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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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聖歎會如何評點周夢蝶
金聖歎評點《西廂記》細膩精到,善於從旁人不經意之幽微處,以同一心境的評述觀點,掘出作者匠心與作品深邃奧秘之所在,妙筆剔透剖析、玲瓏表述;教人讀之愛不釋手,讚嘆再三。犀利的評論家慧眼獨具,對人性有凌厲的穿透性,或可視為作者文本之再創造者,而「接受美學」理論中地位日趨重要的讀者,似乎也擁有參與文本再創造的神聖職分。 上述觀點,於筆者近日撰寫近萬言〈「上了鎖的一夜」解讀周夢蝶〉期間,有了更深切的體悟,以同一心境的評述觀點解讀詩人與他的詩作。腦海裡迴旋著,如果是金聖歎會怎麼批點周夢蝶呢?於此同時,筆者也重新思考王國維《人間詞話》第六十則:「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以及羅蘭‧巴特的說法:「批評並非科學,科學是探索意義的,批評則是產生意義的。批評不能試圖『翻譯』作品……。批評所能做的,是在通過形式--即作品,演繹意義時『孕育』出某種意義。」他強調:「批評話語的標準就是它的適當性。」羅蘭‧巴特,《批評與真實》(臺北:桂冠圖書,2004),頁59。 是的,評述者要批點真實,務須適當,根據真確的心靈感受,用自己的語言重建作品的象徵意義;這其實就是金聖歎「入乎其內」與書中人物共憂樂的評點。藉此把我們帶向統一,也就是「書寫的真實」。讓讀者與作品之間會心交流,這也是「同一心境」的完全展現。 以下是〈「上了鎖的一夜」解讀周夢蝶〉論述片段:……周夢蝶顯於外的形象是「退縮的」,這「退縮」恰恰成為他一生的保護色(或可解釋為:非蓄意或蓄意偽裝),以至於他行走詩壇超過半世紀,瞞過大多數讀者眼目,一般公認周公是害羞、口拙、膽小、不逾矩、不妄想情愛的清心寡慾者……;甚至,連為他作序、撰評的學者、詩評家或文友、詩友,都難免對詩人下了某面相的局部性誤判……。 周夢蝶尚未在臺北武昌街「明星咖啡館」廊下設立定點書攤前,曾因擺設流動書攤被警察以妨礙交通為由取締,在臺北第五分局「關禁閉」一夜,被囚入上了鐵鎖的牢房。「那一夜,周夢蝶思潮如湧,心緒如濤,原來『坐牢』畢竟不是想像中的容易。他想藉著思考來忘記外在不如意的環境,他開始打著一首新詩的腹稿(這首詩正是〈上了鎖的一夜〉)」劉永毅,《周夢蝶 詩壇苦行僧》(臺北:時報出版社,1998),頁56-58。 〈上了鎖的一夜〉 我微睨了一眼那鐵鎖/神色慍鬱厭悶,暝垂著眼睛 我再仔細揣摩一回我的脊椎/瘦稜稜的,硬直直的……擎持著我 跟昨夜一樣──昨夜!夢幻的昨夜啊/我依稀猶能聞得纏留在我耳畔你茉莉的髮香(略) 噫,是什麼?在一分一寸地臠割著我? (略) 不,用不著挂牽有沒有人挂牽你/你沒有親人,雖然寂寞偶爾也一來訪問你 不,明天太陽仍將出來,你的記憶將給烘乾/你不妨對別人說『昨夜?哦,我打獵去啦……』 我再睨一眼那鐵鎖/鼾聲如縷:悶厭已沉澱,解脫正飄浮 而我的影子卻兀自滿眼惶惑地審視著我「你是誰?你叫甚麼名字?」 這首詩「上了鎖的一夜」是否弔詭地成了詩人的自我預言?成為他一生的宿命?往後56年漫長歲月裡有多少抒情唯美的夜,都給無奈地上了鎖?且讓我們從詩文裡探索,以評論者的觀察心得解密,撬開那一個又一個被周夢蝶上了鎖的夜。筆者感受到詩人有如剝洋蔥般,眼中難抑激越,洋蔥味兒刺激感官,這一夜,茉莉的髮香纏留耳畔?那一夜,清麗絕塵的白蓮偕遊雲夢?……殘香餘韻似有若無地縈迴繚繞,時而賁湧、時而漫流……,詩人一任悠悠春江把虛空的自己一寸寸,淹沒……。天邊萬縷金絲織起錦繡,詩人迷濛之間又一次將囚了一夜的軟弱,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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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來福
