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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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心〉
昔時老子的老師常樅臨終之時,老子含淚問道:「今後我將以誰為師?」常樅說:「我死了之後,你應該以水為師。」上善若水,水最謙卑,也最柔軟,而柔軟是最大的力量。我們要了解「包容」才是柔軟的本質,有包容的胸懷,才會有柔軟的態度,一個心不柔軟的人,言語會盡釋鋒芒,行為舉止也不會體貼用心,所謂「怒眼所見皆地獄,笑臉平凡是天堂」即是此理;因此,每個人都應學習柔軟心,才能渡己迷癡,善化他人。 數年前的深秋,有一位同學的先生過世,當我去拈香時,她按捺不住地對我訴說其小姑的不是,因為她小姑不但要事事作主,還對家人疾言厲色,可是小姑對穿梭其中的一貫道道親,卻都和顏悅色,簡直判若兩人,令她很納悶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親人?此番情景正是應了「近親生慢侮」的毛病,其實若論與自己意見相左、喋喋爭執最多者,必定是跟我們在一起最久、最親近的人,靠得最近,言語舉動、任何細節、問題都看得一清二楚,若沒有包容的心與柔軟的態度,必然意見衝突、格格不入,事事硬碰硬,毫不相讓,長久下來,縱然是曾經有過海誓山盟、誓不分離的恩愛夫妻,終將演變成情到深處反為薄的結局,即使有養育之恩的父子母女之情,也可能因此而骨肉離散。事情有那麼嚴重嗎?說穿了就是芝麻小事的意氣之爭,在旁人看來十分不值,甚至可笑,但你我卻天天重複幹這種既愚蠢又荒謬的事,我們也常見一些老夫妻鬥嘴,毫不相讓,最後總要有一方吞忍不搭腔,方能休戰,但不久就忘了吵架那回事,又一起快樂共進晚餐,堪稱「真正牽手,吵吵鬧鬧度一生」甚是有趣,這也說明了夫妻能白頭偕老,終究少不了一顆包容柔軟的心。 在生活工作之中,我們除了接觸家人,還有工作的同事夥伴,以及交往的朋友,在互動中不可能事事如我們所願,或達到我們心中所訂的標準,何況當下對於人與事的資訊並不完整,若是唐突驟下結論,而造成前倨後恭的窘狀,傷人又傷己,徒呼負負,西方有句諺語:「如果自己都不會錯,鉛筆頂頭就不必附橡皮擦了」說明了我們都會說錯或做錯,此時很需要別人的包容與原諒,所以將心比心,我們應該包容他人的異見或過失,以柔軟的態度化解當下的戾氣與困境,如此祥和之氣即應然而生,不論在家庭,學校、公司、社會團體等,能謙讓包容,自然和氣生財,「柔軟之心」能帶來生活的幸福與快樂,不要忽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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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廟前的糊紙店
昔日,似一段時光舒緩慢悠悠的日子。東門王爺宮及其廟埕是孩童聚會的場所,孩子有事沒事就到廟前轉轉,找尋同伴玩耍。遇到迎神賽會,更是熱鬧非凡。幾天前,孩子便吆喝相約在廟內一角開始敲鑼打鼓,練習打擊樂器的彼此配合協調。廟旁的糊紙店有一後門通往廟埕,成了孩子順道進入溜躂駐足。 糊紙店是炳輝仔與父親的糊紙工作室,炳輝仔目色好,東西一看就懂又有一雙靈巧的手,他一邊幫忙,一邊跟父親學習手藝。父親是位溫和的長者,孩童稱呼為降伯仔。降伯仔,話不多,講話慢慢的,對於絡繹不絕的孩子來聊天或看糊紙,從不以為忤。經常孩童逛過王爺宮便晃來糊紙店,糊紙店常常是孩童滿座。農曆七月正值孩子放暑假,也是糊紙店最忙碌最有看頭的時刻。這時,工作室正忙著紮普渡公,趕著為農曆七月半普渡。 降伯仔與炳輝仔分頭忙著劈竹材,將細竹條以棉紙紮牢成一堅實底座。紮普渡公的坐姿,左腳朝前腳尖提起,右腳內縮腳跟上提,架式威武十足。紮軀體、肩膀以及塑造雙手的姿態。完成一座以細竹條紮成的中空竹雕塑。接著,竹雕表面敷貼上報紙或布匹,準備進一步作衣冠外觀的美化裝飾。頭臉部分同時進行著,取了一塊類似水泥做的普渡公臉模,普渡公臉造型特殊,額頭、顴骨、下巴有數處隆起,將棉紙一層層貼上到一定厚度做成臉模型。