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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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居
「徒擁百萬鐵騎,卻只能奉命旁觀殘寇呼嘯荼毒生靈,心中之鬱,正如屈原在《卜居》中所說的『心煩意亂,不知所從。』恨不得立到『人文首璽』前向貪婪集團嗆聲…」未待說完,電話彼端傳來一陣訾議:「你神經病啊!」 果不出所料;既使是識者、關心時局者,也同樣是如此冷漠、淺見,不由想起二次大戰時,德國反抗聯盟(German Resistance)鬥士史陶芬柏格(Claus Schenk Graf von Stauffenberg)的名言:「在此時刻,我們必須要做出改變;但這些勇敢的人必須要有成為德國史上叛徒的心理準備。然而,若不如此,豈不背叛良知!」耤著電影「行動代號:華爾奇麗雅(Operation Valkyrie)」,讓我們重回到史陶芬柏格那段天人交戰的場景;究竟是要對「全民愛戴的希特勒」無條件服從?還是寧背「叛徒」之名而對良知負責? 這就是屈原「心煩意亂,不知所從」的原因;更是史陶芬柏格人格偉大處,因為在此「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時代,如何正確自處端賴洞見的智慧、勵品的堅持。古往今來,多少徘徊在「寧與黃鵠比翼乎?」還是「將與雞騖爭食乎?」的抉擇,正是春秋褒貶分歧處!也正因舉世皆濁我獨清,因此,中外先知者、革命者,從來都是當時的「神經病者」,當然「孤獨」更是他們的宿命;不因民智大開而有所改善。 自稱民智大開的台灣,在歷經了「台灣之父」與「台灣之子」近二十年的瞎搞後,留下族群撕裂、官商勾串、公義淪喪等惡夢。馬英九在此歷史時刻,脫穎而出,使台灣終能得窺晨曦。怎料到去了一個貪婪無狀的無賴,卻來了一個無能怯戰的書生。姑不論他將國家名器授予一些徒談心性的名士、投機政客,急著向貪扁慶生的顧問等無能事。尤者,竟未能同理民心亟待除弊的期待,以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畏的魄力以滌沉痾!內則任令國民黨一再出現如李慶安案的鄉愿模稜;劉家昌案的令人錯愕,更別提任令黨內同志,依仗國會多數之優勢,以私利阻卻陽光法案的通過之荒誕;其原因正如王清峰所言的:「講出來會讓大家難堪」!讓人見識到號稱中興的國民黨,竟是如此地顢頇不濟,人民只好繼續忍受貪扁家族及那些曲學者的凌虐! 而對外呢?且不談對國家定位之低調模糊,以扁案貪瀆詭辯之程度,誠如之前聯合報社論所說的:陳水扁儼然是一名以貪汙為常業的總統,吳淑珍則是貪婪成性、態度卑劣;在貪扁操作下,顛倒是非,撕裂族群,任令人間是非黑白不分,這其實才是扁案帶給國家社會的最大痛苦!這也是何以馬英九能大勝之原因。但可惜冬烘拘泥的馬英九,非但不能利用扁案之民氣除惡務盡以快民心,反而一再以法匠名士之忸態,縱令特偵首長與共犯曖昧不清;任令曲學詖行之徒顛倒是非;禮遇貪扁如太上皇般在看守所肆意頤指司法,氣使輿論!徒令是非錯亂,人心混淆,實拜馬的拘泥法匠個性所賜。看了日前那群年輕媽媽及學子,在「人文首璽」前熱淚盈眶大喊「陳致中加油;台灣人加油」的場景,心中之痛,豈是一句粗話可吐。「惡鄰環伺,豈容我待!」早知徒來一個「呆滯拘泥」的法匠,則又何須政黨輪替? 我在另篇文章中曾提過,依法行政是太平盛世的德政;卻是亂世無能的代名詞!更重要的是,主政者除有依法行政的「小義」外,更重要的是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的春秋「大義」!而今,天道已晦,捨我輩其誰赴之;此不正是我輩倡正言、距詖行之歷史時刻?但正如電就中史陶芬柏格所碰到的場景一樣,「你神經病啊!」可見屈原與史陶芬柏格的困境,不因時空而有改善,也難怪憂憤國事的屈原會「顏色憔悴,形容枯槁。」 面對國民黨的鄉愿、懦弱及罔顧公義的面貌;相對而言,民進黨對貪汙者的厚顏狡辯,無恥迴護,其鄉愿、懦弱及罔顧公義之程度,豈是一句甚而過之而已。政黨政治淪落至此,怎不令關心國事者痛心疾首? 「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廿四!」回首來時路,終能深領屈原激憤的情緒;理解史陶芬柏格的無奈。唯有「用君之心,行君之意」以慰,藉著講授《楚辭》機會,月來一直諄諄於學生者:際此濁世中,任何有良知的知識份子,任誰能不苦悶與憤慨?但也正因為如此,如何以洞見的智慧、勵品的堅持來行君之意,更有其潔身立品的普世價值,這不正是「卜居」的時代意義。若能見及此,則太史公讚譽於屈原的「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之期待,不正在你我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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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觀光﹐金門走光﹖
老天裝傻,霧鎖金門,機位落差,旅客氣炸。 以往霧季常在三、四月間,怎麼今年來得特別早,從二月下旬就已飄來數起濃霧,不論早晚,一起霧能見度就低,害得機場、碼頭行不得也,苦了旅客,害了觀光。春分時節加上週休,濃霧斷斷續續兩三日,金門機場塞爆候機的各地旅客,有金門鄉親、來往台商、大陸觀光客、阿兵哥等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數千人,把人給急炸了,也罵翻了,只好夜宿機場大廳做難民,好搶隔天早班機位。 前天,3月23日,週一,一整天總共飛航金門與台北、台中、高雄等地航線96班次,金門飛台灣的旅客有5100人,飛來金門的有4177人,復興、立榮、華信三家航空公司來回運送了9277人,票價收入估計約有新台幣1855萬元,賺爆了;最後還留有淒慘的20位旅客無法補上機位,只好再留金門一宿,再怨金門一天。這可能破了金門尚義機場單日出入旅客的紀錄,更甚於春節返鄉人潮,如果天天都是如此「爆滿」,那麼金門才算是在發展觀光,只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誰還敢再走此路途? 老天爺,你嘛幫幫忙,請你行行好,別再為難金門了,否則嚇壞了旅客,金門的觀光就真的要「走光」了。 