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
家鄉日常活動與文化遺產
平日只要打開家鄉的報紙,很多活動如:牽罟、拭餅、木雕、書法展、音樂會、門神拓印、古蹟修護培訓班、賞鳥、燈籠製作、紅龜粿、春聯撰寫、土窯烤番薯、猜燈謎、賞花燈……,便一一映入眼簾。這些屬於文化的遺產,就像似生活中的潤滑劑,除了增添生活樂趣,也增進生命活動的廣度與深度。 若遇節日慶典更是熱鬧滾滾,例如:農曆正月十五日元宵燈節、農曆四月十二日城區的迎城隍遊行、農曆八月十五日中秋節博狀元餅等大型的活動,更是萬頭攢動熱鬧非凡,甚至牽動兩岸遊客來參與,這些都是文化的累積與薪傳。突然間,讓我連想起世界文化遺產來。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曾提出世界文化遺產的概念,其中又分為文化遺產、自然遺產,以及兼具兩者的複合遺產等。文化遺產可以是古代遺址、建築、城鎮,或是天然的山脈、河流、沙漠、湖泊、島嶼、森林、沼澤等。另外,又有非物質文化遺產,(簡稱非遺),可以是民俗信仰、傳統技藝、節慶活動、表演藝術、語言表達等各種非物質形態。前者是對歷史遺蹟及大自然的保護;後者則保存了文化的多樣性並充實人類的精神生活。 截至2024年止,世界各國通過登錄總計有1,223項世界遺產,包括952項文化遺產、231項自然遺產、40項複合遺產。現以實際例子舉幾個國家獲得教科文組織通過的文化遺產,例如:葡萄牙里斯本的哲羅姆派修道院與貝倫塔、義大利的阿馬爾菲海岸景觀、英國的巴斯城、日本京都古城的歷史建築、中國大陸武當山古建築群、平遙古城、福建土樓、大足石刻、秦始皇陵等等。 自然遺產同樣也舉幾個國家為例子:西班牙的喀爾巴阡與其他歐洲地區的原始山毛櫸森林、加拿大洛磯山脈的公園群、巴西大西洋東南沿岸森林保護區、法國尼旺島的山峰冰斗和峭壁、中國大陸的澄江化石遺址、四川大熊貓棲息地、丹霞地貌、新疆天山、南方喀斯特地形等等。 至於非物質文化遺產,仍以我們熟識的相同文化背景的大陸來說明:中國大陸的非遺通過登錄的,有:中國書法藝術、中國剪紙藝術、侗族大歌、崑曲、南音、古琴藝術、端午節、中國珠算、媽祖信仰與習俗、中國皮影戲、傳統中醫針灸術、西安鼓樂、二十四節氣、太極拳、中國傳統製茶技術……。 2024年12月4日於巴拉圭亞松森召開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委員會通過評審,將「春節--中國人慶祝傳統新年的社會實踐」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使得今年的農曆過年更加紅火,舞龍舞獅成了世界各大都市農曆中國年鮮明的標記。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於1072年制定「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中華民國則在1971年退出聯合國。因而失去參與「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的機會。為與國際同步,文化部的前身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開始評選具世界遺產潛力的潛力點,選出:太魯閣國家公園、棲蘭山檜木林、大屯火山群、淡水紅毛城及其週遭歷史建築群、排灣族及魯凱族石板屋聚落……,金門戰地文化等共18處地區。戰地文化是金門唯一被選定具有世界遺產潛力的潛力點。 當然「金門戰地文化」包含大小金門的戰地工事,重要據點碉堡等。暫且先不談申請世界文化遺產。此刻,若能邀請專家籌畫屬於家鄉特有的軍事園區。不但保留了史蹟遺址,同時,也讓家鄉多了一處特殊的景點。
-
同學會 懷師長
