僑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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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屆金門青少年文學獎國高中職小說組第三名 )
張鑫是再普通不過的人了。沒有顯赫的家境、沒有過人的交際手腕、沒有出眾的長相或者出挑的身材,就連成績也是在最中間不過的排名,甚至連夢想也很普通,不,連夢都稱不上,他(父母)的目標,也只要他考上國立大學,可以順利畢業就好。在擁有離島外加名額的這座島上,他的一切看來似乎自由、豁達,其實不過是他找不到意義、任何意義。 可他卻對於現狀的自己,有了超支的貪念。家境普通,他要求身邊的所有都要最好的;不善交際,他卻總是自顧自地認為所有人都該是他的朋友;外型普通,他更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自己」去詆毀、去攻擊。他以為的自信,他自認的自信,從來都沒能入得別人的眼裡。 當然,那是以前的張鑫了。他依然普通,可是那股貪念於他彌留在中二世界那三年,將他所謂的「自信」,摧毀的一點不剩。 國中時期,他在班級一直是不溫不火的人物,不是中心圈大家搶著攀談的人物,也不是最外圈的所謂邊緣人。他的位置跟他一樣普通。他卻總是以為自己有那個本事做那樣的夢。 張鑫看不慣那些受歡迎的人,但他從不承認。他受不了那些人既優秀又勝利,也看不慣大家的吹捧讓那群人越發自以為是。 他起了歹念。 第一步是這樣的,先接近班上不大受歡迎的人,編纂謊言讓他們以為是那群受歡迎的人帶頭排擠他們的,爾後漸漸與他們交心,有了他們的支持,他認為自己有了底氣。 「你們好啊,我是張鑫」他說「我原本也沒打算管的,但他們真的太過分了。」 眾人一副受寵若驚又忐忑地看著他。他們沒想過會有「其他」人來找自己講話。 「你們知道自己被孤立的原因嗎?」張鑫開門見山的說。 「全都是那群人搞的鬼。」 他們一齊把目光拉向在講台上那些炫耀著新買的最新的手機、新買的最新款衣服的人們。好耀眼啊!那束一直散發著的光把他們照得乾淨無瑕,可那些沒法攀附的人卻時時刻刻被照得刺眼、灼熱。 滾燙,心底不堪訴說的羨慕。滾燙,心底油然而生的不悅。滾燙。 下一步,跟老師訴苦,告訴他自己到底有多倍受欺負,如若老師不相信,張鑫籠絡好的那群「朋友」也可以幫他做主。他以為這短短的稱不上熟識的日子,就足以建立堅固的羈絆。他以為他已經得到他們的義無反顧了。 張鑫的老師是一位很有氣質的女性,雖然不會發脾氣,但為人處世卻有莫名的威嚴感,剛柔並濟貫徹得很完整,所以就算不嚴厲的處罰學生,他們都會自主地聽話。她大抵是那間學校的傳奇吧。 但張鑫就是看準這點,他確信老師一定會為他做主的,不可能不會。不可能不會。 「老師……其實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講,但我真的忍受很久了。」 「怎麼了?」老師心急的說「有事情就告訴我啊!我會幫你的。」 「我……我……我不敢講,我……怕被欺負得更慘。」他不知怎麼的就開始啜泣。 欺負這個詞就這樣順利被老師敏銳地捕捉到,她原本以為只是心情上得負擔讓張鑫不適,沒想到居然是欺負這種可能會涉及到霸凌的大事。也許是對每位學生的重視,又或者,是從前的經驗讓她不得不去細查這件事,到最後依然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為什麼不安,但肉眼可見的不適感讓人不禁去聯想到什麼。 「那張鑫,你可以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被欺負的嗎?」 計畫得逞,張鑫瞬間收起那股噁心的喜悅,又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他張口就說出早就在心底背誦過無數次的台詞,看著老師的臉上越發難堪又藏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慍怒,他在心底無恥地大肆宣張,這次是我贏了。 老師說好會從旁去了解這件事,不會提到他的名字。聽到這句話,張鑫對自己走的這一步產生了極大的自傲,原來扳倒一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事情成功以後不僅自己可以被大家當作英雄,而那群成天自以為是的人,我也可以藉此事挫他們威風,真的太大快人心了。太陽正竭盡全力的發亮,他以為那是代表勝利的光。 有些時候,拚盡全力並不能勝利,但卻能找到真相。張鑫以為老師會將此事停在這裡,但也許是她出自老師對於學生的信任,又或者是不相信自己會教出這樣的學生。 正義依舊戰勝了。老師在一個下午把張鑫提供的名單中的「惡徒」叫出去問話,雖然已經提前預祝自己勝利,但在審判面前,他仍然無法心安理得。心臟無法遏制地顫動。 咚咚……咚咚……咚咚…… 像電影裡,死神在後追趕時的音效。 張鑫整個下午都沒辦法凝神,他惶恐、他不安,他啃著指甲心裡念叨拜託不要。他沒發現,剛剛正午的陽光此時已經快要被海水淹沒,變得好暗。好暗。他已經不敢回想鄰近放學時教室被打開的門撞上水泥牆的巨大聲響,他已經不敢回想那群人咬牙切齒喊出他的名字時帶有的怨恨,他已經不敢回想班裡班外看好戲的人們嘴裡咀嚼的污穢的字句。他最不敢回想的,是站在窗外,眼裡帶著一點憤怒、一點失落還有一點困惑的她的眼神。 那之後的生活只能用混沌來形容。張鑫從原本普通的位置摔落下去,無止盡的落下,沒有人要接住他了。班上所有人明擺著的厭惡,還有那些對這件事略有耳聞的老師臉上充斥著的皆是不屑,最打擊他的,是那些打著關心的口號,卻一再拿著刀割開他的同學。原本沒什麼人關注的他,如願得到想要的,卻沒想自己本來就沒能力承受的。 張鑫在這期間得到的最大的憐憫,大概就是他的所作所為沒有再發酵,那些惡意也在漸漸減少,說不上變好,但他至少沒有再往下墜了。