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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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大二膽島的發展策略
長年被視為軍事禁區的金門大、二膽島,現正由陸軍守備部隊與海巡署、金門縣警局交接防務,預計6月30日正式移交給金門縣政府。該地區觀光旅遊將在明年7月試營運、9月正式開放,標誌著大、二膽島的開發史邁入了新紀元。 大、二膽島位在烈嶼(小金門)西南方約七百公尺處,距離廈門白石砲台5.9公里,大膽島是面積0.79平方公里的花崗岩島,二膽島0.28平方公里,地小作用大,是扼制共軍進犯金門的軍事要點,號稱「前線的前線」。如今,蒙兩岸關係和緩之賜,即將脫去神秘的面紗,以新的樣貌呈現在世人面前,讓人好生期待! 筆者第一次登上大膽島是民國八十年代初期,藉某次國防部年度定期視察之機會,搭兩棲偵查營快艇,乘風破浪登岸。見島上風光絕美,驚艷讚嘆不已!礙於禁令,不可隨意拍照,走馬看花,殘存記憶中只剩下神雞墓、北安寺、神泉井等景點;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大膽挑大擔;島孤人不孤」的標語及著名的「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心戰牆,這些戰爭文化下的人文遺產,也將是該島開放觀光後的亮點和最佳賣點。 李沃士縣長表示,接管大、二膽島後,將優先改善現有碼頭及島上水電設施,以利開放觀光。管見以為:對於其後續開發,以觀光為導向的發展策略必須作整體規劃。首先,大、二膽島饒具戰鬥風格的戰地文化特色,有史實為基礎的戰爭典故與傳奇,必須原汁原味保存,官方宜專責專人協同相關部門蒐集資料,編製專冊,提供旅遊業者參考,避免外界因利之所趨,做出歪曲史實、憑空杜撰、以訛傳訛的版本,貽笑他方。 其次,開放觀光必須站在旅客的角度思考問題。觀光客遊覽,除了重視交通、食宿等條件,更在乎的是景點的可看性,因此,景區的整體規畫要深具創意,就既有的戰地遺跡,把最好且最有特色的一面展現出來,以增強吸引力;此外,如何善守「以客為尊」之道,提升服務品質,營造一個友善、安全的旅遊環境,讓旅客有賓至如歸又受尊重的感受,有賴官方和民間業者共同努力。 再者,兩岸關係雖然日趨和緩,也希望不再起波瀾。所謂「忘戰必危」,以大、二膽島地形險要,扼制廈門港,瞰制料羅灣,於今仍具軍事價值。因此,一旦開放觀光,國軍雖僅留駐少數兵力負責防衛任務,然國家安全和觀光產業二者之間如何兼顧?允宜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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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戰酒》的內心世界
導演想將文學置入《戰酒》的企圖顯而易見。 因此,「好花不與殢香人。浪粼粼。又恐春風歸去綠成陰。玉鈿何處尋。木蘭雙槳夢中雲。小橫陳。漫向孤山山下覓盈盈。翠禽啼一春。」文人雅士齊聚茶館,吟唱姜夔的《鬲溪梅令》,品酒論劍、道盡風流。 因此,金門樂府琵琶、二胡、洞蕭,南管樂音全入了戲;多首詩詞更以花鳥昆蟲為背景呈現,刻意營造浪漫唯美、意境高遠的氛圍。 導演欲以大格局、大視野、大縱深的方式來拍攝金門、詮釋金酒的用心不難窺探。 因此,「無論什麼事,得之於人者太多,出之於己者太少。需要感謝的人太多了,就感謝天罷。」一棒打死多年來紛紛擾擾,爭論金酒鼻祖的迷思。 因此,「啜飲日精月華,天地佳釀;啜飲清風萬古,明月千川。」一舉攀上飲酒文化的制高點-莫只知醉在金門酒鄉,亦要醉在金門的詩酒年華哪!期許「金門不僅既貴且富,而且要富而有文,富而好禮。」 