金城初中旅台第一屆的同學,二月八日在台北舉辦新春聯誼會,由同學蔡開吉唱響校歌開場。少年十五二十時,韶光不為人兒留,六十年轉眼飛逝,居然有人還會唱校歌,真是奇葩。我們這些同學已垂垂老矣,緬懷昔日同窗共硯的時光,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國內外的同學相與聚首,重溫年少輕狂的歲月。 我們剛好是九年國教試辦的第一屆,在一個貧困、封閉的環境,教育又不發達的當年金門社會,能夠免試升學,可說改變了許多同學的命運。飲水思源,今天還能在這兒寫寫文章憶舊,都要拜政府之所賜。 主事的同學盧志聰、張貞賢,特地邀請王翠玉老師參加。她已年近九旬了,仍然精神矍鑠,健步如飛。她當年剛從師大國文系畢業,擔任初一義班的國文老師,小叔還跟我們同班。第一天上課穿著白襯衫深色長褲,我至今仍記得她諄諄的教導:「子曰:『盍各言爾志。』」 初一的老師我依稀記得班導胡啟明老師,教英語,聽說是美軍顧問團通譯退下的,把學生集合在二樓大禮堂教K.K.音標。他是一位負責任的啟蒙師。王鴻章老師教博物與童軍,還教我們怎麼搭帳篷與打雙套結。 梁炎光老師是教務主任,可能教歷史,後來轉去苗栗造橋國中。另一位梁老師教公民,鄉音特重,上課根本是鴨子聽雷。趙滿生老師教代數,常叫我去幫忙他們夫婦提水。劉賁老師教地理,同學在背後謔稱為「牛糞。」 初二編了一個忠班,班導是黃武仁老師,他長得豐神俊朗,表情非常嚴肅,不苟言笑,望之令人生敬畏之心。他教過我們的國文與外國歷史。他教學是很認真而用心的,還印了范仲淹的《岳陽樓記》作補充教材。同學吳家箴說還有《朱子治家格言》。啟迪了我們先憂後樂的情懷,開拓我們的視野,充實我們的人文內涵。 初中三年,他跟我們相處的時間最長,影響也最深遠。同學會當日,聽說黃武仁老師捨報,班長張貞賢帶領五六十位同學起立默哀。張貞賢是一日班長,終身班長,還從台灣特地返回金門,二月十三日送老師最後一程。另外還有從德國回來的同學倪鳳飛。 金門本地的城中第一屆同學約有五十人參加黃老師的告別式,佔我們這一屆同學的六分之一而有奇,由盧懷琪同學代表唸祭文敬悼。畢業六十年之後能受學生如此愛戴與敬重,黃武仁老師不枉此生,功不唐捐。 另外有些老師跟我們的人生只有短暫的重疊。初二教英語的是一位退休將官孫陽昇。他福泰的身影,常繞著課堂說:「My name is孫陽昇。」至今縈迴腦際無法忘懷。教本國歷史的是成惕宣,也是退將。 成老師上課常講一些奇聞逸事。他說大陸內河的船舶輸運,到了一個地方要先去拜碼頭,否則當地能人就會作法,如在廳堂上擺一杯水,裡面放一根筷子,讓船隻開不動。倘如運的是木材,他會施法術讓木材一根根的流掉,聽得我們一愣一愣的。 三年前我在加拿大探親,台灣去的移民定期在美食廣場聚會,約有三四十人之譜。我趁便去湊了熱鬧。那天大夥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閒天,是不是講到我是從金門來的。有一人不經意的說當年在金門當兵,有一次在東碇島一腳踩在補給船上一腳踩在岩石,差一點被掀翻落海。 他說曾在一所學校教音樂,我問說您是不是李華昌老師?人生何處不相逢呢!他是政戰科班的音樂老師,那時只有二十多歲,穿一身草綠軍服,年輕,帥氣,教不到一學期,還跟我的同班同學師生戀,賺了一個老婆。 時光悠悠如流水,流去了歲月,流去了黑髮,流不去的是人生記憶。驀然回首,往事一一浮上心頭。
-
重遊廈門島
廈門島,從小就一直停泊在我記憶的港灣。 童年,聽爸媽說,村裡鄉親父老常搭船往返金門和廈門。那些年,金門和廈門和平往來。戒嚴時期,廈門成了向金門打宣傳砲的發射地,金廈陷入敵對。解嚴後,廈門扮演兩岸通航要角,金廈重回友善交流、和平相處的懷抱。 去(2024)年底,重遊廈門島,短短三天兩夜,雖未踏遍島上的每寸土地,但親身經歷體驗,所見所聞,留給我既驚喜又感動的印象。 遊歷大陸近十趟,廈門島是我唯一兩度造訪的地方,可見我對此島情有獨鍾。舊地重遊,時隔近十年,很自然地,會將舊時和當下廈門島做一番比對。 廈門島給我最大的印象是,從十年前一位純樸的村姑,搖身一變成了當今穿戴時髦的摩登女郎。從各種媒體報導,早熟知廈門島現代化已深厚了。如今親眼目睹,做了第一手的感觸和感動。 所謂現代化,就是高樓大廈四處林立,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夜裡閃爍,數不盡的娛樂休閒和運動的設施,這些都是世界各國現代化的千篇一律,廈門島也都依樣畫出了亮眼的葫蘆。 最讓人稱奇的,倒不是硬體設施,而是廈門島建設,背後一股股看不見卻感受得到的用心和軟實力。舉例來說,整齊的街道和市容,讓人耳目一新,原來是經過一番精心規設。鼓勵百姓行用電車,用綠色和油車的藍色做區隔,這是進步的政策,遊客不難感受政府的用心良苦。 我們故鄉金門,好像也可以踏出這先見之明的一步,為金門未來的環保盡點力。 