乾了硬了便取下漆上顏色,一般漆青藍色,眉毛貼以兩道火舌眉裝飾,嘴角另噴出兩串長長的火舌來,一副森然可怖的普渡公臉龐便顯現出來了。 孩童最喜歡觀賞衣冠部分的美化,通常,糊紙店將普渡公塑造成一名武將,身上頭上穿戴的有如京劇中的行頭。帽上有大小不一華麗彩色絨球、亮片,兩條長長的翎子,背後插著四面裝飾的令旗。身上的鎧甲以有厚度的金箔紙摺壓成閃閃發亮的紋路,邊上又以白色棉花鑲嵌點綴。軀體、肩膀、手臂等處也進行武將的裝飾打扮,腳上則蹬著厚底靴,處處顯現民俗藝人糊紙藝術的傳承及趣味。讓人驚訝的,整個製作流程好像儲存在降伯仔的腦海裡,井然有序的一步步完成。 將臉部分以可活動的方式架在軀幹上,是項充滿巧思與創意的安排。此時,一尊氣勢威嚴令人敬畏的普渡公便宣告完成了。農曆七月十五日,當普渡公被鼓吹迎至熱鬧市集的普渡桌上供奉,金爐裡的燒金紙一刻也沒停過,火光閃爍,紙灰飛揚;焚香拜拜,煙霧繚繞。看著一波波的信眾前來膜拜祈願,當一陣陣風吹過來,普渡公頻頻點頭,像似對所有信眾的請求一一應允。 幾次返鄉,路過王爺宮、糊紙店。廟埕及巷弄一片寂然,已不見昔日川流不息的孩童來此尋覓朋儕,也聽不見孩童此起彼落的嘻笑促狹聲。站在空空蕩蕩的廟埕,往事歷歷在目,好像昨日才發生的事,而那段悠閒緩緩的日子已難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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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史記》的迴響
八二三砲戰六十周年回憶,金門縣文化局在八二三前夕,主辦一場口述歷史寫作心得分享會,由我在朱子祠主講;那天的天氣悶熱,然而仍然坐無虛席,不僅有鄉親,也有觀光客,可見大家關心之一斑了。 我準備了很多故事,每個故事都很有衝擊性,都可以講十幾分鐘。我無法表達每一個故事的精髓,只有請鄉親自己去看書了。口述歷史跟官方文書最大的不同點,就是它是有溫度的,是有血有肉的,多少年來我一直想呈現金門八二三砲戰的歷史樣貌,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 六十年來,金門人一直很難為八二三砲戰發聲,這次我先後到廈門與台灣,站在金門人的觀點,為金門人發聲了。 分享會之後,我有一個機緣,首先到廈門去投石問路,透過當地的有力人士,看文化局的出版品能不能在大陸發行,讓兩門深度交往,文化先行。這樣做有試水溫的指標作用,如果中國大陸可以稍事修正通過,那代表他們敢於開大門,接納不同的觀點;倘若不能接受,就可以知道仍然鐵板一塊,傷害金門人的感情。 此外,我也有幾個機緣接受香港與台灣媒體的訪問,他們都關心八二三的議題、金門的處境以及兩岸關係將何去何從?飛碟電台主持人、我昔日中時晚報的同事唐湘龍,問我若干尖銳的問題? 他問我金門人恨不恨? 我說不恨,既不恨大陸,也不恨台灣。金門是福建外海的一個小島,跟廈門唇齒相依,然而由於歷史因素,金門地理上屬於大陸,政治上屬於台灣。這是金門的不得已之處,可是金門與大陸近在咫尺,很多人不是有親戚關係,就是有宗親之誼,當年兩岸的對抗是一種歷史錯誤,並不影響兩岸人民的感情。 他又問金門人願不願為台灣而戰? 我說金門人不願意為台獨而戰。金門人已經為中華民國擋過一次砲火了,可是民進黨某些人對於這場戰役,從心理切割到行動切割,認為八二三砲戰是國共鬥爭,是國民黨的戰役,跟民進黨無關;對於金門既往的貢獻、金門人的犧牲,沒有一點同理心,更別說甚麼憐恤之意了。那麼請問金門鄉親,你願意為民進黨作戰嗎? 他問我這次金門紀念活動,蔡英文總統缺席,看法如何? 我說八二三砲戰六十周年紀念,對於中國人來說,一甲子代表重大的意義,作為三軍統帥的蔡總統,應該有政治的繼統性,躬親公祭,肯定以往為國犧牲奉獻的英靈。然而她選擇缺席,已表白了她的政治態度,心內只有黨派而無國家(因為她的國還沒誕生)。 面對近來的斷交潮,她又呼籲國人要團結在她的領導之下,共同面對中共的打壓。既然連到金門公祭都不願意,她首先已自我切割,把別人切出去了,而又要那些被她切出去的人團結在她的旗幟底下,天下寧有是理? 