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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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國小老同學
年逾六旬,常常想起老同學,心頭常浮現童少往事。記憶中,早先,我曾入台北紗廠附設的幼稚園,但因幼年挑食體弱,又患了痳疹,回家休養。之後,六歲入積穗國小,與金門新村同齡薛承輝、薛承鎮、洪家瑤等人同時入學,兄姊多人亦讀積穗國小。大哥與同村顏斌威、顏恩威讀六年級,大哥擔任實習鄉長,每天在台上帶領全校學生做體操,是我心中的英雄、偶像。二姊與薛少樓兄弟就讀五年級。有一天放學時,廣播說有學生在外車禍受傷,提醒同學歸途要小心行走,回家才知傷者是家大兄,家人為治療大哥骨傷,花了不了心力、物力。 大姊就讀省立板中初中部,她聽聞板橋國小教學嚴格、升學率高,積極幫弟妹們辦理轉學到板小。從太武山莊走到板橋國小,路程約有四、五公里,當時不以為苦,與同村少年鄧宏義、住在山腳的友人陳文華、楊之千,步行赴校。彼時,中和往板橋的車輛不很多,土石路況不佳,車過揚塵,日後雖有柏油路,貨車輾壓後,路面偶有坑洞。放學途中,有時碰到牛車,我們大膽跳到車上,央求駕駛載我們一程,但有的司機怕老牛負荷過重,會催促頑童下車。路兩旁原多綠油稻田,遠望天邊有隱隱山丘,但隨著工商發展,路邊的新樓愈多,到我大學畢業,已甚少田野景色。 薛承輝在積穗國小名列前茅,之後升讀大同初中、建中、台大,都是一流學府,日後留學美國獲博士學位,是其家中弟妹楷模,弟妹多人是台大校友,其弟承泰中山獎學金留學,獲美國社會學博士,是台大社會系名教授,曾任台北市府社會局長、行政院政務委員兼福建省省主席。 薛承鎮與我家在金門新村隔鄰而居,他的小學成績比我優秀,日後就讀五專,曾在工廠上班,結婚後與妻子自行創業,家中即工場,事業有成。兒子成親順利,他當阿公多年,家庭與事業都令我羡慕。 洪家瑤是我少年好友,他的父親洪安鎮先生,大嶝人,曾任金門縣政府建設科科長。家瑤的祖父據說以前在大嶝有好幾艘船行走各地,是大船商。家瑤母親,我稱呼淑慧姑,她曾任教小學,會彈風琴,我們曾在顏家樓下的基督教堂做禮拜,聽她彈風琴,跟著唱聖歌。有陣子我們對電影的投影也感到好奇,家瑤的舅舅居然用紙箱、燈泡、電池幫他製作了一個簡易幻燈投影機,小朋友聚集在他家中觀賞牆壁投影,看得不亦樂乎。家瑤後來也轉學板小,考上松山中學,升讀台北醫學院,日後又到美國留學,獲博士學位,近年偶返台講學。讀台北醫學院時,他常答對名報人張任飛所辦「綜合雜誌」的有獎徵答,我在東海大學的圖書館閱覽室經常看到。 鄧宏義的令尊鄧振剛先生,是胡璉將軍的部下,早年在大陸屢建戰功,我曾聽宏義講其父部屬段昌義去他家拜訪的故事,段昌義是段祺瑞的後人,胡璉將軍寫〈悼李光前團長〉一文曾提到段昌義。段昌義日後亦撰文〈見危授命 臨難不苟〉為胡伯玉上將七十壽慶。(見《不逾矩集》)宏義讀板橋國小時,熱心閱讀《國語日報》,讓我興起見賢思齊之心。他曾在金門就讀金城小學,對於老同學念念不忘,常要我代他向老友洪明燦等人問好。宏義與我友情深厚,是我三十多年前,在台婚宴的禮車司機,見證我的終身大事。 陳文華的哥哥們有的是建中高材生、有的是留日學生,家有賢兄,他開口談美、日等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事,令人驚訝,雖是小學生,但卻很博學。然彼此小學一別,迄今未再見面。楊之千與我始終有聯繫,未曾同班,但彼此始終相互關心。記得小學或初中,聽他談老子〈道德經〉及王勃〈滕王閣序〉,甚多文句隨口吟誦,令人佩服。之千日後又與我同年入學強恕中學高一,但他為了減輕家人負擔,改讀夜間部,白天在民眾服務社任工友,掙錢貼補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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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海上絲路的金門島