走在安靜舒坦的廈門島街上,空汙降至最低,這就是目下的廈門島,既要進步和現代化,也要衛生健康的生活環境。此點,令人佩服。 幾乎和金門一樣大小的廈門島,住上約百萬人口,要維持環境的舒適和清潔,須拿出一套有效的辦法去維護和管理才行。此點,他們下定了決心且做到了。 此行見到廈門島上行走的百姓,穿著打扮入時,吃喝玩樂,步道上行走活動,享受每日生活。此點與國內的百姓無異。我親身感受到:兩岸人民有著不同的政體,追求富足安樂的每一天卻是一樣的。 導遊告知,廈門島的治安良好,我確實親身領教到了。島上人民教育水平已大幅提升,這絕對是件好事。我們可以樂觀地預見未來,兩岸人民的距離又拉近一步了,未來溝通和交流的管道可望更形順暢。 看到廈門島起了高樓,現代化媲美最先進的城市,也想想故鄉金門的現在和未來。的確,兩門的處境不同,金門的建設,必須尊重多數人民的想法。 金門的發展確實多些顧慮,無法如廈門島過去十幾年來那般揮灑自如。兩門兄弟登山,各有不同的命運,相當可以理解。金門堅守對閩南建築傳統和文化的維護,絕對明智,為歷史負責,值得支持。 金門是塊寶石,未來究竟要琢磨出一塊何樣的玉,正是金門須認真面對的命題。 重遊廈門島歸來,心中起了一個願,願金門未來要發展出令世人刮目相看的特色,不必急於奔上廈門島或世上其他先進城市的後塵。
-
饅頭裡的《鄉愁》
偶然,讀到一則短文這樣寫著:「時間不會說謊,說的都是真相。當你餓的時候,有的人會把饅頭分給你一半,這是友情;有的人會把饅頭讓給你先吃,這是愛情;有的人會把饅頭全給你,這是親情;有的人會把饅頭藏了起來,對你說他也餓,這是社會。這世間,太多的事,只有經歷過,才知冷暖;太多的人,只有患難過,才知真假。」 我從小喜歡麵食,饅頭就是其中之一。小學有美援的營養午餐,有饅頭、沖泡牛奶,還有總是浮著小蟲的麥片粥,真的是營養又可口,一些家境好的同學會從家裡帶來肉鬆、魚鬆和醬瓜夾著饅頭吃,有的人嫌有腥味、蟲子,隨便吃喝幾口而已。我則是大口小口囫圇吞下肚,上學的日子都吃得津津有味,有時還能帶上幾個同學不吃的饅頭,回家與弟妹分享。 國、高中時總以能吃上剛蒸好,熱騰騰的饅頭、包子,為日常生活的一大美事,東門石坊腳薛家Q彈有勁的白饅頭、甜包子和如今早已失傳的「膨糕條」就是記憶中的美食。南門街口的炸饅頭則另有風味,在那個沒有披薩、麥當勞,飲食沒有太多花樣,物資匱乏的年代,同樣讓人至今回味無窮。 那段考高中、拚大學的日子裡,如果口袋裡還有足夠的銅板,最先想到就是買上一個饅頭,找個沒人的地方溫書,東門公園「自由女神像」旁荒塚纍纍,十分僻靜的小山坡,以及「金蓮靜苑」和金中「木蘭村」後面的水塔,都是我一邊吃饅頭,一邊練功的祕密基地。在這些少有人打擾的地方,我總是放膽大聲背誦著「生字簿」的英文單字和英文課本,有些段落至今還清楚記得。如今回想當年大小聲,怪腔怪調亂講一通,不知是否曾嚇著路過,特別是要去女神像後方餵豬的人? 大一時,班上一位女同學帶來形狀像是金門「天公圓」的麵糰與大家分享,後來才知道這是她們滿族常吃的「餑餑」,而餑餑也是滿人對各種麵食的統稱。她的老家原在吉林長春,「九一八事變」後入關落籍山東,長輩們對北方麵食的作法很有一套。 她知道我喜歡吃饅頭,經常會帶上幾個老父親做來賣的山東大饅頭,給我和與她同樣來自三軍眷村,平日處得特好的同學吃,特有嚼勁讓那些眷村子弟讚不絕口!後來,從另位女同學口中得知,原來她看我打球體能消耗大,常將備餐的饅頭和雞蛋都給了我,自己卻餓著肚子上課。 2022年,早已從華航空服員退役多年的她和幾個同學從金門「小三通」到大陸旅遊,大家在金門高中旁的旅館再談起此事,她笑呵呵說道:「當時常幫別的系走秀,怕身材走樣不好看,不餓就不吃嘛!」一句話說得雲淡風輕、瀟灑大方,卻教人聽了內心更加沈重、不安。 這位目前旅居洛杉磯的同學回憶說,有一回她在溫哥華的華人區,看到當地一家麵館貼著告示寫著「今天供應山東饅頭」,心情頓時無比激動,當即進入店內與老板寒喧,後來知道是老僑第二代開的店,山東饅頭是本地華人最愛的麵食之一,退居二線的老老板叮囑要堅持傳統作法,但因人手不足,只有預訂的人多時才會開賣,經常也會多做一些。 她在同學群組裡說道,自己平日蒔花種草和在社區教老外瑜伽之外,經常也照著老父親生前指導的作法,動手做饅頭與左鄰右舍分享,從手揉成團先放置半小時,再放進冰箱冷藏成為老麵,以及放酵母、麵粉的次序和比例,一點都不能馬虎。一些老僑親都說無糖的老麵饅頭最是好口味。 她知道大家不嫌棄,因為入口的不只是好滋味,也是一種揮不去的濃濃鄉愁!