導演無疑在為自己出考題,看電影的人,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看門道的人,當會走入導演的內心世界,檢視他的高度、深度與廣度。導演以《烽火甘泉-金門高粱酒傳奇》一書為底本詮釋《戰酒》,努力展現歷史和人文之視角景深,不僅在詮釋金門史,也在詮釋他詮釋的能力。 然而這樣的一部大片,關係錯綜複雜,想要言簡意賅把它說清楚,確實有很大的難度。導演試圖以史詩式的拍攝手法,展氣魄於外、寓哲思於內,希望讓世界看到金門文化的底蘊,用情不可謂不深,用心不可謂不切,責任不可謂不重。 故事可以變成傳奇,傳奇再焠煉成史詩;故事如何述說,往往成為創作者最大的挑戰。戰酒歷經古寧頭大捷、八二三砲戰,走過十萬大軍、軍民一家;它的誕生,是偶然-天時地利人和,也是必然-為解決百姓生計。因此,應以時間為經,以戰爭為緯,以胡璉為骨,以黎民為肉,將故事的大綱、腳本的寫作、場景的舖陳、情感的帶領、創廠的歷程、關鍵的人物,以及金酒揚名立萬的張本,像剝竹筍一樣,一層一層的剝出來,或許會讓影片的脈絡更加清楚。 《戰酒》的片名英譯「Battle Spirit」,傳神且寓有深意。Spirit既有烈酒之意,又直指心靈,如此神來之譯,令人拍案叫絕。又整部片子以文史工作者的旁白貫穿,這樣富有歷史滄桑感的金門腔,親切而自然,是全片神韻之所在。 金酒現已成為金門人生活的一部分,文化的一部分,情感的一部分,而且是金門人幸福的泉源。《戰酒》為我們回收記憶、典藏故事,鄉親對它的熱情支持,從秒殺速度索票一空可以得到印證。 看過《戰酒》的觀眾,評價不一,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每個人從不同角度,給予不同的評價,正可以反映社會生態的多樣性。 那晚從國賓影城出來,在電梯裡遇到一位阿婆,先生以金門話問她: 「好看嘸?」 「好看!」 「拍的敢有真口麼?」 「有真!有真!」 我知道《戰酒》正引領她穿越時光隧道,回到少女時代,回到烽火歲月。不知道在她躲防空洞的記憶中,是否也曾有過一段清純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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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金慢活歲月
梅雨季回金門,迎城隍煙硝味未全散,整個金門充滿滋味。有溫馨的母親節餘韻,有神祇煙火迴盪,有梅雨紛飛的黏膩,一波一波層層疊疊化成濃濃的霧,此時,霧鎖金門,我為霧滯留浯島一週,品嚐慢活歲月。 週一下午四點半下飛機,感謝同學艾莉絲接機相伴,我們匆匆的前往金門花園,前一天約好,趕在老闆關門前要一杯咖啡喝。探了探旁邊的831文史館,來不及回味,說遲到了四十年,明天請早吧!我們聒噪的聊著,咖啡滿室馨香和藝文氣息,書畫圖陶藝品,吸引著我們幾乎坐不住。點了維也納咖啡,濃濃的一層奶油猶如窗外的天氣,這季節讓人有些心事,隨著音樂輕飄,說住在金門,真好。 晚餐還早,來到金門當然要先感受綠意舞動,我們晃至中山林,涼涼的天氣溫溫的風,雨停霧淡了,黃昏前正適合閒散談心話桑麻,滿眼滿園子的綠,林木聳天鳥安靜,初夏的金門充滿靜謐,路過一旁的枯黃樹,納悶著不是秋意啊,慘澹枯黃灰白的樹身樹葉,迎客松病了,樹一如人生也必須歷盡生老病死,我們無言,只是默默心痛。 清晨六點被窗外淅瀝的雨聲叫醒了,有雨的日子鳥也倦勤。醒來先觀象,太武山在哪,天空高還低,霧濃還是淡,聽不到引擎聲想必機場又關閉,習慣這陣子機場的開開關關,我暗喜,對自己說:偷福。一襲涼衫一雙涼拖,踩著水漥,髮間飽含水氣,眉宇浸染雨霧,悠悠漫漫的,五月我的留金歲月,吃喝玩樂在金門。上午十點我們在雨中逛大街,雨大了躲進金城車站的地下坑道,幽幽暗暗的過往,竟有些不知所措,我自嘲有幽閉恐懼症,還好走出來天開朗了。