記得二○一三年五月十六日,她以民進黨主席的身分到金大演講,談競爭力的來源,殷殷期勉金大的學生,內容重點有四: 一、解決問題的能力 二、跨領域的能力 三、跨文化領域的能力 四、抓住人的感覺 如今她執政兩年多,當時之言言猶在耳,我們要檢視她有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有沒有抓住人的感覺?漢高祖劉邦微時雖然是一個無賴漢,可是我要勸一勸蔡總統去讀一讀她的大風歌。如果她有那種豪情壯志的胸襟與氣魄,太武山的英烈都會爬起來,大家一起團結在她的大纛之下,再唱一首八二三的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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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烽火瀰漫時
戰火止息後的許多年,整座島嶼依舊籠罩在煙硝隨時四起的不安裡。我成長的年代,雖不再發生戰爭,但一切生活可觸的背後始終透露危機四伏的隱憂,於是某些生存的自由被禁錮了,擺脫之後,心底仍殘留一絲陰影。 單打雙不打結束的前一年,我才五、六歲吧,是個夏天的夜晚,巨大的砲聲斷斷續續傳來,不久,住在隔壁的姆婆突然來我家敲門,她急促地喊了我母親的名字,「共匪這次要打來了,緊來躲防空洞喔!」因為天氣酷熱,當時我和妹妹正躺在客廳的地鋪準備就寢,望著一片漆黑的天井,聽著遠處宣傳砲炸開的聲響,姆婆的叫喊聲聽來格外讓人驚悚。慌亂下,外公和母親帶著我們幾個孩子摸黑躲進廟口前的防空洞,和姆婆一家挨擠在一塊。歷經多次砲戰的外婆,那晚堅持不躲,她說:「阮要睏啦,死就死,阮不驚。」幸好砲聲很快停歇了,我們在又暗又悶的防空洞內躲了一會兒,滅掉燭光後,一群人終可回家。 自此,在尚不懂死亡的幼時,只要聽到演習的砲火聲,或播音站傳來的心戰喊話,夜裡我便開始胡思亂想,擔心共軍打過來了,固執的外婆會被炸死,擔心當軍人的父親得冒著生命危險跟共軍作戰,擔心我要怎麼協助母親帶妹妹弟弟去躲避,一家子才能安然度過。 生在戰地,草木皆兵,死亡帶來的惘惘威脅充斥著我幼年時期。後來歲數漸長,在某些個場合的閒談中,總會聽人說起,誰家的孩子那年被宣傳砲炸死了,誰誤觸地雷被炸斷手腳,誰在戰亂中身亡了……生活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對於戰爭禍延的一切,任誰心中都有股隱隱的哀傷及無奈。 身處在戰火瀰漫的亂世裡,活著便是一種僥倖,但無可遁逃的卻是另一種恐懼。記憶裡,廳堂的日光燈影不能過於外露,必須套上一塊黑紅交接的布罩,走在漆黑的路上拿手電筒探照時不得讓光源遠射,宵禁時間一到,各個重要路口必擺放拒馬,衛兵們荷槍實彈站在一旁阻止任何人車通行。各種球類,相機、錄音機皆被管制……水鬼摸哨事件時有耳聞,惶惶不安過著一段荒謬又不得不的日子。 我記得兒時喜歡滿山遍野的跑,有時外公來鶯山廟前喚我們回家,就會指著前方,說雞髻頭常有水鬼出沒,被摸走了三十多顆人頭之類的故事來嚇唬我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雞髻頭就此成了童年心中一處陰森恐怖的境地,沒有人敢靠近一步,直到去年一次不經意的探訪。 沿著海岸線往前漫步,浪花的聲響,海的氣味、採蚵人的身影,走在這條隱密的小路上,彼時舊日的曾經,忽遠又忽近。今日雞髻頭已成了一處廢棄的碉堡,在大海及時間的烘托下,發散著原始又迷人的美。它的存在,讓我感到歡喜,進而想起幾年前,我趁回家之際,獨自在村裡閒晃,赫然發現廟口前的那座防空洞消失不見了,莫名泛起一陣惋惜。 時間遠去,島上許多珍貴具時代感的遺跡也跟著不見了,人們像趕盡殺絕似地一處一處地剷除,彷彿早已忘卻從前的苦難,眼裡只有表象的繁華,看不見這座島嶼獨一無二的生命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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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詩人林綠