-
平抑物價 造福百姓
不少行業沒有年終獎金,每於春節前都會調整商品售價權充獎賞,其中以傳統市場及小吃飲食業為最,相沿成習,消費者只能任人宰割。因此,不分大城市或小鄉鎮的傳統市場,在年前一個星期左右,雞鴨魚肉水果蔬菜等就開始調漲,漲幅30-50%,除夕前一兩天漲價來到最高峰;通常,初五開市後漲勢趨緩,過了元宵節,菜價慢慢恢復常態。 小吃飲食業則不然,受新冠肺炎及俄烏戰爭影響,這五年來,每每於春節前,以原物料上漲為由調整售價,年後就以新價格供應,再也回不去了。以小吃業為例,2020年至今,每年微幅調漲,小吃攤肉羹麵的價位,一碗從40-45元到現在的60-80元;蚵仔麵線從35-45到現在的55-70元;一般比較平價的牛肉麵也從一碗120-130元漲到160-180不等;燒餅油條一套從26-30元漲到40-50元;一個饅頭從10-12元漲到15-20元。 再以水果來說,香蕉、芭樂是最受歡迎的品項,但是,今年過年期間價格也飆到新高點。因受天災影響,近半年以來,香蕉的漲幅高居榜首,在傳統市場,以往一斤香蕉20元左右到現在的80-90元,超商更以一根香蕉單價25元掛賣,如此價位,讓無蕉不歡的人都為之縮手,荒謬的程度不下於兩年多前的「蛋蛋危機」。當年缺蛋之亂,一斤普通雞蛋從30元一路飆到近百元,一顆滷蛋從5、8、10飆到15元;如今蛋價已經回到30元左右,小吃攤的滷蛋卻還是高居15元不動,只有超商按比例調降了滷蛋的售價。類此情況,未見政府相關物價督導部門採取相應措施,以平抑不合理的亂象。 蔣經國先生主政時期,重視民生政策,行政院設有「物價督導會報」及「物價平穩基金」,當外在環境或天災造成物價不正常波動時,為保障人民基本生活,總能推出穩定物價有效措施,以維護消費者權益。如今,政府「物價督導會報」雖已改組為「公平交易委員會」,並設有「穩定物價小組」運作機制。春節前,該小組開會時曾提出「請公平交易委員會密切關注重要年貨商品及民生服務市況,若有異常,應即時調查並加強宣導,以防止業者藉機進行聯合行為等不法情事,保障消費權益。」然而,香蕉價格居高不下,是否應該採取相關應對措施? 日前,返回金門轉赴廈門,見廈門目前市場的米蕉一斤6元左右,普通香蕉3元左右(約合台幣13元),大約是台灣市價的八分之一。試想,如果兩岸關係和緩、溝通無礙,若能以專案進口方式,價格必然更為便宜,那將造福多少台灣的愛蕉人士?「民之所欲,常在我心。」為與不為就在一念之間矣!
-
無法無天(一)
去索馬利蘭之前,腦海中閃出一幅圖畫:黃沙大漠,滾滾飛揚,馬背上的俠氣男兒,昂然闊首手持馬鞭,英姿煥發。騎士簇擁著前座阿拉伯女郎,包裹著頭巾露出深邃眼與額前硃砂點,風一吹,雙人的長袍與頭巾隨風齊飄,何等的氣象萬千? 這國家人口數太小,根本不是國際重點市場,可是想像中的畫面卻深深勾住我。 非洲來去,長途飛行痛苦之事,莫過於搭機這事。不準時、無故取消、航班脫落不負責……等負面印象。隨著時代的進步與國際的競爭,這些缺點逐漸改善進步。唯獨一點,叫人無法消受,明明是不遠的距離,卻要趕著紅眼班機並轉機,睡眼惺忪的上飛機,下飛機。 沒想到,下飛機還有海關這一大難題。 來索馬利蘭之前,先去了有「千峰之國」美名的盧安達,在那享受了首都基加利的潔淨與綠化後,動身前夕,朋友直警告索馬利蘭很是落後。 抵達,發現這個國家有太多的不一樣,與非洲其他國家相比。 登機,迎面而來的飛機,機身空無一物。一般飛機都有它所屬logo及航空公司的名字或顏色。空白的機身,透露的玄機,妾身未明,前途坎坷。 當飛機緩緩降落,機場?應該說小學操場較貼切吧!也因如此,飛機像巴士就可停在航廈外面,階梯下來幾步路就便可入內,比走空橋還近。 進航廈,迎面而來是來自台灣駐此大使館的參事招呼我們入貴賓室。貴賓室有點言過其實,說穿了只不過是空蕩蕩房間一個,擺著幾張桌椅罷。儘管如此,旅行人生地不熟的國家,有人接機是莫大的溫暖。 台灣邦交國雖不多,但持台灣護照獲得免簽證或落地簽證入境多達百國,這對於喜愛旅行者而言無異是一大福音。索馬利蘭是台灣與非洲邦交國的唯二,雙方互設大使館。出門前,簽證文件先送大使館審查,通過後再預約面談和繳費,流程審慎頗具權威性。 但是,無法預料的狀況還是發生了。移民官站在櫃台內,宣告護照和行李條,收齊交給他,我們近十人分坐四處,安心等待。等待中,不斷地有新的入境者湧入,櫃台內三名移民官,忙碌的收發文件,好像把我們當空氣給遺忘。大家漏夜趕了兩班飛機,整夜沒睡,疲憊已極,耐心考驗至臨界點,一股躁動的氣息,漸漸地從眾人身上散發。 來了,來了,終於有下文了,移民官開口了但不是好消息。他說我們的簽證上看不到收據,簽證屬無效,必須再一次繳納美金六十元。接機的參議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再三協調,仍無效。他急忙去電連絡外交單位,星期假日找人費時。 對照前一站剛離開的國家—盧安達,一入境,移民局窗口,護照簽證費遞上,不用填表格也沒一句廢話,不到五分鐘窗口的移民官微笑地對你說:「Have a nice day!」雙手把護照奉上。 等著,等著,突然停電,冷氣沒了,網路也沒了。大家一下間彷彿囚禁在一座燥熱的孤島,無所適從。電去電來,如此反覆幾次後,有人發出不耐煩的聲音:「給他錢好了,太累了,快點走人,不知要耗到哪時候?」有人說:「萬萬不可,事關國家尊嚴,忍耐忍耐。」 只好安靜。彷彿一世紀之久,參議再與簽證官協商,護照就暫時扣留在那,眾人先回飯店休息,待澄清後再取回。當一行人準備離去,行李上車當兒,電話來了,護照過關。 未來四天三夜,走進當地人的生活,將好好找出答案,為什麼這個國家對於我們的來訪,如此刁難?