2017年9月22日應中國古陶瓷學會及福建省將樂縣人民政府邀請,參加將樂窯暨中國南方地區宋元青白瓷學術研討會,並提交《金門地區出土、出水青白瓷》論文報告。 首次參與中國古陶瓷研討會,是2008年在泉州舉辦,以探討古代中國外銷陶瓷為議題,來自海內外水下考古的工作與發現報告,帶來古代海上絲路相關的重要訊息資料,擴大古陶瓷研究領域的調查範圍,個人也將金門島是海上絲路的航繼站觀點介紹給採訪媒體。 將樂位居福建省三明市西北部,地處武夷山脈的東南麓,扼閩江支流金溪中下游,三國吳景帝永安3年(260年)置縣,因「邑在將溪之陽,土沃民樂」、「東越王樂野宮在是」而得名將樂,為福建省最早建縣的7個古縣之一。將樂縣森林覆蓋率高,2014年至2016年連續位居「中國深呼吸小城百佳」榜首,今年獲得「美麗中國深呼吸第一城」稱號,有「深綠一脈,清新滿邑」的美譽。 從廈門北站搭乘動車抵達將樂縣,行程僅需2小時50分鐘。一連四天的會議地點選在玉華賓館舉行,主要議題有將樂縣碗碟墩窯址的窯業技術、產品工藝特徵及年代,將樂窯的窯業遺存內涵、特徵、時代等相關問題,福建地區青白瓷的生產、流通狀況及其與周邊窯業的關係,中國南方青白瓷的生產、流通、窯業技術交流等相關問題研究等項目。主辦單位也安排到碗碟墩窯址參觀討論,2016年12月中旬至2017年3月下旬,中國福建博物院文物考古研究所、將樂縣博物館組織隊伍,對碗碟墩1號窯址進行考古發掘。發掘面積約500平方公尺,共揭露3處保存較好的窯爐及1處作坊遺跡,並出土大量標本。考古發掘表明,碗碟墩窯址北宋中晚期使用斜坡式龍窯,以燒製青白瓷為主,兼燒部分醬黑釉瓷。 南宋早期開始燒製青瓷,大部分採用漏斗形匣缽單件裝燒,部分執壺、罐類使用平底筒狀匣缽裝燒。南宋中晚期,在斜坡式龍窯的基礎上發展為分室龍窯,採用澀圈疊燒工藝,燒製青瓷和少量的醬黑釉產品。碗碟墩1號窯址考古發掘,反映了燒製產品從青白瓷至青瓷的變化過程,提供了分室龍窯從斜坡式龍窯發展演變而來的直接證據。 將樂縣以發展旅遊觀光為主,為加深歷史人文內涵,積極邀請來自日本、菲律賓、香港、台灣以及國內文博考古界學者參加學術研討會,通過宋代碗碟墩窯址的發表,對研究古代海上絲路的陶瓷貿易,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 金門地區屬於古代泉州港3灣12港海域範圍,宋元時期已經形成聚落規模,航道附近海域及生活文化遺存,可以找到江西、福建等不同窯口的青白瓷,不少的產品也跟日本、菲律賓及中國水下考古學者提出的資料源自同一處。 金門地區海域的中國古陶瓷調查研究,水下考古具有實質的開發潛力,也能串接到大航海時代的連結點,這是不容忽視的文化資產保存觀點,只是考驗地方主政者的智慧與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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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笙歌默
開始在桌球館打球時,球友總有八位以上,分兩桌對打雙打,分別比賽,主桌對戰之輸隊,得換另一桌與那桌輸隊再戰,另一桌贏隊,則到主桌再戰,你來我往,循環不已,互有輸贏,氣氛熱鬧,絕不退讓,但不知何時開始,有人調離現職,有人屆齡退休,有人手受傷,因而長期休養,有人漸意興闌珊,長時間不來,有人打球過程中與隊友鬧彆扭,另找場地打球,然後一一走離球館,零星散去。我還是在下班後大約時刻到球場報到,不是必然有人,有時等個二十分鐘,方姍姍有人來,有時一時半刻不見人,然後球場因颱風破頂漏水,水漬漫桌,起泡脫漆,場館情景更形冷清,每至球館都得賭運氣,看看今夜有人否?