又若要說到變化,可能是他變得異常敏感,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害怕,讓他痛苦,讓他胡思亂想。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那些骯髒的、羞辱的、責備的話語在腦中不停的翻騰,像部失控的打字機,不停的印上油墨不停的拼湊詞語,那些被填滿的紙張堆在他的腦中,避無可避的,每天都被迫拿起來閱讀。 之後的生活,他活得浪費,每天做著例行性公事,早起上課、放學回家,睡前情緒低落,睡醒一定是因為惡夢。有時候,張鑫也會回想之前的日子,好像也說不上糟糕,那些溢出來的後悔讓他窒息。他自己也知道,能怪誰呢? 後來張鑫也有嘗試去為自己這些行為解釋。 「我不會說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我知道我對這場吃敗的復仇蓄謀已久,我也不覺得自己有錯,畢竟只有我自己可以救我自己。」 「如果你們要問我原因,很抱歉我無法告訴你們,我都已經沒辦法接受自己,又怎麼可能把這樣的我攤開來給你們看?」 升高一的那年暑假,張鑫聽了老師的建議去了一個志工社團。一開始他有點排斥及不解,為什麼自己都已經這麼慘了還要去服務別人?還是感覺得到他骨子裡的桀驁不馴並未被抹滅,心底依然崇拜階級。人若真的有賤貴之分,張鑫可能不敢去細想自己的處境吧。 但他還是選擇赴約了。那不像一般的志工是在照顧生活上不便的人的生活起居,張鑫需要協同夥伴帶他們在這座小島上旅遊。他聽到這個計畫之後不停地嗤笑這天方夜譚的想法。「連路都走不好了,怎麼還敢妄想自己可以旅遊啊?怕不是腦子也傷到了吧。」他在心底無止盡的吐槽。但活動並沒有因他而取消,他不情願地出現在集合地點,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深怕有人看到這副模樣又想嘲笑他。但非常意外的,老師也出現在志工的行列。 因為都是些身體被剝奪使用權的人,主辦單位在緊急措施方面下了很多心思,就是為了能玩得盡興。所有人集合一下,確認人數之後就馬上出發了。張鑫望向那群雙眼放光的人們,沒有意想中的低迷,反而一個一個都雀躍地詢問志工們要去哪。他內心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翻騰,感覺有些疼又讓人忍不住去翻找那是什麼。 說實話,本來就不抱任何期待的他,自然對旅程的過程沒有任何留戀。張鑫最記得的反而是老師在某個景點對他說的話。 「張鑫啊,我知道你不可能過得好,我也知道那件事情對你來說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但想告訴你,有時候你要去面對自己,不管是內心還是行為。雖然身為學生的你還能夠被保護,但不代表你可以不重視,你說你很受傷,那那些被你傷害的人呢?那時候你說你沒辦法給出原因,那現在呢?不讓任何人接近你,那些真正在意你的人該怎麼辦?他們會心急會心疼,所以你可不可以稍微試著說說你自己?」 「我討厭我的普通。」張鑫有些哽咽,但這次是真誠的,他終於把自己剖開坦誠「我不知道為什麼,當我一看到他們的時候就好自卑,我長得不好看,我不高,我沒有錢打扮自己,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我才沒辦法交到朋友,明明我就很喜歡交朋友的,不要說為什麼我都不主動,我該怎麼主動,我有資格嗎?我什麼都比不上,所以我想啊,把他們全部搞垮,我相信和我有同樣想法的人肯定會支持我的,很聰明吧!」他有些歇斯底里,可能再去碰到自己討厭的那部分還是很痛的。 「對吧,我哪裡做到不好,為什麼沒有成功?一定是有誰洩露……」張鑫嘴裡呢喃著。 「張鑫!你聽我說!」老師有些激動「沒有人覺得你不好!你說自己普通,你說自己比不上人家,但你能不能多看看自己被人家羨慕的地方,還記得那群被你騙的同學們嗎?他們雖然在生你的氣,可他們都有告訴過我,你曾經也是他們崇拜的人,你做事不拖泥帶水、你做事有組織、你果斷,那是他們學不來的。你的短處才是你進步的資本,我希望你接納它擁抱它。」 這些話沒有多華麗,但正是因為他的簡單才那麼容易地打進張鑫的心。他終於知道先前那種感覺出現的原因了。是因為他看到了那些殘缺人們就算比不上別人,卻還是可以開心。就算沒辦法輕易的行走,卻還是踏上旅程。那些他嗤笑的人,擁有了他最需要的能力。 . . . . . 再次回想起這些事的時候,張鑫已經高中了。他在人際關係的處理上還是沒能那麼如魚得水,但他豁達得多了。有天走回家的路上,他看著汗水從髮絲低落,他有感而發: 汗珠 隨著被浸濕的髮絲滴落 原本以為他會被髮與髮之間的空隙包容 但我忘了那些空間早就被佔滿 \ 於是汗珠隨著髮的彎曲滑行 急速的俯衝在遇到捲曲時暫緩 但依舊沒能躲避引力的執拗 \ 我想說的是 孤意的讓自己想進入已經飽和的人群 無疑是讓自己更難堪的落下 不管下面還有沒有下面 那都是被淘汰的意徵。 他依舊敏感,但他在試著接納這樣的自己了。(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教育處提供) 評語人吳鈞堯 關於成長,一向是許多寫作者關懷的主題,青春容易暴風雨,經常不是好天氣,本篇便在敘述主角想盡努力逆轉勝,不幸走入歪道,在反作用力吞噬下,飽嚐苦果。 所幸人的生命依然向光,得以在未來的歲月中,接受自己,繼續前進。除了主題外,本文敘述已經掌握好寫小說必須的虛構感、故事感,儘管過程當中有些情境轉動太快,但仍讓人肯定作者的寫作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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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鄉的歸人(第二屆金門青少年文學獎國高中職小說組第二名)