-
蝙蝠集祥──春光多美好
因緣際會,將那些一起調查蝙蝠的時光,重新喚回,最近再次和毛球聯絡上,找回了那些年一起走訪金門田調蝙蝠的好時光,那年台大李玲玲教授受金門國家公園委託辦理「金門地區蝙蝠生態調查研究計畫」,而我是業務承辦人,有機會跟著研究團隊一起學習;我和毛球都說這是一個新年最好的禮物! 那時我們一起走進金城巷弄裡,對一個在城裡長大的我來說,穿巷走里,熟悉得很,但讓我興趣濃厚的是,跟著專業的蝙蝠研究人員,卻一路驚喜連連,我們走過金門人習稱的「摸乳巷」,迎面而來的陽光,先看見右邊的陳詩吟洋樓,頭微轉,左邊落入眼簾的,則是學子熟悉的「奎星樓」,層簷疊閣,雕刻精美的引人目光,毛球及調研團隊,眼睛一亮,因為地上滿滿的黑色糞便,透露了蝙蝠的行跡,於是我們因為調查需要,用軟網捕捉了棲息在樑柱間的蝙蝠,再電話聯絡金門縣動植物防疫所,獲得訊息後,一群研究團隊人員馬上驅車直奔防疫所,進行依規定的檢疫措施,再直奔尚義機場,但中途,防疫所的人員電話通知,說蝙蝠是狂犬病的帶疫菌者,不能出境,於是再依程序辦理,並把蝙蝠帶回奎星樓,原地野放。 有一次,我們要上太武山進行田調,那時軍方的轄區要依規定申請,我為了用對方能明白我們的調查為何需要在夜間進行,想了一下,將研究人員告訴我的有限蝙蝠生態知識,和協調的阿兵哥說明,比如我們常吃的火龍果,它是夜間開花,因此有很多夜行性的昆蟲會出現,而蝙蝠是夜行性的動物,牠會來幫忙捕捉昆蟲,這裡形成了一個食物鏈,我們為了研究蝙蝠的生態,所以需要利用晚上來進行調查,順利的為軍中弟兄做了一次小小的科普分享。 再有一次在林務所的園區,李玲玲教授和她的研究團隊田調時,我們一起在那裡的高大蒲葵樹的枯葉上,看見白天在棲息中的數百隻蝙蝠,還有山外村附近的迎賓館,館前也有一整排的蒲葵樹,那裡也可以看見。 我們也跨海到烈嶼的九宮坑道調查我們還聽到棲息中的蝙蝠,不時的發出聲音,牠喜歡棲息在坑道中,而金門因為早期戰備的需要,軍方挖了很多坑道,反而成了牠們最好的棲息環境。 在珩厝的老爺山莊,我在門上發現了母與子兩隻蝙蝠,緊緊的抱在一起,可惜我們來得太晚,牠們被卡在門縫上,無法脫身,真是讓人難過!但也因此一筆資料,說明這裡的蝙蝠生態豐富。 其實,蝙蝠和我們的生活很貼近,尤其金門很多傳統建築,仔細觀察,可以看到不同的雕刻上,都有蝙蝠的圖像在其上,因為,蝠與福同音,在傳統文化中,蝙蝠被視為幸福、福氣的象徵,可見蝙蝠很早就和人們的生活,緊密與貼近;曾經在陽翟的一棟閩南傳統建築,讀到「蝠到集祥」,而一旁就雕刻了倒立的蝙蝠,我們在田調之後有一次,走過金城民族路,在宏福飯店的店名上,毛球發現上面就刻有蝙蝠的圖像。 傳統中國文化中,由於蝙蝠的「蝠」字跟「福」字諧音,因此蝙蝠是幸福、福氣的象徵。蝙蝠如果登堂入室,更被認為是吉兆降臨。 毛球告訴我,最近他有機會到金門,特別再到九宮坑道去了解蝙蝠的生態,他仔細讀了金門國家公園的保育研究報告,自從台大李玲玲教授受託研究蝙蝠生態調查計畫之後,後續一直沒有再進行蝙蝠相關的調研工作,我記得李教授對於生態調查,她建議至少每十年要做一次普查,要了解生態環境的現況,對該物種是否有壓迫或發生危機?希望金門國家公園能夠重視這個議題,持續進行蝙蝠的調查研究,尤其金門開放觀光以後,遊客量屢攀新高,希望要人潮,也要保住美好的環境資源,還給蝙蝠美好家園,就是給我們美好的生活環境。
-
書香千里