開了燈,等一會,沒人,我自行跳繩數百下,再等十分鐘,還是沒人,我就離去。 國中時同學十多人去讀軍校,學期尚未結束,但男生走了一大半,他們在軍校裡各自寫信回校敘說離愁,信寫給全班同學,看完信後,信紙被張貼在教室後側的牆面,滿滿地鋪陳一道又一道,層層疊疊,準備高中聯考的教室裡,課已結束,同學們各自讀書,靜靜默默,大半空蕩的空間,風一吹來,信紙飄飄掀揚,颯颯作響。 工作單位人員調動頻仍,流動快速,新人初來乍到,彼此短時間都無法互喚姓名,待規定一年服務期限屆滿,方各自熟悉,但來年一到,他們又復調離,就如到外島的短期兵役,又如四季分明的節氣輪迴,一批新人更替一批新人,沒有傷感,沒有離愁,人員更迭,制度運作。 小時候,日子平淡,稍嫌無聊,不時在等待春節的來臨,新年前夕,軍車從碼頭載回一車又一車的人潮,我們到廣場上等,有時見到久別的舅舅,有人接到一年不見的同學,然後等著長輩發紅包,等著親友帶著臺灣的肉乾、糖果,等著開同學會,然後一周左右的時間飛快而逝,送走他們時,覺得一年很長,見面好難。 等我終於高中畢業,搭乘軍艦離開家鄉,長久在臺灣讀書、工作,每每逢年過節返金,相聚只是片刻,離別總在瞬間,漸漸習慣來去,卻不習慣媽媽送別時哽咽的聲音。我會回來,當然就得離去,無有行者,無以圖將來,無有留者,無以成家鄉,來去勢所當然。 後來,我長時間在家鄉工作,多年在小島生活,漸漸習慣這樣「笙歌散盡遊人去」的況味,離島離人來復去,來去總不定,往返時無常,久而久之,自己就如等在風中的樹,候鳥來時喧嘩一陣,眾鳥飛去時風猶呼嘯,而樹猶自在風裡等候下一個季節的喧鬧。 風中有歌,時有合聲,音漸不聞聲漸歇,然後春天有春天的雷聲,秋天有秋天的蕭瑟,不問為什麼,一切均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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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火無情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每天三十幾度的高溫,又無雨水的滋潤,走出屋外,頭頂的太陽,都快被曬焦了。炙熱的天候,不躲在冷氣房,呼吸好困難。而夏日的用電量,當然是冷氣的使用最多,這似乎無可避免。 中午的高溫,如沒其他重要事情,一般人都會待在屋裡納涼。而這天,用餐完畢,一如往常的在冷氣的吹拂下,進入甜甜的夢鄉。突然,鄰居來敲門,告知屋外有焚燒野草的情況,要我們趕緊收取曝在屋外的衣物,以免衣服被薰髒,穿在身上不舒服,尤其對塵蟎過敏的人,更須注意。 鄰居之間的守望相助,常常互相幫忙,而助人最樂,亦得福報。屋後叫門我沒聽到,再繞屋前,當兩戶人家走到屋後時,眼前的景象,嚇死人了,原以為是有人焚燒野草,但四下無人,而火勢卻迅速蔓延,尤以天乾物燥,燃燒得更快。 即時救火,但也提心吊膽於周邊的電線、車輛、住戶……等之安全,眼尖的鄰居發現出事地點有「小三牲」,基於民間的習俗,如果沖犯到鬼神,亦即東、西、南、北方的將軍們,那可不是一般人樂意見到的。當求神問卜後,通常會指點出事方位及派金帛紙錢,在每天的傍晚時分,無人路過時,以三炷香在該處祭拜,直到時日已到,再以金紙和小三牲拜謝,小三牲則以鴨蛋、豆乾、五花肉為主,而在每天祭拜時,大門出、後門進,插香之後不回頭,路上遇人也不能打招呼。至於祭拜之後,能發揮多少效果,誰也不知道,更不敢百分之百的打包票。 當下,懷疑火源是祭拜引起,然而此時烈日當空,時間點與民情風俗有所出入,但無論起火原因為何?急急如律令,沒太多時間去思考,眼前先滅火,和鄰居攜手合作,提水的、拉水管的,幸好放假天,多了上班族可支援,不多時即撲滅。也因為評估現況,和鄰居攜手即可撲滅,所以並沒有打一一九,勞駕消防隊。 當穩住了火源,沒事了,鬆了一口氣,也想揪出元兇。