拚觀光,這是目前舉世的經濟大業,各國都在搶觀光客,也都在推出新的觀光節目,規劃新的設施,極盡全力要抓住觀光客的心,留給觀光客好印象,除了希望觀光客能一來再來外,更希望能呼朋引伴大家一起來,這樣的觀光投資才能事半功倍,創造最佳的經濟效益。 但我們捫心自問,金門能給觀光客看些什麼?可有讓他們想一看再看的內容嗎?難道就只有「閩南文化、戰地文化、僑鄉文化」「藍天、白雲、海灘、賞鳥」「高粱酒、貢糖、菜刀、麵線、一條根」「廣東粥、燒餅、蚵仔煎、全牛餐」嗎?這些不是不好,只是三天兩夜便已盡興。觀光客大都具有貪得無厭的習性,永遠不滿足當下的接待,如果不是時時設計出日新月異的新鮮把式,他們調頭就會去找更新奇的目標,我們不能怪他們不識貨,我們反而要自省能否再變出什麼新花樣來留住他們?花錢的就是大爺,他們當然會要求更新更好的享受。 有沒有看到?大陸「安利直銷團」從上海坐七層樓高豪華郵輪直航到台灣,12500人分9梯次,從3月中到5月中,每週一梯次,4天3夜遊基隆夜市、台北故宮、新光三越、101、國父紀念館、日月潭、花蓮、台中等地;花錢不手軟,銀子大把撒,又吃又買,笑顏逐開,大包小包搬上船;高檔晚宴每桌新台幣4萬5千元,搭建佈置水湳機場就要2000萬元,估計會給台灣帶來新台幣6億5千萬元的收入。難怪電視、報紙天天跟著跑,時時報頭條,這些新聞宣傳效益價值何止6億5千萬元,安利(安麗)直銷公司早就精算賺翻了,這就是有智慧,聰明人。 而我們小三通接待的「杭州團」,來個8百多人,就把水頭碼頭整得慘兮兮,通關亂糟糟,X光機失靈,語言不通雞同鴨講,吵翻天;一上岸就先受一肚子氣,你說他們還會留下好印象嗎?丟臉丟到大陸去,尤其又上了全國電視報紙的負面報導,真是羞死人了。 「走光」就是不小心洩了底,露了餡,被人看破手腳,想遮都來不及,這是何等丟臉的糗事。機場、碼頭雖然是隸屬中央單位管轄,但是丟臉的是掛在金門頭上,洗都洗不掉。趕快想想辦法,改善吧,不然金門的觀光業就只好靠「走光」去賣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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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的關係
開學第二週,學生又問起:為何有人云亦云的普遍現象? 為何有些表面看似對的現象,一旦追究起來卻不一定是真的知識,如「筷子放在水中會彎曲」,因為視覺被折射所欺騙。 亞里斯多德說:「知識即是德行」、培根說:「知識即權力」、 西諺:「專家是一隻訓練有素的狗」。知識是什麼?世俗一般人認為擁有一些知識就是專家,有了「專家」的名號,就擁有發言的權力,有了權力就可以為善或為惡。這與亞里斯多德所說:「知識即是德行」有點差距;「知識即是德行」應該有一前提「基於形而上的善所擁有知識」,才有可能有助於德行的行為(知識不是一定就是德行);否則,如將知識侷限於中性的價值,知識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人類如何駕馭知識,如何保證知識一定能為善?這是諾貝爾的問題,也是他設和平獎的用意。 在科學時代與企管效益下談「專家」,對專家來說是很傷感的事,因為專家們常被拘束在一個很窄的空間中,這個空間可以是很深,因為很深,才有深度,但在「隔行如隔山」中,加上分工細密下,專家們常常感受到只有深度而無廣度,因此備感寂寞,而常挾其「專家」頭銜越界發言、越界指揮,結果是禍國殃民。如李遠哲先生是化學的「權威」專家,因為他得到世界諾貝爾化學獎,但是他在教育界、在救災界、在政治界上無所不發言、不指揮,這是「專家的霸權」,也是全民的悲哀。問題是誰讓他擁有這些權力?是不是我們一般人因為沒有「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能力,而讓他為所欲為? 現在景氣不好,詐術橫行,社會上常有很多被詐騙的例子。「我們已是知識分子為何還會被騙?」除了人性貪婪、或因無知而害怕導致蒙蔽了理性判斷之外,其實就是平常欠缺「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的訓練。 在法律科學也常用「非黑即白」的方法,當檢察官或法官具體指出罪犯的犯罪動機、人證、物證及旁證之後,來研判某人是否有犯罪,一定做出「某人要嗎有罪,要嗎無罪」;不可能出現「既有罪又無罪」的矛盾結果;除非法官的「自由心證被狗咬了」,很不幸,在政治領導法律(或法律是為了服務政治)前提下,法官的良心常被狗咬了。 西方法律觀主張「法律是道德的最後防線」,因為法律來自普遍人性的認定與要求。一切人間的黑白問題只訴求是否違法?它不必問違法人的背景(國籍、種族、黨派、地位等等),因此法律是「皇后的貞操」,它不必為政治服務;更不容政客「黑白來」染指法律。反觀在中國的「情、理、法」的排序中,先講感性的情,先拉鄉情、友情、同窗、同事等等之情,有了情感好辦事,結果是「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也因此常常私先後公,以私害公。 學生從日常生活中去體驗與訓練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最好先從「如何回答申論題」,當你知道大學為何要考申論題及如何回答申論題了嗎?就端看自己的「博學、深思、明辨」的讀書功夫了,這些功夫與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當然有很大的關係。 其實,所謂知識應涵蓋形上之知(如莊子所言的天籟)、自然科學之知(地籟)、人文社會科學之知(人籟)等。在一般的是非對錯的判斷中,是採用自然之知與人文之知的交錯,因為在日常生活中交錯運用,常會誤用,導致語意不清。在理則學上多達二十幾種語言謬誤的用法。這是不能夠釐清自然之知與人文之知的界線。但光追究科學之知卻無法達成形上之知的廣度與高度,那麼人生未免無趣。一如莊子養生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以有限的生命去追逐無限的知識,必是無望。但人之所以為人的本質(理性的動物),還是要展現其理性價值而探討與追逐知識。這是莊子看透人不甘有限而發出的警語。反過來看,儒家大學之「明明德、親民與止於至善」的「止於至善」,人間世誠是有限,但人秉持其追求「絕對至善」的理念,正是彰顯以有限的生命追逐無限價值的可能。 「止於至善」就是展現永無止境的「是非對錯與獨立判斷」的理性活動,並在理性活動中推到形而上的真、善、美、神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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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歷史