編者按: 本報與金門縣政府教育處合作,即日起特將第二屆金門青少年文學獎,小說組、散文組、新詩組、童話組得獎作品,陸續刊登於本報第七版(週六除外),以饗讀者。 澳洲曾經因為一艘小船帶來的人,引起了病毒與細菌的風暴,只因,外來種會打破生態的平衡。 坐在教室撐著頭聽著環保宣導的Q,思緒已然被黑洞般的噩夢漩渦吞噬,臉上驀然一僵。 生命總是充滿變數,爸爸經商失敗,又正逢經濟不景氣,因而決心考取公務員。而彼時,地方特考簡章又恰巧出現在媽媽的眼中,便帶著三歲的Q,游過黑水溝跟上了父親的腳步。而這個綁住全家人的鎖鍊,便把這群從台灣渡海而來的小民狠狠的綁著,銬在了一座充滿戾氣民風的島。 從小,Q就對於班上一些老師的態度很不解,每次同學吵架,老師總是要Q安分守己,都是他亂搞事才會有人來對付他。因此,同學便更加肆無忌憚的欺負Q,但他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直到那一次,去了一間新開的理髮店剪髮,老闆娘說理髮店新開幕,為回饋鄉里,金門人半價。但我卻看到爸爸拿出了兩百元,於是我問老闆娘,「不是應該一百塊就好嗎?我是金門人欸!」「不論你住多久,你都不是金門人。」老闆娘冷笑了一下,那刻,Q幡然醒悟,原來……我不是金門人。但當回到父親老家時,他也無法融入當地,街道與人群,語言與關係,他……亦無法成為台中人。 難道,我就此沒有故鄉了嗎? 清涼的夜晚,伴隨著隆隆聲響感到寒冷的夏夜。 Q在凌晨三點感受到自己清醒著。本該熟睡的一切,跟著流動的空氣一起甦醒。大家都過得很開心,而你能夠感受到其他妄想著接近觸碰的視線纏繞在那幾顆閃亮的星星,他告訴你,妄想是不舒服的,妄想是噁心的,你是妄想,你是噁心的。 半夜可不是一個自我厭惡的好時間,明天還有課業要應付,還有人際關係要交鋒,還有學測默默地在靠近,但Q意識到,自己失眠了。 伴隨著略為朦朧的意識,Q決定起身喝點水來沖刷掉口中的作嘔感,但很顯然的,收效甚微。搖頭晃腦的他看向凌晨兩點的時鐘,感到了一絲怨念。 這時,眼角餘光彷彿有個透明的物體從時鐘旁邊飄過。Q一邊吐槽著自己已經出現幻覺,一邊準備回床躺下,繼續嘗試去睡睡不著的覺。但是那坨不知名的物體,卻似乎依舊在眼角餘光中,這讓Q的好奇心滿了上來。 他小聲說到:「你該不會是鬼吧?」那個半透明的物體當然不會有回應,Q如此想到。 隨即,一串帶著濃濃的內陸腔的話語飄了出來,「你的第一個反應居然不是跑,真令人驚訝。」鬼說道。 Q被自己口水狠狠地嗆了一口,「靠,玩真的?」 「你不會怕鬼?」鬼帶著一股興味地問到。 Q想了想,歪頭答到:「人比鬼更恐怖,不過鬼也曾經是人,所以一樣恐怖吧?」 「能看到我的人已經很少了,不怕的人更少,我也希望不要嚇到人,但是這個鬼樣子……要不嚇到人也難。」 「好吧,看你怪可憐的,那怎麼稱呼你啊?總不能一直叫你鬼先生吧?」Q打趣地說到。 鬼想了想,「以前的同胞都叫我高個,但是我現在好像沒有腳的樣子?」 「請多指教啦,樂咖先生。」Q伸出了手。 「你這什麼意思阿?」對方也伸出了手。 「就是我們方言裡長腳的意思啦!」然而,一人一鬼似乎都忘了,現在他們是處於不同的形態上,於是他們的第一次交談就在手握空的尷尬處境中結束了。 七點晃眼的斜光響起,Q癱在床上不想起來,但是鬧鈴仍然盡職的將滾雷一般的鐘聲刺入耳膜,因此他不得不起床,面對現實然後準備上學。昨天似乎做了一場怪夢呢!Q一邊刷牙一邊回味。 梳洗完畢準備出門,由於失眠的精神不濟,行動遲緩導致即將遲到的Q嘗試著像漫畫主角一樣咬著吐司出行,然而近乎窒息的異樣感勸退了他,當在門口穿鞋時,他突然發現,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鞋子好像變亮了? 「擦鞋是判斷一個人禮節的重要因素,小子記住啦!」一個濃重方言的口音說到。 Q嚇得癱坐在地,「有鬼阿!大白天的有鬼啊!」 樂咖滿臉的無奈:「我正覺得遇到一個怪人了,看來還是正常人嘛!」 「所以說,為什麼想回去那裡?快七十年過去了,你還有什麼執念嗎?」 「都到最後了,我想回去一些地方看看。」 之後,Q上學的路途,偶爾會多了一個透明的傢伙跟在身邊,因此在路上,Q與樂咖的交談,在他人的眼中就像自言自語,常被當作神經病投以注目眼光,然而,Q卻覺得這也滿有趣的。 「其實我也不算個老兵。我剛來這兒沒多久就掛了,當年開戰的時候……」樂咖有條不紊的講著。 Q聽得滿起勁的,八點的國文課都不想上了。 「當時我是副駕駛,在戰車前面負責警戒,熊不小心打的那一發中了後,整艘船燒了起來,然後我們602團更是火力全開阿,迫擊砲阿!75榴彈阿!機槍阿!是全部都搬了出來了。」 Q感到興趣的聽著,第二堂數學課在說第二次段考要考啥?已經不記得了。 「但好死不死,我就被流彈打到了,雖然痛,但我依然繼續開火,那共匪如同螞蟻一樣湧上岸來,密密麻麻的啊!不過他們似乎也沒料到會有戰車,在我們的火網下,他們死傷慘重。」 Q邊打著呵欠邊敷衍著,一段考完其實有點累的,但他不想傷了別人的心。 「後來我又被一顆子彈打中,這次就不是流彈了。於是我就變成了這個鬼樣子了。」樂咖繼續說到。 「老兄,這故事你也講了好幾十遍了,你都不累嗎?」Q嘆了一口氣。「而且根據我的認知,擊發第一發砲的砲手好像已經過世了……」 糟了,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一人一鬼之間尷尬的沉默,樂咖首先開口了。「這七十年,你知道我到底怎麼過得嗎?我看過了那堆滿死人的戰場,一條溝裡一層一層覆滿的屍體,你能想像水溝擠了一千多顆爛西瓜的場景嗎?就像那樣的噁心?那共匪也跟我們一樣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阿?」樂咖好像要把這七十年沒講的話一口氣講完似的,但他忘了他不用換氣也不會不舒服的樣子,饒舌是似的講了起來,而後慢慢的又停了下來。 意味深長的沉默下,Q心中升起了小小的疑惑。「那樂咖叔你為何回來觸景傷情呢?早點投胎不是更好嗎……等等你們有投胎的概念嗎?」 「走過橋就行了,掉進河裡好像會忘記一切的樣子。至於時間,在冥間對每個人來說,時間的意義都不一樣,你可能昨天才看到某病死的爸爸跟你打招呼,隔天兒子就也老死來了。」樂咖打趣地回答。 「我回來只是為了再看一次我能到達的故鄉。」 