「亦師亦友」最能形容今年七月剛去世的詩人林綠(丁善雄教授)與我近四十年的情誼。一九八○年上過丁教授的「比較文學」課,開始我們師生之關係。二○○○年他自師大英語系退休後,轉來文化英文系專任,成了我的同事。 筆名林綠的丁教授大學時期與張錯、王潤華等人創辦《星座》詩刊,也參加「大地詩社」,叱吒當代國內詩壇。丁教授的著作包括《林綠自選集》、《隱藏的景》、《文學評論集》、《手中的夜》、《十二月的絕響》、《森林與鳥》、《薔薇花》、《西海岸戀歌》等。編有《郁達夫選集》、《許地山選集》、《夏丏尊選集》、《美國成語大辭典》等。丁教授曾獲「全國優異青年詩人獎」與「中山文藝獎」。 丁教授獲得美國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比較文學博士後,任教台灣師大英文研究所,專注教學與研究,不再寫詩。我問過他為何不再創作,他靦腆笑了笑,沒給答案。連和他一樣是馬來西亞僑生的好友陳慧樺詩人(陳鵬翔教授),再三邀他發表詩作,他都婉拒。我推敲他不再寫詩的可能原因。一是他的詩浪漫抒情為主,比較適合年輕想像力豐沛時創作。二是他面臨兩件人生重大挫折(離婚與車禍),讓他不得卸下浪漫的身影,迎向寫實與保守的人生。 我深感榮幸,有緣認識丁教授,受他栽育。他相當信任我,他指導的碩士論文,幾乎都邀我審查和口試。丁教授是馬來西亞僑生,我來自離島金門,離鄉背井的離散意識(diaspora),拉近了我們的距離。一有金門蛛絲馬跡的新聞,他都會在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佩服他將詩真善美的特質融入人生。他一生不是寫詩,就是教詩和研究詩,從詩探索人生真理。他對待每個人,都客氣良善。每次走進他的研究室,他都起身笑迎,寒暄幾句,閒話家常,倍感溫馨。他將與他無血緣關係前妻的兒子,視如己出,撫養成人,是善的最高境界了。他一生追求文字之美,他的美感,更表現在喜愛花的嬌美,他的辦公室總是擺滿五顏六色的大小鮮花。 我寫了一首詩〈您沒走〉,敬送恩師人生最後一程。在丁教授兒子丁章豪牧師為他舉辦的追思告別式上,我竟情緒激動得泣不成聲,不得不請人代為朗誦: 「丁老師,您沒走/您為英文系煮的咖啡也沒走/我們會繼續煮下去,只是沒法像您煮的那麼香那麼醇了//您沒走/您主持的國際學術研討會也沒走/我們會繼續主持下去,只是沒法像您主持的那麼風趣那麼有學問了//您沒走/您為系所友會準備的紅酒也沒走/我們會繼續準備下去,只是沒法像您準備的那麼高貴那麼優雅//您沒走/您為我們上過的每一堂課也沒走/我們會繼續上下去,只是沒法像您上的那麼春風那麼秋雨//丁老師,您沒走/您的心也沒走,將與您的親朋好友緊緊握在一起/您的靈也沒走,將與宇宙的日月星辰密密繫在一起,直到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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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青史盡成灰 ──「八二三戰役」的歷史不容切割
處於民進黨統治下的「這個國家」,對待「八二三台海戰役」六十週年,果然不一樣;就如同蔡英文常說的「國民黨做不到的,我們做到了」。 「八二三戰役」一甲子,大部分藍營主政的縣市都在八二三前後辦理紀念活動。金門更是不在話下,縣政府及民間社團從年初開始即已展開一系列的紀念活動。唯獨中央或地方執政的民進黨人似乎置身事外;國防部當天在金門擎天廳舉辦的「八二三戰役六十週年紀念大會」,可以算是中央政府的場子吧?身兼三軍統帥的總統卻選擇缺席,令人無言!尤其是,民進黨副祕書長徐佳青在某政論節目中說「823是共產黨在跟國民黨打仗,不是跟民進黨打仗,台灣士兵是為國民黨而犧牲,都是因為國民黨在中國節節敗退來到台灣,這值得紀念嗎?」這段話將民進黨人的醜陋心態暴露無遺;他們在潛意識裡是要撇清「八二三戰役」與民進黨的關係;因此,「八二三戰役」是「你們的」不是民進黨的,這值得紀念嗎?所以,這就是以蔡英文為首的民進黨人不參加「八二三戰役」六十週年紀念活動的真正原因,心態可鄙! 1949年,大陸河山變色,國軍退守台灣,國民政府風雨飄搖。當年十月的「古寧頭大捷」,是穩住台海局勢的第一場勝仗。