調閱監視器畫面,隱約看到有婦人在該處出沒,而禍事已釀成,追究也無用,但還是要耳提面命,凡事小心,尤其是「火氣上升」後的一發不可收拾,將危及生命與財產,水火無情,不可不慎。 綠葉已變黃,天乾物燥多災殃,呼籲眾鄉親,祭祀焚金紙,心誠則靈,所謂「人若存好心,初一、十五免燒金」。而倘若燒野草,亦須考量空氣的汙染,雖然環保單位三令五申叫大家不要燒,但許多人還是右耳進、左耳出。當天空灰濛濛,煙塵的瀰漫,身心不健康,切莫坐視不管,否則傷人與毀己,那就後悔莫及! 空氣品質越來越差,期望無煙無塵的良好環境,從你我做起,更別忘了,星火燎原、水火無情。想要活得長壽與健康,就多積德與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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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巡邏隊的沉思
每天早上醒來,都有奔向海邊的衝動,家住鳳翔社區位於金門高中旁,距離舊同安渡口也不過兩百公尺之遙,海近在咫尺,兒時住在老家夏興,爬上舊家旁邊的石頭磬片上就可以看到蔚藍的海,但是海雖近在咫尺,卻感到遠到天邊般的遙不可及,因為那時夏興是個軍事重鎮,海邊駐紮著海防重兵,還有油庫均是軍事重地,戒備森嚴,再加上沙灘上的鐵絲網到處都標示著:醒目刺眼令人怵目驚心的「雷區」二字,更增添對海的恐懼感,海岸成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虛幻景點。 這幾年金門的海岸經過耗費大量財力人力,曠日費時的掃雷行動,金門的海岸終於還原回原始而自然的風貌,島嶼的意象終於能鮮活靈動地呈現在眼前,清晨踩著輕盈的飛輪迎著清涼的海風,順著濱海的自行車道放輪過去,遇到正是退潮時分,靜謐的沙灘彷彿訴說人生的起起落落、潮起潮落,千年不變的可能還是那一塊孤寂的島嶼。若是遇到漲潮,不管柔浪拍岸,還是驚濤駭浪,都會在腦海中奏出或輕柔或震撼的海洋音樂,浪淘沙永遠是千古不變的大自然節奏。 「我來自金門,是一個美麗的小島,靠近中國大陸,但是隸屬於台灣。」這是我前年到美國參加基甸國際年會,向外國友人介紹的台詞;今年暑假七月帶著學生到日本進行國際交流時,還是教學生以英文這樣向日本師生介紹,要不然在世界地圖中是找不到金門的。但金門屬於海島的屬性是永遠無法改變的,小海島代表著資源的有限,因此歷代先民們必須向外發展,向著對岸的福建,甚至遠到東南亞,後來再向台灣,金門先民們那種遠渡重洋、披荊斬棘、冒險犯難、刻苦奮鬥的精神,在這個目前一切講求福利優惠的時代,似乎已逐漸式微。就因為島嶼的開發和保護是相矛盾的,也就是資源的有限,土地有限、水電能源有限、對過多消費的環境的承載量有限。因此一味地強調繁榮進步,卻忽視了島嶼的有限性;為了激增的車輛必須大張旗鼓地拓寬馬路,卻可能喪失讓人舒活慢活的那一片翠綠樹林。金門這個島嶼未來要成為像大都會般延伸的陸地,還是保有島嶼的獨特性和神祕感,小金門要保有離島中的離島,還是成為大金門陸地的延伸,這實在是值得深思的問題。 去過三次澎湖,發現澎湖群島很親海性,因此海洋漁業和海洋觀光成為發展的亮點。金門的漁業已過去大陸漁民採用火藥濫捕造成漁源枯竭,另外港口碼頭的闢建也造成附近漁村的消失,但是即使少了海洋生物資源,海還是海,沙灘不會消失,只是變小;海景依然嫵媚,只是視野會變樣。巡邏在西海岸的美麗沙灘上,望著海漂垃圾,心想如果我們不繼續保護我們的海岸,恐怕有一天我們再也沒有「看海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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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境