「可你不是金門人啊??你又不是這裡出生???」五個問號根本無法表達出Q的詫異。 「你有聽過『笑問客從何處來』嗎?真正的故鄉已經沒人記得我了,連當年因饑荒死掉的媽,墳都找不到了。哥哥弟弟四散各方,無從找起。最後我想到,我的一部分永遠屬於這裡,銘刻在沙場的一角,在乾掉的血泊裡,在岬角的碉堡,我看著戰爭十年,和平十年,那這裡有一部分不也是故鄉嗎?」樂咖釋然的說。 「等等,在金門看了幾十年?黑白郎君不會來抓你嗎?」Q更加疑惑的發問了。 「死人那麼多,少一兩人個他們多神通廣大都抓不到吧?」 一時之間,Q竟無言以對。「難怪會有孤魂野鬼有應公……」 普渡過後,樂咖的心情似乎也跟著躍動雀躍的香火與食物香一起飄上了天,他好像很久沒有吃過一頓好的了。而且樂咖說,金城這裡的中元普渡,每年都有四場,這就表示能吃四頓,還可以洗漱四次呢!晚上也不怕黑,金門的家家戶戶都掛上引路燈幫忙指路,避免迷路或者迷失自我。 樂咖有些小醉,口齒不清的說:「也許人們寄託在那燈上添丁的希望能夠實現,就是些轉世的孤魂來報恩也不一定?反正我是信了。」 而幾周跟樂咖相處下來,Q也漸漸了解到了一些冥間的事情,以及這位老兵,或者說是年輕就死掉的老兵?無論如何,關於故鄉的這個問題一直繚繞在Q的心頭,不過讓Q自己都覺得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跟鬼變成了朋友一般的關係,也許同樣是無鄉人的感觸以及對現實的些許不滿,兩人十分投緣。 這天Q在海灘邊散步,浪打在滿是消波塊的海岸旁,樂咖看向了閃爍著燈紅酒綠的廈門,茫然的站著。 「我記得剛回來時的第一印象是我曾經在慈湖畔望著對岸的燈光,那應該是最近的事吧?以前那一片都是黑的,像地獄一樣的黑。但現在燈火通明,好不熱鬧,我有點懷疑一件事。」樂咖的語氣突然放慢了,「只要把海對面的敵人都殺掉,我們就自由了嗎?」帶著一絲惆悵與悲涼,好像從前的雄心壯志早已化作了老農燒草留下的灰,帶著滑又苦澀的內斂。 「這些問題也許要留給你們這些年輕人想比較好吧?我也將再次遠行了。」 「突然就要走了嗎?」Q似笑非笑的說道,「跟來的時候一樣突然呢。祝你來生……」Q轉頭說道,然而他卻看不到什麼人或什麼鬼東西在那兒了。 「關於故鄉這事,你不用那麼糾結。人生在世,你只要對土地有根有愛,那便是你思念的居所,你的故鄉。」風捎來了樂咖留給Q的最後一句話,隨著它的遠去,Q能感受到背後少了個人。 浪依舊打在堤岸的邊上,如同要把世界拖入深邃的黑海一般,再次回到一個人的Q坐在海堤上,望向星空,但是那曾經熠熠生輝的星河卻被彼岸的輝煌所遮掩,Q嘆了一口氣,靜靜地聽著海風吹過發腐的蚵殼,吹過了防風的林木,吹到了某人的某處,吹到了那不存在的舊鄉。 Q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許久,經歷了許多事,甚至這次的奇妙經驗,領著他到了更遠的地方。 這片島上曾經的戰亂與戒嚴,讓人們的關係變得具有黏性,整個村莊人與村莊之間猶如虛空與星河一樣密不可分,然而這樣的連結一旦受到其他外界的壓迫,也就會將人們拉進深淵,目光與關注接踵而至,曾經的緊密關係在此反而構成了沼澤的泥濘,讓人無法脫身。 看著新聞上某好哥們如日中天的聲浪,與那句如雷貫耳的「我是金門人!」大大的打在社交媒體上,與後續獎金加碼引起的風波,如同泡在高粱酒裡的虎頭蜂一樣,慢慢的擴散在Q的心頭,那在舞台中央閃亮的星,無論如何都有故鄉與根,然而對於糟醨一般的小民如Q,被認同、被認可似乎就跟黏上蜘蛛網上的飛蛾要逃脫一般的絕望。 在半夜忽然想起了這些往事,在半夜三點時睡不著覺,而Q起床喝了杯水,看向秒針悠閒的轉著永無止盡的圈,他想起了許久未見的老兵與他看不到的腳,以及他永眠於沙場的故鄉。 Q躺回床上,感到不再那麼痛苦了。 願此夜無夢。 (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教育處提供) 評語人陳長慶 〈無鄉的歸人〉雖然只是一篇不及四千字的短篇小說,卻有著大時代的故事架構。作者透過想像與內心的獨白,以及人與鬼之間的虛實對話,來敘述一個在古寧頭戰役,戰死在沙場的老兵的故事。當我們看到:「共匪如同螞蟻一樣湧上岸來,不過他們似乎沒料到會有戰車,在我們的火網下,他們死傷慘重」與「我看過了那堆滿是死人的戰場,一條溝裡一層一層覆滿的屍體」的情節時,古寧頭戰役的時空背景已躍然紙上。 當文中的樂咖為國捐軀,卻因兩岸軍事對峙,水路中斷,神靈回不了老家。在沒有親屬幫他祭祀而成為孤魂野鬼時,只好等到農曆七月鬼門開,才能重回人間飽食一頓。而這些俗稱「老大公」的孤魂野鬼,在自覺中好像很久沒有吃過一頓好、一頓飽。作者透過樂咖說:「金城這裡的中元普渡,每年都有四場,這就表示能吃四頓,晚上也不怕黑,金門的家家戶戶都掛上引路燈幫忙指路,避免迷路或者迷失自我。」即便只短短的幾句話,卻勾勒出島鄉的民情風俗,倘若對民俗沒有深刻的瞭解,勢必難於做如此詮釋的。 樂咖說,真正的故鄉已經沒人記得他了,連當年因饑荒死掉的母親,墳都找不到了。兄弟四散各方,無從找起。他最後想到的一部分永遠屬於這裡,而且「銘刻在沙場的一角,在乾掉的血泊裡,在岬角的碉堡……,人生在世,只要對土地有根有愛,那便是你思念的居所,你的故鄉。」這不就是當年隨軍撤退到這座島嶼、有家歸不得的老兵,內心最誠摯的呼聲麼?大凡瞭解爾時那段歷史的朋友們,勢必都能感同身受。 總而言之,〈無鄉的歸人〉欲表達的意象,無非就是對土地的認同,對戰爭的憎惡,對和平的期待,復以第三人稱的全知觀點,佐以虛實交錯的表現手法,寫出戰火的無情、老兵的無奈,以及人與土地之間密不可分的關係。作者詮釋的不僅僅只是一個時代故事,也同時為這座曾經遭受戰火蹂躪的島嶼作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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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廉一生話陳顯
