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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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戰場風景
站在金門海邊看海,心情很容易回想到1949年的古寧頭戰役,那年我還沒出生,知道的事蹟,都是後來閱讀所得、耳朵所聞,那次戰役,讓兩岸一批卓越的軍事領袖(陳毅、粟裕、葉飛、肖峰、李曼村,對上陳誠、湯恩伯、李良榮、胡璉、高魁元),選擇在金門島上鬥智顯能,爭個輸贏,而,無數的軍旅弟兄,濺血海灘、捐軀沙場,無情的老天讓他們無奈的在這座島嶼,走上人生的絕局,彼時,或許有輸贏,但時間沉澱後,不管輸贏,他們都堪稱是歷史人物。 農曆二月天,海邊的風浪還是很大,我從沙崗的小徑趨往海邊水涯,由岸坡往下望,風浪一個方向一波波捲上來,鐵軌砦伸在白浪中,一個姿勢,排成一排,延伸好遠,十分壯觀。 我想到當年戍守在瓊林至古寧頭的海防部隊─201師,這支由16歲到20歲左右的流亡學生和知識青年組成的勁旅,在民37年冬,從大陸移駐台灣,然後在鳳山營區整訓後,於民38年9月6日,由師長鄭果將軍率領登陸金門料羅灣,歸建在第22兵團李良榮麾下,先駐紮太武山附近之山外、湖前、瓊林地區,後在10月10日移防北海岸。 在古寧頭戰役,就是這支青年軍,擋在第一線。 師長鄭果將軍發明的土堡戰法,成功的打了勝戰,他以不到4天的時間(10月10日到13日),發動防區村民捐輸門板,每戶兩扇,用在堡頂覆積土磚,構築了200多個土堡,這些土堡彼此掩護,近則60公尺,遠則150-200公尺,形成重重疊疊的羅網,就是這些土堡,斷絕了匪軍人海戰術的攻勢。 共軍越過沙灘鐵絲網和地雷線,之後,被潛藏在土堡內的守軍,以準確的槍擊,昏天暗地的痛擊,摸黑來襲的匪軍惑於土堡的縱深,大都攤在海灘上,無法進展,注定戰敗的命運。此時,我望著從嚨口、一點紅到古寧頭的海灘,潔淨的白沙,昔日的土堡焉在哉? 我也很難想像村老說起當時匪軍「萬箭齊發」,從廈門晉江徵集的帆船舢板竹排,就擱淺在此,被擊斃的匪軍,屍體就掛在海水鐵絲網上,像水母一般垂下四肢,讓鮮血染紅了海水,一片血肉模糊,令人不忍不捨。 此時此地,我只見風吹得好勁急,除了我一個人,四周一片靜寂,我把視線張望得更遠,仍只見不斷的波濤湧向我。 我只好踩著輪子,向西旋去,迎向我的是一處無人碉堡,迷彩碉堡內的M24戰車砲已經拆卸,牆壁上只剩操砲須知,以及「打不到不打,瞄不到不打,看不到不打」的叮嚀,順著鐵梯爬上碉堡頂,海那邊,視野遼闊,大陸的岸景隱約可見,腦後這邊,陸地上圍著鐵絲網,剛除過雷,一片黃沙煙塵。 再向西走,到古寧頭北山斷崖下,這是匪軍潰敗,最後一股殘眾,聚集繳械投降的地方,始自10月25日凌晨二時許,終至10月27日清晨十時,短短56個小時,國軍締造了連續戰敗的第一次勝利,6個精銳的共軍團,最後敗給天氣潮汐,敗給自己的輕敵與急躁,敗給國軍在當天下午七時才剛結束的反登陸協同演習,敗給金門這盤菜原來是這麼燙口(據說葉飛戰前宴請廈門地方代表,曾以筷子指著菜盤說:金門就是這盤菜,想什麼時候夾就什麼時候夾),確實古寧頭戰役就真的只打三天,不過是共軍輸國軍贏。 古寧頭戰役,不是家族的械鬥,不是漢滿蒙回藏的民族戰爭,兩個政黨,彼此撻伐,史家說是內戰,就從金門一戰開始,叫兩兄弟彼此冷戰了一甲子,如今空留一些戰場遺跡,令人垂弔,也給家鄉父老留下一份戰爭的追憶。 (本文是閱讀古寧頭戰役參戰部隊國軍第22兵團第201師師長鄭果將軍,於民國65年10月10日撰述的【從明恥教戰到金門古寧頭戰役】一文,感發,憑弔古戰場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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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情深──憶雪源兄
那年,一架飛機,帶走你一家五口,也帶走你答應要來山上看我的諾言。 那年,本來,高高興興,你們要回馬祖過年的。誰料,上蒼把你們全家帶走,一起去旅遊,去做一趟永遠不再回到人間的旅遊。那年夏天,你還來找我,我當時不在家,沒能見你最後一面,留下一輩子無法挽回的遺憾。還有,一張你留下的字條,一張讓我見了就無限懷念、感傷的字條。 懷念當年,你如何在上我課時,羞澀地、誠摯地懇求我,別在課堂上點你唸英文。懷念當年,我如何不聽你的話,偏在每堂課,都要你唸英文,後來,全班竟然你的英文唸得最呱呱叫!後來,你不但不恨我,反而,尊敬我、感激我。你還常常滿懷信心地告訴我,你如何帶職進修研究所,還不忘用功唸英文。看來,我當年的做法是對的,才讓你後來能享受英文帶給你喜悅的花朵。你幫我驗證,我英語學習哲學是正確的:拋棄面子,充實裡子! 課餘,你還常向我聊起,當年令兄陳雪生先生,如何選上連江縣的國大代表。你難掩對令兄的驕傲,我也為你滿心歡喜、感動。如今,令兄更選上你故鄉的縣長,只憾親耳再也聽不到你對令兄的讚美,親眼再也見不到你喜不自勝的神情。你和令兄,不僅顏貌相似,心神更牢牢相扣。你們兄弟手足情深,令我感念。 可能因為,我們年紀相仿,更可能因為,我們都來自離島,我們能超乎師生的關係,進入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友情。金門馬祖,本是同根生,有太多的共同命運。