至1958年的「八二三戰役」,共軍失利,改以「單打雙不打」延續接戰狀態,但也確立了兩岸分治的格局。這兩次台海危機,都發生於金門,從此,「反共的前哨」、「反攻的跳板」、「自由的燈塔」成為金門的臉譜,揚名國際。尤其「八二三戰役」期間,蔣中正總統力排美國金馬撤軍的建議,認為「有金馬就有台灣海峽,無金馬即無台灣。」堅定「退此一步即無死所」決心,軍民浴血奮戰,終於力挽狂瀾,讓台灣站穩腳跟,保住了台灣這個自由基地及近七十年的安定與繁榮;是以,蔣公與軍民同胞堅苦卓絕、反共保台的功績,載之史冊,豈容抹煞?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古寧頭大捷」及「八二三戰役」的勝利,那台灣早已不保,當年若淪入共產黨之手,一黨專政統治下的台灣,還能有今天的民進黨嗎?更遑論台獨人士得以執政的機會。可如今執政的民進黨人,非但不記前人的犧牲與付出、不知感恩,卻以一黨之私切割與窄化金門這兩場戰役的歷史,刻意冷落。更令人氣結的是,不來參加國防部在金門舉辦的「八二三戰役六十週年紀念大會」也罷,身為副總統的陳建仁於紀念大會次日,卻帶著家眷到金門來遊山玩水,讓金門人情何以堪? 「不容青史盡成灰」;「八二三戰役」的歷史不容切割。國人必須認清「戰爭無情,和平無價。」民進黨人更應正視「八二三戰役」歷史對台灣的真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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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的理由
小確幸盛行,旅遊成為生活的主流。人們積極往日本,理由是春夏秋冬景緻各自不同。往中國大陸大山大海,氣勢磅礡。往歐洲典雅優美,所有古堡都有淒美的故事,往東南亞嬉水……一切都是出國的理由。 瑞士,更是腦海盤旋不去的童話美景。終其一生非好好走一趟不可。 或許不完全是看山看海,想附庸風雅較多。然,內心最大想望是把年輕時在地理上讀到的名詞,可以親眼目睹一番。 到大陸喜歡去名人故居,想像他們的日常,張愛玲故居,徐志摩故居,北京郭沫若故居……上海經常沿路梧桐樹,葉子打在身上,真是鎖住一季深秋。倫敦就想看唐寧街十號、泰晤士河畔走一回。到巴黎羅浮宮裡看蒙娜麗莎的微笑、及貝聿銘的玻璃金字塔。去萊茵河、多瑙河、阿爾卑斯山,還有條條大路通羅馬?。有很長時間常往歐洲跑,去了幾次羅馬、翡冷翠、貝殼廣場,光是名字與建築足夠回味,巴黎左岸喝咖啡也是迷人的,順道體會他國政府保護古蹟不遺餘力:遊覽車不准隨意進城。為旅人安全著想司機工時不可過長。 驚訝多瑙河非想像中的湛藍,混濁的灰。知識淺薄,聽到布拉格春天就認為是浪漫的愛情故事,不知其涵蓋的戰爭,藉行萬里路增長些許見聞是旅行之必要。 還有撩起種種想像與心思,旅行於我不太是手機裡的相片,是情有獨鍾深深烙在心底。 行程間往往充滿憧憬,即使明知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發生,也想著在西班牙畢卡索常去的餐廳外面的小巷,朋友說要在小巷裡尋找愛情,最終也只尋找到異國風情的小酒館。 美食也是旅遊的主軸。有一次某名作家對我說:「即使只為一味美食,再遠我都會去。」乍聽很是佩服,覓美食也是旅行之必要。 比較多的時候是看當地人們的生活態度,想辦法逛當地市集,有些時候會比較在我們家鄉會是什麼情景? 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到日本,車至行高速公路,一部接一部行走,偶遇救護車,二線道之間會讓出一條路,井然有序,白色車頂也潔白亮麗,幾乎看不到佈滿灰塵的車。高速公路旁的洗手間更是整潔中泛著幽香,我不喜歡日本這國家,可對於他們的生活態度不得不佩服,內心有幾分慚愧,父親痛恨日本人,一回得知我從日本回來,他極嚴厲斥責:「世界上國家那麼多,為何要去日本?」內心忐忑,可是日本的秩序、物資精緻扎實,景色隨季節變化,春季賞櫻,秋季賞楓,冬季賞雪,京都是討人喜歡的城市,一簇簇垂櫻是京都的春天,父親內心底層的反感我豈有不知?仍然一再造訪,對不住啊老爸。 