來福走了,原本還是健康、活潑、亂竄的牠,掙脫鍊子不到半分鐘,就在大馬路上被路殺,送到動物醫院急救,還是無力回天。 10月21日,女兒和兒子相偕回金門探視祖父母,晚餐後說去散步,平時我都帶來福從村莊外緣,走東觀路接瓊安路到東一點紅那塊石頭折返,那天我們想走大圈一點,就從東觀路接瓊安路往西堡方向走,當走到西堡新蓋的兩棟大樓中間,突然我拉來福的狗鍊扣子鬆開,來福一下子得到自由,興奮又跑又跳,竟跳到馬路上,正好一輛疾馳而來的轎車碰一聲,來福應聲而倒,轎車上的人下來看一眼說「是你們家狗沒有上狗鍊自己來撞車子」,看了一眼就開車揚長而去。 我和女兒趕緊抱住滿嘴是血的來福並安慰牠,兒子回家開車過來,當時是晚上八點,打了幾家金城寵物醫院都已打烊,只有下莊一家還開著,我們拜託對方等一下,一路飆車趕過去,到醫院來福已經由大喘變成小喘,醫師用聽診器聽了一下,搖頭說傷勢太重,在看診台上不到五分鐘就停止心跳走了。女兒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載來福回家安息,第二天一早聯絡防疫所,就送去除籍和火化,來福走完牠在人間約十載歲月,走得有點不明不白,我們去廟裡拜拜,希望牠早日擺脫畜牲道,再世投胎能有個好歸宿。 來福是一隻混血的狼犬,比一般大狼犬小一號,九年前我離開前一個工作崗位時,陪同友人去烈嶼玩,回程已晚上八點多,友人去開車,我坐在碼頭階梯前等候,就在這時一隻約半歲大的小黑狗跑過來我身旁,對著我搖尾巴,我見牠可愛就伸手摸牠頭,當時看牠雙耳一支下垂,另一支則豎立,又有鐮刀尾,初以為是隻土狗,又看牠在空無人的碼頭,研判是流浪犬,起念決定收養牠。 我把牠送去動植物防疫所掃不到晶片,證實是無主的,就正式登記成為牠的主人,在防疫所新植入晶片及打狂犬病疫苗,我把牠取名「來福」,當然語寓「狗來富」,幫牠洗澡時才發現原來下垂的耳內有一隻跳蚤,拿掉蟲子牠兩耳都豎立起來,長得很帥氣,舌頭則不像是一般狗是粉紅色而是鐵灰色的,頗為奇特。 我從小喜歡狗,第一次養狗是在唸高一時,養的是鄰居送的小黃狗,才剛斷奶就來家裡,我們沒有給牠上狗鍊,放牠任意跑,每天放學只要喊一聲,牠就從不知名的地方鑽出來,是我課餘的良伴,可惜還不到一年,那年冬天就不見了,鄰居說是被阿兵哥抓去冬令進補,反正怎麼喊都不再出現,著實讓我傷心好久。 來台升學就業,後來搬家住在深坑,因為是透天厝,有一天陪同老婆去木柵巿場買菜,在停車場等候時,有一名男子手上抱著一隻小奶狗,我看著有趣就跟他聊天,他說剛去山上朋友家生了一窩小狗,朋友問他要不要,一時衝動就抱了一隻回來,正後悔怕回去被老婆罵,問我要不要養可以送我,心想住家偏遠,院子養一隻狗看家也不錯,所以沒有徵求老婆大人同意就接手過來,老婆買菜回來看到也是抱怨不已。 這隻小黑狗我取名「黑皮」,黑皮活潑好動,我們也不加拘束,放任牠在巷子裡佔地為王,牠也成了巷子裡的「狗老大」,整條巷子牠最大,別的狗想要來,都被牠驅趕走,有一天鄰家搬走,新買主正在裝潢新居,工人不注意下班就關門走了,卻不想黑皮好奇跑上樓,等牠發現不對已被鎖在屋內,結果牠發瘋似的把人家剛安裝的鋁門框咬爛,我們找不到新主人來開門放牠出來,一直到第二天等工人上工才重獲自由,但也因此害我賠了一筆費用。 102年我離開中國時報返鄉服務,黑皮無人看顧不得已只好送去新竹,請我記者老同事陳權欣收留,老同事是生態報導專家,經常跑山上寫一些生態報導,黑皮正好可以陪他上山作伴,剛開始他還會用臉書告訢我黑皮的最新動態,不過迄今已十幾年了,應該早已老去了,我也不忍再追問其下落。 這中間我們家還養了一隻白色的瑪爾濟斯寵物犬,也是原主人出國同事抱來給我接手,跟黑皮一隻主內,一隻在外,倒也相安無事,女兒幫牠取名「雪兒」,養了近十年,給家人帶來很多愉快回憶,牠每天都會跑到床前叫醒我起床,最後因年齡太大全身是病,在一百年元旦當天早上嚥下最後一口氣走了,太太給牠摺元寶又放佛經,雪兒的走讓全家都很傷心,好長一段時間不敢再養狗。 後來女兒有一天回來用柚子箱抱了一條長毛臘腸犬,幫牠取名「小柚」,把牠當兒子一樣疼愛,跟我兒子倆給牠吃好穿好,狗玩具一堆,還有專屬床,寵得上天了,牠自己都不把自己當狗,從不跟其他狗玩,在我們家是橫著走,全家都是狗奴才,如今也已十三歲了,已到寵物狗的老年時段,失去嗅覺,也看不到,每天睡覺時間很長,兒子還在客廳安裝電眼,好掌握牠的行蹤,我常說牠是好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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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人道 ──再讀張亨<說道家-作為一種文化體系的宗教>