我們的關係,說有多特別就有多特別,是共有的戰地背景,為我們建構的。我們都有一個曲折、飽受砲彈驚魂的童年。往年,每年過年要回家,我們都要白了幾根髮,都要冒一次生命的險。那年,你們沒能躲過那離島交通的險,就那樣,與當年徐志摩一樣瀟灑,你們走了,都沒帶走任何一片雲彩!與徐志摩不同的是,你不是一個人走,你還帶著你的岳母、妻小,跟你一起走。這樣也好,你就不會孤單。雪源兄,你走了,卻留下我對你,無盡的懷想,歲歲年年、時時刻刻! 十幾年前,你一番好意,為我申請免費贈閱的《光華月刊》、《自由中國評論》及《台灣記事報》,如今,竟成了我懷念你的三個憑藉。這三份英文刊物,帶給我的,不只是我國發展的音訊,更帶來你的溫情。一頁頁,閱讀的不只是文字,還有你的笑容;一行行,感受的不只是資訊,更有你的真情。雖然,你走了,每月,依然會收到你的一份溫情!一份我天天都可以翻閱的溫情,一份分秒都在增加熱度的溫情! 盼啊盼,好不容易,馬祖才盼到了飛機,可以在過年過節,飛回家,聊慰鄉愁。你最有情最有意了,幾乎每年,都會想盡辦法、費盡苦思,攜家帶眷、扶老攜幼,回你故鄉馬祖過年。那年,很幸運地,你們都搭上了同一班飛機,誰知,最幸運的當頭,竟潛藏人生最大的悲劇。誰知,上蒼會做如此殘酷的、戲劇性的安排,一口氣,奪走了你們五位親人的生命。那年,你才四十出頭,你美好人生的花,才正要盛開呢。唉!-- 你留給我的字條,用清秀的字體寫著:「碩二課程應可如期完成,唯論文將延至十二月再提出。謝謝老師教導與照顧。」字裡行間,舞躍著,你對人生的把握和進取,樂觀和感恩。如今,只留我一人,一遍又一遍地感動,一字又一字地思念。常常,與字條對話,依然能看見你做人的真誠,聽到你對生命的熱愛,活生活現在我眼前!你,片刻都未離開過我! 我將你的字條,珍藏在我日記的胸膛裡,成為我生命史上,最肺腑的一頁。那一頁,寫滿我們因金馬離島共同命運,而深切磨厲、扶協的情誼。還有,我對你記憶與思念的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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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米﹐紅瓦厝──山城埔里的文史遇見
「一月,夢幻霧境的桃米,充滿想像與潔淨,二月,『ㄅ一、ㄅ一、ㄅ一』的面天樹蛙,在麻竹筍園內吹奏響亮的迎賓曲。三月,傳來白領樹蛙急促的敲門聲,呼喚大家趕快加入春天的餐宴。四月,穿戴一身白衣的油桐花,在綠海中鋪上一層迷人的春雪。溪畔休閒,高雅鮮艷的白痣珈蟌等著與你美麗的邂逅,五月,粉紅的野牡丹,在山徑小路恣意綻放;暮色中上萬隻小雨蛙,在草湳溼地高聲吟唱大自然協奏曲。六月,上萬棵的野薑花在溪畔吐露芬芳;提著燈籠的黑赤螢,盈滿山谷。七月,夏蟬在山凹谷地間,競相對唱;輕盈的薄翅蜻蜓,在天際間翱翔,潺潺溪流,可洗塵可清心。八月,『郭、郭郭郭……』的五色島,在林間發山沉重的喉音:「桃米黑樹─台灣特有種的桃實百日青,紅綠相接的種托和種子,令人垂涎……。九月,雌雄連結的台灣特有種短腹幽蟌,在空中舞動『心型』的肢體,展現不渝的愛情。十月,紅色的善變蜻蜒,在溼地在水畔引發秋末熱情,十一月,成千上萬的盤古蟾蜍,在桃米坑溪孕育:『唧唧唧、唧唧唧』的黃鶴鴿,飛越在收割後的茭白筍田。十二月,冬季大三角在星空中閃爍,渡冬的雁鴨,在水塘中嬉遊。桃米,一座迷人的秘密花園。」 ──顏新珠〈繽紛桃米〉(2003) SL: 「白領樹蛙急促的敲門聲」。那麼,我們就是三月了。 相識十八年的晴文從高雄開車到埔里,又從埔里桃米的「紙教堂」把我們接下山送到台中烏日高鐵站。回台北的自由座車廂,車窗外細雨飄落三人各有所思,黃愛娟檢視著數位相機裡「紙教堂」的風景,心大概計算著要挑那幾張舖上她的《小小夢想贊助者》部落格;妳接過我的「文學留言簿」寫了一行心情又塗去,塗出一頁縱橫交錯線條構成的抽象,但線條遮蓋中,隱約可見一間山水居,也可辨妳抹去的字跡,「想瘋就瘋」。 畫在紙上的屋子,昨夜的「紅瓦屋」吧;那行字,應係妳在蛙鳴的紅瓦屋飲紅酒後留下「我應該是醉了吧」的接續,「人活著,總要好好呼吸,好好看山看海,聽樹的聲音」,「人活著總要想想一點有的沒的,想想有聊的無聊的事,分享青青的東西,青、輕、清……」。妳是醉了,輕醉,海拔高度介於四百二十至八百公尺間的山城,桃米紅瓦厝。 SL,春雨乍到,羊蹄甲粉紅盛開,苦楝一身紫,山嵐雪霧,埔里暨南國際大學,「第四屆全國文史工作者研討會」的學術邀請;但在心中某個角落,對妳、我而言,它比較接近土地與文史心靈的碰觸,發現之旅。 我們都來發表論文的。但不喜歡「學術規範」、不太能「套用理論」的我們,心裡其實更想安靜坐在台下當「學員」。三天兩夜的會議,偏我的論文被安排在開幕當天第二場國史館館長林滿紅主持的〈地方學與地方文化〉上發表,晚上又給點名上台參與〈地方文化夜話〉;一百三十五位來自全國各地的文史學員很快就熟悉我這張「老師」的臉,我失去可以混在學員中打瞌睡的自由了;妳比我幸運,妳的論文要到第二天第八場、藝評人協會理事長陳朝興主持的〈文化創意與地方文化〉。 依照學術規格走的嚴肅學術會議。獨我脫稿演出。我借了六分鐘放映電影《星月無盡》精華片段,畫面從「阿浯」吳中天悠哉坐在水頭村洋樓群到走向後浦「將軍第」說歷史,再是「得月」楊貴媚憶起青春年華進入酒窖坑道與「東麟」唐豐的愛情對白,「如果你愛上了金門小姐,你願意留在這裡十年嗎?」、「我─願─意」,就在這裡喊卡了。學員們難掩剛掉入一座島嶼的情境又不能繼續往下看的失落。