司馬遷在〈史記自序〉中說他「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澤,厄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這是他遍歷山川大澤書寫歷史的準備功夫,後來他遭李陵之禍,心中鬱結,遂發憤著書,「故述往事,思來者」,究天人之際,成一家之言,終成五十二萬餘字的歷史巨著《史記》,而昔日孔子作《春秋》,也是因為周衰道微,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故作《春秋》以為天下儀表,《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對中國人而言,歷史的功能在知往事,思來者,所謂鑑往知來是也。 英國史家吉朋於一七六四年十月,旅行到了羅馬,一天黃昏,他登上了邱比特神殿山,在斜陽殘照中,坐在廢墟上緬懷歷史,忽然聽到神殿裡僧人的晚禱,心中首次浮現書寫羅馬衰亡的想法。廢墟象徵著羅馬大帝國,神殿、僧人象徵羅馬帝國興盛時期。受其迫害的小宗教。吉朋之時,羅馬帝國已亡,而基督教卻支配了西方的文明,盛衰之際,令人感慨,於是吉朋寫了二百六十萬字的《羅馬帝國衰亡史》。 近代史家湯恩比二十幾歲就在牛津大學講授古希臘史,一九一四年八月,他二十六歲,第一世界大戰爆發,他深受震撼,而他發覺這種震撼西元前五世紀希臘史家修西迪德斯也曾有過,當時是希臘各城邦之間征戰不已,列強割據,修西迪德斯預言,那時代各城邦間的混戰,將使希臘民族走向窮途末路,當一個民族不能反躬自省,回應時代的挑戰,解決問題之際,勢必走向衰亡。湯恩比靈光乍現,有了和修西迪德斯相同的洞見,於是下筆寫作了三百二十萬字的《歷史研究》,提出了挑戰與回應的史觀。 如同許多史家所見,歷史總是混合著血腥與玫瑰。人世紛擾不已,唯有時間老人才能帶走一切,不管榮辱或窮通,所以吉朋在《羅馬帝國衰亡史》的結尾說:「歷史經驗升高和擴大了我們的思考和視野……一生和一朝的時間不過是一瞬。墳墓僅挨著王位,一個惡人成功後,便立即喪失了他掠奪之物。」 英人李約瑟(Joseph Needham)研究中國科技文明史,認為中國是世界上最具有歷史意識的民族,中國具有一種循環史觀,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也,不同於西方的直線史觀。西方受基督教末世說的影響,認為最後的千禧年來到之後,宇宙毀滅,接著就是最後的審判。再加上近世達爾文的進化論,影響了社會科學和歷史,西方因此大抵認為歷史是不斷演化進步的,而湯恩比的挑戰回應說,即認為在歷史的進程中,會有許多的挑戰,一個民族或國家如果不能回應這些挑戰,就只有走向滅亡。中國近代以來備受列強侵略,國衰民弱,許多知識份子反省致弱之因,思有所奮發,他們發覺中西強弱之關鍵,因素之一便是歷史意識之不同,嚴復便認是和西方進化史觀不同,中國人具有一種退化的史觀,因此三皇五帝之際是太平盛世,此後便是一代不如一代。西方史家史賓格勒在《西方的沒落》一書中也指出了中西史觀的不同是兩者文化中最顯著的特徵,學者如勞爾(Robert Lauer)更指出中國對過去的過度強調,未能將眼光放在未來,使中國無力回應西方文明帶來的挑戰。 的確,中國是一個重視歷史的民族,在世界文學史中我們很難找到一個國家有像中國那麼多的詠史、懷古詩,但歷史意識的強調阻礙了中國的進步嗎?恐怕只有時間(歷史)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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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二月六日交旅局演講交流(下)
少小離家的遺憾是認識的同鄉少之又少。二月中旬,報載薛承泰成為第一位入閣的金門籍人士,薛承泰髮白如銀,讓人印象深刻,多年前曾一起參加縣政府活動,曾於車旅間匆匆交談,得知他很早就離開金門了,問他可曾常回鄉省親,他沉默不答,似有苦衷。 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以後,金門人移民臺灣者眾,鄉親們有以鄉愁聯繫者、有遺忘祖庭者、有積極行事返鄉服務者。交旅局宋夢琪早年曾於靈鷲山宗教博物館任職,當時尚在交往的妻子顏艾琳跟宋是同事,有一次我到辦公室找女友,宋夢琪豪邁地問我,「怎麼樣,要回金門嗎?」時約民國八十三、四年,我流轉各個行業,前途茫茫,怎麼也無法想像要把我的茫茫帶回故鄉。宋夢琪後來果真回返故鄉服務,能力幹練,素有口碑。二月上旬見她,她已是兩個孩子的媽,豪爽氣概,一如當年。 縣長李炷烽、文化局長李錫隆,也都是後來認識的,兩位前輩對藝文發展的重視,無形中扮演我這幾年書寫的重心,李毓秀的成長速度也非常驚人,《金門日報》黃雅芬社長親切謙和,都讓人印象深刻。不過,回故鄉認識的人,多屬匆匆交換名片者居多。 二月六日交流座談後,已近十點半,我電洽陳延宗,才知歐陽柏燕刻在金門,陳延宗載我,到她下榻處閒聊。六、七年前,我曾與張默、向明、辛鬱、碧果、管管、大荒等詩人,同遊內蒙古,歐陽柏燕偕子參加。多天旅程,卻沒有這一天晚上談的話多。歐陽柏燕慎於構思、積極行事,她這回帶領上海商界到金酒採購,拜會金門相關人士,對未來想要從事的展出活動,很有見地。 交旅局安排下榻六桂飯店,女主人姓陳,我問如果暑假回來,一住許多天,可得優惠折扣否?陳女士滿臉笑容,跟我分享她熟悉的金門人物,才知竟是楊樹清的國小同學。陳女士說,真沒想到那個小時候不愛讀書、活潑搗蛋的楊樹清,長大後,會成為一個大作家!在飯店幫忙的婦人加入話題,一問之下,竟然是我兒時玩伴的大姊。她叫吳桂香,她的弟弟吳成國也住三重,以往都賴他騎機車,載我父親一起做工。她的二弟則是我大哥的同學。她長我十餘歲,也許我們在故居昔果山的交集只有五、六年,關係雖疏,兩宅卻近,也屬同樣的血脈。 你的弟弟們發展如何了呢?她說成國在三重,成建在台中,成堅則往生了。短短幾語,已見人世滄桑了。我提到去年底,回昔果山參加繞境,村子人數少了,疆界卻擴大不少。不過,昔果山住戶雖不比民國六十來年多,卻見回流,人氣旺了不少,我不禁興起暑假打理老家,住個十天、半個月的念頭。吳桂香數說她熟悉的人物,有的我記得、多數卻忘記了。 也許,每一個遊子歸鄉,在遇見熟悉的人,交換熟悉的人事物之後,除了溫馨感動,再就是蒼茫難辨,嘆息陣陣了。