張亨教授〈說道家-作為一種文化體系的宗教〉一文,發表於《清華學報》42卷第4期, 民國101年12月出版。 原始宗教可能是人類文化中最強烈、最有力的生命肯定,「信」,是一切宗教的基礎,「信仰」不純然是理性的思維,單由理性,我們不能夠通透信仰的奧秘。 原始宗教的「巫史傳統」,巫、史本是同一人,巫者,「澹然獨與神明居」,神明降臨於這個人身上,使他成為一個有道術者。巫者具有特異的秉賦和德性,可與神、鬼相通,但不能登天,只能用龜甲獸骨來占卜未知。 巫史傳統中,「太一真神」為最高的神祇,相當於「天公」、「上帝」,萬物所出,造於太一,化為陰陽,其中有「道」,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道,兼具宗教和理性的涵蘊。 老莊的道家文化體系,溯源於巫史傳統的原始宗教,但轉化為「古之道術」,由外在的巫術信仰轉化為內在的實踐工夫,「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人依靠自己去弘道,不需祈求上天的恩寵。 1.天道 《老子》39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一」就是「道」。 《老子》51章:「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德、形、勢,井然有次。 《老子》60章:「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道行,則鬼神無所作用。 老子以抽象的玄理來說道,莊子則進一步,直接編造出一個個的「神人」來呈現道體。 如1:《莊子》有名的〈渾沌之死〉源於《山海經》:「有神焉,其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面目,是識歌舞,實為帝江。」渾沌,天地之始,帝江,最高神祇也。 如2:「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 2.人道 人身難得,人道難修。 老子常以「水」、「谷」來譬喻人道。「上善若水」,「為天下谷」。水形不拘,谷虛容物。 落實在生活上,老子說:「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慈就是慈愛、寬容,超越善與不善的對立,包容一切;儉,儉約樸素,率真守拙;不為天下先,則不必爭。 死生大事。貪生怕死,人性之常也。 《山海經》以「化」來解釋生命的樣態可以變形,無所謂死亡。 《莊子》:「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莊子以生死為自然之化,故能呈現「上與造物者遊,而下與外死生無始終者為友」的生命境界。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天、性(人)、道可謂一體,「知天盡性」,即是追求天道、人道的合一。 原始宗教依賴感應、直覺,老子的「致虛極,守靜篤」近之,莊子的「心齋」、「坐忘」也近之。換言之,老莊賦予「道」最高的位置,而幾乎完全轉化了「太一」的神格。 老莊在無限的精神世界中,創立了一個最自由的宗教,它信仰的「神明」就是「無」,無形、無象、無限、無為、無待、無罣、無礙。人,依靠自己、提昇自己,在精神世界中與天地、萬物來往同遊。 老莊不重視膜拜、祈禱的外在形式,卻不忽略內心根本的「信仰」。因此,說它們也是「一種宗教」,何嘗不可。 老子曾言:「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朋友,你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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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校 我光榮 ─金城國中六十週年校慶禮讚
母校六十載春秋,見證了無數學子的成長與蛻變,從教室裡的朗朗書聲,到運動場上的歡聲笑語,校園的每一個角落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金城國中是全國首創九年國民義務教育的實驗殿堂,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優秀人才,為我們的社會做出極大貢獻。 回想起我在金城國中的日子,心中總是充滿了溫暖與感動。記得剛入學時,我帶著懵懂與好奇,踏入這片充滿知識和夢想的園地。教師們以無私的奉獻和耐心的教誨,啟發了我們對學習的熱情,讓我們在求知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我在金城國中最寶貴的回憶是在無數次的挑戰和磨練中,不斷成長、蛻變。這些經歷不僅豐富了我的學校生活,更為我日後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如今,我已畢業數十載,但在金城國中學習的歲月對我的影響仍然非常深遠,母校教會我的不僅是知識的追求,更是做人做事的道理。每當回想起這段時光,我都感到無比的榮光與驕傲。 