模範街繞一繞,跟貞節牌坊抬手致意,石獅子們揮揮手。今天的早午餐就是那家知名的廣東粥了,陰雨天很幸運,不必排隊不必有傳聞中的臉色,一切都很美好,還有商會旁的咖啡很飽足,創意的玻璃水杯在桌上晃蕩,是不倒翁也像我們雖年半百仍不太安份的心。 有朋自遠方來,這一天我們就尋找舊時光吧,怵目驚心的老街,走過才知道,老街不是一條長長的街而是一大片約一平方公里的區域。三人戰戰兢兢的踩在破碎的地磚上,小心不要驚動縫間的花草,雨後的濕潤一群小生物蠢蠢欲動在我們腳邊探頭探腦,抬頭是一棟棟荒廢殘破的古樓,斷簷殘壁立在半空中,搖搖欲墜…這是近年人人談論將如何整建的沙美老街。一步一腳印,我們走進四十年前的記憶深坑,雖褪色仍見「華華小吃」字樣在灰舊牆上,依稀有包子饅頭字在,那長滿雜草的方寸地是水蒸氣繚繞的廚房,轉角有間二坪大的餛飩店是外省老兵開的,童年最怕經過的棺材店如今怎麼只剩一小方格大啊?同學的手機不停的喀嚓喀嚓,想留住的是現在還是過去?天空高高的雲層低低的,童年青春年少漸行漸遠,我們雖捨不得,卻不得不離開這片有我們成長的地方。 午餐饗足了山西拌麵、金門特產美食,一顆心仍空蕩蕩的和金門文史館一樣,偌大的園區空蕩蕩的,只有我們的足音和話語。午後的非假日的金門,是安靜的,沒有太陽漫步金門不用遮遮掩掩,梅雨季節的金門多一分浪漫,多一分幽思,安靜的日子久了,只想尋找引擎聲。明天霧會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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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火在一起
幾個月前,我接受博客來書店專訪,談金門書寫新書《熱地圖》,採訪者是陳心怡。她是優秀的紀錄片編導,同時也幫華視「點燈」企劃製作。她的採訪非常精彩,提到:「金門很熱、人情很熱、酒也熱」三要素,是書名「熱」的背景,而「地圖」則是昇華了的鄉愁。吳鈞堯發現,包括他在內的每個人,都有來到金門的不同理由,背後也就有著不同的地圖指引,「相形之下,我才發現我認識的金門很狹隘,這是很要命的發現。我不能一直只認識我的鄉愁啊」。 老是被愁綑綁,是沒辦法的事,深情的人,總是想方設法,把他人、他事,與自己縫補。一經縫補,他們在我這兒,我也在他們那兒,可謂「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 多情時,得按管自己情緒,像擠牙膏,必須衡量牙刷的寬長,擠壓那些藍、綠、紅、白,跟愛心形狀的牙膏;也像掛上一幅畫,哪面牆、哪個高度,我們要跟誰合影?該擁抱還是矜持而坐?火熾熱時,就該調整瓦斯或抽取柴火,最好維持一個字的文火,慢慢燒它。慢慢燒向自己與他人。讀王正方《孤獨在一起》,就這麼感覺,但是,根本不覺得孤獨,而是很火、很熱,根本可以取作「讓我們火一起」;幸好,書名有個副標「我記得那些可愛的人」。書名就存著人存活的面貌,即「孤獨,卻不寂寞」。前者面對生命,後者面對人生,便連結出「我記得」的重要性了。 善記的人,必也多情,王正方像擠著時代牌牙膏,時光於此出現斷流,一是「分」,再是「合」。分,我們擁有私人天地與樂趣,記得國小游老師的福州口音,他左上衣口袋插有一枝自來水筆。女同學「狐狸精」又討厭又美麗。合,劉同學搭乘太平輪在舟山群島海域沉沒,這便瞧出個人與時代的關係。書籍首篇〈我的一九四九〉,揭示本書分、合的敘史構造。可以半夜偷考卷、精靈鬼怪、偷瞄女孩的胸線起伏,但諸如省籍、兩岸、戒嚴等政治氛圍,仍緊密地充填生活。尤其飛抵美國,大量閱讀「禁書」,秘密拜訪中國大陸,且勾勒東、西方世界的對比下,浮現的台灣島。島,在我們腳下,很多人以文字、影像等,挖露它們。 王正方挖法不同,他用牙膏。無論愁苦悲憤,口氣皆清新。然而,要用牙膏刷白牙齒,真是太困難了。王正方常以後記,表一個浮雲蒼狗。那顯示時間的無情,以及人的惦念,正以一個一個字的火,慢慢燉。