我留下吳桂香電話。也許日後匆匆會面,又要乖隔許多年了。 交旅局講習活動,接送我的謝先生,是來自臺灣高雄的子弟,服役時就在太武山營區,退伍後留在金門發展。另一位大丙先生,就沒有太多機會說話了。二月六日下午四點半到金門,二月七日下午四點半離開,僅僅二十四小時,我卻在演講交流時,溫習了金門百年歷史,在六桂飯店與陳女士、吳桂香(後來我改口喊她堂姊),爬梳熟悉或陌生的村里人物,以及跟陳延宗、歐陽柏燕的夜談,一天卻化作許多天,有著寬遠的景深。 這也是我第一次在總兵署待了兩個小時。署裡的展覽很快看盡,然而,宅院古典、榕樹婆娑、木棉清越,卻是看不盡的風景。我挨著牆頭,坐看滿天老榕,懷想昨日到今天,種種的發生。我看到沒被榕樹遮掩的屋頂,居民綁上鐵線晾衣服。幾條長褲迎風擺動,仿如鞦韆無人,卻自己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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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傳奇》讀後
首先要感謝金城國中教師王振漢,不嫌棄我孤陋寡聞,學識淺薄,把即將出版新著大作《東門傳奇》的稿件,送我先讀,要我寫篇序文。閱讀之後,讓我收穫良多。油然想起老家湖下楊志文宗長,在他老人家編著《金門縣湖峰鄉土誌》系列三冊時,每次都不嫌其煩,送來大堆的稿件,要我審閱,其實當年年輕什麼也不懂,談何審閱?他只是有意要迫我多閱讀,以便多瞭解家鄉事而已,宗長用心良苦,至今仍感激不盡。王老師是我城中老同事,當年我就常找他為學校寫東西,也常念念不忘。 王振漢老師,國立師範大學國文系畢業,文筆流暢,文學造詣高,在地區曾得過浯江文學獎,長年居住東門,熱愛鄉里,認真探索記載,充滿人文薈萃的東門境內,重要的名勝古蹟、地方建設等二十餘處。王振漢作者在書中,插用上百幅圖像,也提出諸多對東門社區寶貴的看法,是對家鄉東門的高度期許。東門經王振漢報導,才讓人發現東門原來這麼的美,有歷史悠久的美,還有現代化的美,而且背後都有許多動人的故事。相信將來《東門傳奇》出版,當很有可讀性,敬請期待。 東門「代天府」(王爺宮),已有四百餘年的歷史。宮廟對聯:「府中祀溫池,共仰巍峨千歲殿;廟畔臨山海,同霑赫濯王爺宮。」該廟主祀溫王爺、池王爺、金王爺等神明。我到過新加坡、臺灣與大陸各地區的宮廟,都有供奉溫王爺、池王爺、金王爺、蘇王爺等神明,探索一下都與金門有密切血緣關係。民國八十四年七月,金廈「小三通」之前,東門「代天府」信徒,就已組織進香團,赴同安馬巷「元威殿」請火,為兩岸民間交流立下了典範,可見宗教力量,可促進兩岸和諧和平、共生共榮。 東門「金門道士館」(師公店),道士是道教的主持者與傳承者,道教是中國最古老的本土宗教,以供奉太上老君為開山祖師。我國的宗教文化,自兩宋以來,儒、道、釋漸形合流。儒家孔子是得道聖者,道家尊稱拜他為:「太極上真公」。地區道教宮廟,也禮拜佛教教主釋迦牟尼佛的護法神:觀世音菩薩、媽祖、關公等神明,可以說地區儒、道、釋三教已接近合一了。 金門道士館,除了東門「金門道士館」的道士陳仲苠、陳仲荊兄弟外,還有金寧鄉的李雲標,金沙鎮的吳明湖,傳習做道士的人,已不多了。因為道士從事法事,要很專業,道性能力要高,才能有效幫助眾生驅鬼降妖、畫符消魔、消災解厄、誦經祈福。最近地區將配合金門古寧頭戰役六十週年紀念,舉辦兩岸和平消災祈福水陸大法會。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於本(三)月十三日,召開籌備會,由佛教高僧明乘長老主持。會中就有列席的古寧頭村民建議,水陸大法會,除了聘請兩岸佛教高僧為兩岸戰亡的兩軍將士超薦外,她建議李炷烽縣長,還要聘請兩岸道性能力超高的師公,蒞臨古戰場為戰亡的兩軍將士做法事,並號召地區民眾多送金帛燒給他們,以安冥陽。道、釋合一,共同為兩岸和平消災祈福,當然是件好事,也是一件大事。金門縣政府民政局,是否可召集地區陳仲苠、陳仲荊、李雲標、吳明湖等道士師公與這位古寧頭村民座談研討:看看古寧頭戰役法事要做到何種層次?才能有利戰亡的兩軍將士離苦得樂!地區的道士師公是否有此能耐完成任務?如不能就應派他們赴大陸或台灣受訓,如短時間無法學會,也可請地區的道士師公,協助另請高明,蒞金門主法! 據王振漢老師說,陳仲苠、陳仲荊兄弟師公,執此行業乃是世襲,已有五代的歷史,其曾祖陳文禮道長祖籍南安人,在泉州設壇執業。如今陳仲苠道長,學道認真,勤研經典,頗有祖先之風采,實在應鼓勵他開班授徒,以為傳承。陳道長還收藏道教經典、法器、傀儡等文物,都有二、三百年的歷史,政府應協助其好好保存,如蒙同意道教經典,應印刷出版,以便流傳流佈。 從「代天府」(王爺宮),東門里公所順著莒光路一段,觀光客口中所稱的「大陸街」往上走,可見到諸多歷史古蹟,先是台閩地區一級古蹟「貞節牌坊」,「靈濟寺」(觀音亭),都大約有二百年的歷史;莒光路一段十四號,原為清朝舉人林豪的故居,保留了珍貴的歷史文物,也很值得觀賞。林豪父林焜煌是地區第一位編纂《金門縣志》的先賢。林氏父子以文學傳名於金門與臺灣。王老師書中都有詳盡的報導。 國家三級古蹟「魁星樓」,它創於清道光十六年(西元1836年),民國九十一年曾重建過,有一百七十多年的歷史。據《金門縣誌》記載:「魁星公又稱大魁星君,亦科舉時代崇拜對象,民間對奎星爺又稱魁星爺,主文運仕途如同文昌帝君,可助士子金榜題名」。俗云:「魁星拈筆點雙魁,文昌留眼送祿來」。 《東門傳奇》作者在撰<儒林輩出,主掌文運魁星爺>時,附錄了金沙鎮萬安堂主委張雲盛兩篇有關的文章:<魁星文化介紹>和<魁星爺的顏色>,讓我想起陳為學校長曾說,萬安堂的文昌帝君很靈驗,考生只要拿准考證去拜拜,都會金榜題名。我確信其有,不過我認為做事、求學要成功,除了求神明保佑加持,更要靠自己精進努力。英國詩人吉卜齡(Kipling)寫給兒子的詩,詩名叫<假如>(if…1895年),可給我們很多的啟發: ──假如你能等待,而不怕等得累。 ──假如你能夠強迫你的心、勇氣和體力,在它們早已枯竭時,為你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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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戰場風景