偶爾你也有這樣的時候。一位還算熟的朋友邀你坐坐,品了香茗也喝了點小酒,天南地北的聊開了,酒後話就多。談了禁忌、踩了紅線,雖說沒那個心,也免不得賭氣而走。隔不了幾日,會接到一通不緊不慢的問候。 最近好嗎?還行……。呃,就這樣吧,有空再聯絡。你知道,很難聯絡了。曾有的不快沒有說破,沒有道歉,沒有責備,也不代表沒有發生過。總覺得心裡堵堵的,有個隱隱的芥蒂,慢慢的就成了好久也見不到的朋友。過段時間再想想,何必呢?不過是件小事,如果有人放下心裡那條防線,是否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但時間不會往回走,自己要承擔自己種的因、結的果,徒呼負負之餘,你自覺到,人是如此的愚蠢與脆弱。 當然,蠢事不止一件,而且幹多了,還能蠢出境界。人家當「推事」的時候,你被動的接下工作;人家在吹噓自己洞察先機、力挽狂瀾的時候,你卻在替他做著擦屁股的工作。「推事」理當遭到嫌棄,在輪轉了一大圈後,卻成了你那資歷豐富、表現績優的上級,而你因為始終被倚重,換來了個雷打不動。許多人為你叫屈,你笑笑的不知該向誰說去,該吹的人繼續吹,該做的人還是要做。你或許已經蠢到一個境界了,卻掩蓋不了踽踽獨行的落寞。「人生就是一種捨與得的過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日子一樣要過,誰也難保沒有苦盡甘來的時候。」你灑脫的說,而且說得很悲愴,卻僅止於自我撫慰,沒啥實際效果;或許有人懂你,但能幫你的,只有你自己。 於是,你試著把話說清楚、講明白,至少日子不要再糊裡糊塗的過,猶如糊裡糊塗的失去一個朋友。你的眼神堅毅、行動果決,但,大家反而不認識你了。「這樣你和那個推事又有什麼不同?」。有人質疑,更多的是惋惜;惋惜傻事沒人做,惋惜一個純淨靈魂的墜落。那就這樣吧,反正傻事應該換人做,為什麼自己就得去當那個理所當然的蠢貨。直到某日,你的上級、上上級暗示、明示你該挪窩了;因為一個單位可以沒有推事,卻不能沒有幹傻事的蠢貨。「為什麼是我?」你大聲的問。除了安慰外,一句回話都沒有。隱約間似乎有人在你耳邊竊竊私語:他們那叫力爭向上、從一而終;而你,只能是向下沉淪、自甘墜落。 倏時,你懂了,話有沒說清楚不重要,自己是什麼樣的「形象」、值多少「價」才重要。以前,同儕、朋友間有誤會,放下身段說明一下就能海闊天空了;不是因為你口才便給,而是你值得付託。但如果有一天,你向下看齊了,自個掉身價了,所有的說明就都成了辯解與藉口,人家不願相信你,因為他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感受,你說的話會被自動過濾成一縷縷的輕風,沒一點份量,更談不上效果。於是,你試著往回走,但拋棄的信任又豈會在原地等一個蠢貨? 在新的環境裡,你找回了原來的自己,可能蠢得依舊,卻頗受歡迎,而且可愛得多。故事說完了。你和曾有嫌隙的朋友品著香茗、喝著小酒;屋子外頭強風驟雨,電視框裡翻滾著躁動,你的心卻猶如空谷的風,隨著落葉迴旋、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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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紙字
大暑天,一直在移動,日光人潮物流,不知不覺日子就消失了。進出校園宿舍或參與畢業搬離或從宿舍搬出校外或進駐,一堆堆一袋袋,紙字物品,待回收或成垃圾,攤在陽光下,顏色莫名憂傷。 結業式後家中就堆滿待處裡的紙字。想到金門俗話「紙字」就是錢的意思。記得孩子國中畢業,基測完清出三大飼料袋的課本參考書試卷,回收賣了360元,我們戲謔這可不止花三萬六。後來弟弟們畢業送回收越來越少,教改一直在改,好像越來越不需要課外參考書試卷題庫,又像拜網路所賜閱讀紙本族群一直在減少,出版社出書印書都用商業考量。 教授課程時學校送來一箱雙A影印紙、又十行紙、格子稿紙,堆積在書房。我一直都很喜歡紙,出門旅遊隨處買筆記本,隨時書寫記事。