坐擁書牆一面,堆積藏書三、五百冊,對於愛書人而言,應當是稀鬆平常的標配。書,簡直就是一位沉默的老友,安安靜靜據守一角,既不吵鬧也不喧囂,只隨著時間泛黃,沾惹塵埃,還不動聲色逐漸盤據你的空間。 愛書的朋友不少,但愛書成痴、收藏無度的首推老友楊樹清。他被書報雜誌幾近淹沒的住宅,眾人皆知。不僅如此,他還有隨身攜帶筆記本,邀人簽名留言的本事與習慣,手上擁有的簽名冊不計其數。上至總統院長、政商文化聞人,下至凡夫走卒,都羅列在他的簽名冊裡;這習慣有時難免造成他人困擾,卻又莫名帶動後來許多跟隨者的邀簽風潮。 我也算半個愛書人,直到中年後,書堆城牆,才戒了買書囤書的習慣,但因為設計工作關係,仍不時會收到出版社寄來的新書,至於工作需要的設計書以及喜歡的作家新著,偶爾還是難免心癢。工作室三面書牆一直維持著滿載狀態。後來書架擺放不下,改成分類封箱,繼續堆積,總想著哪天退休時可以靜下心來慢慢細讀。再後來,理解到書一旦超過一年不曾翻閱的話,這書恐怕也就不那麼必要了。文學書還好,其他如生活、旅遊、醫學、財經、企管、政治、工具書等具有時效性,在資訊飛速的今天,任何資料可以輕易上網搜尋。從前視為珍貴的一些書籍資料,如今反倒成為負擔。 又後來,工作室書牆歷經白蟻侵噬的慘痛,決定清理書庫,只保留喜愛的書籍,其他可以割捨的,就分批出清。但畢竟每本書都有感情,除了大量雜誌直接請資源回收車清走。眾多書種就分類裝箱分寄給四、五組愛書、仍有意願藏書的友人。希望每本書能繼續獲得收留、分享關愛。其中,樹清兄肯定是我的首選,多年前去新莊造訪過他的住所,一個人獨佔五十來坪的大房子令人稱羨,知道他熱衷收集各類書種,為他往後的「楊樹清文學館」累積書脈,所以陸續寄了好幾大箱的書籍送他。而他通常來者不拒,我也不知道那些書對他有沒有用處,或只是淪為他書堆裡的從犯。但凡找到可以寫字的筆記書、記事本,日誌也都盡量提供給他,這部分我知道他還是喜歡的。 春節後,樹清兄在Line群組上兩度發佈,他在家整理資料時,不慎深陷書堆谷底的悲壯場景。他的藏書難以累計,又作息日夜顛倒,常常老眼昏花,找尋資料時跌落書堆的窟窿裡動彈不得,且還碰到寒流,他硬是在書坑裡撐了十來個小時,飢餓與寒冷交織。但是他說當舉目所見皆是書以及投射在半空中的文字與數字,頓時心情感覺平靜,幾經掙扎脫身無效後,索性就安安靜靜待在書坑裡等待體力恢復。隔日掙脫,他甚至拍了幾張相片Po上群組,但我極力搜尋,只看到空盪的牆面,並沒有他說的數字或文字影像;總之,因愛書而深陷書堆的事件,且還不只一回,這輩子只聽說過他一人。 還有一位愛書的朋友--編輯人陳信元。他是我認識多年,長期合作的企劃編輯高手,早期曾與友人創辦了故鄉、蓬萊、蘭亭等出版社,出版了不少好書。1995年,信元兄出任業強出版社總編輯,他和社長陳春雄想了一個法子,相約在金石堂書店各選三本中意的書封,作為出版社長期配合的特約設計師,我僥倖被兩人同時相中。自此我們維持在出版業務上的合作,一直到他後來轉任幼獅出版社、南華大學編譯出版中心以及佛光大學出版所,前後長達20年,攜手合作的書種超過五百冊。 信元兄是我見過最精專盡責的編輯人,他堅持經手的出版品,每一本書至少要完整校看過兩遍以上。我們曾經創下一年內合作出版超過一百本書的紀錄。從邀稿、審稿、定稿到交付我美編、封面設計、發廠印刷,簡直就像一條出版生產線。那是台灣出版業的黃金時期,書出得快,也維持著一定的銷售業績。 信元兄熱衷於收集大陸出版品,在兩岸往來還不甚熱絡的時代,他率先聯繫上許多大陸作家學者,規劃了優質的文學讀本系列,一心冀望為兩岸中斷半個世紀的文化交流串聯,讓台灣年輕輩認識大陸的文學大師與作品。具代表性的《青少年圖書館》及《中國文化名人傳記》《西洋文化名人傳記》書系都創下不錯的口碑與業績。2016年,信元兄因病辭世,我總想起他笑嘻嘻背著書包和一瓶鋁箔飲料,從吳興街住家,沿著基隆路步行到我工作室接稿、交稿的樣子。生前信元兄把他精心收藏,滿滿一整個房間的大陸簡體出版品,捐贈給佛光大學,愛書人和愛書都有了一個圓滿的停泊。 上週末,樹清兄臨時邀約,他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外出應酬,但是還是希望我能盡量出席。想起他甫發生跌入書坑事件,就當作見面慰問聊表關懷。原來是他同母異父的陳永明兄專程飛來台北探視,楊樹森兄也從三芝趕來,三兄弟情誼令人感念。