早過了吃大鍋菜跟無限飯飲的年齡,那就,一事一餐,餐後,記得刷牙。 陳心怡訪過我之後,不久後採訪王正方。我正巧撥電話給陳。我沒見過王正方,說不上認識,但讀過他的書、知道他的人,請陳轉電話,沒大沒小地跟王扯淡。 電話中,我們說再聚再聊,但我知相約無期。但不要遺憾哪不要遺憾。有時候人與人之間,這般,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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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賴的智慧
慈悲心與智慧是達賴喇嘛修行的兩根支柱。他常常用比喻或說明來強調這兩支柱的重要性,就像一隻鳥需要雙翅才能飛翔,一個人只有智慧卻沒有慈悲心,就像一個孤獨的隱士茫茫然生活在山中。一個有慈悲心的人如果沒有智慧,也不過就是個可愛的傻瓜。 達賴之所以強調慈悲,是因為對達賴來說,生命的真相就是神話中的著名的因陀羅網。宇宙就像是一張巨大的網,上面交織著無數的線路,每一個連接點都是一顆鑽石,每一顆鑽石之間都有難以言喻的交互關係。破壞了網的一部分,就會激起漣漪,不管有多微妙,最後都會衝擊到其他部分。 達賴喇嘛的經驗讓我們想到安德魯‧紐伯格與尤金‧達基里的實驗 這兩位美國科學家多年來一直在研究宗教體驗與大腦功能之間的關係,在這實驗中,他們獲得冥想專家一位年輕的美國和尚羅伯特的幫助,當羅伯特進入深層的冥想時,安德魯‧紐伯格與尤金‧達基里用放射性掃描器經由靜脈注入他的血管。掃描器讓他的血管染色,讓他的腦細胞鼓脹起來,高科技的照相器材便拍下這瞬間羅伯特腦部的變化。 兩人發現:在羅伯特冥想到最高點時,大腦頂葉後上方的活動量低得嚇人,他們稱這個區域為「定位關係區」。從過去的研究當中,兩人知道「定位關係區」從不會停止運作。那麼為什麼羅伯特的「定位關係區」會降低作用呢?只有一個解釋說得通:在靜坐冥想達到最高潮時,羅伯特的感覺中樞所傳遞給「定位關係區」的訊息被阻擋了。因為缺乏了資訊,人腦就很難描繪出羅伯特身體上的界限,「定位關係區」在毫無選擇的狀態下,只能推斷羅伯特沒有界限,換言之,所有伴隨著他的人、事、物都連結在一起。 後來他們問羅伯特在達到冥想的高潮時有什麼樣的感覺,他回答說:「感覺我好像是每個人、每件事得一部分,我跟萬事萬物都有關聯。」這正是幾千年來得道高僧與瑜伽修行者所說的道理,也跟達賴喇嘛所說並無不同:在這宇宙當中,我們和其它的人事物都因為某種因緣而連結在一起,因此對他人慈悲,最終獲益的也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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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楊忠禮先生
依據縣長的政見「每年選派在學學生出國學習參訪,與外國縣市建立友誼關係」,因此,今年本校承辦金門縣103年度國民中學學生出國教育參訪,參訪國為馬來西亞。目的是要拓展本縣學生學習領域,打破離島教育資源不足之限制;藉選派學生親赴世界各地,促其瞭解與體驗不同的教育環境與資源,除增加學生國際視野外,同時亦能瞭解及尊重不同的文化,達成族群融合之目標。我們除安排一些旅遊的環境體驗行程外,還安排一天的學校參訪活動。 行前得知我們的僑領鄉親楊忠禮先生在馬來西亞有卓越的成就,不但高度關切家鄉教育與建設,而且對教育事業尤為熱心,除馬來西亞當地外,還資助國立金門大學建設。現在也是巴生興華中學董事長、沙巴國立馬來西亞大學榮譽副校長及我國彰化師大的榮譽博士。因此,趁著他返金之際,經由金門大學校長李金振先生之介紹與他認識,並表達我們要帶領本縣優秀的國中生到馬來西亞參訪,希望到他所興辦的興華中學訪問,他非常親切的一口答應說:「非常歡迎你們的到來,我們會以最重要的事看待,雖然那天我有行程,但我一定親自歡迎接待各位的到來。」 