紙字對我來說是必須,跟錢沒多大關係。我的紙字就只是名詞,看書寫字分享而已,拿到二本「金門演義」文化創意產業發展計畫的小筆記本,我很喜歡也分享住在台的朋友,說無價。無價的物品與使用者付費會不會二種思維,金門一直在推閱讀,行動車、圖書館、文化講座,書展,複合式書店也有,閱讀種子蠢蠢欲動仍略顯貧乏。被譏看書是閒閒沒事,買書是少數族群,書店不如咖啡屋。 返鄉發現許多事都在改變,有自創品牌咖啡、有新創二手書店、書店有咖啡可喝、咖啡屋有書香,閱讀氛圍若有似無的蔓延,藝文人士配合當政者彰顯書院,二岸座談交流,積極打造閱讀島。或我說,閱讀看書本就是生活一部份,隨興隨處隨時,不必依古人言:讀經宜冬、讀史宜夏、讀諸子宜秋、讀諸集宜春。大暑天窩圖書館看書是真享受,購書藏書也是資產,閱讀與運動同等重要。簡媜「十二項禮物」日本「書房鑰匙」、湖濱散記、生命清單,許多書都曾提到。 紙字是錢亦是古老智慧,「古騰堡的學徒」一書印刷術起始,書說,我們寫字的墨水象徵純粹的謙卑,寫字的書桌則象徵心靈的祥和,又言:需儲存多少哲學與信仰的靈糧,囤藏多少文學音樂藝術之真善美,才不會變成一個哀嚎老人。閱讀必要、運動必要,二者活動活用活化人生,我們蹣跚學步嗷嗷學語,接觸紙字薰陶,滿腹經綸終成智慧,集結精彩人生。紙字曰說成錢或流於世俗,為文人不齒,也曾有洛陽紙貴。記得老父幾年前終年病臥在床,央家人將數張千元鈔換成疊嶄新百元票放皮夾壓置枕頭,有孫兒女進房探視阿公就給一張,小兒女們喜歡在阿公房內進出,在阿公大床上窩著吃飯順便看電視吹冷氣兼討論功課,阿公若聽聞必須買紙筆文具又拿百元鈔給,老父的錢充分運用了紙字的智慧,讓房內熱絡,一改病苦老人房間長期的黯淡,低迷氣味。 台灣有多處惜字樓敬字亭,用於燒毀書有文字紙張的地方,古人認為文字是神聖和崇高的,寫在紙上的文字,不能隨意褻瀆。即使是廢字紙,也必須誠心敬意地燒掉。焚書香煙化成蝴蝶翩翩飛起。近代環保念起書紙再生利用,現代人也漸漸無視紙本文書,瘋迷網文優游網際無國界,高科技電子書,智慧瞬間爆發,文者喜憂參半,紙字化成無形。無形資糧集聚內心,慢慢反成潮流,國際推崇閱讀又成風氣。之如小小的金門島,廣為之閱讀島,期待紙字將又成洛陽紙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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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語言‧環境
在我們日常生活習慣的語言是什麼呢?是不是語言會越使用越流利呢?當然,有些語言因為時間、空間而漸行漸遠,要再找回來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有人跟我說:語言是流動的,言下之意,它會改變,所以今日我們在努力的是「保留」,保留說的人、說的腔、寫作的人口……,但如果大環境是殘酷的,我們能做的就是有限的。今年二、三月去了一趟星馬,在馬來西亞龜喀港腳,我們彼此說的話是金門的「閩南語」,在咸水港也是熟悉的口音,到底是外公、外婆教得好,還是其實是大環境有利於傳接故鄉的語言(但他們多半是在馬國出生的),尤其是我看到、聽到年紀漸長身體欠安的舅舅和他的曾孫女在合唱「天黑黑」的時候,心中好感動。 有趣的是現在的孩子說的可能是摻雜的語言,聽到純正的反而可能「聽無」,素蓉校長說的那四個字真是「經典」,當長輩說了一些話後問孩子「聽有聽無」,孩子的回答是「聽無聽有」,意思是說最後那二個字「聽無」聽有,所以不習慣用、不常用,會越顯生疏,很多的笑話不都是從生活中來的嗎? 我自小和家人用閩南語交談,到台就學雖和同學用華語溝通,但每回打電話回家說的也是家鄉話,同學在一旁聽了驚訝不已,怎麼說話那麼快,都聽不懂,回金後持續教了多年的閩南語,不敢自豪說得多流利,但至少八九不離十,除了平常真的極為少用的用語外,大體上我這個土生土長的金門人對閩南語還是個「愛用者」。 