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春節舊事
劈哩啪啦的鞭炮聲中,舊年已逝,新年來臨。隨著商業的發達,年味似乎淡了些。春節,對我而言,那是童年重要的瑰寶。 二十多年前,島上尚處於軍事管制時期,我總從黑白的影像中,去欣賞載歌載舞的春節節目,那時張小燕還未顯老態,女星不會毫無顧忌地顯現「事業線」。主持人不會隨口就說個黃色笑話,大多特別節目中呈現的都是經過多次彩排的舞蹈,沒有裸露大腿,但是仍能吸引觀眾目光。 電視頻道的選擇很少,只有無線三台,我們幾乎不太會去轉台,因為其他兩台的節目也是大同小異。當時的報紙,閱讀的是黨部贈閱的中央日報。小小年紀的我,尚未學會加減乘除,但是忠黨愛國的思想,卻是漫天鋪蓋而來。大人最引頸企待每年的勞軍表演,而孩童最殷殷期望的時候就是農曆新年。 新年對我而言,不僅是傳統節日,更是能夠擁有一套嶄新衣物的幸福時節。當時家中經濟困窘,身為老么,我大多接收兄姊之衣物,直至上了高中,穿上夢寐以求的卡其制服,依舊是拿兄長所傳承下來的舊衣去做修改。 雖然總會跟自己說,舊衣雖不炫麗,但舒適好穿,絕不會過敏。話雖如此,但心中還是希望有全新的衣服,是合身而非寬鬆或太過緊繃。不管好不好看,至少不用忍受同儕的訕笑。 新年來臨前,定居台灣的阿姨都會寄來一箱衣物,樣式新穎,而且保暖。 除夕當夜,大人守歲,我總會將壓歲錢放在新衣服的口袋裡。大年初一這天,穿上新衣服,總會與同伴去看舞龍舞獅的表演,早先幾年是軍人所妝扮,中間停了好些年,後來又有國中、小學生出來討個吉祥。一般百姓總會準備些百元紅包,酬謝對方捎來的祝福。 看得不太過癮,這時就掏出昨夜的壓歲錢,前往村莊中的雜貨店購置水鴛鴦、沖天炮、仙女棒等。將沖天炮放在鐵罐或是寶特瓶中,捻香點燃引信,大家立刻拔腿狂奔,唯恐落在後頭慘遭瓶罐砸擊。水鴛鴦點燃之後,就是考驗個人的耐心與智慧了,要像投擲手榴彈般迅速擲出,以免在自己手上炸開。有時擲出之後久未引爆,走近一看,卻轟的一聲,耳朵被震的疼痛。有時較調皮的孩子,會找空無一人的防空洞,聽著爆破的聲響,回音繚繞,就如平地一聲雷響,聞者不由得驚懼顫慄起來。 那個年代,壓歲錢也就千元上下。有時交由長輩掌管,有時就在雜貨店中揮霍殆盡。店中我最常玩的是戳戳樂,保麗龍上有紅紙包裹,將紙戳破,每個空格內會有一張紙或是直接呈現現金。當時也頗流行摸摸樂,即將粗製印刷的漫畫、貼紙、一些塑膠製的模型放入印刷精美的紙袋中,再由顧客摸出自己想買的那一袋。 春節前幾天,村莊內還會有一項熱鬧的活動,村公所會邀請一些書法名家揮毫寫春聯。那時國小、國中還需每個禮拜寫書法,所以名家的字我們還是看得懂的。看名家們用草書疾畫,似乎武俠小說中的劍法,運用鉤撇挑等筆法,煞是好看。 一旁渴求墨寶的民眾早已排成長長的人龍,我也腆顏求了一組春聯。那幾天腦海中總是隨著筆勢起伏,覺得楷書筆鋒太強,奔放的草書似乎能解救我被桎梏的心靈。之後只要有人質疑我的字醜,我總是理直氣壯的說:「這可是蘊含草書筆法,要懂得欣賞呀!」 時光飛逝,一溜煙我已娶妻生子。二十多年,世事變化極大,金門已非戰地,搖身一變成了兩岸交流的中介站。春節依舊慶祝,只是少了舊時的人情味與熱鬧,網路的可愛貼圖取代了過往的電話拜年,若要尋些傳統農曆新年的興味,大概只能在海印寺、牧馬場等處找尋。
-
春遊林務所
晚餐後,女兒小羽和兩個表妹:小華和小麗,三個活潑快樂的女孩,一人提著一只可愛的燈籠,在庭院裡蹦蹦跳跳。這螢火蟲狀的紙雕燈籠非常別緻,黃橘的色調、玲瓏的身軀、橢圓的雙翅上,有著中國風的花卉圖案、鏤空透光的紋路,為靜謐的夜晚,增添了歡樂、亮麗、喜慶的氣氛,是大年初三我和弟弟帶著三個女娃兒到林務所遊園賞春時,園區發放的紀念品。 還記得那天,林務所前高大鮮黃的充氣拱門上,寫著「2017年富貴吉祥創新機」的紅色大字;三隻稻草編製、模樣討喜的金雞,捧著「祝您雞年大吉」的牌子;林務所內蓊鬱的林木,有的樹梢高掛大紅燈籠,有的樹身圍著大紅綵球,真是名副其實的「張燈結綵」。園內播放著田馥甄的暢銷歌曲〈小幸運〉,闔家走春的人們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令人深深感受到賀新年、迎新春的熱鬧和喜悅。 蒼勁的溼地松夾道行禮,挺拔的白千層列隊歡迎,還有那一叢叢的粉撲花、一片片的爆竹紅,皆含羞帶笑、嬌豔欲滴;一畦畦的波斯菊花,編成了粉紅、白、紫交織的美麗地毯。西湖生態池畔楊柳飄逸,湖中沙洲點綴著典雅的小橋涼亭,湖心兩艘茅蓬紅木的扁舟,在碧波間盪漾,宛如古畫中的一景。穿著公雞玩偶裝的工作人員,在湖邊發放長生果──香脆可口的花生,大人小孩都不免俗地拿了幾顆,討個吉利! 突然聽到一陣陣木琴般悅耳動聽的聲響,原來是拱廊上掛滿了人們祈願的木牌,風一吹過,就如風鈴般叮咚作響,宛若天籟。走過這美妙的音樂長廊,但見緩坡上排列了粉紅、天藍、深藍、淺紫、草綠……等各色的風車,數百支風車在風中快速旋轉,數大便是美,蔚為壯觀。還有白色南瓜型的馬車、五顏六色的小鳥木屋……諸如此類的特殊造景,令小羽、小華、小麗恍若徜徉奇幻樂園,東奔西跑、手舞足蹈,而我和弟弟則忙著替三個小公主攝影留念。 走著走著,小公主們開始喊渴叫餓,我們便三步併作兩步地前往美食攤位,祭一祭五臟廟。最受孩子們歡迎的是彩色棉花糖,粉紅、藍、黃的糖粉,在師傅的巧手下旋繞成一團團繽紛又綿柔的錦雲,今年遊園的孩子們幾乎人手一支,遠遠望去,真似許多手持三色雲朵的仙童,在童話森林裡流連忘返! 直到落日餘暉染黃了天邊雲彩,我們才沿著松蔭大道踏上歸途,晚風陣陣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像一波波的海浪,這清爽脫俗的「松濤」直如暮鼓晨鐘,滌淨心靈,令人精神一振,以更明朗開闊的心胸迎向來年。在此祝願大家在新的一年掌握先「雞」、「雞」極進取、大「雞」大利!