四月十八日,我們興高采烈地到他所興辦的華興中學,一早就有很多人在學校等候歡迎我們,包括楊忠禮先生賢伉儷、學校主管及師生,非常隆重,讓我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在團體合照之後,楊忠禮先生親自簡報他的奮鬥史及興華中學創辦的辛苦歷程,讓我們金門學子獲得一堂寶貴的人生奮鬥及感恩課程,有不虛此行之感。 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先生是出生於馬來西亞巴生的金僑第二代,祖籍在金門縣金寧鄉東堡。求學時期就有闖出一番事業的雄心,13、14歲時,便代替父兄跟隨柴油卡車出外送貨、接貨及收帳。1947年馬來西亞學潮爆發,年僅18歲的楊忠禮先生與一些同學、老師、家長合力創立了華文學校「興華中學」,對他而言是另一個影響深遠的人生經驗。1955年獨力開創自己的事業,努力有成。由於楊忠禮先生不僅在馬國建築史上貢獻良多,堪為馬國建築界的領袖,他更熱心社會公益,也曾出任許多社團要職,因此為表彰他的貢獻,馬國冊封他為「丹斯里拿督斯里」,即為最高拿督勛銜。楊忠禮先生不但是馬來西亞第七大富豪家族,同時亦名列世界華人富豪榜。雖然他成就非凡,卻一點也沒有大商人的架子,且時時刻刻不忘回饋鄉里。從小就不斷聽父親敘說金門家鄉故事的他,不但多次回金門探親,還慷慨捐助國立金門大學興建完善的學人宿舍,更慎終追遠的興建「楊氏明馨祖祠暨楊清廉紀念館」,用以感懷祖德福蔭子孫,及懷念他的父親楊清廉先生教養的恩情。這些都是令我們一行人最感到敬佩之處,也給學生一堂最珍貴人生課程。之後,我們又由楊忠禮先生介紹拜訪金門會館,也受到鄉親熱烈的歡迎,讓學生深切了解金門人早期出外艱苦的歷程及珍惜當前擁有的一切,好好努力求學,開創美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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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
暖風拂面,霧季來臨了,春天的金門充滿浪漫,早晚總是霧茫茫的一片,白天春陽露臉霧淡去許多,也是抬頭看不見太武山。看不見太武山,金門人的心就揪成一團,天空失去了顏色,飛機沒著落,機場時而冷清時而人聲沸騰,二個島嶼之間一條心思牽掛著。離鄉的回不來,返鄉的進不去,梅雨季又至,抬頭期盼,風吹起,霧散盡,遠山近處皆清明。 太武山在金門人的心中,亙古常在,童年就開始儲存太武山的模樣,攤一張島嶼的圖,描繪著高高的山,美麗的邊稜線,蜿蜒著山坡,樹木二旁林立,隨季節更換容顏。在星光微亮月光下,遠方觀看山巒在夜幕中起伏著,山的稜線上方,是一座觀測所及數不盡的星星不停閃爍著,還有童年的浪漫是二顆圓圓的冰淇淋。如果在白天從山頂高處往北邊看過去,美麗的田園景觀都收在眼底,一畝畝紅土田是遊子的想念。三、四月份有如鋪上綠色的地毯,麥穗高粱滿滿,幻想一波波的麥浪搖擺著,告訴旅人及歸人秋天將會豐收。 在戰地軍管時期,能上太武山的日數不多,有土石路可攀爬手腳並用,有緩坡柏油馬路可快走,一步一腳印是心志。島東居民大多從屏東方向上太武山,沿途有著許多文字石刻,在上山的轉彎處,就是鮮紅字體「人定勝天」的激勵,充滿天地正氣,彷彿遠古的鏗然說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如果沒有特別注意,也許你會忘記那是凸出的石刻。那顆「頑石點頭」最深受我的喜愛,像個孩子盪在天地間,靜待脫胎換骨。還有「其介如石」鼓勵戰地軍民要有石頭般堅毅情操,一個偉大的名字。字字句句具歷史意義的石刻,在童年只是上山途徑中的距離標記,在少年讓夢想增溫,中年了是回鄉的想念。 隨山嵐緩步到了山頂峰,山風飄蕩景色無邊,海印寺位於太武山兩座山峰之間的凹地。