站在金門海邊看海,心情很容易回想到1949年的古寧頭戰役,那年我還沒出生,知道的事蹟,都是後來閱讀所得、耳朵所聞,那次戰役,讓兩岸一批卓越的軍事領袖(陳毅、粟裕、葉飛、肖峰、李曼村,對上陳誠、湯恩伯、李良榮、胡璉、高魁元),選擇在金門島上鬥智顯能,爭個輸贏,而,無數的軍旅弟兄,濺血海灘、捐軀沙場,無情的老天讓他們無奈的在這座島嶼,走上人生的絕局,彼時,或許有輸贏,但時間沉澱後,不管輸贏,他們都堪稱是歷史人物。 農曆二月天,海邊的風浪還是很大,我從沙崗的小徑趨往海邊水涯,由岸坡往下望,風浪一個方向一波波捲上來,鐵軌砦伸在白浪中,一個姿勢,排成一排,延伸好遠,十分壯觀。 我想到當年戍守在瓊林至古寧頭的海防部隊─201師,這支由16歲到20歲左右的流亡學生和知識青年組成的勁旅,在民37年冬,從大陸移駐台灣,然後在鳳山營區整訓後,於民38年9月6日,由師長鄭果將軍率領登陸金門料羅灣,歸建在第22兵團李良榮麾下,先駐紮太武山附近之山外、湖前、瓊林地區,後在10月10日移防北海岸。 在古寧頭戰役,就是這支青年軍,擋在第一線。 師長鄭果將軍發明的土堡戰法,成功的打了勝戰,他以不到4天的時間(10月10日到13日),發動防區村民捐輸門板,每戶兩扇,用在堡頂覆積土磚,構築了200多個土堡,這些土堡彼此掩護,近則60公尺,遠則150-200公尺,形成重重疊疊的羅網,就是這些土堡,斷絕了匪軍人海戰術的攻勢。 共軍越過沙灘鐵絲網和地雷線,之後,被潛藏在土堡內的守軍,以準確的槍擊,昏天暗地的痛擊,摸黑來襲的匪軍惑於土堡的縱深,大都攤在海灘上,無法進展,注定戰敗的命運。此時,我望著從嚨口、一點紅到古寧頭的海灘,潔淨的白沙,昔日的土堡焉在哉? 我也很難想像村老說起當時匪軍「萬箭齊發」,從廈門晉江徵集的帆船舢板竹排,就擱淺在此,被擊斃的匪軍,屍體就掛在海水鐵絲網上,像水母一般垂下四肢,讓鮮血染紅了海水,一片血肉模糊,令人不忍不捨。 此時此地,我只見風吹得好勁急,除了我一個人,四周一片靜寂,我把視線張望得更遠,仍只見不斷的波濤湧向我。 我只好踩著輪子,向西旋去,迎向我的是一處無人碉堡,迷彩碉堡內的M24戰車砲已經拆卸,牆壁上只剩操砲須知,以及「打不到不打,瞄不到不打,看不到不打」的叮嚀,順著鐵梯爬上碉堡頂,海那邊,視野遼闊,大陸的岸景隱約可見,腦後這邊,陸地上圍著鐵絲網,剛除過雷,一片黃沙煙塵。 再向西走,到古寧頭北山斷崖下,這是匪軍潰敗,最後一股殘眾,聚集繳械投降的地方,始自10月25日凌晨二時許,終至10月27日清晨十時,短短56個小時,國軍締造了連續戰敗的第一次勝利,6個精銳的共軍團,最後敗給天氣潮汐,敗給自己的輕敵與急躁,敗給國軍在當天下午七時才剛結束的反登陸協同演習,敗給金門這盤菜原來是這麼燙口(據說葉飛戰前宴請廈門地方代表,曾以筷子指著菜盤說:金門就是這盤菜,想什麼時候夾就什麼時候夾),確實古寧頭戰役就真的只打三天,不過是共軍輸國軍贏。 古寧頭戰役,不是家族的械鬥,不是漢滿蒙回藏的民族戰爭,兩個政黨,彼此撻伐,史家說是內戰,就從金門一戰開始,叫兩兄弟彼此冷戰了一甲子,如今空留一些戰場遺跡,令人垂弔,也給家鄉父老留下一份戰爭的追憶。 (本文是閱讀古寧頭戰役參戰部隊國軍第22兵團第201師師長鄭果將軍,於民國65年10月10日撰述的【從明恥教戰到金門古寧頭戰役】一文,感發,憑弔古戰場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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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情深──憶雪源兄
那年,一架飛機,帶走你一家五口,也帶走你答應要來山上看我的諾言。 那年,本來,高高興興,你們要回馬祖過年的。誰料,上蒼把你們全家帶走,一起去旅遊,去做一趟永遠不再回到人間的旅遊。那年夏天,你還來找我,我當時不在家,沒能見你最後一面,留下一輩子無法挽回的遺憾。還有,一張你留下的字條,一張讓我見了就無限懷念、感傷的字條。 懷念當年,你如何在上我課時,羞澀地、誠摯地懇求我,別在課堂上點你唸英文。懷念當年,我如何不聽你的話,偏在每堂課,都要你唸英文,後來,全班竟然你的英文唸得最呱呱叫!後來,你不但不恨我,反而,尊敬我、感激我。你還常常滿懷信心地告訴我,你如何帶職進修研究所,還不忘用功唸英文。看來,我當年的做法是對的,才讓你後來能享受英文帶給你喜悅的花朵。你幫我驗證,我英語學習哲學是正確的:拋棄面子,充實裡子! 課餘,你還常向我聊起,當年令兄陳雪生先生,如何選上連江縣的國大代表。你難掩對令兄的驕傲,我也為你滿心歡喜、感動。如今,令兄更選上你故鄉的縣長,只憾親耳再也聽不到你對令兄的讚美,親眼再也見不到你喜不自勝的神情。你和令兄,不僅顏貌相似,心神更牢牢相扣。你們兄弟手足情深,令我感念。 可能因為,我們年紀相仿,更可能因為,我們都來自離島,我們能超乎師生的關係,進入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友情。金門馬祖,本是同根生,有太多的共同命運。我們的關係,說有多特別就有多特別,是共有的戰地背景,為我們建構的。我們都有一個曲折、飽受砲彈驚魂的童年。往年,每年過年要回家,我們都要白了幾根髮,都要冒一次生命的險。那年,你們沒能躲過那離島交通的險,就那樣,與當年徐志摩一樣瀟灑,你們走了,都沒帶走任何一片雲彩!與徐志摩不同的是,你不是一個人走,你還帶著你的岳母、妻小,跟你一起走。這樣也好,你就不會孤單。雪源兄,你走了,卻留下我對你,無盡的懷想,歲歲年年、時時刻刻! 十幾年前,你一番好意,為我申請免費贈閱的《光華月刊》、《自由中國評論》及《台灣記事報》,如今,竟成了我懷念你的三個憑藉。這三份英文刊物,帶給我的,不只是我國發展的音訊,更帶來你的溫情。一頁頁,閱讀的不只是文字,還有你的笑容;一行行,感受的不只是資訊,更有你的真情。雖然,你走了,每月,依然會收到你的一份溫情!一份我天天都可以翻閱的溫情,一份分秒都在增加熱度的溫情! 盼啊盼,好不容易,馬祖才盼到了飛機,可以在過年過節,飛回家,聊慰鄉愁。你最有情最有意了,幾乎每年,都會想盡辦法、費盡苦思,攜家帶眷、扶老攜幼,回你故鄉馬祖過年。那年,很幸運地,你們都搭上了同一班飛機,誰知,最幸運的當頭,竟潛藏人生最大的悲劇。誰知,上蒼會做如此殘酷的、戲劇性的安排,一口氣,奪走了你們五位親人的生命。那年,你才四十出頭,你美好人生的花,才正要盛開呢。唉!-- 你留給我的字條,用清秀的字體寫著:「碩二課程應可如期完成,唯論文將延至十二月再提出。謝謝老師教導與照顧。」字裡行間,舞躍著,你對人生的把握和進取,樂觀和感恩。如今,只留我一人,一遍又一遍地感動,一字又一字地思念。常常,與字條對話,依然能看見你做人的真誠,聽到你對生命的熱愛,活生活現在我眼前!你,片刻都未離開過我! 我將你的字條,珍藏在我日記的胸膛裡,成為我生命史上,最肺腑的一頁。那一頁,寫滿我們因金馬離島共同命運,而深切磨厲、扶協的情誼。還有,我對你記憶與思念的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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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米﹐紅瓦厝──山城埔里的文史遇見