-
【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自從金花被伙伕班長痛罵後,縱使每天仍然瘋言瘋語、四處遊盪,村人也把她定位為瘋子。但不知為何,她竟不敢再到伙房去,甚至看到伙伕班長就主動閃開,也不再嚷著要殺惡魔。難道真是一物剋一物?或是瘋子真的怕打?抑或是經過伙伕班長怒斥後,在一夕間醒悟,精神狀態立即恢復正常?儘管充滿著許多對她有利的問號,但卻也難於證明她是一個正常人。尤其動不動就懷疑自己的丈夫和罔腰仔有染,造成福生哥許多困擾。幸好沒有讓罔腰仔聽到,要不,依她的個性而言,絕對會賞她一記清脆的耳光。可是,大多數村人都知道她的精神狀況而心生憐憫;甚至有時候也得顧及福生哥的顏面而容忍下來。因此,幾乎鮮少人會跟她計較,了不起斥責她幾聲嚇唬嚇唬她也就算了。倘若真想和一位精神有異狀的人論輸贏,或許會永遠沒完沒了,甚至是不折不扣的輸家。這也是大部分村人的共識。 金花之於會變成這樣,可說是福生哥始料未及的。論理說她的病情並非先天遺傳,而是後天造成的,當她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時,理應把過去一些不如意的事忘掉才對。想不到她竟拚命地往牛角尖裡面鑽,以致於讓病情更加地惡化。尤其是把剛調來的伙伕班長,誤認為是當年汙辱她的惡魔,更讓村人匪夷所思。 如以伙伕班長剛烈火爆的北方人性格而言,豈能容忍她在自己面前撒野。之前怒氣地斥責她幾聲,或許警告的意味較濃厚。幸好金花懂得收歛,不再逕行去挑釁,要不,他絕對不會輕率地放過她的。仔細一想,這件事情亦有些蹊蹺,為什麼村郊駐守的軍人那麼多,金花每天和他們碰面也不計其數,但她並沒有從裡面發現到惡魔,直到遇到伙伕班長後才作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若依常理來判斷,其中似乎有啟人疑竇之處,可是卻也找不到充分的證據,可資證明班長就是當年戕害她的惡魔……。(六十二)
-
小綠
可能是日幣貶值的關係,好幾位同學紛紛到日本旅遊,在LINE的群組中分享到日本旅遊的照片。 日本這個國家從國家歷史的角度我是憎恨的,但從旅遊的角度卻是我出國的首選。不常出國的我,前前後後,去了這個國家三次之多。 為了重溫我的日本旅遊夢,心血來潮找出幾年前去日本旅遊時的舊照片,看到一張我與小綠趴在和式榻榻米上的合拍照,雙手托著下巴,紅紅的臉蛋,掛著笑容的可愛 其實拍這張相片當時的我,正因為去日本水土不服,全身皮膚起著紅疹,泛著癢難過無比,還是好心的導遊先生拿了一罐止癢膏,才得已安然渡過那次的旅程。但在這張相片中所呈現的畫面卻是可愛溫馨,完全看不出事實 我是不太愛出門的人,尤其出遠門,因為睡覺時會認床,需要有個像SNOOPY一樣的「安全毯」,個性又龜毛,老覺得睡在飯店不如家裡乾淨。但是當年小綠一聲令下,請我陪她去,沒有第二句話,馬上爽口答應,因為她是我的「死黨」,朋友之間應以「義氣」為重,任何事情都應兩肋插刀,是不? 小綠長得有點像甜姊兒侯佩岑,是人見人愛的女孩,雖然個性大而化之,有點調皮,但聰明慧黠,處理任何事情,總是比我反應快,都能洞燭先機搶先反擊。 對她的認識要從小學開始講起,當時的她就讀我隔壁班,居住在同一條街上,放學回家時同一路隊,又同屬於短腿一族,很自然就在一起成為好朋友。 在我們讀書的年代裡,學校裡並沒有提供營養午餐,我們都是結伴一起回家。每天我都把午飯儘快「粑完」,固定到她家裡報到,等她吃飽再一起結伴上學。 她上面有一位哥哥,下面有一位弟弟,自然她是他們家裡受寵的女子。有一次看著她阿媽拿出切好的小玉西瓜,她順勢咬了三片西瓜各一大口,再跑進浴室裡盥洗,並在裡頭哼哼唱唱。 此時看到她哥哥及弟弟姍姍來遲,看見此狀,說到:「又在做記號了,叫我們別吃嗎?真狠!」小綠從盥洗室裡傳來一陣陣勝利的嘻笑聲。 這一場兄妺的搶「食」西瓜大戰,看得我真是目瞪口呆!當她的兄弟們悻悻然把剩餘的西瓜吃完時,她才輕快的由浴室裡走出來,大快朵頤一番。 「那有人這樣吃西瓜?」我說。 「不這樣做,我一定是吃不到西瓜。」小綠扮著鬼臉回 「是嗎?」 「是的,你別管?」小綠的臉露出無奈的表情。 正值青春期的我們,校園裡的帥哥美女總是我們話家常的對象。有一回,她哥哥在評論校園的美女,有一位長得很高、很瘦、像極了紅樓夢裡的林黛玉,看似弱不禁風,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他說:「女孩子應該長得像這個樣子,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毫無半點俗氣,才美!」 我腦筋還來不及聽懂藏於話中的弦外之音,意指我們長得太「矮肥短」(台語);長得太「抱歉」……之類。 她馬上回擊說:「難道這位美女不用尿尿、上大號,順便也可能在蹲廁所時挖挖鼻孔嗎?」氣得他哥哥直瞪眼睛;火冒三丈;轉頭一甩「砰」地一聲,反鎖在書房裡。 