生來。我的本意是不用刻苦耐勞也可以過得很好,那樣的人生才是上之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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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戰地的婚禮
早年金門鄉親結婚,是樁極隆重的事,那像現代人可以簡化到兩人公證互許終身。我個人的婚禮,介於繁瑣和簡約,先提親訂婚,再在台北某飯店舉行儀式。我當年若返故鄉舉行婚禮,要遵照金門婚禮的諸多繁文縟節,恐會讓人不勝其煩,但換個終生難忘,也值得吧。 小時,龍弟和我常被邀請提婚禮燈籠或持草蓆的兒童。七、八歲的兒童,約高出燈籠一個頭吧,說重不重的燈籠,要提著走遍瓊林村的大街小巷,越提是越重,到後來是拖著走。每趟婚禮祭拜宗祠寺廟幾個小時下來,不知是燈籠上大大的鮮紅囍字,顏料未乾,還是燈籠對孩童來說太大太重了,我們全新的卡其褲上,總會沾滿紅色的喜氣。那紅色的喜氣,正是洗不掉戰地婚禮的不朽記憶。 當年婚禮上提燈籠的兩位孩童,由司儀領隊,走在隊伍前方,好像明示著一項婚禮正在進行著。接著是提草蓆的孩童,這草蓆是要給新人跪拜祖先和諸神明用的。再接著是樂隊。樂隊分古代版和現代版,古代樂器如鑼、鼓、鈸、琴、胡等,現代樂器如鼓、號、笛、管樂器等。若沒記錯,採古代樂隊,新人受教育的程度比較低些,採現代樂隊,新人受教育的水準較高些。記憶中,古今樂隊,吹奏的音樂,不管熟不熟悉,輕快的音符,給全村子帶來一種喜洋洋的歡愉。有鄉親舉行婚禮當天,全村子都能感受到陣陣喜悅的微風和絲絲溫暖的陽光。 就在這一層層喜氣音樂的鋪陳下,伴郎和伴娘,還有可愛的男童和女童,緊跟在興沖沖的新郎和羞答答的新娘身旁,接受每位旁觀鄉親父老兄弟姊妹矚目和祝福。結婚,就要這樣,開誠布公的,讓親友和村民鄉親一起見證幸福,獲得最多最大的祝福才是!當年金門的結婚隊伍,在鄉親的簇擁下,蜿蜒幾百幾千公尺長,彷彿新人即將開展的幸福人生被拉得天長地遠一樣。 男女老少總想一探面紗下新娘子的容顏,大夥輕聲細語品頭論足一番。不管觀感如何,大家都充滿喜樂,臉掛笑容,恭喜和祝福聲不絕於耳。這是我們最樂見的、深藏在記憶深處的金門婚禮,一幕幕充滿歡樂的、公眾的、祝賀的場景。 婚禮遊村的隊伍,每到一座祠堂,就停下來,新郎新娘要行跪拜大禮,拜完,放一串鞭炮,樂隊再度揚起,隊伍也浩浩蕩蕩朝下一個祠堂邁去。瓊林村裡近十座祠堂,都要一一祭拜,好像有一定先後順序。這祭拜意味著傳宗接代的神聖使命。 我喜歡,也相當懷念,那些年金門「一家結婚萬家歡」的婚禮,所渲染開來全村皆大歡喜的氣氛。現代人忙,十之八九會選擇簡便方式,完成終生大事。金門傳統的婚禮,很可惜地,在曲高和寡形勢下,一步步被逼進遺忘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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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紅了
入秋,天氣依舊炙熱不已,臨近黃昏,終於有了些許涼意。沿著村外柏油路散步,路上未遇任何車輛及行人,僅我一人默默行走著。除了鳥群偶爾穿越樹梢揚起的聲響,幾乎聽不到其它聲音。舉目一望,路的兩旁盡是結滿穗子的高粱,無邊無際的綠與紅,在藍天白雲映襯下洋溢豐盈的生機。 秋收季節,天地靜美,綿延不盡的高粱在日夜晨昏招展著枝葉,風一吹來,葉子輕搖,一波波地隨之舞動,像把農民收成時的喜悅一併給搖曳出來似的,讓人見了心情大好。 每逢歸來,途經此地,從不曾見過農民揮汗收割的情景,總免不了心生疑惑,現在村裡的人還用鐮刀割高粱嗎?怎麼每次只見一片綠油油的美景,或見一片光禿禿尚待播種的荒地,卻從未見過在田裡忙著收割的村民,也不見鋪滿馬路的高粱穗。春夏秋冬四季運行的時序不變,村裡的農人依舊隨著時令種植該種植的作物,只是那段親身參與農忙的經歷離我愈來愈遠了。我像個旁觀者亦像個旅人,來去匆匆,每每只見田裡的高粱忽然長出,又忽然消失,一切與我再無任何關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路燈一盞一盞亮起,鄉間景致恬美沉靜,一路恣意走著,繞行一大圈,仍沒有回家的打算。途經家裡的農地時,我刻意放慢腳步,走進一探,幾隻目露凶光的大狗不停對我狂吠,極力想掙脫鐵鍊朝我這一頭撲來。持續不歇的聲音傳達出護主的忠誠,我心中微微升起一陣鳩佔鵲巢的怒氣,繼而退回馬路。 年少時,我和眼前這塊田地有著密切的連結,那是我有生以來付出最多勞動力的一段時光。彼時父親從軍中退役後找了個僱員職,一份單薄的薪水得負起一大家子的生活開銷,日子過得很是吃緊。母親為了增加收入也跟著村人種起高粱來。每到了收成時節,母親總要叫我到田裡幫忙割高粱。我吃的了苦,手腳也俐落,那怕高粱粉塵會引起皮膚發癢也無懼,往往迅速地割完一路又換一路,經常把母親遠拋在後。離去前,母親看著一袋袋飽滿的高粱穗,總會展露笑容讚美個我幾句。 我們來來回回合力推著一車車的高粱回家,將客廳的角落堆著滿滿皆是。有時從房間出來,一不小心,還會被凸出飼料袋的高粱桿劃到。幸好兩三日後,這些被堆至一旁的高粱就會被移轉到馬路上。我和母親會打開繩索,將高粱平鋪在地,藉由行經而過的軍用卡車或其它車輛脫離高粱粒。直到一個大風揚起的午後才會再度前往,我負責用農具翻開乾扁的高粱,母親則將穗粒掃入畚斗內,再將它高高舉起,迎著風吹散雜質。 青春年少時,我曾在這條路上及高粱田裡出出入入無數回,與母親歷經風吹日曬的勞動。過去參與收割時受的苦,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如今全化成了懷念。 約七八年前,弟弟把這塊借給人耕作的農地要了回來,無償借給開設拖吊公司的鄰居使用。他們在農地裡蓋鐵皮屋,將大大小小的車子停放於此,還有隨意置放的雜物,廢棄的工寮,當然還養了幾隻狗,在一片遼闊的高粱田裡,此地成了突兀的一景。農地早已變了樣貌,多看幾眼怕是更難受,只好朝回家的路走去,沿路的高粱都紅了,狗叫聲也漸漸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