「一月,夢幻霧境的桃米,充滿想像與潔淨,二月,『ㄅ一、ㄅ一、ㄅ一』的面天樹蛙,在麻竹筍園內吹奏響亮的迎賓曲。三月,傳來白領樹蛙急促的敲門聲,呼喚大家趕快加入春天的餐宴。四月,穿戴一身白衣的油桐花,在綠海中鋪上一層迷人的春雪。溪畔休閒,高雅鮮艷的白痣珈蟌等著與你美麗的邂逅,五月,粉紅的野牡丹,在山徑小路恣意綻放;暮色中上萬隻小雨蛙,在草湳溼地高聲吟唱大自然協奏曲。六月,上萬棵的野薑花在溪畔吐露芬芳;提著燈籠的黑赤螢,盈滿山谷。七月,夏蟬在山凹谷地間,競相對唱;輕盈的薄翅蜻蜓,在天際間翱翔,潺潺溪流,可洗塵可清心。八月,『郭、郭郭郭……』的五色島,在林間發山沉重的喉音:「桃米黑樹─台灣特有種的桃實百日青,紅綠相接的種托和種子,令人垂涎……。九月,雌雄連結的台灣特有種短腹幽蟌,在空中舞動『心型』的肢體,展現不渝的愛情。十月,紅色的善變蜻蜒,在溼地在水畔引發秋末熱情,十一月,成千上萬的盤古蟾蜍,在桃米坑溪孕育:『唧唧唧、唧唧唧』的黃鶴鴿,飛越在收割後的茭白筍田。十二月,冬季大三角在星空中閃爍,渡冬的雁鴨,在水塘中嬉遊。桃米,一座迷人的秘密花園。」 ──顏新珠〈繽紛桃米〉(2003) SL: 「白領樹蛙急促的敲門聲」。那麼,我們就是三月了。 相識十八年的晴文從高雄開車到埔里,又從埔里桃米的「紙教堂」把我們接下山送到台中烏日高鐵站。回台北的自由座車廂,車窗外細雨飄落三人各有所思,黃愛娟檢視著數位相機裡「紙教堂」的風景,心大概計算著要挑那幾張舖上她的《小小夢想贊助者》部落格;妳接過我的「文學留言簿」寫了一行心情又塗去,塗出一頁縱橫交錯線條構成的抽象,但線條遮蓋中,隱約可見一間山水居,也可辨妳抹去的字跡,「想瘋就瘋」。 畫在紙上的屋子,昨夜的「紅瓦屋」吧;那行字,應係妳在蛙鳴的紅瓦屋飲紅酒後留下「我應該是醉了吧」的接續,「人活著,總要好好呼吸,好好看山看海,聽樹的聲音」,「人活著總要想想一點有的沒的,想想有聊的無聊的事,分享青青的東西,青、輕、清……」。妳是醉了,輕醉,海拔高度介於四百二十至八百公尺間的山城,桃米紅瓦厝。 SL,春雨乍到,羊蹄甲粉紅盛開,苦楝一身紫,山嵐雪霧,埔里暨南國際大學,「第四屆全國文史工作者研討會」的學術邀請;但在心中某個角落,對妳、我而言,它比較接近土地與文史心靈的碰觸,發現之旅。 我們都來發表論文的。但不喜歡「學術規範」、不太能「套用理論」的我們,心裡其實更想安靜坐在台下當「學員」。三天兩夜的會議,偏我的論文被安排在開幕當天第二場國史館館長林滿紅主持的〈地方學與地方文化〉上發表,晚上又給點名上台參與〈地方文化夜話〉;一百三十五位來自全國各地的文史學員很快就熟悉我這張「老師」的臉,我失去可以混在學員中打瞌睡的自由了;妳比我幸運,妳的論文要到第二天第八場、藝評人協會理事長陳朝興主持的〈文化創意與地方文化〉。 依照學術規格走的嚴肅學術會議。獨我脫稿演出。我借了六分鐘放映電影《星月無盡》精華片段,畫面從「阿浯」吳中天悠哉坐在水頭村洋樓群到走向後浦「將軍第」說歷史,再是「得月」楊貴媚憶起青春年華進入酒窖坑道與「東麟」唐豐的愛情對白,「如果你愛上了金門小姐,你願意留在這裡十年嗎?」、「我─願─意」,就在這裡喊卡了。學員們難掩剛掉入一座島嶼的情境又不能繼續往下看的失落。國際會議廳的燈光亮起,我的論文時間開始了,島嶼史、家族史、生命史……。我以感性述說著人文與戰地、族群與遷徙、回歸與重建的地方學、地方文化的島嶼故事。我再忘情地唸起《星月無盡》的電影海報一段用語,「一個島嶼能有多大,一個夢想能有多遠,留在一座小島的夢,等待星月無盡的愛……。」影像與聲音之後的回響,超乎我的預期。 SL,妳呢?我說金門的場次終了,關閉麥克風的電源,回到台下我們坐定的一角,妳已用紙筆寫滿一頁詩的語言,「樹清,樹長的很青,有水的青,青青的人,像一棵樹,一棵直直的大樹,長得很高的樹,他的根抓地抓的很深很深,所以說不完的關於那個土地的深度與旁邊毛細現象的故事及故事的故事,一串重複連綴的喘不過氣的句子,我讀到的妳,正吃力地要攀爬一株盤根錯節的老樹、窺視著一個在星月處浮動漂遊尋找落點的靈魂。 我的論文時間結束了。第二天,換妳登場,關於文化創意產業的課題。我當妳的觀眾。妳的論文寫得合乎規範的知性,幾乎看不出一絲絲妳在我留言簿子裡的感性。但妳的開場吸引了我;在文化行銷、電腦科技產業翻滾了許多年,甚且已是一家著名跨國公司的亞太區總經理了,這時候,身在台北紅塵煙囂的妳,忽然想要有泥土的感覺。妳回到了北海岸桂竹林的家,築起了以竹為名的文化工作室。妳的記憶中,竹,在鄉下人家,可以擋風,做掃把,可以當菜吃,也可以編成農具;竹,在妳家還可用來盪鞦韆哩,「我想念我的家,我古老的,可以盪著鞦韆的家。一個讓我的心,可以自由擺盪的地方。」妳以詩想,寫下回家的心靈宣言?一種單純得只是想回歸鄉土的欲念。隨後,我從妳的論文中讀到一段妳所解構的文化產品價值觀,「社會富裕化之後,對耐久財的追逐和對文化財的追逐漸漸並重,人們感覺到文化的感性消費才能夠帶來真正的快樂,現實中追求不到卻又渴望的對象,透過文化產品獲得滿足。」 SL,真好,我們那不像論文的論文終於發表完了。學員們大概記不得我們的論點,他們卻聽到了兩個人的土地的故事,我的島嶼邊緣,妳的竹林地帶。都正點燃起一盞小小的燈。 埔里的最後一夜。自日本阪神地震災後移植而來的「紙教堂Paper Dome」內,兩大當年播下種子的「社造天王」陳其南與黃煌雄都到了,一場回顧「九二一」十周年也是前瞻社區總體營造的綜合座談後,妳與晴文、頌恩、湘惠,以及成功打造台東鐵道藝術村的劉梅英,一同往高處爬行,探訪澎湖林文鎮與我所下榻、位於桃米里種瓜路的紅瓦厝民宿,報導攝影家顏新珠鏡頭下「看,這個把青蛙叫做老闆的地方!」 「九二一」重創桃米,三百六十九戶倒了一百六十八戶,官氏人家建於一九六三年的「紅瓦厝」倖存了下來,官氏父子官家億、官裕富親手打造坑溼地、林間藤巷步道、草湳溼地、生態池,再逐步發展出「紅瓦厝」民宿,一年四季,莫氏樹蛙的合奏曲不曾劃下休止符。 SL,那一夜,桃米,紅瓦厝,聽!樹蛙在唱歌,北海岸的妳,台東的梅英、澎湖的文鎮、金門的我,也共同唱了今世土地、文史、追夢的緣,一如梅英為大家寫下的,「因為邊陲、因為距離,困住反而成為停留的理由。蛙鳴的夜晚,感動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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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和平﹐能紀念什麼﹖