金城國中是全國最早推行九年國民義務教育的國中,我是第二屆畢業生,若母校沒實施九年義務教育,我早就去種田打魚維持家計,因此這不僅是我人生最大的轉捩類,也是我教育生涯的啟蒙學校。由於我每年都能獲得嘉新水泥獎學金及金門縣政府清寒助學金,靠著這些獎助我才能順利讀完國中。這段學習經歷對我來說是非常珍貴的回憶,不僅豐富了我的知識,也開闊了我的視野。 母校提供的各種資源和機會,讓我在學習和生活上都得到了無限慰藉與保障。每當我遇到困難和挑戰時,總會想起學校老師的教誨和支持,這些都成為我前進的動力。母校的老師們不僅教導我們課本上的知識,更教會我們做人做事的道理,他們無私的奉獻,深深影響了我的一生。母校不僅是我成長的搖籃,更使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確立了奮鬥的目標。 上學期間,每天如同戰鬥般地艱苦穿越桃園路(以前叫暗車路),由於一下雨整個紅土路便泥濘難行,雨天時紅土黏在車輪上就得下車清理後才能走,有時雨後水尚未退完,還得要涉水越過五十公分左右深的石英砂土(東洲溝),因此對我來說求學的道路如同鐵人三項競賽般的辛苦,甚具挑戰性。紅土加身的腳踏車也成為我是來自紅土層昔果山的標記,也讓我的人生求學路記憶深刻,從小體驗到人生路途坎坷曲折的滋味,這種體驗對我往後人生觀有很大的改變與歷練。 正因如此,我更加珍惜在金城國中的每一天,我學會了責任和擔當的真正含義,每一次的挑戰和挫折,都是我成長路上的寶貴經驗,培養了我堅韌不拔的精神。使我在學習過程獲得全校畢業成績第一名,並且在全縣國中會考及金門高中考試能榮獲全縣第四名的榮耀,最重要的是指引我走向百年樹人教育的終身志業。母校的栽培不僅在學術上對我有所助益,更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深植了一顆堅毅奮鬥的種子,每當我在不同學校服務時,總會回想起那段充滿挑戰和成長的歲月,當時的經歷讓我學會如何面對挫折,如何在困難中找到前行的力量。母校的教誨和鼓勵,使我在面對人生道路的顛簸時,充滿信心、勇氣、責任與榮耀。 一直以來,金城國中的歷任校長與全體教職員工皆努力地為學子們提供豐富的學習資源和廣闊的發展平台。期盼未來有更多來自母校的優秀人才,在各自的領域中大放異彩,為國家、社會與家鄉付出更多的貢獻。身為校友的我,也將繼續宣揚母校的精神和文化,激勵學弟妹們不斷追求卓越、勇往直前,並共享母校的榮耀。 教育是承先啟後的薪火相傳大業,適值母校六十週年校慶,誠摯祝福母校全體師生同仁、學生家長、校友及熱心教育之地方人士手牽手、心連心,共同開創城中美好的未來。相信在現任校長謝志偉帶領以及全體教職人員的努力下,母校會更昌隆卓越,成為學子們夢想啟航的搖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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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兵
小犬要當兵了!故而這段時間自己當兵那會兒的情景,總是會不自主的浮現腦海。 以前總聽人說:「當兵的事,可以吹一輩子」。真當完兵了,真覺得不過、可能、或許是有些虛度光陰罷了,真沒什麼可吹的。但隨著年歲增長,或者看著自己的孩子也要踏上這條路,才會警覺,當兵短短兩載,確實有些記憶和經歷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復刻的,不是有多珍貴,而是深刻,但那種深刻又和矢志不移不同,畢竟許多同袍的樣子、名字都忘了。那件那時候看來頗酷的「神箭之光」退伍紀念品,如今都不知道在那個角落旯旮裡蒙塵呢! 當兵時,被分發到了飛彈部隊;源於中文的博大精深,不知那位聰明大大將其美譽為「神箭部隊」。畢竟飛彈的正確用途是打戰鬥機的,先進的戰機動輒超音速,再淺白一點,就是時速可以超過兩千公里,要想從陸地上幹掉空中連影子都看不見的戰鬥機,沒點「高尖大上」的技術活是不可能的。那時我所在的營區裝配的是購自老美的「鷹式飛彈」,那會兒營區每年還要擔綱「神箭演習」的演訓基地,就鷹式而言,可說是全台獨一份,真是既幸運又倒楣,箇中滋味,當過兵的朋友可以細味。臨退伍那年,營區甚至還接訓了新加坡的「星光部隊」,隨軍來了許多嶄新又先進的機動設備,老兵們成日圍著東摸摸西瞧瞧,都快饞哭了。 根據空軍司令部(我們那時是陸軍)揭露鷹式飛彈戰備及參與實彈射擊操演成效的數據顯示,鷹式飛彈系統自1965年至2017年期間,總共參演神箭操演41次,實彈射擊總共達324枚,成功攔截達293枚,攔截命中率高達90.4%(呃,當年飛指部六X二營的弟兄們,是我們扯後腿了)。聽聞正因為戰績輝煌,美國近期還將鷹式「延壽」,提供給烏克蘭供短程防空使用,至於是否湊巧就是台灣退役的這一批,人家沒明說,我們當然也不會自己承認。 