席間談及樹清兄住處書冊成山的書災,陳永明兄提議:要解除困境,唯一解方就是把書捐回金門家鄉公部門,既解決眼前住處的困境,也讓這些心血珍藏回歸金門家鄉、造福鄉人也發揮書的終極價值。席間的呂良遠、鐘永和、續均佑都鼓掌認同。某種程度提前圓了「楊樹清文學館」的大夢初篇,永明兄並承諾,古區10號興建中的「燕南文學苑」,已經為樹清預留了一樓空間,讓文學大樹回返鄉養老,真是令大夥開心振奮的訊息。 長久以來,腦海常湧現老校長陳昆乾,懸掛在公館「胡思書店」牆上那一幅直條書法作品,有著俊秀雅韻、氣勢磅礡的佈局,簡約極緻的《書香千里》,不僅字美,字裡的境界更是裊繞迴蕩、盤旋久久。
-
不覺鳥聲喧
每逢春節,身為一個飲流懷源的人,我都會到祖先的墓前,拔草、剷土、除樹,然後坐在祖墳旁邊的崗阜吹著風,一朵又一朵的白雲從頭頂飄過,像是蒼天對生命圓滿的詮釋,無聲地傳遞生命的意義。如此莊重且厚道的行為,讓我得以沉浸在源流的過去,用情感浸潤往事,挖掘時光縫隙裡潛藏的故事,打磨情節,領略那些讓人心動或心痛的片段。 難得連假,母親希望我過得逍遙自在,不要幹勞累辛苦的活,又不好阻止我整理祖墳的周圍環境,於是她交代一個任務給我,去菜園趕鳥。 從深冬往初春走的時節,母親的菜園裡種著菠菜、荷蘭豆、芹菜、茼蒿……,一片綠油油,彷彿是濃縮的春意。麻雀、白頭翁、斑鳩和喜鵲時常來啄食,牠們像是如約而來,清晨來一趟,下午再來一回。起初母親不在意,心想鳥兒吃剩的就是她的,但是面對呼朋引伴的鳥群,肆無忌憚地吃食,葉面上大大小小的洞,促使母親的心情也變得傷痕累累。 母親在菜園裡插滿竹枝,上面綁著塑膠袋,紅、橙、黃、綠、紫色等,迎風舒展,繽紛多彩。塑膠袋發出嘩嘩、嗩嗩、沙沙的聲音,似乎發揮作用,斑鳩和喜鵲少了,白頭翁亦不再成群,唯獨麻雀依舊毫無顧忌地光臨。 大清早,我出現在菜園裡,正在覓食的麻雀察覺不對勁,呼地一聲全飛走了。牠們停在遠處的蓮霧樹上,衝著我吱吱喳喳地叫。我隨手拔了幾株雜草,捉了幾條菜蟲,然後開始練習八段錦。雙腳踩著實實在在的土地,呈蹲馬步的姿勢,一手向一側拉開,另一手向後拉,貌似拉弓的動作。樹上的麻雀瞧見這招「左右開弓似射鵰」,知道我有兩下子功夫,紛紛飛離。 打完一套拳,氣血舒暢,我環視菜園一周,有種「倚東風,豪興徜徉。小園幾許,收盡春光。」的愜意感。母親看我聽話地待在菜園裡趕鳥,她瞇起眼睛笑著說,待會泡特製的咖啡給我喝。 我把竹枝上鬆脫的塑膠袋綁緊,看著被風撐開的的袋子,六兩、半斤、一斤、兩斤的容量猶如生活的聲量,折射母親對這塊土地的念想。她周而復始的種著蔥、韭、蒜、馬鈴薯、花生、地瓜……,還將日常種在這裡,接受風雨的考驗,涵養人生的酸甜苦辣。 菜園的周圍有我栽培的龍柏、圓柏、偃柏、黑松等,想當初這些樹苗從臺灣空運回來,親手種下。起身取一株樹苗,彎腰,蹲下,把樹苗埋進紅褐色的土裡,接著起身、取樹苗、彎腰、蹲下……,在栽植的同時也期許自己能有耐旱耐瘠的精神,帶著粗獷樸素的姿態在天地之間反覆淬煉,使自己更加結實與堅韌。偶有喜鵲、麻雀或白頭翁停棲在這些松柏上,我對牠們喃喃自語:「我阿娘種地養老,這些蔬菜養她自己也護眾生,你們可得做鳥有道,啄食有度。」喜鵲好像聽懂語意,振翅而飛,特意在我頭頂盤旋幾圈才離去。 其實,菜園裡的鳥患沒有母親說的事態嚴重,她只是擔心我老在山邊、海邊、祖墳邊流連,心有牽掛,因此使出趕鳥一計,讓我待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 母親見我趕鳥有成,喚我回家喝咖啡。一顆老薑黑糖塊在熱咖啡中慢慢融化,辣中有甜,苦中回甘,喝得我渾身熱呼呼。母親問:「甘好啉?」我拿起喝光的杯子,她臉上的笑容如一隻小鳥,從層層的皺紋中撲棱躍出。
-
近代新加坡駁船業及金門社群