南海風勻勻仔吹,白茫霧沓沓仔罩來,青翠的山園麥穗累累,一陣人大大細細嘻嘻嘩嘩,手捾勾籃,離開鄉里,行過園岸,來到海墘邊。花崗石大姆塊橫佇眼前,若親像騷蟳趕蟹的化石。「南海夜臺」--南海公永夜長眠的所在,靜靜臥佇遮,一暝過一暝,一年擱一年。 大人喝聲,對下坑、山外、東洲、高坑、新前墩各鄉社趕到來的兄弟叔孫,有的除草,有的清墓桌,有的掛墓紙,嘻嘩聲、炮仔聲拍醒塵封的漫漫歷史。 一炷清香、三鞠躬了後,大家沿石蟹的山勢懸低坐落來,聽陳先生講古,綴著金紙燼矣的清煙升起,行入六百年前的明朝時空: 「咱六郎公對宋朝尾來下坑開基。六百外年前九世祖陳顯,外號南海公真才情,伊是金門明代中舉的頭一人,『開科第一』的燈號猶懸懸掛佇祖厝內。伊佇河南、山西、山東做過三任知州,後來調任直隸北平州。彼陣的燕王真惜伊的才,請伊擔任機要秘書,南海公早就看出燕王有企圖,就利用兩人行棋的機會,巧妙的苦勸,毋過燕王想欲篡位的心意已決。南海公只好家己託講身軀毋好,辭官到來故鄉,過著鄉野清閒的日子。 無偌久,燕王篡位做皇帝了後,特別派人來金門,想欲請伊上京鬥相共。南海公是讀書別情理,有情有義的忠厚人,面對皇命大啊若天的,只好選擇家己服毒自盡。 出葬的彼日,一陣風將引路的紅燈仔吹來海墘大石頭面頂,風水師看了,講:「進前三相才,退後萬人丁」。祖婆心想:「佇朝廷做官,厝內麻是有一頓無一頓,米缸定定是空的,猶是人丁興旺較實在」棺材入壙彼時,天邊烏雲斜來,雷聲霆電火著,大石擘開裂出一條縫,風水師怨嘆講:「可惜呀!可惜呀!眼前這風水破矣,萬人丁猶有,毋過攏會出外發展啊。」 轉北風啊!罩霧沓沓仔開啊!日光迵過薄雲斜照坐佇石蟹面頂的囝孫,一個一個勻勻啊起身伸伨,樸實的面容綻著文文仔的笑容,一時陣若親像南海公擱出手共咱扞,燒囉咱的心頭定。望向南海天邊起飛的飛機,飛向澎湖、台灣、大陸、馬六甲、新加坡、美國、加拿大……等世界各地開基散葉,一代一代大大細細囝孫的血脈,流傳著南海公忠貞不二,公義而行的硬氣,有著堅韌的肩頭,承擔開拓,各行各業來拍拚,一個一個出頭天。(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政風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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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廉潔蔡復一
金門是一個小所在,自古民間文化氣息誠厚,文武進士著有四十外個人,其中佇明朝的時陣,蔡厝有一家人得著一個「七鶴真脈」的風水寶穴,因為即家人毋守信用,違背著風水師的約定,風水師誠生氣,著假講風水出了問題,墓壙裡有水聲絳絳吼,著愛緊挖起看覓,一挖下去,看到七隻白鶴對墓壙裡飛出來。風水師不忍心看著蔡的即家無得半項,就叫下腳手人趕緊去逐,下腳手人一緊張,著舉鋤頭掃帚去逐,最後拄拄佮逐著一隻,因為予下腳手人亂拍亂摃,傷到彼白鶴的一朵目睭,共一支翅,參一支腳,又閣滿臉的血。聽講其他的白鶴著四界飛,有一隻飛去青嶼、一隻飛去後浦、兩隻的飛去古區共賢厝,一隻飛去圍頭,另外一隻飛去內地,不知飛去佇兜位。過了無外久,姓蔡的即家著生一個查埔囝仔,一出世著一目看無、一腳跛跛,貓臉又閣曲痀,其實著是彼隻伊就是白鶴來投胎的,大漢了後做官做到五省經略,皇帝閣賜伊尚方寶劍,這著是幾百年來一直是金門人傳頌的先賢人物蔡復一,也就是咱所識似的「七鶴戲水」的故事。 有一擺,宰相石星因為偷換公文犯著欺君大罪,蔡復一奏請皇帝欲斬石星。皇帝因為有私心沒准,但是有講過:「若要斬石星有三個條件:第一日毋刣、夜毋刣;第二見天毋刣、見地毋刣;第三就是城內毋刣、城外毋刣;另外斬石星了後,著放三門大炮。」想講蔡復一一定不法度通刣石星的,蔡復一一聽嘛知影皇帝毋甘刣石星,蔡復一為著欲公正無私,日也想暝也想,著撿佇子丑相接的時陣,將石星押去甕城裡行刑,又閣放三門大炮。皇帝聽著炮聲欲趕來救伊,已經袂赴啊!若毋蔡復一這巧,著無法度通刣死即個奸臣。 閣有一擺,蔡復一欲去上任,(人因)夫人隨伊鬥陣去,當時踮驛館請客,華陽王送伊一甕酒,甕口封阿密密密,又閣重錘錘,(人因)夫人感覺待事有淡泊阿怪怪,著趕緊入去房間給蔡復一講,蔡復一當場著開封口,發現甕裡攏是金銀財寶,馬上就將遮甕酒退還予華陽王,人講:「翁清廉,嘛著某清廉」,又閣講:「枕頭咒,死無救」,欲相挲攏會去揣查某人,(人因)翁某誠實無簡單,看著錢銀攏袂欲貪。 對這兩項代誌來看,蔡復一是個真公正又閣清廉的好官,咱的政府若有這款的官員來為咱做代誌,百姓一定會足幸福的。咱若有機會通做官,著愛學蔡復一這款人公正閣袂貪,來為百姓做代誌較對。欲娶某著娶親像蔡復一(人因)夫人即款袂貪錢的,才袂怎樣死的攏不知。 (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政風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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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官清廉 不為權貴-林希元