她就是這麼的伶牙俐齒, 得理不饒人的女孩子,但我不知為何就很喜歡她這種大小姐,有個性,愛與恨都很鮮明的樣子,所以始終一直守護著她,巴望與她成為好朋友。 也可能是我的個性中隱藏某些部份是她願意表露,我卻畏畏縮縮的莫名情愫,才會那麼的去她家邀她一起上學,想跟她走在一塊兒。反正,屬於美女的她就是有一種魔力,讓人自然想親近的魅力,當時的我就是她乖乖的順臣。 國中時,還不知道談戀愛為何物時,她已經悄悄有愛慕者,送她當時時下最火紅的飾品「擎天玉」,她也沈醉在愛河裡,而自詡為她死黨的我,卻被蒙在鼓裡渾然不知。 直到讀大學時,大家在修戀愛學分,她卻總是閉鎖著心門,不肯給仰慕者一丁點機會,每天一個人鎖在租屋的宿舍,捧著她的小說;吃著她的鹹酥餅乾;看著她的電視。 直到有一次掛在她脖子上「擎天玉」缺了一小塊,她才娓娓道來這段長達十年的愛戀。當下的我們,都笑稱她是現代版的「烈女不侍二夫」,應該頒給她未嫁「貞節牌坊」獎! 幾年後,當自己也嚐到失戀滋味時,才知道為何當時的她,總是守著那塊缺了一角的玉,躺在的木板床,眼睛睜的偌大,直視著天花板,原來是愛戀中的思(失)戀,真像巫啟賢在(思念誰)的歌詞中寫到:「你知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顆一顆流成熱淚/你知不知道/就像欣賞一種殘酷的美/然後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告訴自己堅強面對」。我想當時的她正在「失戀」,也在「思念」吧! 看了電影「我的少女時代」,故事中男同學給她(陶敏敏)的情書,真與讀書時代的我們,有許多相似之處,看得頗能心有戚戚焉!但是,現在我們已嫁為人婦,她再也不是當年陶敏敏,我也不是當年的林真心,大家都歸於平凡了。只是偶爾碰到面時,憶起從前的往事,還可以站著街角的一隅,聊得很起勁;很欲罷不能;聊到忘記時間要回家,直到手中電話鈴聲響起,說著:「媽咪!我們肚子餓了!」才讓我們倆回歸現實。
-
門神的故事
「恭禧、恭禧、新年快樂!」時光飛逝,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農曆春節,人人臉上洋溢著新春歡樂的笑容,希望有一個好的開始,博一個好彩頭。 過年免不了要除舊佈新一番,貼春聯是過農曆年重要的習俗之一,各機關單位均邀請書法名家現場揮毫,並贈送春聯給民眾回家張貼。 早期金門地區,大家稱乎貼春聯為貼門神,其實兩者是有差別的,春聯只是門聯的一種,其他門聯還有「婚姻聯」「謝神明聯」等等。 至於春聯的演變由來,大家應該都很清楚,是因為當時的人們為了驅趕年獸,所以家家戶戶在門窗貼上紅紙,則年獸不敢近。另一趕走年獸的利器就是爆竹,這就是過年放鞭炮的由來。後來的文人雅士,認為只是貼張紅紙太過單調,於是在紅紙寫上祝福語,或是詞句優美的詩句、對子,例如:旭日對春風、吉宇對華堂、梅花對芳草,所以春聯又有門對之稱。 門神是指守護居家門戶的神靈,目的是要祛除妖邪的騷擾,當然也有祈福保平安的功能,目前最為常見的是廟門的門神,他們是唐朝有名的勇將,也是唐代的開國功臣,就是秦叔寶與尉遲恭,為什麼是他門倆位呢?關於這個問題,這裡面有一段曲折精彩的故事傳說; 故事發生於唐代的長安城,有一位算命的老先生,算得奇準無比,真正是鐵口直斷,人們口耳相傳,涇河龍王也聽說了。 這一天,涇河龍王化身為一個白衣書生,來到長安城的大街上,遠遠就看到一個算命攤,圍觀者甚眾,算命先生是一位仙風道骨白髮老者,自稱名叫袁天罡,旁邊立著鐵口直斷的招牌。 涇河龍王穿過人群,來到袁天罡的面前,問說: 「請問你就是袁天罡嗎?」 「正是老夫在下」相士禮貌的回答。 龍王再問:「聽說你很有本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老夫略有神通,所算之事,無一不準。」袁天罡回答: 龍王覺得眼前這位老者,未免也太過狂妄,心裡老大不服氣,也想要找個藉口,好的挫挫他的銳氣,就問袁天罡說: 「請問你可知,長安城何時會下雨,下多少雨?」 袁天罡深深的看了龍王一眼說道:「明日午時,下雨三寸三分」。 涇河龍王不免覺得好笑,心想何時下雨,下多少雨,是我龍王的權責,怎是你相士可知之事!於是龍王就對著袁天罡說:「若是算得不準,我可是會回來拆你的招牌哦!」於是笑著離開了。 誰知龍王剛回到龍宮,就接到玉皇大帝的聖旨,因長安城百姓安居樂業,安分守己,令龍王明日午時,降雨三寸三分,以滋潤蒼生。 龍王接到這聖旨,著實嚇了一大跳,心想這可是要如何是好?不管,這可是關係到個人的面子問題,於是龍王故意延後一個時辰下雨,且把雨量下得超大,以致造成長安城淹水,百姓叫苦連天。 雨停了,龍王得意洋洋的來到袁天罡面前,二話不說,就要拆下招牌。 袁天罡說:「且慢拆招牌,先保命再說吧!」 