當兵那會兒,是有「學長學弟制」的,聽到這個詞不免會與如今的「霸凌」聯意。的確,有時很糟,但多數時候也沒那麼糟;例如晚點名之後,就會有資深學長站出來,要求比他菜的學弟留下來加時操練,練到他爽為止。大半夜,時不時的被學長叫起來頂衛哨,或個別叫到僻靜處加練的,也所在多有。幹部們對此也是樂當「睜眼瞎子」,只要不太出格,階級服從始終是軍隊不破的真理。但,畢竟「胳膊肘是向內彎」的,你是學長,我也有自己的師父和同組室的學長啊,大家資歷相當,為了保證自己的權威與地位,護短還是要的;相比初始的「雷厲風行」,「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日常。是以,到了我當學長的時候,大夥早早各自認領菜鳥,各自教導,也各自安好,莫名的「加時操練」、無理漫罵,要比初入營那時好上許多。 要說還有什麼好事,那就是莫名學會許多技能,雖然如今用不到的,也都還回去了。那時辦公室就在車輛保養廠裡,跟著同儕居然也搞會了開卡車、電焊、打黃油、換(補)輪胎、換燈、換皮帶、檢修電路等保修技能。有位精於口琴的同儕每在夕陽西下的油庫圍牆上吹奏情歌,被奉為「吹聖」;沒多久,周遭人手一琴,最後還一起上了表演晚會。 退伍後,口琴也沒勁吹了,也不知道小犬的四個月兵夠他吹多久。對非志願兵而言,還是那句老話最實在,「安心當兵,平安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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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賞〈胡伯玉將軍的詩情初探〉講座後感
財團法人金門酒廠胡璉文化藝術基金會,開設在塔后村22號的胡璉學堂,由台金兩地專家學者擔任講座的活動,已悄悄開展三個月了,113年10月19日下午兩點到四點,基金會的陳龍安董事長,特邀在台灣吟詩社頗具盛名的專家陳文識老師,開講〈胡伯玉將軍的詩情初探〉,只見這一天中午一過,偌大空間的胡璉學堂,基金會的三位美女專員,即開始忙碌起來,為的是要招呼絡繹不絕的學員,更讓人引頸企盼的是,想要爭睹慕名已久的講師--陳文識老師的廬山真面目。 當天的主講人陳文識老師,是國立金門高級中學(前身是福建省立金門高級中學)第五屆特別師範科畢業的高材生,他早歲赴台發展後,利用教學公務餘暇,進修考取東吳大學夜間部,由於青年時期蒙受金門私塾老師的薰陶與啟蒙,耳濡目染之下,一輩子醉心於古典詩詞歌賦的吟誦與創作,是一位備受鄉親敬重的學者與長者。 講座一開始,陳文識老師即從胡伯玉(即胡璉)的出生、求學、家教、抱負出發,他有條不紊、娓娓述說將軍幼年求學與家學淵源,此乃胡璉將軍一生戎馬倥傯,猶能創作不輟的泉源與底氣,難怪將軍常說:〈我這一輩子只做兩件事,那就是帶兵打仗和讀書求知。〉 陳文識老師深入淺出的分析將軍的創作背景,讓眼尖耳尖的聽眾發現,將軍創作時,喜歡〈化用〉古典詩詞,化用為自己的作品視角,陳文識老師說:〈化用〉古典詩詞,其實並不容易,因創作者如對原作者的文字風格與為人處事,沒有深入研究與充分了解,是很難把原作者的詩詞巧妙〈化用〉於無形,而使閱讀者覺得天衣無縫、恰如其分的。 胡璉學堂10月19日這場壓軸的藝文講座,由對古典詩詞歌賦亦有鑽研與興趣,同時也是基金會董事的小弟我擔綱主持人,在講座現場,除了底蘊深厚的主講人,以其豐厚踏實的內容,征服現場聽眾外,小弟我的主持、引言、評論的功力,因課前充分準備,同樣備受鼓勵與讚賞。 在講座結語時,個人特別引述基金會陳龍安董事長對金門縣議會及縣政府各局處的支持與指導,表示感謝之意。 陳董事長要我轉述:未來會將大家的期許與支持,化為前行與精進的動力,並將學堂的功能充分發展,使其成為文化藝術及零歲教育向下扎根的基地與成果展場,以及文化藝術界經驗傳承的殿堂,目前,基金會也正在規劃明年舉辦「胡璉將軍與金門的回顧展」,期能藉此表達金門鄉親對現代恩主公-胡璉的感恩與懷念。 這一番感人肺腑的未來願景與自我期許,經個人的轉述後,立即擄獲觀眾熱烈掌聲。 在結束這場講座前,援例邀請與會者發表心得與感想,他們咸認為這是一場別開生面,有開創性的互動講座,套用一句基金會陳龍安董事長常說的話:〈有溫度的服務,會感動人。〉而就這場講座的內容設計,無論是主講者、引言人、聽講者,都親身經歷了一場〈有溫度、有互動的講座,不但會感動人,更會吸引人〉,讓人終生難忘! 在結語時,個人更代表龍安董事長預告:胡璉基金會設置於塔后22號的胡璉學堂,明年度會賡續今年試營運的腳步,自我檢討,持續精進,陸續邀請學者、專家擔任文化藝術講座與活動,屆時,籲請大家踴躍報名、共襄盛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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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野花開戰場