國際會議廳的燈光亮起,我的論文時間開始了,島嶼史、家族史、生命史……。我以感性述說著人文與戰地、族群與遷徙、回歸與重建的地方學、地方文化的島嶼故事。我再忘情地唸起《星月無盡》的電影海報一段用語,「一個島嶼能有多大,一個夢想能有多遠,留在一座小島的夢,等待星月無盡的愛……。」影像與聲音之後的回響,超乎我的預期。 SL,妳呢?我說金門的場次終了,關閉麥克風的電源,回到台下我們坐定的一角,妳已用紙筆寫滿一頁詩的語言,「樹清,樹長的很青,有水的青,青青的人,像一棵樹,一棵直直的大樹,長得很高的樹,他的根抓地抓的很深很深,所以說不完的關於那個土地的深度與旁邊毛細現象的故事及故事的故事,一串重複連綴的喘不過氣的句子,我讀到的妳,正吃力地要攀爬一株盤根錯節的老樹、窺視著一個在星月處浮動漂遊尋找落點的靈魂。 我的論文時間結束了。第二天,換妳登場,關於文化創意產業的課題。我當妳的觀眾。妳的論文寫得合乎規範的知性,幾乎看不出一絲絲妳在我留言簿子裡的感性。但妳的開場吸引了我;在文化行銷、電腦科技產業翻滾了許多年,甚且已是一家著名跨國公司的亞太區總經理了,這時候,身在台北紅塵煙囂的妳,忽然想要有泥土的感覺。妳回到了北海岸桂竹林的家,築起了以竹為名的文化工作室。妳的記憶中,竹,在鄉下人家,可以擋風,做掃把,可以當菜吃,也可以編成農具;竹,在妳家還可用來盪鞦韆哩,「我想念我的家,我古老的,可以盪著鞦韆的家。一個讓我的心,可以自由擺盪的地方。」妳以詩想,寫下回家的心靈宣言?一種單純得只是想回歸鄉土的欲念。隨後,我從妳的論文中讀到一段妳所解構的文化產品價值觀,「社會富裕化之後,對耐久財的追逐和對文化財的追逐漸漸並重,人們感覺到文化的感性消費才能夠帶來真正的快樂,現實中追求不到卻又渴望的對象,透過文化產品獲得滿足。」 SL,真好,我們那不像論文的論文終於發表完了。學員們大概記不得我們的論點,他們卻聽到了兩個人的土地的故事,我的島嶼邊緣,妳的竹林地帶。都正點燃起一盞小小的燈。 埔里的最後一夜。自日本阪神地震災後移植而來的「紙教堂Paper Dome」內,兩大當年播下種子的「社造天王」陳其南與黃煌雄都到了,一場回顧「九二一」十周年也是前瞻社區總體營造的綜合座談後,妳與晴文、頌恩、湘惠,以及成功打造台東鐵道藝術村的劉梅英,一同往高處爬行,探訪澎湖林文鎮與我所下榻、位於桃米里種瓜路的紅瓦厝民宿,報導攝影家顏新珠鏡頭下「看,這個把青蛙叫做老闆的地方!」 「九二一」重創桃米,三百六十九戶倒了一百六十八戶,官氏人家建於一九六三年的「紅瓦厝」倖存了下來,官氏父子官家億、官裕富親手打造坑溼地、林間藤巷步道、草湳溼地、生態池,再逐步發展出「紅瓦厝」民宿,一年四季,莫氏樹蛙的合奏曲不曾劃下休止符。 SL,那一夜,桃米,紅瓦厝,聽!樹蛙在唱歌,北海岸的妳,台東的梅英、澎湖的文鎮、金門的我,也共同唱了今世土地、文史、追夢的緣,一如梅英為大家寫下的,「因為邊陲、因為距離,困住反而成為停留的理由。蛙鳴的夜晚,感動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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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和平﹐能紀念什麼﹖
站在馬祖多風的陡坡上,我回頭望著獨具特色的聚落,等友人來載我去餐廳赴宴,主客是來自連江縣黃岐鎮的參訪團,作東的是馬祖觀光局,加上金門人的我,在宴席上你來我往,對乾上無數杯的美酒,戰爭與和平,無須透過任何紀念儀式,唯有一杯又一杯,從喉頭燒進胃腸的酒香,它自然的升騰情感的濃度,跨越兩岸,彼此相互交流。 我所關注的「坑道、碉堡藝術」,從金門走到馬祖,每次接觸時都有新的體會,那是極複雜而寂寞的一條創作路,即使經歷過金門的「三角堡」、「翟山坑道」、「長寮碉堡」佈展,我仍覺得它的定位與開發存在許多謎點,那些冷硬、剛強,馱著歷史無情載體的地下記憶,即使走過烽火,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戰地觀光景點,我仍感受到坑道與碉堡無奈的心聲。 就像我落腳的津沙民宿,發現每一棟民宿都是空著的,完全沒有旅客住宿,所以我獨宿在一棟閣樓上有四個房間的特色建築內,擁有地面整層舒適寬敞的套房空間,當我傍晚走到巷口準備叫車去山隴赴觀光局辦的餐宴時,等了許久卻叫不到任何一輛車,也看不到任何一個人,連手機也是不通的,那一刻我彷彿變成天地間唯一的一個人,風雨中一種遺世獨立蒼涼的美感頓生,驅使我緩緩走向前方的陡坡……這時手機訊號通了,是友人關心來電問我抵達餐廳了沒? 我後來更堅定的想要佈展馬祖的「北海坑道」、「06據點」、「么兩主題館」,都與這些經歷密切相關。 今日的馬祖人,羨慕著金門人擁有的好福利與各種新機會,包括我一個小女人隻身「衝鋒陷陣」的推企劃案,勇敢的去向人推介「坑道碉堡藝術展」也是被羨慕的,因為他們認為馬祖人較保守、不夠積極開發遠景。 但在我的心裡,金、馬是沒什麼分別的,當我被困在北竿不開場的機場裡,看見電視螢光幕上出現撒烏瓦知部落、崁津部落和三鶯部落,因抗議而與警方發生推擠衝突的畫面時,我心裡感觸特別深刻,不管政黨如何輪替,弱勢者一直弱勢,被欺壓者一直被欺壓,只能抗爭、抗爭、抗爭!自救、自救、自救!那些在螢光幕前一再現身的我所熟悉的抗爭的盟友,也一再的被驅離、被三度舉牌、被抓上警備車……每次在抗爭事件爆發之前,我都會收到「徵召支援」的簡訊,包括人在金門、馬祖都是一樣……當我只能回應簡訊「精神支持」時,心情也就更加複雜了。