龍王奇而問之:「此話怎講」 「其實老夫早就看出你是龍王,你違抗玉帝聖旨,已引起玉帝震怒,明日的午時三刻,玉帝要派當今皇上的大臣魏徵斬你,你命在旦夕。」 龍王這時才知事態的嚴重性,連忙跪下懇求袁天罡救他一命,袁天罡告訴他: 「現在唯一能夠救你命的,只有當今皇上唐太宗」。龍王問其故,袁天罡說:「因為玉帝身邊的斬龍官,就是當今朝廷有名的諫議大夫魏徵,只要你去求皇上,如果他答應,那你就有救了!」 於是龍王於當天夜裡托夢唐太宗,說明事情原由,請求唐太宗救他一命,唐太宗說:「我當然也很想救你,但是我要如何救呢?」 龍王說:「很簡單,你只要在明日的午時三刻,牽制住你的大臣魏徵,不要讓他離開您身邊半步,只要午時三刻過了,我就沒事了。」 「哦,那簡單,這事就由我來想辦法!」 唐太宗一早醒來,覺得這夢很奇怪,也不知是真是假,心想既是受人之託,當然就要忠人之事,於是就在午時三刻前,唐太宗故意找來魏徵,要與他下盤棋,下著下著魏徵居然打起瞌睡來了,且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滾滾而下,唐太宗以為天氣炎熱,出於愛護臣子之心,不但不忍心吵醒他,而且還用扇子幫他扇風。不久,魏微醒來,自言自語道「累死我了,所幸完成玉帝使命」,唐太宗也不解其意,自認已幫龍王解圍了。 誰知當天晚上,唐太宗和衣就寢,就夢見龍王手上提著血淋淋龍頭,來到唐太宗的面前,哭訴於唐太宗既已答應,為何沒有能夠救他,使得他依然命喪魏徵之手!唐太宗連忙喊冤說:「我已盡力幫你,昨日午時三刻,魏徵都沒有離開我半步,他睡著了,還流汗,我還幫他扇風呀!」 龍王說:「你不幫他扇風,還沒有關係,這一扇給扇壞了!原本魏徵還追不到我,我只差了一步就可逃脫,只因你的扇風助力,以致魏徵一個箭步向前,將我的頭一刀斬下,如今,我已是無頭之龍了!」 原來如此!「但我已盡力幫你呀!」唐太宗也解釋著:可是龍王不聽,從此之後,每到半夜龍王的無頭鬼魂,就來騷擾唐太宗,讓唐太宗夜夜不得安眠, 文臣武將得知皇上的情況,皆認為此事錯不在皇上,龍王騷擾無理,尤其是唐太宗的兩位勇將,尉遲恭與秦叔寶,主動奏請把守宮門,以鎮妖邪,唐太宗准奏。 也許是倆位將軍的正氣且武功高強,果然振攝住龍王的鬼魂,從此邪靈不敢再作怪,自此唐太宗終於可以夜夜安睡,但是卻苦了兩位勇將,宅心仁厚的唐太宗,不忍心讓兩位愛將,為了保護他,而每夜不得安眠,實在是太辛苦了,於是找來國內最好的畫匠,將尉遲恭與秦叔寶兩位全身披掛形像,繪畫在門上,也許是畫得太過傳神,夜間果然安然無事,如此一來,既可以護佑皇上,也可以讓兩位愛將休息。 此事經傳開後,人們也學著將兩位將軍的畫像貼在門上,以祈求居家平安。 看倌!以上就是門神的典故由來,下回有機會到廟宇上香參拜時,請留意一下廟門,若是右邊畫的是黑臉武將,濃眉大眼,一臉落腮鬍,手持金鞭的便是尉遲恭。而左扇門畫的是白臉文面,鳳眼厚脣,手握長髯,腰佩寶劍的是秦叔寶。
-
親情無價
好些天沒看見鄰居小蔡奶奶出來和婆婆媽媽們互動了,多年的習慣總是小蔡奶奶打先鋒擺好椅子帶些小零嘴,只要她出現不到三分鐘,一個個街坊嬸嬸、阿姨、婆婆、媽媽聽到她以大嗓門吶喊,抱孫子的、牽孫女的、帶手工的、拿餅乾糖果的……,全出籠齊聚一堂。多年養成的閒話家常習慣,如此輕鬆悠閒過日子,聊天的話題五花八門,最多的內容當然是兒孫等家務事、電視節目劇情、市場的魚肉蔬果行情,幾個婆媽群聚就是一個小型的市場了。 小蔡奶奶嗓門大,聊天當中如果有何不愉快場面小有失控,只要她站起來大聲說:「今天到此為止,各自回家料理家事,明天再來。」沒有隔夜仇,甚至上午的不高興下午就又玩鬧說笑聚一起了,怎麼會缺席?大夥兒一起去她家探視,原來是膝關節不乖,長期痠痛,住了幾天院,醫生評估需要換人工膝蓋,小蔡奶奶才六十出頭,根本不相信才用六十年的原生膝蓋就退化了?婆婆到八十好幾才更換的,娘家老母都快九十了,健步如飛,鄰居多少婆婆都八九十也沒聽說膝蓋如何?怎麼小蔡奶奶就比較幸運? 都痛好些年了,只是沒說出來,看了多少醫生吃了藥打了針也復健幾百回了,治標不治本,真的只有開刀更換人工膝蓋了;小蔡奶奶也想開刀,兩個兒子眉頭深鎖,因為要花大筆醫療費,去哪裡籌錢?小兒子夫妻不知怎麼搞的揹了兩百多萬的卡債,生養一對子女又不是一大串肉粽子女拖累;大兒子夫妻才生一個兒子,兩人工作穩定收入不錯,可是只要提到要付什麼錢支出什麼費用開銷,就愁眉苦臉一副窮酸苦哈哈樣,聽說全拿去買股票買保險了。 一直以來家裡大大小小的開銷都是小蔡奶奶應付,小蔡爺爺六十歲就生病往生了,他生前因為車禍意外有理賠金,這些年大大小小支出也花得差不多了。小蔡奶奶原本在工廠當零工,屆齡退休也沒領多少,一家八口吃喝雜七雜八開銷全是她打點的,怪不得開個刀竟然沒人敢附和。小兒子說再等三年吧,這樣子健保有給付就不必花大錢了,大兒子說年紀還不能補助,再等幾年吧! 就這樣小蔡奶奶天天喊疼喊痛,舉步唯艱,她的爽朗笑聲都快成絕響了,開個刀需要十幾二十萬?就因為還沒達到補助年紀,只有再繼續忍痛了。
-