19世紀後期,新加坡已是世界重要的轉口貿易中心。當時,新加坡主要的商業發展區在沿著南側的濱海岸邊及新加坡河下游的兩側,蒸氣輪船將貨物載運到島南近海,當時,並沒有足夠的碼頭泊位可供裝卸貨。這樣的情況下,許多船隻能停泊於錨地以起卸貨物,然後由駁船來運載,這就提供了新加坡駁船業的發展機會。許多19世紀後期到20世紀中葉自金門來到新加坡的青壯年,就是投身在新加坡河海之間,憑藉駁船業謀生。 現在,佇立於新加坡河口的富麗敦酒店外有一塊解說牌,紀念一位19世紀後期的船員、小說家康拉德(Joseph Conrad Korzeniowski, 1857-1924)。他在1899-1900年間完成小說《吉姆爺》(Lord Jim),講述了大英帝國的遠東邊界各個港口城市。當年,康拉德應該一定也看到繁忙的新加坡河港上辛勤工作的金門籍船夫,化身為小說中的小人物,默默地推動著全球化的運轉。 1966年12月15日的《南洋商報》,許澤山撰寫了一篇名為〈駸駸乎進而為世界第四商港的新加坡海港〉的文章,說明新加坡海港建設歷史及直落亞逸灣自19世紀後期到1960年代的變遷:「到了1966年,新加坡海港局的商業碼頭停泊處全長約三哩,海床共三十個,其中廿五個是深水海床,五個是近海海床。在港務局的有效管制下,新加坡海港設備高度機械化,效率極高,目前這三哩長的碼頭停泊處,可容納廿四艘重洋大輪船。」即使有如此現代化的海港建設,新加坡的駁船業在1960年代以前仍是轉口貿易的物流產業鏈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駁船業在1819-1900年之間,是由來自南印度的淡米爾移民船夫掌控,到20世紀初才由華人取代,進而支配了整個新加坡河的駁船業。 根據1948年新加坡勞工部報告書所記載,早期在新加坡從事駁船業的華人為福建人及潮州人。有些研究認為,在二次大戰以前,新加坡河駁船業大約有70%是由潮州人掌控的,而福建人在新加坡河之所以僅佔有30%,主要是福建人支配的駁船業轉移到直落亞逸盆地;然而,情況在1945年之後開始有了改變,從埃爾金橋到加文納橋的新加坡河南岸,原來由潮州人控制的情形已被福建人所取代。金門會館主席方耀明的訪談,提供了清楚的說明:當時他們用帆船或舯舡為停泊在紅燈碼頭外的貨輪卸貨,也替九八行運貨到貨輪,當新加坡河河水漲潮時,滿載米袋或其他土產的舯舡便靠岸,由估俚(苦力)起卸貨物。而相對於印度人所駕駛的舯舡,華人在19世紀後半葉發展出一種新加坡本土性的「大(舟古)」。早期的大(舟古)是一種大型的三桅帆船,主要用於載貨。這些木船最大特色,是船頭都漆上綠色或紅色,還有兩側都有一雙圓形雙眼,綠船頭是福建人的船,紅船頭則是潮州人的船。 新加坡水上運輸船只使用的種類繁多,不同時代也有所變遷,分工極為細緻,更有不同社群的地盤區隔。根據新加坡國家檔案館口述歷史中心對於從事駁船業的金門人訪談顯示:同安人執大(舟古)和摩哆舢舨(Motor Sampan)的牛耳,主要活動範圍是新加坡河內及直落亞逸盆地的渡頭,其次是潮州、惠安、金門人。華人的帆船、舯舡,則多為晉江人所有,聚集在小坡美芝路海邊及梧槽河、加冷河內。舢舨及電船業則是金門人一枝獨秀,地盤在老巴剎前的海邊,後移至紅燈碼頭一帶。 金門人何時、為何在舢舨業取得優勢,因缺乏文獻資料,不易有確切的年代,但從口述訪談中,據信在1870年代起應已有不少人從事此一行業。1937年7月30日《南洋商報》一篇名為〈星洲舢舨業調查〉文章中,提到當時全新加坡有1500名舢舨夫,其中以金門人占絕大多數。從事舢舨業的金門人,以來自烈嶼及大金門島的濱海村落為主,前者包括羅厝、東林、楊厝、後井、中墩、上林、青岐、湖下、雙口、後頭、上庫等村落;後者則是古寧頭、湖下、官澳、泗湖、歐厝、山后等。他們以地緣、血緣、業緣、神緣所建立估俚間(苦力間),是當年照顧南來新客、互助團結的會所。多數從事駁船業的新加坡金門人沒有能力返鄉建屋,他們的知名度及影響力遠不及貿易商人,但一個又一個勤奮、堅韌的時代故事,仍然值得被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