一樣是邊陲,一樣被中央以政策掌控著、一樣困在掙不開的陰影中,就像金馬只要天候一變,神秘的濃霧悄悄掩至,頓成孤島……。 行程最後一天,風、雨、霧籠罩的南竿機場不開,友人盛情協助我趕搭最後一班船往北竿,急趕「可能會飛」的末班飛機,最終卻還是白忙一場,也不知是暈船、虛弱、氣喪,還是受了風寒?我在機場就開始嘔吐,受困留宿北竿,一直吐到半夜,氣息奄奄的把行李箱中能加上身的衣裳全穿上,把旅館房間櫃子裡的枕頭全搬出來抱著禦寒,還要努力催眠、勉強自己入睡,因為我擔心隔日虛弱到無法去排候補機位,那麼我台北的課就會開天窗,這些連番的苦難,不只是身為旅客的我而已,每一個馬祖人至今都還在不斷的遭遇著。 過去的金門,在等潮水搭「開口笑」(登陸艇)的艱難歲月裡,也是一樣受苦著。因此,當馬祖的美被隔絕成「世外桃源」,一些投下鉅資、由名建築師設計的令人驚艷的美麗建築變成了蚊子館,冷冷的孤立於淒風苦雨中,我是完全理解的,馬祖人羨慕金門人擁有的一切,我也是理解的,但若翻開三巨冊一套厚厚的金門縣志,馬祖人會不會羨慕金門人擁有的「兵事志」呢?那佔了五十四頁的「歷代兵事」、「民國兵事」、「反共兵事」、「自衛團隊」值不值得羨慕呢?八二三戰役四十四天,落彈四十四萬四千四百二十三發,受擊土地的堅韌度值不值得羨慕呢?因為驚天地泣鬼神的戰役而把金門推擠上國際地位,這番的「傳奇」值不值得羨慕呢? 這些疑問,沉默的坑道與碉堡從不回答,只是堅定的護衛著苦命的島嶼,金、馬共同的命運,彼此觀望注視著對方,從各種建設、經濟開發、未來走向,金馬人的「能與不能」、「可行與不可行」都一直充滿挑戰,如今在潮漲、潮退之際,航班與船班之間,計量著大三通以來遊客的人潮數量,不管如何努力,總有難以克服的地理束限、天候造成的交通障礙,金、馬皆然。我一直在進行的「坑道、碉堡藝術」也只能呈現一種理念,不能多說什麼?因為戰地的特殊環境,文化藝術遠遠擺在現實生活後面,除了山川自然肉眼可見的景觀,藝術的種子,文化的胚芽一直都是沉埋的,尚未被喚醒的潛力也一直被委屈的壓抑著、形成邊緣化的惡性循環,我所能做的不過是付出更多的關注,堅定向前行,面對一座戰地島嶼,如果想要歌頌什麼、紀念什麼?那也只能獲得悲涼的回音,因為沒有人能代替剛毅的花崗岩發聲,也沒有人能為那些在戰役中犧牲的勇者做什麼?除了哀悼!而哀悼之後,最好的選擇是:讓活著的人活得更好、更有價值,因為人間需要的是愛與和平,不是增加一座又一座的「戰爭和平紀念館」,舉世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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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時節的聯想
這幾天溫哥華下雨少了,有時還露出亮閃閃的陽光,讓人有春天已到的感覺。戶外空氣仍有些冷峭,氣溫在十度以下。走在路上,常常下意識將手縮進袖口內保暖。 屋外歷經一季寒冬的乾枯籬笆樹,有些已長出小嫩葉來。籬笆樹前的數株玫瑰,此刻在沒有籬笆繁茂枝葉的遮隱下,枝枝冒出頭來。在一個有陽光的午後,特地將籬笆修剪了一番。 圍欄邊的楓樹,長枝條上每隔著一小段,開始冒出一節葉芽來。這些葉芽就像「一瞑大一寸」似的,幾天後,長成嫩綠的小葉片。在你不經意間,又長成完整的葉子。然後,再隔個幾天,你忽然驚詫發現楓樹已枝葉茂密生意盎然了。 陽台上從屋簷垂吊下來的兩盆吊籃,僅剩一些乾癟的殘枝。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買回不同色彩的花卉重新植栽,讓吊籃內開出的花朵五彩繽紛。這些被種植於籃中的花朵花期頗長,熱熱鬧鬧的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彼此爭奇鬥豔的,一直要到十月底或十一月寒流來臨,才陸續凋零枯萎。有些花草沿著吊籃邊垂下,隨風搖曳,煞是好看。每當路人經過,抬頭注視觀賞,我的心裡都有一絲得意。 又過些天,驀地發現公園裡的花開了,家家戶戶院子裡的花開了,路邊行道樹的花也開了。到處花團錦簇,美不勝收,讓人如置身於花海中。 當花季來臨,超市、賣場都會挪出一大角落,展示各式各樣的盆栽、肥料、園藝工具、以及花園的飾物。這裡住家都有院子,有的庭院種植著豔麗的花朵,有的則是保留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坪。種花、植樹、修剪草坪變成生活中一件不可或缺的事。因此,這樣的生活背景,發展出特有的園藝文化。鏟土、鬆土、去除雜草、修剪枝條都有專用的手工具。一個澆花的噴嘴就有淋的、噴霧的、傾盆灌注的、成錐形噴灑的等多種選擇。修剪草坪則依草坪面積大小,而有各種不同樣式大小的除草機。 花開時節,每條道路上綻放著不同的花朵。有的路上開著櫻花的、有開著淡粉紅色木棉的、有的路上是杜鵑花的………。每條道路的花朵都喧囂的開放,盡情的裝扮大地。 這情景,不知怎地,使我想起家鄉的村庄及木棉來。昔日住在家鄉山外時,公車站前兩旁種植著木棉樹的一段馬路。當開花時節,橙紅紅的木棉花朵恣意開放,絢爛奪目。 而家鄉的村庄是美的,富變化的,村內的紅瓦古厝使得村庄具有特色。有些人家門口埕擁有一兩棵老樹,讓整個住家環境生動了起來。有些住家的牆角、屋子前後種著盆栽,讓整個住家嫵媚了。試想,若我們再花些時間投入些心力,有計畫的以花樹來為自己的村子裝扮,當花開的季節,那會是一個怎樣的景象呢? 這些年來,鄉人都一直往金城、山外、沙美等城鎮遷徙集中,而金城這些城鎮卻一味的仿效大都會,緊密充塞著一座座冰冷的水泥森林。