每年正月初九是登高進香時節,也是金門地區大宗教活動之一。海印寺旁有龍、鳳兩閣夾寺,寺前有鐘樓與鼓樓,寺院的後山為靜觀園。據老師父說鐘聲可以傳遞綿遠,人立處意念可以穿越時空,到達八百多年前的宋朝,也可以回到童年我的海印寺。 古老的故事「毋忘在莒」是金門另外一個感傷的名字。巨大勒石端坐於山頂上愛撫著島民,也癡望著對岸山河,無盡的海浪是祖國同胞一波波的情懷。年輕人的自嘲是「嘸望ㄟ代誌」,現在已成為太武山的地標,到此一遊拍張照,讓時光暫停。 三十年前在金門,我微薄的軍服身形守住山頭,夢想那麼偉大,三十年後我踏上山頭,風吹草動故鄉情,童年遠了,少年不在,青春逝去。年年歲歲那麼相似,不知不覺的時空移轉,歲歲年年發酵沉澱,人事物不停改變。山上馬路兩旁廊帶的木麻黃已經悄悄被其他行道樹取代了,木麻黃日漸消失,登高太武山的歸人也慢慢變成過客。我上山的腳步仍輕快,心思漸蹣跚,如滔滔巨流,想訴說,卻道不盡,浪潮湧向海峽兩岸。 夜晚來時,空杯便有酒,盤中出現那些年少事,歷歷如昨。太武山的罄聲與鐸聲,是我回憶和思念金門的心音。 ─附註:原文修改從一位三十年前金門軍人的記憶─黃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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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書法抒情﹑療癒﹐進而求美
金門縣教師退休協會理事長吳友欽副縣長,於今(103)年教師節前,安排「林金龍與楊清國兩校長書法聯展」,以及「董朝來老師磐石個展」,一起在金門縣文化局一、二展廳共同展出,可謂是他任退教會的一大盛事。 寫書法原為抒情、紓壓與療癒,把能夠震撼心靈的文章詩詞寫成書法用來自勉,並不求美感,後來寫作品,越寫越感到不圓滿,應注重它的書法美,我沒拜過師,如何精進美感?成為心中結。99年6月20日,在廈門海峽兩岸教育論壇會,兩岸藝術聯盟總會秘書長李沃源大師,推薦我上北京師大書法專業研究所就讀。從此,連續三年利用二個暑假(第三暑假籌辦畢業聯展),每次上課一個半月學習,每天七個小時的努力進修。當然這番研究學習,有助追求書法美,希能慢慢達到「人與書俱老」的境界。 「青山不老書法聯展」,我佈展的五大重點: 其一是我早期所寫的范仲淹先生的「岳陽樓記」,有行書與楷書各一幅,各十條幅。可見我早年很喜歡這篇文章,讀它、寫它,都是為了抒發我的胸襟,它給我安定奮發的力量,從「憂讒畏譏,寵辱皆忘」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進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自我期許。 其二是岳飛的「滿江紅」,我寄讀斗中,參加校合唱團時,曾經高歌演唱過新版:「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很有強烈的節奏感,非常雄壯有力。岳將軍那種奮鬥,打天下的精神與毅力,深深地感動了我,當年因戰亂負笈在外求學,面臨困境,我也曾「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過,要求自己「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書隸書、草書各一幅,草書希能展現我的豪情壯志心境。 其三是蘇東坡的「赤壁懷古」,在我晚年讀來感觸越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無情的時間洪流,帶走多少古今的英雄歷史人物,人生似乎就是一場悲涼空幻,誠如金剛經所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我們終將「灰飛煙滅」,不能帶走一片雲。