【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福生哥無言以對,也深知自己一時不察,竟說出這句可能刺激她敏感神經的話。即使沒人願意生病,但有時則是有病裝無病。就像喝醉酒的人一樣,明明已是酩酊大醉,卻說自己沒醉。可是好心幫她問三姑,並依照三姑的囑咐替她的前世父母安神位,冀望她能儘快地恢復正常。可是她非但把書寫著神位的紅紙撕掉,也把準備置放香爐的木板拆下,絲毫不領情。 「你得給我記住,也得有心理準備,不要在屋子裡安什麼神位,貼什麼靈符的;也不要趁我不注意時跟罔腰仔暗通款曲,如果讓我發現,柴刀伺候、絕不寬貸!雖然短時間內想要除掉那個兇巴巴的惡魔並不容易,但若想殺你福生哥和罔腰仔就像殺雞那麼簡單,不信你試試看!」金花警告他說。 「不要說這種話,也不要想太多,畢竟我們是同舟共濟、相互扶持的夫妻啊!沒有什麼溝通不了的。別開口閉口都充滿著血腥味,妳不覺得嚇人嗎?」福生哥低調地說,惟恐再次刺激她。 「知道害怕就好!不然的話,我金花說到做到。尤其是柴刀,它既不長眼睛又不講情面!雖然你把它藏起來,但我還是希望你快拿出來還我,因為它是我親手磨過的,可說鋒利無比。只要一刀下去,再堅硬的木頭也會劈成兩半;如果想砍人,只要用點力氣,人頭馬上落地,沒有什麼好客氣的!」金花睜著一對肖狗目,比畫著說。 福生哥深知她的狀況,不敢多說,也不敢以任何尖銳的語言來刺激她。甚而為了防止意外,也不可能再把柴刀交給她,萬一出了人命,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因此,他不得不時時加以防患。(六十一)
-
【龜毛集】 愛,帶來改變
日前參加大學同學的聚會,30多年不見,出席12人當中,有二位男女同學是基督教的正職牧師,一位男同學是天主教電台的同工,這兩位男同學的教職身分並不令人意外,因為30幾年前同窗時期,他們就在教會體系工作,倒是那位女同學竟然也當了女牧師,在座一半以上同學都覺不可思議,女同學更指著她旁邊的老公(這位男同學,目前並非牧師。)語出驚人的說:「我會信主,並且成為牧師,完全是我和他長期的不幸婚姻所促成的。」 我們這個班全班55個同學(25男30女),就有5組班對(聽說還有一對「學士後」的,但有待查證),這位女牧師同學和她老公正是其中的一對,女牧師歸結原因:「都是『夜遊』惹的禍!」 當時大台北的學生們都流行夜遊,什麼鼻頭角、皇帝殿等,都是夜遊的基本款,女牧師說,剛考上夜間部,因為夜間部男生多半是當過兵的,她爸爸就提醒她:當過兵的男生都很壞,千萬要小心,而且,不要隨便和男生去夜遊,結果開學沒多久,班上就舉辦「皇帝殿夜遊」,而且活動還是她主辦的,連犯二條戒律的結果是,那次夜遊之後,和她老公就成為男女朋友,畢業沒多久,兩人就結婚了,而且到南美洲發展,足跡遍及阿根廷、巴拉圭、智利、巴西。 女牧師說,其實他們二人從當男女朋友開始就是吵吵鬧鬧的(她們還沒到場之前,座中一位女同學就跟我們提起過這件事),結婚後一點也沒改善,她的「另一半」吃喝嫖樣樣不缺,只差沒賭:「因為他知道每賭必輸。」她常氣得離家出走好幾次,最長的甚至有一年半的時間,她帶著兒子出外「謀生」,故意在履歷表上大剌剌的寫著:「離婚」二字,想感受一下一個離婚婦女會面臨的狀況,結果是沒有一個地方敢錄用她,只有一家公司願意錄用,而且開出高於行情的薪水,但她從側面了解,原來那個老闆是想養個「小三」,她當然是嚇得「落荒而逃」了。 有一次與丈夫爭吵出走,她從巴西東岸里約的家,跑到西岸福斯市找她弟弟,她弟弟告訴她:「姊,我今天要上受洗課程不能陪妳」,曾受過嬰兒洗禮的她,從小學搬離在教堂旁的家後就再也沒有進過教堂,婚後因為夫家信佛道教、拜祖先,也漸漸改變了信仰,跟著夫家一起拜拜,那天她訝異弟弟要受洗的消息,心想陪陪弟弟一起上課也無妨,因此就坐在弟弟身旁上課,上完課,教課的長老要她弟弟練習禱告,之後看著她說:「大姐要不要也一起『練習禱告』?」 既來之,則安之,「練習禱告」不難,她就做了生平第一次的禱告:「主耶穌,我承認自己是個罪人,謝謝您為了我的罪釘死在十字架上,我現在願意接受您成為我的救主,求你赦免我的罪,賜給我永生。」 奇怪的是,禱告完了,她抬頭一看,一瞬間突然覺得她好愛她的老公,而且怎麼整個世界都變了,變得好可愛,變成好喜歡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她想離婚想了七年,在這一刻心中發出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我不想離婚了」,接下來她又發覺太陽光變得好燦爛,以前覺得世界是黑暗的,人生是苦海,現在似乎整個世界變得非常光明,最後她發覺整個人變得好輕鬆,她對大家說:「我覺得自己好像脫下了一個好重的包袱喔!」長老對她說:「這叫重擔皆脫落」,的確是這種感覺沒錯。長老接著說:「大姐要不要與弟弟一起受洗啊?」