近來準備重新披覽,北京出版的鄭板橋叢書系列,早年對板橋詩、書、畫略有涉獵,他的六分半書,集真、草、篆、隸於一體,也曾摹過不少時日,我今想再提筆交心!還不時想起板橋詩句:「烏江水冷秋風急,寂寞野花開戰場」。我總喜歡把「烏江」竄改成「浯江」,苟活了半輩子在「戰地金門」,借點情景,感染一下秋寒的急急風,只不過野花依然寂寞,獨缺虞美人的一段倩影芳魂。 古寧頭戰役今年是75週年,寂寞野花見證了75年前的戰場,共軍由嚨口、安岐、古寧頭沿岸登陸,展開三天慘烈的戰鬥,共軍九千多沒一個回去。村廓寥落烽煙後,島民遭了池魚之殃,再來是同島一命,危急存亡之秋! 十月25日當天李光前中校團長,就在西浦頭陣亡,國軍戰死的最高軍階,殉國原地立石紀念,石前蓋將軍廟,軍民膜拜,香火鼎盛,民為其請命升少將,再升中將,金門獨有,華夏歷史少見。自古金門每村都有宮廟,崇拜很多神將稱王爺,大都是唐宋以身殉國、陣亡的忠臣良將,如唐張巡、許遠等神尊;宋三忠王-文天祥、陸秀夫、張世傑等神尊。所以金門有創世之舉,晉升王爺,建宮殿崇祀,所以晉升了李光前將軍,神像著軍裝配將星,安身大宮廟。李團長陣亡後還有棺木裝殮,是借古寧頭我表哥楊忠海家祖母備用的棺木,葬在何處卻成迷,遍尋不到李將軍的墳墓。聽說西浦頭將軍廟奠安,要到安岐的「萬軍營」去請李光前本尊回去安座,難不成是被合葬在安岐萬人塚裏! 我老家安岐的大風獅爺,附近的將軍廟後便是塚堆,堆上正中有一小墓龜,墓碑立「萬軍營」國共兩軍遺體、殘肢合葬在一起。鄉傳安岐大道公曾升壇,國共戰魂分立列隊,一一報姓名番號、報身世,甚至報身上何處刀傷、彈傷致死,詳細列冊,可惜此冊不知所終。我建議請大道公再次升壇,再調來兩軍戰魂,重新報到,姓名籍貫刻碑紀念。順便請示大道公,唯一有棺木的李將軍,是不是埋在「萬軍營」的那個墓龜裏,或請李將軍自己顯示葬身何地,以便開挖考古,另尋風水寶地,永寄英靈,多增「將軍墓」一勝景;或遷葬於陣亡原地碑下,以供萬世憑弔忠骨。安岐村史也能記上一筆,李將軍曾葬身安岐,與萬軍共亨香火,共祐和平。 我的國畫老師鄭善禧教授,漳州石碼人,他舅舅是船伕,隨船來打古寧頭就不知所終!鄭老師他哥讀軍校,參加徐蚌會戰,腳傷返石碼原籍,39年被抓,關在漳州公安局,逃出後兄弟兩人共一輛腳踏車,一路由漳州出逃,往香港再到台灣。鄭老師考上台南師專,其兄入情報局,多次往來閩南工作。前幾年李福井邀請鄭教授來浯江書院演講,時因其兄逝於台北,演講就延後。鄭老師很清楚記得,38年船伕舅舅命喪古寧頭,也看到漳州海邊,集訓一部分準備進攻的大小船隻,木頭製作一堆三角架,當泳圈游上岸,還可架穩槍枝,我在老照片中有看到散落古寧頭沙灘的三角木架,證實鄭老師所說的,他當時在漳州。他還看到戰後沒多久,在漳州海邊又集結連成一排小船,上置供品,香煙紙馬,請道士為古寧頭陣亡的共軍招魂,不知招歸鄉有幾多?回不去的,只有在金門莒光樓旁的「白雲故鄉」,停雲望故鄉!依小三通之便,徵詢意願送祂們回去! 和平的曙光照在古寧頭陣地,地雷清除了,也還地予民。一鄉民起新樓,夜宿不安穩,請神指示,圍牆壓住一古井,挖出17具共軍遺骨,奉安後才居之安、睡之穩。金門海島孤獨歷經數百年苦難,野花才開始迎接安和樂居的年代,不要輕言挑釁,現代大戰已不分前線後方,一啟動就是毀滅性的,不用刺槍術,甚至連步槍都用不到,就打回石器時代!野花的寂寞,也就灰飛煙滅!只剩一陣愁雲吹來,再聽聽:「浯江水冷秋風急,寂寞野花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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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治穿越罅隙之光
十月下旬,參加張國治《穿越罅隙之光》油畫作品個展,我認真地品味懸掛藝廊的各式畫作,跟同行友人討論,這烏漆抹黑的畫作怎麼解? 牆上懸掛許多條狀的、渾似水泥森林,後頭埋伏許多惘惘威脅,又像柵欄,關著甚麼、悶著什麼,而今透過畫家張國治的筆觸,流瀉心底暗影。 畫展主持人是知名藝術家與策展人陶文岳,我多次在王婷展覽場次見過,初時,陶文岳的學者風範帶著點距離,唯恐一個不小心得罪,幸好,我跟陶文岳見面次數多,王婷的場子外,還有詩人郭至卿的午宴,有一次目睹他指陳王婷與道銘畫作,才知道隔行豈止隔山,簡直隔一座海洋,陶老師當下侃侃敘述,猶如一場藝術課程。 張國治《穿越罅隙之光》,除了看畫,也好奇陶文岳如何與張國治互動,讓藝術與心靈接軌,這樣更容易知曉顏色、線條、構圖與畫家心靈,怎麼地透過抽象表達真實。