出國旅遊日益盛行,到歐洲、日本數十回,每到一回,感嘆一回,祖先們應為子孫留下些什麼? 因為工作關係,出國旅遊成為常態。每年出國多次,當然見識到進步國家諸多優點,省視自己不足,內心甚為憂傷。 回顧一下,去年有整個月在旅行,有些時候不好意思大剌剌談這麼花錢的事,好似自己是敗家女,遊手好閒,但許多驚喜:例如三姐在馬特洪峰4478公尺高峰上過生日。瑞士少女峰近3454公尺山上洗手間讓人嘆為觀止,完全找不到手把按鈕,上完廁所怎麼辦?門外站一服務員告訴我不需用水,哇,科技已到了神乎其技。還有那360度的火車,第一車廂回頭可以看到最後一節車廂,最妙的是我不忘在火車上播放李子恆的「番薯情」讓大夥體驗中西合璧的況味。 另外印象深刻是去年到廣州,驚見這城市與第一次初履進步驚人,沒有一輛摩托車,道路寬敞整潔,夥同友人散步,請問路人某路某段怎麼走?路人回答:「拐個彎就到」。這一拐就是一個多小時。 最喜歡歐洲的浪漫、日本的整潔、中國大陸的壯觀山河。旅行中種種驚奇都是人生點綴。 沒關係,玩累了就回島鄉,她永遠在那裡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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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最好的祝福:珍重再見
藉由臉書之便,許多五六十年未曾相見的朋友都能相繼碰面,各式校友同學會也相繼舉辦,讓天涯若比鄰更加落實,而促成一樁樁聚會的成因,不外是每個班級裡有許多熱心的夥伴,主動又無私相互邀請與聯絡同學,慢慢的將同學們緊緊連繫在一起。 許多同學近半世紀未見,再相聚都非童顏,反而鶴髮居多,昔日清純模樣多已不再,只能從印象裡的輪廓去捉摸,而童稚變老成之後,有些人大方,有些人依然拘束,也有些人打死就是不來參加聚會,與會的同學多半從談話中去揣摩斯人近況與模樣。 而這些同學會裡,還有更可愛又熱情的是,許多同學主動的把昔日的師長找出來,邀約一同參加聚會,師長的參與,少了昔日嚴苛的氛圍,多了一份溫馨的喜悅,重溫數十年前的同窗舊夢,讓一個聚會更加圓滿。 同學們攜伴參與更讓這樣的同學會溫馨指數提昇,瞧瞧以前孩童時代,轉眼都成父字輩,公字輩,聚會中偶而舉杯向師長敬酒,還可撒撒嬌外,其餘都是老大人,不再年輕啦。同學們有的相互細數臉上的皺紋,有的摸摸對方的光頭打趣道好亮啊,處處顯示著歲月造次所留下的痕跡真是不可輕忽。 而每每聚會過後,必定有人把活動照片上傳到臉書社團,除了留存紀念,也可與因故未參加的同學或其他夥伴們分享,讓聚會的喜悅遍布每一角落,每每分享過後,人人都開心,也天天都開心。 在同學聚會中,也有少數讓人遺憾的事,那就是得知某某同學已不在人世,做仙去了,留下許多昔日同窗景象任由同學們去追尋。有些用心的同學會在聚會時,把過逝的同學影像做成光碟,在聚會中播放,讓同學們追悼,此情此景,真是讓人感慨萬千,也更加珍惜聚會時刻,互道珍重與祝福。 而這樣的同學會,許多同學都很珍惜與師長見面的時刻,紛紛舉杯向老師們敬酒,不論老師昔日是否很兇很可怕,現在卻都變得和藹可親啦!當然,老師年紀更老,都變得更溫和,如同父母一般,面對子女永遠是家中的小孩一樣,面對著來敬酒的同學們,也都笑盈盈的舉杯對飲,珍惜見面的每一時刻。 當下的同學會有的是小學時的同學會,有的是中學或大學時的同學會,但以小學時的同學會最為可貴又可愛。在這些難得的聚會當中,一個班級同學會,參與的同學不論廿人或卅人,由於攜伴參與的關係,就變成廿個或卅個家庭的互動與交流。若是同屆(年班),那與會人數必然更多,會後緊接著又有不少同學相繼聯繫或自行交流,讓這樣的情感更加滋潤與增長。 每一次的同學聚會,總有曲終人散時刻,大家相互告別時,總是期待再相見,不時祝福下回聚會大家都能再參與。有的則將這份珍重祝福轉貼在臉書中,除了天天回味,也可天天提醒,親愛的同學,珍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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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孩子可以賣多少錢?