站在馬祖多風的陡坡上,我回頭望著獨具特色的聚落,等友人來載我去餐廳赴宴,主客是來自連江縣黃岐鎮的參訪團,作東的是馬祖觀光局,加上金門人的我,在宴席上你來我往,對乾上無數杯的美酒,戰爭與和平,無須透過任何紀念儀式,唯有一杯又一杯,從喉頭燒進胃腸的酒香,它自然的升騰情感的濃度,跨越兩岸,彼此相互交流。 我所關注的「坑道、碉堡藝術」,從金門走到馬祖,每次接觸時都有新的體會,那是極複雜而寂寞的一條創作路,即使經歷過金門的「三角堡」、「翟山坑道」、「長寮碉堡」佈展,我仍覺得它的定位與開發存在許多謎點,那些冷硬、剛強,馱著歷史無情載體的地下記憶,即使走過烽火,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戰地觀光景點,我仍感受到坑道與碉堡無奈的心聲。 就像我落腳的津沙民宿,發現每一棟民宿都是空著的,完全沒有旅客住宿,所以我獨宿在一棟閣樓上有四個房間的特色建築內,擁有地面整層舒適寬敞的套房空間,當我傍晚走到巷口準備叫車去山隴赴觀光局辦的餐宴時,等了許久卻叫不到任何一輛車,也看不到任何一個人,連手機也是不通的,那一刻我彷彿變成天地間唯一的一個人,風雨中一種遺世獨立蒼涼的美感頓生,驅使我緩緩走向前方的陡坡……這時手機訊號通了,是友人關心來電問我抵達餐廳了沒? 我後來更堅定的想要佈展馬祖的「北海坑道」、「06據點」、「么兩主題館」,都與這些經歷密切相關。 今日的馬祖人,羨慕著金門人擁有的好福利與各種新機會,包括我一個小女人隻身「衝鋒陷陣」的推企劃案,勇敢的去向人推介「坑道碉堡藝術展」也是被羨慕的,因為他們認為馬祖人較保守、不夠積極開發遠景。 但在我的心裡,金、馬是沒什麼分別的,當我被困在北竿不開場的機場裡,看見電視螢光幕上出現撒烏瓦知部落、崁津部落和三鶯部落,因抗議而與警方發生推擠衝突的畫面時,我心裡感觸特別深刻,不管政黨如何輪替,弱勢者一直弱勢,被欺壓者一直被欺壓,只能抗爭、抗爭、抗爭!自救、自救、自救!那些在螢光幕前一再現身的我所熟悉的抗爭的盟友,也一再的被驅離、被三度舉牌、被抓上警備車……每次在抗爭事件爆發之前,我都會收到「徵召支援」的簡訊,包括人在金門、馬祖都是一樣……當我只能回應簡訊「精神支持」時,心情也就更加複雜了。一樣是邊陲,一樣被中央以政策掌控著、一樣困在掙不開的陰影中,就像金馬只要天候一變,神秘的濃霧悄悄掩至,頓成孤島……。 行程最後一天,風、雨、霧籠罩的南竿機場不開,友人盛情協助我趕搭最後一班船往北竿,急趕「可能會飛」的末班飛機,最終卻還是白忙一場,也不知是暈船、虛弱、氣喪,還是受了風寒?我在機場就開始嘔吐,受困留宿北竿,一直吐到半夜,氣息奄奄的把行李箱中能加上身的衣裳全穿上,把旅館房間櫃子裡的枕頭全搬出來抱著禦寒,還要努力催眠、勉強自己入睡,因為我擔心隔日虛弱到無法去排候補機位,那麼我台北的課就會開天窗,這些連番的苦難,不只是身為旅客的我而已,每一個馬祖人至今都還在不斷的遭遇著。 過去的金門,在等潮水搭「開口笑」(登陸艇)的艱難歲月裡,也是一樣受苦著。因此,當馬祖的美被隔絕成「世外桃源」,一些投下鉅資、由名建築師設計的令人驚艷的美麗建築變成了蚊子館,冷冷的孤立於淒風苦雨中,我是完全理解的,馬祖人羨慕金門人擁有的一切,我也是理解的,但若翻開三巨冊一套厚厚的金門縣志,馬祖人會不會羨慕金門人擁有的「兵事志」呢?那佔了五十四頁的「歷代兵事」、「民國兵事」、「反共兵事」、「自衛團隊」值不值得羨慕呢?八二三戰役四十四天,落彈四十四萬四千四百二十三發,受擊土地的堅韌度值不值得羨慕呢?因為驚天地泣鬼神的戰役而把金門推擠上國際地位,這番的「傳奇」值不值得羨慕呢? 這些疑問,沉默的坑道與碉堡從不回答,只是堅定的護衛著苦命的島嶼,金、馬共同的命運,彼此觀望注視著對方,從各種建設、經濟開發、未來走向,金馬人的「能與不能」、「可行與不可行」都一直充滿挑戰,如今在潮漲、潮退之際,航班與船班之間,計量著大三通以來遊客的人潮數量,不管如何努力,總有難以克服的地理束限、天候造成的交通障礙,金、馬皆然。我一直在進行的「坑道、碉堡藝術」也只能呈現一種理念,不能多說什麼?因為戰地的特殊環境,文化藝術遠遠擺在現實生活後面,除了山川自然肉眼可見的景觀,藝術的種子,文化的胚芽一直都是沉埋的,尚未被喚醒的潛力也一直被委屈的壓抑著、形成邊緣化的惡性循環,我所能做的不過是付出更多的關注,堅定向前行,面對一座戰地島嶼,如果想要歌頌什麼、紀念什麼?那也只能獲得悲涼的回音,因為沒有人能代替剛毅的花崗岩發聲,也沒有人能為那些在戰役中犧牲的勇者做什麼?除了哀悼!而哀悼之後,最好的選擇是:讓活著的人活得更好、更有價值,因為人間需要的是愛與和平,不是增加一座又一座的「戰爭和平紀念館」,舉世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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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時節的聯想
這幾天溫哥華下雨少了,有時還露出亮閃閃的陽光,讓人有春天已到的感覺。戶外空氣仍有些冷峭,氣溫在十度以下。走在路上,常常下意識將手縮進袖口內保暖。 屋外歷經一季寒冬的乾枯籬笆樹,有些已長出小嫩葉來。籬笆樹前的數株玫瑰,此刻在沒有籬笆繁茂枝葉的遮隱下,枝枝冒出頭來。在一個有陽光的午後,特地將籬笆修剪了一番。 圍欄邊的楓樹,長枝條上每隔著一小段,開始冒出一節葉芽來。這些葉芽就像「一瞑大一寸」似的,幾天後,長成嫩綠的小葉片。在你不經意間,又長成完整的葉子。然後,再隔個幾天,你忽然驚詫發現楓樹已枝葉茂密生意盎然了。 陽台上從屋簷垂吊下來的兩盆吊籃,僅剩一些乾癟的殘枝。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買回不同色彩的花卉重新植栽,讓吊籃內開出的花朵五彩繽紛。這些被種植於籃中的花朵花期頗長,熱熱鬧鬧的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彼此爭奇鬥豔的,一直要到十月底或十一月寒流來臨,才陸續凋零枯萎。有些花草沿著吊籃邊垂下,隨風搖曳,煞是好看。每當路人經過,抬頭注視觀賞,我的心裡都有一絲得意。 又過些天,驀地發現公園裡的花開了,家家戶戶院子裡的花開了,路邊行道樹的花也開了。