她隔天主日就與弟弟一起受洗了。隨即搭機返回家裡,看到老公第一句話就是說:「我愛你!」 完全被震懾住的老公,整個人的行為和個性也都被翻轉了,她說從小她在教堂牆上常常看到「耶穌愛你」、「神愛世人」這些字句都覺得與自己無關,現在她深深被神的愛感動,知道愛是從神而來,靠自己去愛總是困難,最重要的是謙卑與饒恕,要願意放下自己,才能接納傷害自己的人;而且她發現,信主之後,她原來的心律不整毛病,竟然也靠著禱告不藥而癒,女同學決定去唸神學院,並且跟隨早在她之前就成為牧師的弟弟,也成為牧師。 我覺得同學之中,外貌改變最大的是這位女牧師,在學時期,她給大家的印象就是黑黑瘦瘦的,一臉憂鬱,現在的她,面貌又白又明亮,聽她說話,有如沐春風的喜悅感。 有人問座上同學中的另一位男牧師,基督教和其他教的不同之處在哪?他說,有些教太注重教條律法,讓人為了遵守教條戒律而辛苦不安,基督教卻在律法之上強調愛,相信耶穌就能得救、上帝愛世人與永生的盼望,而愛是最大並且永遠常存的。 原來愛,可以帶來改變,愛,可以讓世界變得更為美好。
-
深夜伴行的黑貓
從停車場走回家僅需五分鐘的腳程,很快,路燈也夠亮,但還是會遇上怪事。最近,深夜返家時我都會遇見一隻黑貓。 起初,我不確定那是不是同一隻貓。經過一段時間,那隻貓讓我稍稍靠近以後,我才由那隻貓胸口處的一撮白雜毛,確認我有一隻不必餵食的陪伴動物。採訪主任說,現在「寵物」一詞改用這個說法。 我的職業是電視台的採訪記者,主跑社會新聞,常常駐守警察局和法院,有時還有一些應酬,所以工作時間不算很固定。 比起家亮,幾乎每天他都在加班,但是也因此變成常態,下班時間反而十分固定,不過一般來說家亮還是比我早回家。如果家亮下班,發現,罕見地我早他先到家,那一定是因為我那一天倦勤。為什麼,突然丟下一切,給自己放一天假,詳細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最好的理由就是橡皮筋繃緊一段時間以後一定要徹底鬆弛,不然,必斷,當然這個說法或許也只是部份的事實。 本來我以為,我這輩子注定是個剩女,就算結成婚,除非換個工作,不然一定也是悲劇收場。的確,我一直不是一個樂觀的人,主跑社會新聞的記者,除非無感,不然怎麼樂觀起來。還好遇見家亮。那時家亮坐在法庭的側座,剛從離島的法院調回來,對比於坐在中間那一位白髮已經明顯勝出的先生,家亮顯得特別年輕英挺,所以許多閱卷、搜集資料和收尾的判決文都是家亮這個「菜鳥」陪審法官的工作。 關於正在審理的案件,家亮不願多說,這個道理我懂,只是覺得有時實在過分不近人情;至於已經結案的案件,家亮的嘴仍像併起的指縫,就算透風也是十分有限。聽說,有位新進的同行因為大量異常的市政獨家新聞,不到半年就升任主播。關於這件事給我的感想是,我不知道是該埋怨家亮,平白讓我錯失幾次升遷的機會,還是因為家亮的正直,而為站在家亮的法庭下面的那些人感到慶幸? 那隻黑貓總是出現在早午餐店的騎廊,聽見,或是看見我的身影,或是我的腳步聲,那隻黑貓便會從暗處突然現身,沿著騎廊,跟隨我映照在柏油路面上不斷循環,增長-減損的影子,或前或後,或躍或行,像是在邀請我的影子和他一起跳舞。 我會注意到那隻黑貓便是因為地上的影子的頭上忽然長出一個晃動的小肉球。通常我走路時並不會低頭看著地上,那一次是因為手機墜地;當時主任正在電話上交代我隔天的工作,那條採訪線並不是我平常主跑的新聞,也不是我的興趣,但是任何分辯和解釋聽在主任的耳裡,到了最後似乎都會變成一種推託的說辭。 社會新聞,無關國家大事,彷彿呼吸的空氣,看不見,卻是生活之必須,也是文化呈現的一個切面。只是因為強大的收視率壓力,現在平日能上版面的新聞不過是一些酒駕,停車糾紛,或是鄰里間為了芝麻綠豆小事而爭吵的報導。消息來源通常仰賴各類公私監視器的畫面,當然,有時也會參考一些網站提供的消息。當「黑心油」的事件鬧得沸沸湯湯時,正好有鄉民爆料官員貪污的跨國洗錢案,因為人手不足,主任打算調我去支援經濟金融線的同事;我的心底當然老大地不願意,因為國際金融不是我的專長,也沒有相關的人脈,並且更重要的是我知道這條新聞會惹怒很多網軍。 我不是大膽的人,我想那隻黑貓也是,他和我總是保持在最近一公尺左右的距離,如果想縮短這段安全距離,他便會躲回騎廊的深處,甚至消失不見。有一次,我刻意買了進口的貓飼料罐頭想要討好他,不料他反而跳開,之後三四天還不見貓影。我想,那隻黑貓應該是有人飼養。 每週我總會遇見那隻黑貓三四次,他很靜,從不喵喵叫,總是陪我行過五十一百公尺的夜路,靜靜玩弄我的影子。有時,當他消失在夜市附近的防火巷時,我都都會懷疑他是不是在挑逗我的影子和他一起私奔。 就在我考慮,是不是應該轉換職涯,專職談話性節目的名嘴時,那隻黑貓不見了。 起初,我以為那隻黑貓只是暫時離開,就像以往的情形,過幾天就會回來,伴我夜行。但是經過兩個禮拜,那隻貓還是沒出現。漸漸地,我開始有些焦慮,有些心慌,像似遺失了一件很重要又無以名之的東西。