「一隻牛欲賣五千塊,五千塊欲買一隻牛,Zum, gali-gali-gali, Zum gali-gali……」,相信很多人都記得台灣早期救國團團康活動常唱這首台語歌。一隻牛,五千塊,就這樣一直留在我們的腦海裡。 眾所周知,民國之後民間非法的人口買賣仍普遍存在。不過,如果有人想知道:一個孩子可以賣多少錢?我想在一般人的腦海裡,應該是沒有什麼概念的。 我因為長期關注閩南賣身契與相關材料,從中看到了許多不同年代的各種交易金額,在此稍作整理,舉例分享: 民國8年,七歲的徐念妹被生母以「袁大頭五十元」賣給人口販子,連同另外三個窮苦人家出賣的小男女兒童,一起由小帆船從泉州載到金門瓊林海邊。(洪乾祐著《宿世緣》)。 民國21年,金門城南門邱○圖以「原聘大銀伍拾元」,贖回前年賣給湖前陳許氏當童養媳的三歲女孩。(唐蕙韻編著《金門城邱家文書》)。 民國30年,泉州東門外呂某將三歲兒子賣給南門外邱家,身價「銀伍佰柒拾大員」。 民國31年3月,龍堀溪鄉有一位紀○樹,以「國幣壹佰貳拾元」被賣給下溪頭鄉蘇家。同年9月,晉江縣南門外黃○清賣三歲親胞弟與林○南為子,身價「銀貳仟肆佰貳拾元」。 民國32年7月,林門陳氏○娘因丈夫過世而招夫養子,有再親生男兒,不意新夫又過世,「米貴如珠,不能養欲(育),日食難度」,不得已以「銀貳千四佰元」將四歲的再親生男兒賣出。同年11月,有位羅某,「因家無糧,饑餓難存,無法好想」,竟將二名買來的黃姓兒童,以「國幣玖仟貳元」轉售圖利。 民國33年,東坡四桂份吳○扁「因家中窘迫,日食不敷」,將七歲大的四子賣了,收取「國幣大銀肆仟元」。 民國36年3月,晉江南門外十七八都貳房寮鄉施○哈「因逢年冬飢荒,家用無資,告代(貸)無門」,將剛滿二個月大的五子送人為子,身價「貳佰萬元」。同年5月,同都楓林鄉吳○走因家貧賣子,身價「國幣貳仟萬」。同年9月,同都霞坡鎮施姓夫婦也因家境貧乏,以「法幣貳仟萬元」把三歲親生兒賣給本村施○賜為長子。 民國37年2月,莆田縣林○狗因「家乏薪米,無能撫養」,乃將九歲的親生第四子賣給晉江縣蔡○岱,身價「國幣貳仟萬元」。同年6月,汕頭普寧蔡陳○香則以「國幣陸仟萬元」作為養育費,將親生二歲次子送給廈門市開元路的施○碖。 大家一定注意到了,自民國以來,閩南地區一個孩子的售價由幾十塊錢、幾百塊錢,一路攀升到上千元,民國36、37年間甚至飆達二百萬元、二千萬元、六千萬元,充分反映出當年通貨膨脹的嚴重。這也難怪民國37年賣孩子的案例特別多,而且紛紛改換別的計價方式,例如「白米陸拾壹斗」(5月,馬山保凹下村闕○買孫)、「生油市重伍佰伍拾斤」(6月,同安縣沈井社陳某因「百物騰貴,生活難度」將一歲男嬰售出)、「赤金壹兩錢足重」(7月,惠安縣黃○順買下鄰鎮張家一歲男兒)、「美金壹佰貳拾員」(8月,晉江縣后山鄉三歲男孩侯○富被賣)、「美鈔伍拾伍元」(10月,梧坑鄉許○成把十歲養女轉售)……。 牲畜可以交易,以前一隻牛說不定真的曾經有過當時市價五千的行情;但孩子則不容許買賣,令人憎恨的是上述賣子行為卻真實存在過。沒想到世間會有那麼多的賣身契,張張血淚,控訴著饑荒與戰亂所造成的人性的泯滅。 如果我們明瞭惡性通貨膨脹的可怕之後,再來問一個孩子可以賣多少錢?那些身價的數字其實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我們真該引以為戒的是萬一發生戰爭或者經濟崩潰,孩子買賣的罪行難保不會再度發生,那才是最可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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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公車