陶文岳提到,藝術家常在內心中自我流放,張國治創作中的世界都被裂痕覆蓋,每一個裂片都像孤獨的巢穴,棲息藝術家的精神碎片,畫作成為和整個世界默默對視,抽象迷離又具體而深刻。 張國治自己也說了,罅隙的緣由來自心底,但也是具體處境的投射,比如浯島的坑道、碉堡,地底的、潮濕的、模糊的,但也是生存的、實際的、殘酷的,透過藝術眼光,超越它們再回歸,多次往返,才能以抽象比擬真實、超越真實,成為超越時空的藝術。 陶文岳有一句話讓人動容,「藝術家用他的方式在替眾生承重」,事實上張國治不單用用畫作,也用新詩為他個人以及浯島心靈承重。張國治《帶你回花崗岩島上》是第一本以金門為主題展現的詩集,帶著文化地標的指向,並將個人的藝術熱情延伸到對整座島嶼文學、藝術脈動的觀察。 〈帶你回花崗岩島上〉全文近百行,早年浯島交通困難、戰爭記憶、溫潤鄉土、文化傳承、人情日常以及吾鄉作為信仰都有適切鋪陳。〈帶〉除了抒情,敘事是其中主軸,甚至可以當作金門近期的社會開發史詩來看待,第一節「遠航波音737」、「艦艇」,儼然已是考古題,遠航早因財務問題解散,但在當年則拔得頭籌率先領飛金門、台灣;艦艇已被郵輪取代,除了重大節日,否則甚少啟用。「不必穿過紅綠燈」這事已在金門絕跡,只要進入人口稍多的城鎮,滿是紅綠燈。 〈帶你回花崗岩島上〉具備社會發展意義,情意深切便寫得真誠,然而張國治還有一股傲氣,「關於薪傳/你必須認識這些/我們將坐在蒼老隱巷台階/扶起鄉野風韻的杯耳啜飲醇茶」,誰說傳統都是老掉牙的事物,不須除舊,只要心眼打開,處處皆新。 縣籍詩人多數精通詩藝且兼及藝術,比如繪畫、攝影等,張國治即為代表人物。他的文字創作包括論述、詩和散文,早期題材均與金門有關,充分表達對鄉土深切的熱愛。後來則將此情懷轉向臺灣,筆調細膩溫婉,從抒情出發,落實於生活之中。 張國治新詩我常常閱讀,畫展則零星參觀,對我來說,能夠善用文字已經是很大挑戰,他還能兼擅攝影、畫畫,每一個畫展都是人世關照的主題,這跟架構一部書的難度是一樣的,欣喜看到張國治書寫以外,以畫作呈現一次又一次的心靈顯影,不得不感嘆,這是我做不到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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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甲子甲天下
今年是城中創校60週年,這所建校一甲子的學校,和我與我家淵源深遠,因為我在這所學校任教超過了半甲子-33年,家裡從老婆,三個孩子都是城中畢業,太太還得過城中傑出校友,我們家和城中有不解之緣。 敢用「城中甲子甲天下」這題目來讚揚這所學校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其來有自,因為這是我國第一所試辦九年國民義務教育的國中,它走在國家教育改革的前端,而且它招收了金門這塊島嶼過半的國中生,是金門國中第一大的龍頭大校,許多舉措都是動見觀瞻,讓其他國中馬首是瞻,是故城中人從校長、老師、學生到家長,也背負著沉重的社會期待和壓力,就像過去城中一位老主任的名言:「城中參加金門任何的比賽,如果沒拿到第一,就是輸了!」就是這種社會大眾的期待壓力,曾經我在城中前10年任教輔系國文,負責國語文競賽朗讀組學生的訓練和比賽,有一次自己病得不輕,也不敢在指導工作上請假,因為怕甲金門的城中成績殿後。當然當年的國語文競賽也是很少拿到第二。 以前讀中國地理,有所謂「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來形容陽朔山水的超絕美麗。個人就讀國中時國文老師常講一個比喻「天下文章桐城最好,桐城文章我家最好,我家文章我哥哥最好,我哥哥文章是我寫的。」來解釋層疊的修辭法,確實金門的金城國中不僅開我國教育改革之先,也常居金門國中教育各樣舉措之首。理由如下: 一是學校歷史悠久,校友人才輩出:金城國中不僅是金門更是全國歷史最悠久的國民中學,也有豐富的輝煌歷史,例如:首創九年國民義務教育,二是金門第一所推展國樂和管樂的國中,國樂團不僅斐聲金門,更揚名海內外,每年的全國音樂比賽無論是大團或小團的絲竹團,均榮獲特優,而且躋身於國家音樂廳演出,甚至大陸和海外都有他們餘音繞梁的演出身影;並且已有多位優秀的國樂學生現在已在國小任教,管樂也不遑多讓,除了成立的歷史悠久外,近年來也在全國音樂比賽中屢獲佳績,而且像國樂一樣形成三級發展一條龍,向上延伸至高中職,向下延伸至各國小,城中國樂和管樂兩大社團的發展和茁壯,已觸發帶動金門各校的國樂管樂推展,遍地開花,蔚為風潮,功不可沒。 三是城中的體育從楊媽輝時代開始培養一群籃球和田徑選手,成為推動體育的種子,繼往開來,發揚光大,在地區的體育各樣賽事中:無論籃球、桌球、羽球、田徑、拔河、游泳等,很少不所向披靡,獨占鰲頭的。