其間,沒有花,沒有草,更沒有樹。其實,這是沒必要也不健康的,我們可以選擇決定自己住家的品質及特色,讓住家像是個住家,可以是自然、閒適,可以是自在、輕鬆,也可以是鳥語、花香的。 島鄉,嚴格來說並不大,一小時的車程便可到達每處角落,因此,住家並不需遷就上班的地點。只要城鄉的公共交通系統完善,城鄉教育資源均等,這些有特色的村庄是最適合居住的。 目前,每個村莊都有些古厝閒置荒廢著,殊為可惜。其實,只要多引進些戶外光線及設置現代化衛浴,便是很好的住家了。村內的道路再通盤作個計畫,新建屋舍要求齊整,人行步道加予綠化,並加設停車場。 當每個村庄重視生態保育,村內有計畫的大量栽植花草樹木,多用籬笆樹取代水泥圍牆。每個村子或也可選定一合適的樹種作為「村樹」來種植,如台北天母地區的欒樹、南投集集的樟樹構成的綠色隧道。每年當花季節來臨,一樣可以是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只要村人有使命感,用心經營,每個村庄都可能是個落英繽紛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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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不能被打趴
閩南語有句話說「一樣米飼百樣人」,尤其在民主多元的社會,什麼光怪陸離的事一點也不稀奇。台灣在民主發展過程中,很多政治人物已經把從政當成生意在經營,爭相玩起「以權弄錢,以錢固權」的遊戲,大咖者,動輒成立基金會吸金,或利用白手套(掮客),把企業主、財團等當作獵物,予取予求,絕不手軟;甚至以職務權勢,縱容家眷官邸開後門盡情聚歛,貪得無厭,強取豪奪,已到天理難容之境;小咖者,則創設諸如協會等社團組織,巧立名目、引進公帑挹注,說是推展社會公益,實則中飽私囊,惡形惡狀,不一而足,這種上下交征利的歪風,民進黨執政時期變本加厲,終遭選民唾棄下台。 台灣政界有一種怪物,玩政治可以從貧戶變富豪。這種怪物嘴尖、皮厚、肚中空;嘴尖:見物就啄、口無遮攔、尖酸刻薄,皮厚:好話說盡、壞事做絕、死不認錯,肚中空:哇啦哇啦,鈔票塞滿「歸間厝」,至於牠長得是什麼模樣,得靠讀者諸君自己去想像。這種怪物是民主之賊,牠化身為人,但做起事來卻沒有做人最起碼的羞惡之心,變成無恥之徒;涉嫌貪污、洗錢弊案遭收押,卻能毫無愧色地在羈押房裡夸夸其談、指三道四、顛倒黑白,甚至曲公理、害公義,胡言亂語也成書,可是仍然有人表示支持,所以,孟子說的「羞惡之心人皆有人。」在這些人身上根本找不到。 戽斗輝仔說,這種事情要是發生在日本,涉案人早就切腹自殺謝罪;前民進黨主席林義雄則說:「談這個人一點意義都沒有」;曾經一再奮力相挺的李遠哲也說,對他「很失望」,希望司法予以制裁,還給全民一個公道。特偵組檢察官在起訴書中,以犯罪情節重大、品行欠佳、手段惡劣、毫無悔意、實無可逭形容阿扁;又以紊亂體制、大肆干政、貪婪成性、搜刮財物、濫用權勢、貪得無厭、敗壞官箴形容阿珍;台灣讓這樣一對不知用什麼詞彙可以形容的夫妻,在國家權力中樞盤據了八年,雖已下台,怎不讓人餘悸猶存? 扁家弊案喧騰多年,阿扁仍然勇往直前;「SOGO禮券案」、「台開案」爆發之初,阿扁嘴硬撇清,並與女婿、親家切割,取得民進黨人一時信任;紅衫軍倒扁時,綠營仍一路相挺。他的氣勢到了去年八月中旬自承海外七億鉅款後是一個分水嶺,綠營支持者群情激憤、罵聲連連,扁珍只得黯然退黨,卻仍然下鄉四處找深綠群眾取暖,直到特偵組陸陸續續查出「四海都有扁家錢」,於是。「建國基金」、「競選結餘款」成了笑話和謊言;緊接著,一箱箱現金、一件件珠寶、一顆顆裸鑽曝光,現在說扁家不貪,連深綠群眾都不相信,少數情義相挺者,難不成是以前(或現在)得過扁家好處,再不就是認為他A錢有理的共犯結構。 「我們家沒有A」是則網路笑話,大意是老師問小安安,英文字母怎麼只寫了廿五個,少了一個A,小安安大聲回答說: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舅舅、舅媽、舅公、舅婆都說我們家沒有A!按照他們家的說法那不叫做A,而是「生財有道」,只是手法讓世人大開眼界。話說三級貧戶擠入政壇,擁有權勢以後,本土金主、企業界走後門暗地裡塞錢者不計其數,聚歛胃口愈養愈大;據聞當年攤派「獻金」區分等級,該獻一億,若有不足,夫人不是電話「關心」,就是親自登門造訪以表示「誠意」,不達預定目標,絕不罷手,勸募能力堪稱「一流」。 自從阿扁二進看守所後,法官庭訊頻頻,碰到這個精於司法攻防的罪嫌,嫌犯夫妻配合良好,舉手投足都成了新聞焦點,阿珍這邊遞出「陳報狀」指名道姓廿位大企業家給「政治獻金」;阿扁那邊開出要找卅六個人對質;有雜誌爆料,阿珍又準備拋出二百個百萬等級「政治獻金」的金主,這一大掛人,不知將要偵訊到何年何月?這樣的司法攻防策略,出發點很簡單,你們想查我一家三代人都享用不盡的錢,我就陪你們玩,不把司法打趴掉絕不甘休!但是,司法可以被打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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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