那時,公車在午後燙熱的柏油路上,以極大的幅度和聲量空洞地顛簸著,窗外視界裡的田野,被熱空氣蒸騰得晃動不已,透過氤氳的霧氣望出去,牛隻在農地裡找到遮蔭,奄奄地或站或臥著,銅鈴大小的眼瞳裡沒有情緒,只有呆滯而木然的直視。田裡種些什麼,對不識菽麥的我而言完全沒有意義,他們說我是城裡的孩子,其實離島所謂的「城」,也不過是「金城」、「山外」兩個小鎮,而我正坐在從金城往山外的公車上,準備拜訪外婆。假日的車廂裡,一貫擁擠著休假中的阿兵哥,汗味和奇特的費洛蒙分泌穿透迷彩服,絲毫不爽,瀰漫於狹小而悶熱的空間中。 沿途我始終帶著輕微的暈眩感,那些不斷飄來的、輕佻狎暱的眼神教人不安且不快,我後悔一時貪涼穿了無袖洋裝,若是過去由父母帶領著上公車,他們便不敢如此造次,但現在,有口哨聲惡意地襲來,尖利的聲響與氣味相扣相擊相迴盪,充滿了勇往直前的侵略性。我偏過頭去望著窗外,心裡咒罵著笨牛哪,笨牛。 就在前兩週,軍訓課的戶外射靶練習之後,我收到了字跡歪扭的情書,較諸以往別致的,是裡頭尚夾帶著去年初秋的楓葉,葉片上題著款款詩句。藉楓葉傳情,想是寄件人從制服上所繡名字得來的靈感,然而我壓根兒不記得對方是誰,信裡特別介紹「我是第一天上課57式步槍大部分解的助教」,信末署名也相當雄壯威武,一望而知就該是個軍人名姓。靶場射擊是我最灰頭土臉的經驗,只記得當日未遵照助教提醒,導致機槍後座力將眼鏡震裂;以及十發子彈射擊完畢後,我的靶上中了十二發,全拜左右射擊手所賜。如此拙劣的「戰績」,我委實不願回顧,而天外飛來的信件,無疑再次提醒著那日午後的狼狽。 我把情書放在書桌右側的大抽屜裡,書讀累了,便一封封抽出來校正錯別字。我知道除了自己之外,上鎖的抽屜還會被家人打開、檢查、鎖上,然後諄諄教誨著:就要升上高三了,學業比什麼都重要,不要分心交男友哪!必要時,校內教官及輔導老師也會加入勸解行列。我討厭整個小鎮閉塞的氣氛,它們羅織了一張捆縛青春之網,一如此刻令人窒息的午後車廂。我知道這群阿兵哥抵達山外車站後,便會三三兩兩走向撞球室、冰果室、電影院、小吃店,也許還會到舅舅經營的布莊,消費他們的消費,搭訕他們的搭訕,日子為何能過得如此無腦且無趣?我絲毫不想隨之起舞,我渴望飛向更廣闊的天空。 後來,我果真離開了小島,上臺北念大學,開展想像中的新生活。一九九二年廢除戰地政務後,金門也逐步裁減駐軍,於是每年的返鄉公車上,阿兵哥愈來愈少見,空氣中不再瀰散著惱人的汗臭與費洛蒙。他們畢竟也離開了我的小島。 年復一年,候鳥式的短暫居停裡,我同樣搭乘著公車往返金城與山外城鎮間,然後來到了那日。那日,公車在冬季空曠清冷的柏油路上顛簸著,窗外寒風瑟瑟,車廂內人語喧嘩,多的是大包小包採購完畢,準備回家煮中餐的婆媽們,只少數幾名身著軍服的阿兵哥點綴其間,他們默默凝視著窗外不發一語,一如青少女時期的我。猛然間,腦海裡閃過一念:這些孩子莫非與我兒年齡相近?回首前塵,原來那眼光那情感,遞嬗轉移間,竟已是滄桑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