到處花團錦簇,美不勝收,讓人如置身於花海中。 當花季來臨,超市、賣場都會挪出一大角落,展示各式各樣的盆栽、肥料、園藝工具、以及花園的飾物。這裡住家都有院子,有的庭院種植著豔麗的花朵,有的則是保留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坪。種花、植樹、修剪草坪變成生活中一件不可或缺的事。因此,這樣的生活背景,發展出特有的園藝文化。鏟土、鬆土、去除雜草、修剪枝條都有專用的手工具。一個澆花的噴嘴就有淋的、噴霧的、傾盆灌注的、成錐形噴灑的等多種選擇。修剪草坪則依草坪面積大小,而有各種不同樣式大小的除草機。 花開時節,每條道路上綻放著不同的花朵。有的路上開著櫻花的、有開著淡粉紅色木棉的、有的路上是杜鵑花的………。每條道路的花朵都喧囂的開放,盡情的裝扮大地。 這情景,不知怎地,使我想起家鄉的村庄及木棉來。昔日住在家鄉山外時,公車站前兩旁種植著木棉樹的一段馬路。當開花時節,橙紅紅的木棉花朵恣意開放,絢爛奪目。 而家鄉的村庄是美的,富變化的,村內的紅瓦古厝使得村庄具有特色。有些人家門口埕擁有一兩棵老樹,讓整個住家環境生動了起來。有些住家的牆角、屋子前後種著盆栽,讓整個住家嫵媚了。試想,若我們再花些時間投入些心力,有計畫的以花樹來為自己的村子裝扮,當花開的季節,那會是一個怎樣的景象呢? 這些年來,鄉人都一直往金城、山外、沙美等城鎮遷徙集中,而金城這些城鎮卻一味的仿效大都會,緊密充塞著一座座冰冷的水泥森林。其間,沒有花,沒有草,更沒有樹。其實,這是沒必要也不健康的,我們可以選擇決定自己住家的品質及特色,讓住家像是個住家,可以是自然、閒適,可以是自在、輕鬆,也可以是鳥語、花香的。 島鄉,嚴格來說並不大,一小時的車程便可到達每處角落,因此,住家並不需遷就上班的地點。只要城鄉的公共交通系統完善,城鄉教育資源均等,這些有特色的村庄是最適合居住的。 目前,每個村莊都有些古厝閒置荒廢著,殊為可惜。其實,只要多引進些戶外光線及設置現代化衛浴,便是很好的住家了。村內的道路再通盤作個計畫,新建屋舍要求齊整,人行步道加予綠化,並加設停車場。 當每個村庄重視生態保育,村內有計畫的大量栽植花草樹木,多用籬笆樹取代水泥圍牆。每個村子或也可選定一合適的樹種作為「村樹」來種植,如台北天母地區的欒樹、南投集集的樟樹構成的綠色隧道。每年當花季節來臨,一樣可以是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只要村人有使命感,用心經營,每個村庄都可能是個落英繽紛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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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不能被打趴
閩南語有句話說「一樣米飼百樣人」,尤其在民主多元的社會,什麼光怪陸離的事一點也不稀奇。台灣在民主發展過程中,很多政治人物已經把從政當成生意在經營,爭相玩起「以權弄錢,以錢固權」的遊戲,大咖者,動輒成立基金會吸金,或利用白手套(掮客),把企業主、財團等當作獵物,予取予求,絕不手軟;甚至以職務權勢,縱容家眷官邸開後門盡情聚歛,貪得無厭,強取豪奪,已到天理難容之境;小咖者,則創設諸如協會等社團組織,巧立名目、引進公帑挹注,說是推展社會公益,實則中飽私囊,惡形惡狀,不一而足,這種上下交征利的歪風,民進黨執政時期變本加厲,終遭選民唾棄下台。 台灣政界有一種怪物,玩政治可以從貧戶變富豪。這種怪物嘴尖、皮厚、肚中空;嘴尖:見物就啄、口無遮攔、尖酸刻薄,皮厚:好話說盡、壞事做絕、死不認錯,肚中空:哇啦哇啦,鈔票塞滿「歸間厝」,至於牠長得是什麼模樣,得靠讀者諸君自己去想像。這種怪物是民主之賊,牠化身為人,但做起事來卻沒有做人最起碼的羞惡之心,變成無恥之徒;涉嫌貪污、洗錢弊案遭收押,卻能毫無愧色地在羈押房裡夸夸其談、指三道四、顛倒黑白,甚至曲公理、害公義,胡言亂語也成書,可是仍然有人表示支持,所以,孟子說的「羞惡之心人皆有人。」在這些人身上根本找不到。 戽斗輝仔說,這種事情要是發生在日本,涉案人早就切腹自殺謝罪;前民進黨主席林義雄則說:「談這個人一點意義都沒有」;曾經一再奮力相挺的李遠哲也說,對他「很失望」,希望司法予以制裁,還給全民一個公道。特偵組檢察官在起訴書中,以犯罪情節重大、品行欠佳、手段惡劣、毫無悔意、實無可逭形容阿扁;又以紊亂體制、大肆干政、貪婪成性、搜刮財物、濫用權勢、貪得無厭、敗壞官箴形容阿珍;台灣讓這樣一對不知用什麼詞彙可以形容的夫妻,在國家權力中樞盤據了八年,雖已下台,怎不讓人餘悸猶存? 扁家弊案喧騰多年,阿扁仍然勇往直前;「SOGO禮券案」、「台開案」爆發之初,阿扁嘴硬撇清,並與女婿、親家切割,取得民進黨人一時信任;紅衫軍倒扁時,綠營仍一路相挺。他的氣勢到了去年八月中旬自承海外七億鉅款後是一個分水嶺,綠營支持者群情激憤、罵聲連連,扁珍只得黯然退黨,卻仍然下鄉四處找深綠群眾取暖,直到特偵組陸陸續續查出「四海都有扁家錢」,於是。「建國基金」、「競選結餘款」成了笑話和謊言;緊接著,一箱箱現金、一件件珠寶、一顆顆裸鑽曝光,現在說扁家不貪,連深綠群眾都不相信,少數情義相挺者,難不成是以前(或現在)得過扁家好處,再不就是認為他A錢有理的共犯結構。 「我們家沒有A」是則網路笑話,大意是老師問小安安,英文字母怎麼只寫了廿五個,少了一個A,小安安大聲回答說: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舅舅、舅媽、舅公、舅婆都說我們家沒有A!按照他們家的說法那不叫做A,而是「生財有道」,只是手法讓世人大開眼界。話說三級貧戶擠入政壇,擁有權勢以後,本土金主、企業界走後門暗地裡塞錢者不計其數,聚歛胃口愈養愈大;據聞當年攤派「獻金」區分等級,該獻一億,若有不足,夫人不是電話「關心」,就是親自登門造訪以表示「誠意」,不達預定目標,絕不罷手,勸募能力堪稱「一流」。 自從阿扁二進看守所後,法官庭訊頻頻,碰到這個精於司法攻防的罪嫌,嫌犯夫妻配合良好,舉手投足都成了新聞焦點,阿珍這邊遞出「陳報狀」指名道姓廿位大企業家給「政治獻金」;阿扁那邊開出要找卅六個人對質;有雜誌爆料,阿珍又準備拋出二百個百萬等級「政治獻金」的金主,這一大掛人,不知將要偵訊到何年何月?這樣的司法攻防策略,出發點很簡單,你們想查我一家三代人都享用不盡的錢,我就陪你們玩,不把司法打趴掉絕不甘休!但是,司法可以被打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