我喜歡有窗的地方,喜歡坐在窗前,可以一抬頭就望見窗外的景物,可以有微微的風,在炙熱的午後拂過樹梢徐徐吹來。 喜歡一整片的落地窗,從溢滿咖啡芬芳的店裡,望向人來人往形形色色的過客。 喜歡窗,卻不知道為什麼?在看新屋的時候,特別喜歡三面採光的樓房,尤其是客廳和書房的窗戶,遠遠就看見整座的山巒起伏,隱隱約約,有時飄著霧氣,有時繫著雲帶,層層相疊的山姿,好像一幅自然的水墨畫,就為了這一幅窗前山水,我們買下了這一層可以觀雲賞山的樓房,閒時,就坐在窗前遙望山色變幻。只可惜好景不長,先是客廳前的山水畫被新蓋的樓房遮掩了大半的山巒,而書房窗外的土城山系,也被樓房的屋頂切割得只餘殘山剩景,自此,對於窗的渴望,轉而化為創作的動機,從古老的元素裡去挖掘屬於龍族的寶藏,成為一幅幅窗的語言和圖畫了。 特別喜歡到林園,那裡有形形色色的窗,有著和故鄉相似的閩式建築,馬背、飛簷、燕尾,以及古色古香濃濃的古早味,在林園裡靜靜的走上一天,細細的品味園邸的優雅之美。 鳥鳴、蟲語,透過那一扇又一扇的窗,我看到窗外不同的另一個世界,不管是竹節窗、方格窗,是直條窗還是扇形窗、桃形窗、八角窗、圓形窗,以及花窗、壽字窗、蝴蝶窗等等,我在窗裡也在窗外,看得眼花撩亂,頭一回在一個地方發現有這麼多美麗的窗子,讓我不得不讚嘆中國古老的建築是這麼的匠心獨具與精緻典雅,在迴廊亭台樓閣之間扮演著極重要角色的窗,就更值得建築師們一再地斟酌計較了,他們費盡心思,絞盡腦汁的尋找那連結內外的美麗邂逅,成就了林園裡這大小不一數以百計的窗,也成就了另一種深邃的美麗,在園邸裡,透過這些窗,我看見古典,也發現現代,而窗子卻又是延續這兩個時空最美麗的見證,因此,我看見窗中窗的幢幢身影,也發現窗外窗的遙遠風景,在林園隱蔽的一角,躲藏著一池閃爍光影的碧綠湖水,湖水中橋的倒影,粼粼的波光,在波光粼粼中尋覓那綠頭的過客,不再做著候鳥的夢。 窗,讓內外結合,讓風景延續,讓空氣得以流通。對建築物來說,窗不僅只是裝飾,而是實質上的需要,否則,一棟沒有了窗子的建築,豈不是太單調太無聊了嗎? 循著曲橋幽徑,糾纏如龍的榕樹枝椏透空處,映著光影,露出有如細窗的空靈,這也是另一扇窗,從世外桃源般的林園往外看那十里塵囂,竟是兩個迥異的世界,一個寂靜悠閒,一個忙碌喧鬧,一個古典,一個現代,相較之下,哪裡是窗內哪裡是窗外,竟讓我有些迷惘了。 有形的窗,讓我們看見窗外景物,讓我們等待,讓我們默默期待那窗下的守候,而無形的窗,讓我們的心藉由雙眼看見世界,這心靈之窗由內往外,看見了我們的選擇和需求,藉由心靈之窗,我們甚至看見了廣闊的大千世界和浩瀚的知識。 有形的窗和無形的窗,都讓我們深刻感受到窗的重要性,所以,即使沒有了窗外山水畫,我還是喜歡坐在窗前,泡一壺茶,就著窗外的自然光,閑適且細細的讀一本好書,或者倚著窗櫺,即使沒有了遠山渺渺,窗前,依然可以欣賞盆花新綠,依然可以聽見鳥語唧啾,窗,溝通了窗裡窗外,也連結了視野無限的風景,讓有限的空間,展現無限的延伸,讓狹隘侷促的都市叢林,也能引進大自然的部份精華,成為眼中窗所捕捉的美好風景。 窗對我而言不僅是窗,更是一格格美麗的風景,路過的地方,總有許多細心經營的窗格吸引我的目光,佈滿垂藤的窗,繁花盛放的窗,一塵不染的玻璃窗,造型特殊的窗,果實纍纍的窗,甚至是刻意做成蜘蛛網攀爬的鐵窗,五花八門的窗,在現代人的創意中,展現了現代人不同的看法和做法,究竟還有什麼樣的創意能讓窗子更有格調,更有豐富的變化性呢?那就要看個人的選擇了,如何去細細經營屬於自己窗,成就一窗別有風味的風華之窗,讓每一格窗,都成為一格獨特的美麗風景,在單調的水泥叢林裡,展現它不凡的風華,這不僅是都市之福,應該也是都市人的眼福吧! 一扇窗,揹負著歲月痕跡,在廣闊的天地裡,雖然只是渺小圖騰,跨過新舊時空依然在等待黎明前夕,那一絲淡淡的光,窗,就是我看見黎明的地方,每天,我總是依賴那裡看見晴天雨天,在暗暗的夜裡,期待黎明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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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可如此唬弄金門人﹖──馬政府應儘速公布金烈大橋建橋時程
98年2月5日聯合報頭版頭條以斗大標題報導「馬指示研議建大橋連接金廈」,報導指出:「馬英九總統指示行政院經建會應加速研議連接金門、廈門的『金嶝大橋』興建案,…馬總統席間談到金嶝大橋時,表達強烈關切,他詢問行政院秘書長薛香川,經建會去年底就應提出金嶝大橋評估計畫,為何至今還沒看到報告?薛香川表示將立刻了解狀況。……馬總統認為,如果興建金嶝大橋,可吸引很多國際觀光客,對兩岸和平發展,也有重要意義。他舉例,光是大年初七,就有一百一十七架次班機在金門機場起落,可見金門人潮『很不得了』。 」 在金門故地,也是兩岸接戰區的大嶝島興建跨海大橋無疑具有多重意涵,金門各界對此一訊息多數亦樂觀其成,詎料,金門人高興不到一個月,行政院經建會在委託中華經濟研究院研究後,已於日前表示:「金嶝大橋雖具經濟效益與可行性,但在金門長遠規畫尚未出爐前,若貿然興建,反而會加速金門資金、人才等流向廈門,不利整體發展,因此不建議此時興建;報告建議,可先規畫路線與中國協商,待金門發展更成熟後再議。」針對經建會的報告,總統府發言人則表示:「府方將尊重政院的專業評估」、「馬總統從未堅持要蓋金嶝大橋,最後興建與否,將交由行政院做決定。」 雖然自李登輝執政以來,歷任政府對金門的政見跳票歷史早已罄竹難書,不過,對馬政府如此輕諾寡信的施政方式,我們仍然必須表達金門人嚴正的抗議。 