最近去台中國教院參加培訓,一群推動本土語言的夥伴齊聚一堂,台上的講師為我們加油打氣,閩南語、客家語、原住民族語,有人是專攻一語,有人則是集多語於一身,想起有人說「原住民族語」已進入「加護病房」,「客家語」是在「急診室」,「閩南語」則是在「普通病房」,如今前二者已列「國家發展語言」,而後者呢?講的人相較比較多,但還得看大環境重不重視才是。 我之前的室友來自澎湖,這回則是花蓮的布農族,她先生是阿美族,一家住在客家地區,我好奇的是她的小孩學的是哪一種語言?反觀當下的金門,一樣是各種語言都有,當然閩南語是大宗,但原住民族語、客家語,乃至於新住民語也都有,這是必然的趨勢,當然是好的現象,代表多元文化的融合,可以學習各種語言,但要保有一種語言相形之下就要更費力了。 好像要保有一種語言,不單單與大環境有關,自己的堅持也很重要,還要不時的進修,多看、多聽、多說、多寫,參與「認證」是當下走向專業的道路,也是自我挑戰的方式之一,這不是學生的特權,社會大眾也可以一起來,正因為它要通過不簡單,所以有人建議可以先從較簡單的著手。 一個人走,走得快,一群人走,走得遠,想說的是對於語言,生活上要常用,不僅是在學校,大環境要支持,尤其是對自己自小就使用的本土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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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和低調的成功商人:方耀明
我所認識的新加坡金門裔企業家不在少數,可以這樣說,在這些成功商人的言談舉止中有一種普遍性的特質:勤奮、謙和、低調且不居功。方耀明就是其中的典型。 做為金門烈嶼後頭移民第二代的方耀明,父親方文言25歲時下南洋,落戶星洲,70年代靠著一艘小船,克勤克儉地把包括他的三男四女養大。1955年出生的方耀明,童年時期即隨父親出海,看著父親開船、運送貨物或載送船員,對海洋產生無限的憧憬。他回憶小時候一個人在船上過夜的畫面:「夜未深時,我會靜靜地看著河上的景色。入夜,維多利亞紀念堂大鐘樓傳來的報時鐘聲,以及直落亞逸回教堂的祈禱聲,至今還在我耳畔縈繞。」年少的生活經驗,讓他對充分掌握到新加坡河口的水域環境,漲退潮的時間及船隻駕馭的知識等,奠定日後事業的基礎。 高中畢業後,方耀明毅然投入海運業。他先是幫忙親戚駕駛駁船,一年後,以8,000新幣的積蓄買下生平自己的第一艘船,負責載運貨物、船上用具與船員。這段創業的日子,他稍有積蓄便再借貸款項,購置新船。生活過得非常簡單,以便能提早還清債務。 1981年,26歲的方耀明與親友合資創立了一家名為Boltana Marine的海運公司,經營貨運代理,正式向海運業發展。接下來兩年,他運籌帷幄,先後創立永合海運、聯合春海事公司,分別提供拖船和載客服務,船隻愈來愈多,生意也擴展開來。 1987年,新加坡政府完成了歷時十年的新加坡河清潔工程。這也意味著,金門人賴以為生的傳統駁船業走入了歷史。但是方耀明懂得捉住時代的趨勢,配合新加坡城市改造的計畫,朝向觀光旅遊業轉型。他的新加坡河遊船私人有限公司獲得經營權,逐年購置外觀維持歷史風貌、內部現代化設施的遊船;碼頭也從當初的一個,發展到今天的9個碼頭。他不只是提供遊船載客的服務而已,更試圖將新加坡沿岸的古蹟、景點串聯起來,提供遊客不同的旅遊經驗。2010年,他的公司以「新加坡兒時記憶」為主題,搭配Fireflies舞蹈表演,大大豐富了旅遊的文化體驗。 方耀明在2010年成立三輪車大叔私人有限公司,擔任董事經理,力圖將傳統行業轉型為現代觀光旅遊產業。三輪車是新加坡交通歷史的見證,也雇用了許多底層的苦力,他嘗試以現代企業模式經營,引進了100輛半電動的三輪車,其中70輛是復古設計、30輛是現代設計,車上並裝有英語、華語、日語、韓語的解說服務,路線有新加坡河畔、小印度區等歷史特色街區。這樣一來,除了提供遊客乘坐舒適安全的三輪車外,也提供了許多勞動階層的就業機會。 