林希元,字茂貞,明代進士,理學名宦,是理學大家朱熹的四傳弟子。因家境貧寒,他三十五歲才中舉人,越年中進士,初授南京大理寺評事,最終官拜南京大理寺丞,世稱一代宗師。 秉持官吏執法為公平正義之表徵,林希元為政清廉,凡事只論道理,不問利害,一生為官公正,權責綦重,物望所瞻。他忠實履行好自己的職責,敢於揭露奸佞誤國的罪惡,曾上奏《新政八要疏》,指斥太監濫持朝政,揭露宦官搜刮地方民財,又以清廉自持的態度,拒絕收受餽贈等不當利益,一如既往不偏不倚處世原則、依法公平及公正進行審理每宗案件,使奸頑真正得以懲治,民冤真正得以伸張。但執法不阿的作為被權貴所妒,先後被貶為廣西泗州判官和欽州知州。雖然仕途相當坎坷,但他追求安邦定國的理想矢志不渝,從不假借職務之便,私相授受、便宜行事。 林希元不僅清廉律己,從不收受任何饋贈,久聞其名聲之人,都不敢私自請托,而且為官勤政愛民,長年以「視民如傷」的情懷,體恤百姓之疾苦,感知稼穡之艱難,深受百姓的愛戴。擔任泗州判官期間,適逢江北飢荒,他主持賑災,悉心賑濟各地,深入基層體察百姓,核查受災人口,監放救災米糧,對不同程度貧困者給予不同的救濟扶助,同時還撰寫《荒政叢言》,改變當地只種水稻習俗,推廣多種農作物,並勸說百姓遵章守法、節約資財,注意推廣先進生產技術,興修水利,勤事於農耕蠶桑之業,從而發展地方上的經濟,由此府可實倉廩之粟,民可解凍餒之苦。在《荒政叢言》一書中,透過分析朝廷舉措及其弊端,引述歷代前賢救荒經驗的基礎,並結合自身救荒實際經驗,充分闡明救荒主張,包括救濟災荒的實踐活動思想見解和具體辦法,透露出濃厚的民本意識。他所提出的論點可謂真知灼見,所列的政策、措施、方法堪稱明代荒政著作的典範,迄今仍具有相當程度的借鑑意義。 此外,即使林希元謫居僻地,仍心念黎民,到任欽州擔任知州後,首先是透過道德教化正人心,因此推崇教化、創建社學,延請儒士擔任教師,使居住偏遠地區的學童方便就學,要求學童孝順父母、敬愛兄長,落實經典上的禮制,也因而興盛一方尊師重教之風。 林希元六十一歲辭官回歸故里時,著書立說,尤致力於理學探討,並將學術見解表彰於世,所存著作數量極為豐富。後人感恩林希元待人接物溫和謙讓,處事議政合乎法度,且為官清廉、治民有方,成為一代治郡的楷模典範,推行善政、勤行教化,關懷體恤窮困的黎民百姓,尊其為聖賢祖,奉祀於鄭氏家廟,數百年來香火不斷。 (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政風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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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的循環
許老師在私塾任教,每天都會從後湖走路到平林去教書。 某一年的年關近了,天色昏暗,許老師出家門去收學費,在回程的路途中,聽到有人在哭的聲音,靠近後才得知原來是一個媽媽牽著兩個年幼的孩子,肚子裡好像還懷著一個寶寶,想一同去結束生命。 許老師看這一家人哭得那麼的傷心,就向前去關心,媽媽說:「我沒什麼能力,平日光是準備給這些小孩吃的、用的,都已經有困難了,加上現在快過年了,欠人家的錢也要在年前還,偏偏家裡又沒錢可以還,但這個年還是得過,所以準備關門來過年。」 「過年時總要口說好話,除夕夜,我就把煮白蘿蔔說成是『白肉』,煮南瓜說成是『瘦肉』,南瓜比較甜,煮了給孩子吃,白蘿蔔只好留給自己吃。」沒想到對孩子說的話,剛好給前來要不到錢的債主在門口聽到了,就走進家裡說:「你欠了錢不還,還有錢去買什麼瘦肉給孩子吃,自己吃白肉!」媽媽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說給債主聽,說白肉是指白蘿蔔,瘦肉是指南瓜,也打開正在煮的食物給債主看,但債主就是不相信,說是好料的已經被吃掉了才這麼說。 「我們的日子連三餐都吃不飽,生活已經這麼的困苦,還要聽債主這樣冷嘲熱諷,一時想不開,我就帶著這兩個可憐的孩子衝出家門,準備一起去自我了斷快活點。」 許老師聽得眼淚快要掉下來,就順手將收回來的學費全部都給了這位媽媽,說:「這些錢你先拿去還債,如果還有剩餘的話,可以再買一些東西回來好好過年,而且,也得準備點祭品拜祖先。」母子三人聽了許老師的勸阻後,才破涕為笑走回家去。 許老師原本打算用這些錢來好好過年的,現在錢已經全部給了這戶窮苦人家,就沒有急著趕回家,他看到山頭有很多可以吃的「苦菜」,就摘回去煮一煮給大家吃,正在吃的時候,忽然間聽到窗戶邊好像有人在唸著:「今年食苦菜,明年生許獬。」一年後,許老師的夫人真的生了一個兒子,他就將這個小孩取名叫「許獬」,而許獬其實就是夜神為許老師平常做了很多善行而來庇蔭的。 「金門第一才子」許獬,原名行周,字子遜,號鍾斗,明萬曆二十九年辛丑科會試得第一(會元),後又殿試二甲得第一(傳臚),授翰林院編修,為官清廉,人稱「許同安」,民間流傳「文章許鍾斗,品德黃逸叟」,許獬有名言:「取天下第一等名位,不若幹天下第一等事業;幹天下第一等事業,不若做天下第一等人品。」 (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政風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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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吏陳榮祖
陳榮祖(1533-1596),字克紹,號遵江,金門陽翟人。為三府太守陳健之孫,金門浯陽信房中巷二十一世。能克守先訓,勤儉起家。陳榮祖在明朝嘉靖43年甲子科(1564年)中式舉人,萬歷己丑17年(1589年)授廣東永安縣令,成為地方父母官。 廣東永安地處山區,境內森林密布,為「瘴雨蠻煙」之區。設置縣前,人口稀少,設置縣後,移民初來,水土不適,民眾多患黃腫病。黃腫病又稱鉤蟲病,當時衛生條件很差,主要是由於鉤蟲寄生在人體小腸所引起的疾病。主要症狀為好食易饑,倦怠乏力,皮膚色萎黃,人的臉面及腳足浮腫症狀。陳榮祖博覽群書,深諳醫理,認為此種病為山嵐瘴氣、水土寒涼所導致,因此教導民眾進食熟米,才能和其中氣,去除其體內寒濕,患者不藥而癒,民眾稱頌不已。食熟米習慣流傳至今天。 永安縣建置之初,生產落後。陳榮祖署縣後,獎勵縣人墾荒種植,提高生產力,還教導民眾廣種薑、芋頭、麻、豆等作物,促進該縣種植業的發展,讓永安人民賴以維生。在教育上興建儒學,選任當地知名老師羅光宇等十人為社師,課其學程,教導當地生童,提升當地文風,促進當地教育水平。 在治縣上,陳榮祖出入常帶送糧、僱役,地方無擾民情事,革除不良地保,以防杜需索,並且淘汰縣官衙內冗役,以省除詐冒,民被火者撫卹之,被疫病死者施贈棺木葬之。