務實地看,前揭所謂興建金嶝大橋的決策模式,至少有以下諸多問題值得思考。 首先,馬英九在一個感謝競選團隊的餐會場合關切金嶝大橋之興建,明顯時、地不宜,以總統的高度,若真的關切離島建設,似乎不應只在餐會表達關切,而是要將離島建設列為國家重大與優先施政方案,並在正式會議中責成行政院研擬具體方案,以展現總統關切離島發展的決心。 其次,振興離島經濟是馬總統大選時的政見,金嶝大橋一案應該是基於這樣的思維所提出,問題在於:競選時的政見,在當選後即應著手交付實施,而非在當選後又「交付評估」,這樣的作法美其名是尊重專業,換另一個角度看,如果政見在選後仍須交付評估方可兌現,不正足以凸顯選前的政見根本未經深入評估?這與欺騙選票何異?更何況總統關切在前,經建會否決在後,總統府再接著煞有其事地表示尊重,要說這不是兩面手法,其誰能信? 最後,從馬總統拋出興建金嶝大橋的議題後,台金兩地輿論看法頗不一致,贊成者認為此舉應有助於兩岸關係發展、振興離島經濟,反對者則認為,若缺乏配套措施,金嶝大橋不啻是兩岸統一大橋。平心而論,即便當前兩岸關係的基本面良好,要興建連接兩岸領土的金嶝大橋,顯然仍有許多問題亟待兩岸協商解決。因而,我們不免要質疑,為何不是先建相對可行,連接大、小金門的「金烈大橋」?而是難度較高,橫跨兩岸的「金嶝大橋」?從關切到否決,短短一個月的決策歷程,不得不讓人懷疑,金嶝大橋大概只是馬總統再次向對岸釋出善意的工具罷了。 或許金門人忍氣吞聲慣了,以致於讓包括馬總統在內的歷任國家領導人,習於對金門人大開空頭支票且不以為意。在此,我們除嚴正要求馬總統應對其輕諾寡信向金門人道歉外,更企盼金門縣政府,以及代表地區民意的各級民意代表,向府、院發動組織化的抗議、陳情活動,要求馬政府儘速端出所謂「金門的長遠規畫」,並公布金烈大橋的具體建橋時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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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言我佛──緣起世界華僧會議在金門
月之末,金門佛教會與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將在金門聯合承辦「世界華僧會議」,預計將有世界五十幾個國家的高僧與會,計有論文發表、研討座談等活動,盛況可期! 金門向以宗教鼎盛為名,尤其是大乘佛教;但就正信佛教來說,卻大有商榷處。雖然就歷史長河來看,大乘佛教與傳統儒、道合流,乃至滲融一些方術,早已成為民間根深信仰,本不必再起筆論,徒惹塵埃。但就金門現況言,方術凌於宗教;妖言大於正信者早已奪紫為朱,令人深憂!若說眾生因機緣之故無法親近我佛,尚可一哂,唯最堪憂慮者,乃是一些身披袈裟卻舉止言行怪力亂神、貢高我慢者,所謂「末法時代,邪師說法如恆河沙」之亂象。筆者不揣,本不該妄言我佛如來,唯不忍法劫,姑且妄言於大德並受教之。 意以為,正信佛教不應以西方宗教精神來看之;雖為宗教,亦人生教育之哲學也。已故的中國文化大學名譽校長吳經熊就認為:中國哲學有三大主流;儒、道、釋。這三大主流,全都洋溢著悅樂的精神。雖然其所樂各有不同,可是一貫的精神卻不外「悅樂」兩字。儒家的悅樂導源於好學、行仁和人群的和諧;道家的悅樂在於逍遙自在、無拘無礙、心靈與大自然的和諧,乃至於由忘我而找到真我;而釋家,尤其是禪宗的悅樂則寄託在明心見性、求得本來面目而達到入世、出世的和諧。我認為是有其道理的,淺述如下。 從教育哲學觀點言,宗教寓有人格、文化及休閒等涵意。自亞里斯多德以來,即認為人格教育應結合學校與宗教。在歐美更視人格教育為宗教教育的世俗化,嘗試將教育建立在基督教基礎之上。且環視國內各正信寺廟,所供奉之大小神祇,追溯其成道原因,咸皆因有崇高人格所致,而佛教各種修持亦莫不以律己修持為本,可見宗教與人格之密切性。因此,完美的人格應是任何宗教首先必擎的大纛;佛教當然更不例外。 其次是末法時代邪道最常迷惑眾生者,莫如一些超知識的怪力亂神論點,如神通。其實從正信佛教言,皆非我佛真如,這是有其根據的;在《法滅盡經》中佛告阿難說:「五逆濁世魔道興盛,魔作沙門,壞亂吾道,著俗衣裳,樂好袈裟五色之脈……」,幸好在《大智度論》中有所謂四依法可以分辨:「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依了義不依不了義。」因為正信佛法是一種「內調心性,外敬他人,是自歸依」的見性開悟,所謂「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所以正信佛教是非神秘主義者,更是排斥神通的。《高僧傳》中曾記載高僧以神通來化劫救難,但卻必須付出圓寂代價等公案,救世方且如此,更遑論那些藉神通來惑世斂財之舉。因此民間一些以神通來迷惑眾生等論點,皆非我佛真如。 再來談崇拜,佛倡「眾生平等」,著重的是覺悟;慧能禪師所說的「自性能含萬法是大。」就因為「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身自具有」,所以修行首重謙沖自抑、泯除貢高我慢的習氣。因此一代高僧如虛雲、廣欽等從不敢以「本尊」、「大師」等名號傳法。也因此正信佛教是不會塑金身、造佛像以供信眾膜拜的;造佛像是緣於釋迦牟尼住世時,到忉利天為母親說法時,弟子因思念而塑像供養,有寓請我佛住世之意。