走在同樣的夜路,我豎起耳朵,遊目四巡,搜索黑貓可能突然出現的蹤跡,但是未果。我向家亮提起這件怪事。 「再等等,或許就會等到了。」家亮意有所指地安慰我,不過我並未感受到他的善意。現時,家亮正因一件「恐龍法官」的判案而丟失升官的機會,因此懊惱不已。事實上,我很明白,所有的法官都是聰明人,同時不乏社會歷練,絕非不食人間煙火的御宅族,或許他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我的心裡這麼想,但是不好跟家亮明說。 「或許,是讓飼主關進籠子裡,出不來了。」我的一位閨密這麼推測。她婚前的職業是主播,嫁入豪門後現在是家族企業轄下的文藝慈善基金會的執行長。 「也可能出了車禍,死翹翹了。」一位兼職的法醫這麼猜,「現在城裡不是到處在噴藥嗎?說不定是吃到毒老鼠了。」我不喜歡他說話時有些輕佻的態度,更討厭他的明示暗喻。經過我的推薦,這位法醫現在也是兼職的名嘴。 「會不會是,讓人收養了?」這是一位自詡品味卓絕的大學教授的想法,輪不到我的答話,他緊接著又說,「不過,你知道,依照佛教的看法,在家居士最好不要飼養寵物,因為……」關於教授後來的補充、說明、申論、推論、衍伸、以及種種的自由聯想在在都讓我的心思放空,因此暫時忘記那隻黑貓存在的事實,因此有個放鬆的機會。我希望教授最初的想法是對的,不過我實在受不了他平日的裝腔作勢。後來這位教授因為和研究助理進出汽車旅館,上了我主跑的新聞版面。 總之,我悲觀地認為,那隻黑貓不會回來了。 不過,我仍不死心。請了幾天假,帶著手機裡的照片,發揮本職學能,詢問所有靠近停車場到家附近的商家,還有經常出入社區公園,到傳統市場買菜的家庭主婦、長者、小孩、學生,以及在公園裡下棋的大叔和推輪椅的外籍看護,他們是否曾經見過那隻黑貓? 「為什麼,你說的是一隻黑貓,照片裡的東西卻是一團白霧一樣的影子?」不少人這麼反問。 「曝光過度,都是閃光燈害的啦。」我沒好氣地回答。那是我唯一留存,有關那隻黑貓的實體影像。
-
冷天大溫暖-2017傳心願
敲完2016最後一記響鐘,2017的幕隨之掀起。緊接著,就要迎來農曆「雞」年,似乎有一種充滿「雞」緣、生「機」盎然的感覺。冷冷的天,有著大大的溫暖; 所有路上的親人、朋友、同事、同學們,頸環圍巾,頭戴毛帽,在倒數的時刻中,擁抱、祝福、許願; 好像冰凍的天,在剎時間融化了氛圍,融化了心。 我繼續保存著這樣的熱情,帶進教室來。週二,是這星期的的第一個上班日,許多人仍抱著星期一的上班心情; 有的孩子記錯了日期,帶錯了學用品:「哇,今天是星期二耶,我忘記帶美勞用具」; 家長也忘了:今天孩子有沒有補習?誰接送?幾點下課? 在一陣茫然、恍惚中,我們決定「祝福優先」。於是,我播放各國跨年的倒數影片,有的以溫馨感人的聖歌,期待世間的和平(宗教國家),有的以悼念的方式,追憶敘利亞事件的難民,並祈求和平能真正落實(中東一帶),有的以熱鬧的煙火秀和演唱會為跨年晚會加持(台灣),有的則捨棄煙火燈光,改以傳統的歌舞和嗓音為2017祈福(非洲)。同樣的時,不同的空,帶來不同的跨年饗宴,也營造出不同的新年祝福。 我發下祈願卡,讓他們試著創作出自己真摯的心願。四年級的孩子,喜歡玩具,老愛黏著父母師長,玩樂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份。佩真說:「我希望我可以有很多的玩具,而且可以和同學交換玩具」; 杏芳說:「我希望回到家,可以天天和阿公阿媽、爸爸媽媽聊天」,原來,辛苦的爸媽,只有在過年的連假四天,才可以從台北返南部過節陪孩子; 正武說:「希望以後下課不要常常被罰勞動服務」; 喔?身為老師的我,也該領受一下孩子的心情,在2017,試著改變自己的教學方式、班級經營與師生互動。 二十八個孩子,二十八個故事,二十八個心願。每一張小小的卡片,都是他們的期許,有的想要當科學家,有的想當足球員,有的要當老師。祝福,其實就是一種夢想,需要內心祈求,也要靠自我努力,才能實現。我把28張小卡,串在一起,讓它們在教室走廊隨風搖曳,像一串風鈴,像一簾布景,這是隆冬裡的祝福; 年節裡的心願,悄悄的,散布在教室中。 在繁忙的時日,我們有多久沒有對自己的生活,加進些許的佐料呢?孩子們被課業壓得喘不過氣來,忘了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被功課繃得緊密的,忘記與親人的互動才是彌足珍貴且無可取代?凡人的我們,卻也因忙著工作,而忽略了祝福、期待與品味人的生的風景。 過年,就像是一帖良藥,讓我們重新喚起小時候曾經烙印在心的美好記憶:一抹微笑、一群青梅竹馬、一段滑稽的過程、一篇浪漫憧憬的想像、一張幼稚或成熟的面龐。就在今天,讓我們趕緊記錄這一刻吧! 寒風依舊呼呼地吹,把思念化作過去美好的扉頁,把祝福化作明天成長的動力,走進國曆2017,農曆的2017就將展開,心願奇「雞」(蹟),祝福一切充滿生「雞」(機)!