東坡先生從「人生如畫,一時多少豪傑」的豪氣到「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的灑脫,心思轉換,我深有同感,他由儒家積極追求功名的思想,轉向成老莊的逍遙豁達,以及佛家看破紅塵的豪邁瀟灑,與我心有戚戚焉!我以草書八條幅企圖展現其豁達瀟灑。 其四是因退休非常嚮往陶淵明的〈歸田園居〉之生活:「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也想要效法唐朝詩人白居易,栽花種樹的風範:「手栽兩松樹,聊以當嘉賓」、「白頭種松桂,早晚見成林」。返故居金寧湖下村開闢祖業的一塊岱地,三面高、中間低,正像一個佛龕,以約五百多塊花崗石條(30×60公分),花費台幣拾伍萬餘元,佈置成一尊長約五十公尺,寬約五公尺的立佛,準備以纓花值大佛。我以六條幅大字行書寫〈歸田園居〉及往昔所寫學佛的部分書法舊作,藉機以弘揚佛法。 其五是八則《病床懺悔錄》。今年元月骨折開刀,期間懺悔反省,寫下的感悟。也把它當成書法創作來展現:「苦智」:病後始知身是苦,健時多為別人忙;心中自有安閒法,八苦交煎總不妨。「無常」:哀我骨折打三釘,活龍一條變成蟲;好友臻公突往生,人間煉獄昇天堂。「禪心」:遇橫逆不怨不尤,患病時不驚不怖;這就是所謂禪心,手術房開刀感悟。「隨順」:面對外在事物,盡量隨順因緣;不一定要強求,盡心力即可矣!「感恩」:患難見真情,處處有溫馨;慚愧又感恩,行善報眾恩。「無欲」:學佛治貪欲,無欲則剛強;不如泯得失,隨緣亦快哉!「正念」:骨折開刀不是禍,放下萬緣方知福;找回生命無價寶,安分平凡度終生。「精進」:人並非一帆風順,遭遇困難要克服;休息為走更遠路,精進充實不空過。標題是用朱色的隸書寫成,內容是用黑墨行楷書寫,以全開中堂裱褙,水墨加朱紅色,應該可增加一點色彩的趣味,這也可謂是因病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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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老芋仔
我想,多數金門人對「老芋仔」是有好感。 金門戰時,老兵不少。我們無以分辨各省腔調,一律稱「老芋仔」。那年代,閩南語被壓得扁扁,老芋仔無論東西南北腔,各個散發光彩。他們位階不高,但多身經百戰,執掌軍中要務,與他們熟,猶如沾染權利。我喜歡老芋仔的髮油味、他們掩在身後的糖果,當我遷離金門到台灣,他們也成為鄉愁,幸好,台灣不愁見不到老芋仔,但的確越來越難見到了。 漸長漸明白,我跟村人,都讓老芋仔的腔調給唬住了,以為他們高高在上、日子快活,以為他們沒有心事,當然也沒有故事。事實上,他們也被嚇著了,不解一口渾濁鄉音,何以換來莫名欽敬;不知一身草綠,為何左右逢源?漸,老芋仔剝解了,他們窮、苦、困,他們哀、痛、疲,他們無路可前、也無路可退。 我在二○○九年秋,曾與桑品載賢伉儷同行,參加夏潮基金會交流活動。桑品載未必在金門服務過,但的確是「老芋仔」。當時,不知桑品載已完成《岸與岸》,並構思撰寫《小孩老人一張面孔》,自不能多談兩岸生離死別,故也少喝了幾杯高粱。 當時代動盪,歷史的舵就不掌握在一人一手,而由集體的、看不見的冥冥主宰,切劃生死、分裁南北。那是一個時代的悲劇,而關於此,我們已經讀了許多,尤其在齊邦媛、龍應台等作家述說下,兩岸的流徙變遷為生死無奈,當我們傾聽歷史,個人與群體猶如一聲兩調,悲鳴齊奏。 然而,大江之下,個人流域自為故事,險、急、哀,桑品載《小孩老人一張面孔》可分「自傳」與「他傳」兩個主題,桑品載自述怎麼陰錯陽差,成為娃娃兵。這部份,細節從容,透過散文與小說的交錯,細膩如臨現場,讀著桑母哭,我們跟著悲慟。提到「辣味是精神上的集合,甚至是一種尊嚴的象徵」,不禁撫掌稱快,深感這是「辣」的深刻注解。 我跟「他」是必需的連結,尤其在動盪的歷史江湖,於是蕭連長、張老師、趙老先生、黃排長等,一一成為主角的河流,小小桑品載在人的善浪、惡波上,浮浮沉沉。 