佛教之偉大處就在於「眾生皆有佛性」,因此眾生(含釋迦牟尼)皆是平等的,更無所謂上下人神之分,頗具現代人權觀念! 其次是功德問題,《金剛經》說若人以三千大千世界中七寶用以布施,其福報還不如為他人說四句偈。佛家談無相布施,若以貪求來世福報,或今生消災求償的心去布施,怎會有功德?今日一些法會以財富供養求福報,甚至以供養金多寡定福報等級等做法,不但違反經義,也犯了分別心。其實佛法如親心,「心存善念即是佛」,有此心念者即有福報,而非世俗之財富眾寡,否則豈不淪為買賣收賄之行為? 當然也有論者認為佛教不是哲學;歐陽竟無即曾提過「佛法非宗教非哲學」論,後來淨空法師引申其意,提出「佛教是佛陀智覺宇宙人生的教育」一說。但不外是「內在超越」的真知識,也就是《大智度論》上所說的:「依法不依人……」之道;即慧能禪師所說的:「外於相離相,內於空離空」之悟。 宗教本就是生命的精神觀,透過傳統風俗習慣顯現於外的行為。因此宗教本身的行為,與被傳播者的文化背景是否契合有很大關係。雍正皇帝之禁基督教,主要就是斥於不拜祖先之荒謬事,因此時至今日,天主教在中國是允許信徒拜祖先的。而佛教,尤其是禪宗,更早已徹底中國化了。因此,如何明示正信佛教教義,已非是宗教界自家門庭之事,而是振筆春秋者的責任,更是本文因緣所在!萬法皆應如月前圓寂的聖嚴法師所示的「寂滅為樂」才是;因為「諸行無常」也,末了願以弘一大師的遺偈贈予此次大會: 問余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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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杜鵑花開
上週,二月初九,驚蟄,一陣春雨兩三宿,忽徐忽急,有點冷。後院花木又甦醒,綠意盎然;金技學院內,杜鵑花初放,紅粉白點綴綠葉,煞是嬌媚,心緒隨之敞開。 哦!又到三月了。「淡淡的三月天,杜鵑花開在山坡上,杜鵑花開在小溪畔,多美麗啊!像村家的小姑娘,像村家的小姑娘。」此時,台大校園已忙著「杜鵑花節」活動,三月,椰林大道杜鵑花繽紛綻放,整個三月內,有此美妙的節目,無怪台大師生多優雅。金門各級校園,也該思索創造出自己的藝文情境;金門的未來,也該見賢思齊規劃出美好的遠景。 金門,是我們立命存續的原鄉。 我們說著一口純正流利的閩南語,我們不敢遺忘兒時黃橙橙的番薯湯。在春暖乍寒夜,捧著熱湯,啜吞著微甜的番薯,充了飢,暖了心,笑了顏;只見娘親雙眸忍著淚,急著再為兒添湯;此時此景,誰能不感恩?誰能不稱孝?金門,更是我們的母親,生於斯,學於斯,活於斯,我們怎能糟蹋她?我們怎能破壞她? 做為一個平民百姓,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學堂師生,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買賣商賈,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農耕漁牧,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民意代表,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行政公僕,我們要如何愛金門? 「愛金門」是要用心去力行你份內的工作,而不是只愛「金」,不要「門」,若如此,則是「家門」不幸,也是「金門」的大禍,目前好像已存在不少如此「不肖」的「金門不孝子」。 今年底,12月5日,週末,就又要有「三合一」的選舉了,要選「縣市長、縣市議員、鄉鎮市長」,想來又要有一番好戲上演。金門縣長只選1人。鄉鎮長有6人:金城鎮、金湖鎮、金沙鎮、金寧鄉、烈嶼鄉、烏坵鄉。調整選區後的縣議員有19人:第1選區是金城鎮、金寧鄉、烈嶼鄉、烏坵鄉,要選12人(含婦女保障名額3人);第2選區是金湖鎮、金沙鎮,要選7人(含婦女保障名額1人)。三種選舉共有26位當選人,看來有意參選者必定又會大爆滿,也會又是一番大廝殺,如果是正正當當的君子之爭還好,只怕又是賄聲賄影,買票滿街走,那金門將會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金門就苦了。 「選舉」是民主的初步,也是地方自治的基礎,更是改造地方向上的新機會,如此重要關係地方存續命脈的舉動,鄉親絕對不能等閒視之,更不能輕率的任人擺佈。一任4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金門可不能再浪費任何一年了。 現在已在位的各級人選理想嗎?還能忍受他們連任嗎?任期尚未滿的人,又想換跑道來選可以嗎?這種「吃碗內,看碗外」的偷機心態對嗎?其他想參選的人優秀嗎?有案在身嗎?風評好嗎?我的天呀!怎麼一大堆的「嗎」?小小的金門,人才在嗎?到時還想去投票嗎?拜託,千萬要去投你認為理想者一票,否則被那些阿貓阿狗佔了便宜,金門就真的慘了。 愛金門就要救救金門,救金門就要選對人,我們不容金門再糊塗下去,不然真的又要回頭去喝那古早的番薯湯充飢了。 三月的杜鵑花開得好美,十二月的「選舉花」會開得如何?但願如歌吟唱「今年村家小姑娘,走向小溪畔,杜鵑花謝了又開呀!記起了戰場上的情郎,摘下一枝鮮紅的杜鵑,遙向著烽火的天邊,哥哥你打勝仗回來,我把杜鵑花插在你的胸前,不再插在自己的頭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