永安的百姓在縣城西門內,建造「陳公祠」,雕其5尺高的石像,紀念他治縣功績。在任5年,政績燦然。明萬曆二十二年,升任德慶知州。離任時,永安民眾沿街設香案,案上置水盆、明鏡,(寓意其清如水,明如鏡)。夾道歡送這樣一位愛民親民的地方好官升任知州。 因其治縣政績顯著,朝廷封文林郎,獎賜「廉吏」匾額,崇祀永安「名宦祠」。以「清廉卓異」升德慶知州,在知州任內是盡革陋規、勤政愛民,贈奉直大夫(從五品)。因勞累過度,竟卒於官,享壽64歲。靈柩回鄉,途經永安縣,永安縣民焚香叩奠,哀號動天,如喪考妣。歸葬同安洪塘合祥山,其事跡傳入廣東通志、永安縣志、同安縣志、金門縣志「鄉賢」篇。在金門陽翟、庵前及後浦陳氏大宗祠內立有「鄉賢」匾額。其墓在洪塘和祥山,文革期間遭毀,出土墓志銘珍藏於同安博物館,墓前兩隻石馬被征集到同安博物館陳列。(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政風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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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長暑假
在幾個月前,因為升上三級警戒,教育部宣布停課,我們每個小孩聽到都開心得跳了起來,可是大人看起來都很緊張,不想停課的樣子。真是令人感到喜憂參半。 停課後,我們第一個遇到的挑戰是線上學習。有些人家裡沒有網路設備,有些人家裡的小孩比較多,電腦不夠使用,而我和哥哥面臨的就是電腦不夠的問題。但是遇到了困難就要想辦法解決,於是,我和哥哥積極尋求可以解決的方法,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們找到了處理方式,問題迎刃而解。在停課期間,老師們也很辛苦,他們為了線上教學還特別專程學習如何運用網路做遠距教學。原本以為只要停課十天,沒想到疫情愈來愈嚴重,教育部決定延長停課到學期末,整整三個多月都沒得上學,於是,我們便開啟了號稱史上最長的暑假。 因為這個疫情沒有及時控制下來而蔓延到世界各地,我們生活也因此產生了巨大的變化。所有餐廳都禁止內用、一律改成外帶;許多公共設施也都禁止使用,就像學校操場、游泳池、體育館……等等,所以,我們只能宅在家,哪裡都不能去。媽媽怕我們無聊,幫我們安排了一系列的活動,也因為害怕疫情而開始自備健康營養的食物。媽媽的手機裡有一款APP可以連接電視玩遊戲、做運動,每次一玩到這個遊戲都會讓我和哥哥累得氣喘吁吁,完全不用擔心運動量不足。而在這次的疫情中,媽媽也學會了許多新的菜餚,其中最令我垂涎三尺的就是色香味俱全的牛丼飯,甜滋滋的牛肉片上灑滿翠綠的蔥花,再加上一顆Q彈的水波蛋,簡直可口美味到極點啊! 一場疫情造成了史上最長的暑假,同時也成就了我媽媽的煮菜功力,不僅如此,我和哥哥的體型也因此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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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縣政府政風處「金門鄉賢誠信故事」徵文活動獲獎作品引言
引言:金門縣政府政風處主辦「金門鄉賢誠信故事徵文活動」評審結果計有11件獲獎,其中2件以金門話書寫,目的除了希望讓更多民眾認識金門縣鄉親賢達的誠信故事,也期待能藉此學習鄉賢品德節操,效法其誠信風範,並藉以推廣金門話,傳承母語的文化價值。這11篇作品(不分名次,依投稿先後順序公布):〈高風亮節-林釬〉陳俐妏、〈廉政持躬〉陳俐妏、〈廉潔自持的蔡復一〉鄭翔釗、〈耿介清廉的蔡貴易〉鄭翔釗、〈廉潔護公義,愛民視如親-楊華〉杜弘毅、〈聲種雪山,澹泊明志-蔡守愚〉杜弘毅、〈潔廉一生話陳顯〉陳為信、〈公正廉潔蔡復一〉劉國棋、〈廉吏陳榮祖〉陳國興、〈善的循環〉許秀菁及〈為官清廉不為權貴-林希元〉杜弘毅。政風處與金門日報社合作,藉報端之一角刊登其作品,以饗讀者,期盼讀者發掘更多鄉親賢達的誠信故事,並提升社會大眾對廉能工作之認同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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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風亮節─林釬
林釬,出生在明朝的金門甌壟(后壟村),相傳在他誕生的時候,附近的甌壟湖像滾水般沸騰長達三天三夜。林釬在37歲那年進京應考殿試金榜探花,是金門籍殿試金榜名次最高,最後當上「東閣大學士」,相當於「宰相」,也是金門籍在朝為官職務最高的。 林釬為官清廉剛正,不與世俗同流合污,就在他擔任國子監祭酒的時候,熹宗皇帝寵信的宦官魏忠賢專權跋扈,到處搜括銅製器物,拿去熔鑄錢幣,以謀取私利,有一天,閹黨想搬走國子監內的銅鼎和銅缸來鑄造錢幣,由於這些銅鼎和銅缸,是皇帝親臨視察學館時,用來裝烹飪用或防備火災用的水,因此,林釬不願屈服於魏忠賢的權勢,堅持不讓他們搬走。 同時,魏忠賢權傾朝野,許多人為了巴結他,爭相在各地為他蓋祠堂,有天,一位在國子監讀書的學生叫陸萬齡拿著一本簿子去找林釬,林釬問他要做什麼,陸萬齡回答說:「魏忠賢功德崇高,應該在京城的太學裡面放一尊塑像,與孔聖並列供奉。」接著要求林釬簽名倡導捐獻,林釬拒絕說:「你們再審慎考慮,孔老夫子是位受世人尊敬的老師,在禮法上享有如皇帝般尊崇的地位;而魏忠賢只是個臣子,如果讓魏忠賢和孔夫子一樣並列而座,哪天皇上親臨太學祭拜孔子,到時候,臣子坐在上面,而皇上卻在底下膜拜,這樣妥當嗎?」,說完便拿起筆在簿子上隨意塗抹,林釬因不齒閹宦魏忠賢圖謀欲與孔聖並列的行徑,而辭官歸隱漳州,為此魏忠賢偽造聖旨革去林釬官職。 