此外,方耀明自1979年迄今擔任「文山」社長之職。19世紀中葉以後,烈嶼方氏移民以文山為名,成立了駁船業的估俚間,以照顧族人、爭取地盤,後來還組織了一個附屬團體「輝煌山」,活躍於大坡紅燈碼頭一帶。戰後的文山依舊興旺,會員除了平日的生意外,積極參與新加坡華人社會的公益事業。1979年文山向政府註冊,更名為文山聯誼社。幾十年來,方耀明領導有方,成功地將一個傳統的鄉團轉型為聯絡鄉誼、傳承文化的新社團,並曾多次組團返回金門訪問。現在,新加坡著名的景點---牛車水的原貌館博物館,也是由方耀明的公司經營著,感動人心的展示,值得大家一去。 為人謙和低調的方耀明,但在2005年因服務社區有功,榮獲總統頒授公共服務獎章(PBM),2010年進一步獲頒新加坡公共服務星章(BBM),以表彰他的貢獻。2012年他為紀念父親,以方文言之名捐款至金門大學,回饋故里;他也常常陪著母親返回烈嶼探親,並提供金門發展的諸多建議。這些成功的海外金門人,值得我們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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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戲
再高壽的人,總也會畫下句點。再有錢有權的人,那些權勢與地位仍然帶不走。終究,生時一張床,死後只有一具「大厝」陪身邊。 有錢人叫富翁,走到哪裡都如一陣風,總有許多人來奉承,打個噴嚏都會被關心,一旦傷風感冒好慰問,因為平日苦無巴結的機會。相對地,貧窮人家則人見人怕,怕他來借錢,有借不會還,見面就像看到鬼一樣,能閃則閃,縱然閃不過,也要哈啦而過,這即是當今社會普遍的現象,觀感就在一瞬間。 如果能含金湯匙來這世上,除吃的滿漢大餐,亦穿的綾羅綢緞,人生不愁也不憂,不過養尊處優的結果,說不定身上窮得只剩下錢,最後亦覺人生乏味,除了吃,就是睡,這猶如養豬與養牛,不是一般人能體會。而沒有權勢與地位時,則是眾叛親離吐口水,還有誰會去噓寒問暖,管你有沒有吃飯。 走過了數十個春夏秋冬,無論娘家與婆家,都是務農的人家,自小踩在田間的腳踏實地,養成了長大後的務實概念,凡事一步一腳印,踏實過人生。在訪談的數個例子裡,某些生活較貧困者,他們耙柴起火、養豬養牛;上山下海,日子不輕鬆,拉緊褲袋往前衝,這些情景亦多親身經歷過,尤其幼時身處島外島,家境不豐,連穿著都是縫縫補補,父親大人的座右銘為「人窮志不窮」,寧可一把鋤頭來墾荒,也不低頭他人屋簷下,終也養活了全家。即使子女往後各自發展,但亦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縱然成不了富翁、做不了高官,但規規矩矩地做人,做一個有用的凡人。 雖然敬佩父親的骨氣,但也怨恨他的霸氣,當長大走進賭氣的婚姻,遇到艱難,不啼娘家,在紛擾的環境中,竟也度過了近三十年。回顧結婚照,再看今朝的容顏,白髮說滄桑、皺紋催人老,原來年歲已不小。尤其這些年來的心力交瘁,上有老、下有小,尚有周邊的事情要煩惱,有時總覺力不從心! 平日無聯繫的親戚,多得數不清,當紅白事來到,總會互動,尷尬的是到了現場,幾乎是相見不相識,難免心虛是否跑錯場?所謂一代表、兩代表、三代去了了!終於按捺不住跟老人家稟告,年歲已大的他在世一天,人情世事來找,我們代替出馬,當有一天他做神仙,那些平日不相互尊重或上輩不知名的表親,將視情形處理。反正在我們這一輩,早有人不認親、不認骨肉與手足,我雖不至於如法炮製,但不再墨守成規。 舞台上的戲碼,台下的戲迷也雷同,在唱作俱佳的同時,亦道明了人生就是這一碼事,各過各的生活,各自經營人生,挑明來說,即是井水不犯河水。先輩的有福同享、有難共當,或許在這個隨人顧性命的現今社會裡,早已不存在了,我們又何必熱臉貼人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