四是文的方面每年的國語文競賽和科展,也都是團體個人成績大滿貫。當然每年在全縣會考卓越的成績和超高的升學率,更是毋庸贅言。五則是城中歷來擁有金門國中最優質的師資,平均學歷高,教學認真投入,學校又有縣屬的國教輔導團帶動教學輔導與研究,目前師資年輕全校教師平均年齡僅41歲,更是充滿活力衝勁與熱情創意。 城中這一甲子辦學和師生的表現,不僅真正符合過去九年義務教育「德智體群美」,五育並重均衡發展的精神,更達成了十二年國教「自發、互動、共好」的目標,城中甲子甲天下誠非虛言,身為城中人,無論師生校友,均須發揮「捨我其誰,勇往直前」的精神,讓城中在下一個甲子繼續閃亮飛揚──「甲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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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家鄉村落及倫敦近郊的小鎮美景
家鄉金門雖然是彈丸之地的海上小島,對我來說,仍有一些在別處無法取得的精神慰藉與事物。故鄉四面環海,靠海邊的村莊景色極為驚艷,風景秀麗的村子不計其數。我生活於西半島,對於西邊的村落較為熟稔,曾不只一次為文點讚水頭、古崗、珠山、歐厝等沿線的村落,形容這些村子像一串光芒閃耀的珍珠。村落大抵近海邊或是離海不遠,有些村裡甚至還有人工開挖的池塘,使得村子多了一份柔和嫵媚。除此之外,村裡大部分屋舍是閩南式大厝,建置井然有序,部分還參雜具有南洋風格的洋樓,由落番的鄉親在南洋發跡,事業有成匯款回鄉興建的,因此,村莊的建築呈現多種樣貌。這些村莊優美迷人可以舒緩心情,因此,成了我早年經常探訪的地區。 久聞英國鄉村的美麗,在造訪倫敦附近的村莊,心中充滿雀躍。英國最知名的鄉村區,就是科茲窩(Cotswolds),其中包括四個出色的小鎮,分別為:拜伯里(Bibury)、斯托昂澤沃爾德(Stow-on-the-Wold)、水上伯頓(Bourton-on-the-Water)、伯福德(Burford)等。當車子繞行這地區,經過不少街區,所有屋舍清一色,牆面由土黃色的長方形石塊堆疊而成,上頭間雜些許黑色的斑駁。屋頂為黑色的,由兩個斜面組成的人字型。這種斜面屋頂,便利冬季積雪的流動排放。其中,尤以拜伯里的「排屋」最為響亮,所謂的「排屋」,溫哥華對這種房屋的造型,稱作Townhouse(城市屋),也就是一整排的房屋,兩邊的牆壁與鄰居共有的,只有兩端開頭的房子,僅有一面牆與鄰居分享。我曾駐足、遊覽拜伯里。整個小鎮為一條十來公尺寬的溪流貫穿圍繞,兩旁有垂柳及各種綠色樹木掩映,溪流上橫跨造型不一的小橋增添浪漫的景致。由於水氣充沛,河邊的水草、四處的草坪、屋舍的周遭、牆面的爬藤,各種植物都長得綠意盎然茂密好看;或許,也由於人口稀少,屋舍建築沒有家鄉村落的密集,草地林木,隨處可見。小鎮有一處鱒魚養殖場,除了提供遊客垂釣,魚貨也可現場購買。除此,還設有咖啡店、旅館等。 另一處要介紹的是離這四個小鎮稍為北邊的史特拉福,這裡也是大文豪莎士比亞的出生地,同時,也是他的長眠之所。由於雅芳河(River Avon)流經其中,故有雅芳河畔史特拉福(Stratford-upon-Avon)之稱。先前曾閱覽一些資料,得知有雅芳河流過且可航行小型渡輪,因此,對於這個水鄉頗感興趣。等來到現場,卻被眼前熙來攘往的人群驚呆了,數條街道都是遊客,本以為也僅是個小鎮而已,想不到幅員比拜伯里廣闊得多。廣場、公園、通衢要道,到處矗立著莎翁及其著作中的人物雕塑。 莎士比亞的出生地房舍,位於寬闊街道旁的一棟都鐸式建築,是都鐸王朝的一種建築風格,牆面以堅固不易腐朽的木頭與混凝土結合而成,木頭完全露出牆面,通常漆著黑色,屋頂有磚造煙囪。一旁是參觀莎士比亞故居的購票中心,另外,還有一家專門販售莎翁書籍的書店。故居有臥房、書房、起居室,並展出昔日的用具,如:床鋪、桌椅、器皿等。屋外則有表演者,演出莎翁著作裡的劇情片段。轉往雅芳河遊覽,河旁停著不少有遮棚的船隻,河上有不少雪白大天鵝,成群的鴿子追逐遊客散在地上的食物。遠方河流經過一座磚造三孔橋樑,橋身樸實古典,頗為耐看。 總的來說,不論家鄉古厝村莊,或是西式村落,各有特色。這些建築,曾經數十年甚至數百年歲月的淘洗,以及文化的檢驗,而能留存下來實屬不易,是值得保存的文化遺產。此外,科茲窩小鎮屬於英國的「優美的自然風景區」(Area of Outstanding Natural Beauty,縮寫AONB),享有和英國國家公園同樣保護的等級。對於這般規模小且具有優秀美景的地區,雖不在國家公園範圍內,也可獲得保護,頗值得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