崇禎皇帝繼位後積極剷除閹黨,聽聞林釬的事蹟後感嘆地說:「林釬是為人正直謙遜的君子」,於是重新起用林釬。林釬復官三年,適逢鄭芝龍與朝廷商談招撫事宜,林釬曾從中給予幫助。後來林焊過五十大壽時,鄭芝龍派人送千金給林釬作為壽禮以表示謝意,但一向清正廉潔的林釬拒絕並回信說:「成全別人的好事,是君子;因此從中獲利者,就不是君子了。」鄭芝龍看到信後也為林焊的廉潔自守所嘆服。 據說林釬的妻子過世後,皇帝送了缸、寶劍及令旗,讓他運回家鄉,並下口諭:若路上有所阻攔,不肯上繳錢財的,可以砍掉樹,也可以拆掉房子,但林釬為官清廉,不願意這樣搜刮民脂民膏,於是他讓人從水路將大缸運回老家。 林釬一生廉潔奉公,務實為民,深得崇禎皇帝器重,並在他過世後御書「澹泊寧靜,中正和平」牌坊,往後更以「清恬異常,高風亮節」聞名於世。 (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政風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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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正持躬─盧成金
盧成金,出生在清朝的福建,後來隨著家人遷居到金門後浦,因家中貧困,年約二十歲時有意投身軍旅,在入營從軍之前曾經到寺廟裡抽籤,籤的大意是「既然在神佛面前發了誓,那麼就要下定決心去做,絕對不可以三心二意,所謂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堅持到底,那麼接下來就可以等待未來的好結果;就像是一個原本沒有價值的鐵塊,也能奇蹟似地變幻成一塊很有價值的黃金。」於是在獲得這支籤後,盧成金將本名「盧阿鐵」改成「盧成金」,用來表示他從軍的決心。 入伍後的盧成金驍勇善戰,隨著軍隊緝捕海盜,屢建奇功,平定許多民變叛亂,戰功彪炳。有一年,盧成金率軍查獲了數十艘的走私鹽船,依當時的慣例,盧成金可以獲得獎賞,但他卻說:「我既然已經領國家的薪水了,就不應該再圖謀其他一分一毫。如果我仍然拿這些錢,對天對地,都會感到慚愧!」於是要求他的部屬變賣這些船隻和鹽巴,拿這些錢來製造部隊的旌旗與甲冑、整建營房及分賞給各有功將士,將銀兩全部歸公,不佔為私用,也不花費任何公帑,軍隊的氣象威儀和軍人的儀容、紀律等因此頓時煥然一新,當時有地方鄉紳聽聞這件事情後,便送了盧成金一幅對聯:「忠勤均國酬知己,廉正持躬到古人。」由此可知盧成金的清廉正直。 盧成金在參與中法戰爭後因不滿朝廷迂腐而決定辭官退隱,在他離開前,軍民們都不捨而挽留他,想為他蓋祠堂,但盧成金嚴厲拒絕並說:「若大家是為我好,就不要這樣陷害我。」他回鄉後,在鄉下督促耕作和傳授教育,閒暇時讀書自娛。有一天,有個同鄉人來找盧成金,請託他幫忙講情,但盧成金嚴以律己、清廉耿直,拒絕他說:「大家都是同鄉人,我不敢只對你好,但若對鄰居都是好的事情,我一定竭盡心力幫忙。」同鄉人聽完後悻悻然離去。 盧成金一生秉持著廉潔操守,遇有不公不義,仍不改其志,深獲皇帝的器重,皇帝為表揚他的功績,更封他為「武顯將軍」,他的人品德行為世人所讚詠,風範猶存。 (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政風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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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潔自持的蔡復一
鄉賢蔡復一,字敬夫,生於蔡厝(金沙鎮光前里蔡厝),家中兩代為官,父親蔡霽,曾任教諭、知縣,教導蔡復一處事須敬,做事不可敷衍,心性修養更須謹慎,不可恣肆。 萬曆二十二年,蔡復一進京趕考,盤纏羞澀。猶豫是否要找道觀、寺廟借宿,路人指引城外有當朝相爺專供考生歇腳休息的館舍。一跛一跛的到了館外,卻遭到看門者的刁難,認為他面貌醜陋、身有殘疾,不可能是已經通過鄉試的舉人。 言談間,蔡復一意識到對方是想索討賞錢。若不想理會對方的糾纏,一點賞錢即可打發。但他心想,還未當官,就養成這種打賞的習慣,他日門人也染此陋習,將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再說京城重地,時常有錦衣衛暗中偵查,千萬不可落人把柄。 頓時神色一正,說自身雖有駝背,卻足可馱起江山,勿再干擾。門人見慣官宦,見到對方頗具架勢,也只能悻悻然地讓開。當下,蔡復一暗暗立誓,他日顯赫,不可以勢凌人,更要加強「慎獨」的修養,即使隻身一人,也要做到不欺暗室,無愧於心。 隔年高中進士,開始官宦生涯。就算當到地方大員,掌管軍務,他始終保持一貫的廉潔,不索賄,拒收不當餽贈,不以自身權勢營私。 萬曆四十年,水患嚴重,他關心民瘼,悲痛萬分,寫下「陽侯(水神)捲我土,萬波俱怒飛。金錢不在手,雪涕(流淚)問溺饑。」的詩句,面對水患嚴重,卻無法有任何作為來幫助流離失所的民眾,只能落淚慰問災民。 次年長江潰堤,水患更加嚴重,朝廷派遣蔡復一在澧州治水,頗具成效。他將京城撥下的銀子全用在百姓身上,沒有剋扣,也沒挪用,數月後,被拔擢為觀察使。 天啟年間,是他官宦生涯的巔峰,官至兵部左侍郎、總督貴州、雲南、湖南、湖北、廣西軍務兼貴州巡撫,人稱「五省經略」。手握軍務大權,沒藉此徇私謀利,也嚴禁下頭浮報員額吃空餉,嚴守清廉本分。後因病故,謚清憲。 對於他的人格,史冊上是有記載的,《明史.蔡復一傳》:「復一好古博學,善屬文,耿介負大節。既歿,橐無遺貲。」耿直是他的個性,清廉則是落實在他的生活。死後家裡沒有多餘的錢財,元配李氏依舊過著簡樸的生活。 鄉賢蔡復一在民政、軍務上留有許多的貢獻,但對後人來說,他流傳下來的是風骨、廉潔,更是有志於公門之人的典範。 (稿件由金門縣政府政風處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