有人挺不過江湖惡水。舒阿根逃兵被逮,被打得皮開肉綻,臨死前,屁股已經長蛆。上海人錢貴,服役馬祖時,犯鄉愁,藉球漂浮不果,槍斃論處。王民艇長擬娶台灣女子,遭到刁難,後挾持人質不成,被憲兵捉了。不僅桑品載身不由己,而是我們、他們,都處在歷史的潮水中。 《小孩老人一張面孔》穿插桑品載各階段照片,尤其是娃娃兵時期,天真爛漫,其實卻飽受凌虐。讀此書,讓我想起常到家裡,吃菜脯、喝地瓜粥的老芋仔。他們跟桑品載一樣,都是少年兵嗎?當我想找解答,他們已退伍,再找不到人。 縣籍作家黃克全曾寫《兩百個玩笑》,為老兵寫詩、寫小傳,一本詩冊,承載兩岸風暴。他們都指出,大時代中,人,孤伶飄零,如水逐流,彷彿這年頭,正是一個身不由己的江湖。戰爭是時間的大浪,浪來了,我們去了、也遠了。我們理該怕浪,卻又專注聆聽潮聲。只因為逝去的時代,有著磨滅不了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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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再臨
告別了六年多沒有電影院的日子,金門一下子有了兩家現代化的影城。4D、華麗震撼的影音效果,對老一輩來說是新鮮的不可思議。而對我們這輩泡在電影院長大的孩子而言,對電影的記憶和感覺是一輩子的,並不會隨著光陰的流逝而消退。 全盛時期,金門有17家電影院,那時看電影不但是休閒,也是生活。小時候,父親的雜貨店就在師部電影院的邊上,什麼光怪陸離、限制不限制的電影,在我的軟泡硬磨下,總能拖著大人的手或在撕票員的默許下,看個通透。那時節電影流行剪片,該看不該看的,總要放映員說了算,有時跳接得太厲害,常令人搞不清楚劇情的發展。 小時候,男孩們最迷武俠片。《獨臂刀》、《龍門客棧》、《邊城三俠》、《斷腸劍》、《虎俠殲城》、《十三太保》等等,如數家珍。尤其是王羽主演的《獨臂刀》更是百看不厭。幾個毛孩子更常削了樹枝當刀劍、暗器,玩得不亦樂乎。一回,鄰居的小毛頭拿夾竹桃枝當飛刀朝同伴招呼,同伴神氣的咬在嘴裡扮大俠,沒想當晚便口吐白沫、中毒昏眩。連累村長連夜張羅來了通行證,陪著家人把人送入了軍醫院,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那時我才知道,當大俠一點也不好玩。 女孩們則對《養鴨人家》、《小城故事》,瓊瑤的三廳式電影比較感興趣。唐寶雲的堅毅多情、林鳳嬌的溫柔婉約,配上阿B、秦漢等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總能攏絡少女們的心。 有電影院的村子還是幸運的,在一些窮鄉僻壤的駐地,想看場電影就只能指望露天電影了。露天電影大抵在曬穀場、宗祠前廣場上映,找面白牆,或拉張白色塑料布,權充銀幕了事。阿兵哥們總會拎著小摺凳唱歌、答數的準時出現;整齊隊列的後面便是萬頭攢動、人聲鼎沸的老少男女。那時放映的通常是一些正經八百的愛國電影,有時候,慷慨激昂的民族英雄正要賺人熱淚時,偏就來陣風讓其形象扭曲變形,叫人忍俊不禁。 後來,大軍如潮水般的退去,錄影帶也開始流行了起來,電影院一家家的關門大吉,豬哥亮的「歌廳秀」甚至成了許多人共同的回憶。那時,還有一、兩家戲院勉力的支撐著,但任誰都知道電影院的大勢已去。有時候,看電影的就寥寥幾人,臨開映時,老闆還會抱歉的說:「歹勢啦!不夠成本,要不再找些朋友來看?」通常也不乏一次買下不足票數的影迷,在偌大的空間裡享受包場的待遇,或許聲光效果不再,心靈的滿足卻難以言喻……。 燈光緩緩的熄滅,銀幕下盡是一雙雙期待的眼晴。睽違多年的電影又再度降臨金門,遺憾的是,我們再難找回斯時贈免費電影、看露天電影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