-
【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三姑說妳的前世父母在陰間受苦受難,必須替祂們安置一個神位,逢年過節更要準備菜餚祭拜祂們,這樣才能保佑我們一家大小平安。」福生哥解釋著說。 「三姑又不是神仙或閻羅王,她怎麼知道我的前世父母是誰?」金花伸手把紅紙撕掉、把木板拆下,氣憤地說:「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如果你無聊想拜,就拜我金花這尊女菩薩,我一定會保佑你平安,而且保證長命百歲!」 「她說只要安一個神位,年節祭拜一番,除了能保佑我們全家大小平安,妳的病也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福生哥再次解釋著說。 「我的病?」金花疑惑地,「我能吃能喝,能走能動,能睡能起;在床上能滿足你,被你搞大肚子後能替你生孩子,更有足夠的力氣想殺人!我倒想問問你,我有什麼病?我哪裡有病?你給我說說看?老實告訴你,假若我真有病,一旦碰到我討厭的人,一定要殺他個寸草不留,包括你在內。因為你無緣無故地去問三姑,還想安一個前世父母的神位裝神弄鬼來嚇唬我。如果我沒說錯,真正有病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金花怒氣沖沖地說。(六十)
-
天目山旅次
去年盛暑八月,走了一趟東西天目山,緣於心靈的一次療傷止痛。我先從高雄飛上海,上海是我幾度逆旅的地方,重新再來,我選擇了城市的另一角落,落腳在南京東路步行區,這裡燈火繁華,遊人穿梭。 次日,搭捷運趕赴虹橋高鐵站,從上海往杭州轉於潛到天目山。清晨的虹橋車站已是人聲鼎沸,行人匆匆的腳步,敲響著冰冷地磚。冰冷的還有來往的人群,在擁擠的城市中,我們都是他人眼中匆匆的過客吧。 作為法蘭克福學派的信徒,我堅持著普羅的旅行方式,只搭乘大眾運輸工具,不上高級餐廳,不住星級旅館,一派地背包客。 到杭州火車東站後,還得搭一小時公交車到杭州汽車西站,再轉車到於潛。西站裡我擠在螞蟻雄兵似的人群中,又是一陣好等,暑假尾聲,也是暑運的高峰,好不容易買到了往於潛的票。 從於潛還得轉小巴到西天目山,抵達山腳住宿區時已然日薄崦嵫。雖然出發前詳細做了功課,規劃行程,預定住宿,但旅途之意外一如人生之難料,命運總是走在歧路花園,在不該歧出的地方偏偏走叉了。2016年G20峰會九月初在杭州召開,所有外賓皆需向旅館所屬政府公安單位申請臨時居留證,這是非常時機,所有旅遊手冊大概都不會提到。我沒有申請居留證,預定的旅館不敢留人,頓時成了喪家之犬。還好最後有一簡陋的農家民宿願意收留。 第三天晨五時入西天目山景區健行,路上相逢,有許多是上海、杭州退休之老人,職場辛苦一生,他們選擇長住在鄉間農家,或養老或避暑。全世界人口老化,大陸不能例外,山腳下的村落,所見盡為鶴髮的老嫗老叟,我宛如置身桃花源的長壽村中。 早餐後再購票入園區,搭車直驅海拔千餘公尺之天目山森林,林中遍是柳杉、扁柏、香楓、銀杏等喬木,綠蔭翠微,山嵐霧繞,盛夏而寒氣沁人,山清水秀,無怪乎西天目自古為佛道的洞天福地。東漢道教張道陵修練於此,尚存張公之祠,佛寺則開山於唐代,至元朝高峰獅子、中峰明本禪師大弘臨濟宗風,棒喝杖打,代有傳人,清乾隆玉琳國師新建禪源寺,法脈不絕。傳說梁昭明太子在天目山分經編書,因成後世文選之學及《金剛經》章節,現今山中的天目書院,梁時之太子庵也,即昭明太子蕭統讀書處。 東、西天目山相去二十餘公里,中隔天目峽谷,溪水流轉蜿蜒,注入富春江,再匯錢塘江入海,天目富春山水,自古知名,唐宋詩人,題詠不絕,最著者首推李白於山東留別杜甫、高適遊吳越前所作〈夢遊天姥吟留別〉,天姥者即天目也。其次蘇軾所作亦稱名篇。 天目溪畔,盡為農戶編民。東西天目山間無車可直達,我自西徂東,需三轉公交,縣道巔坎狹窄。沿途農舍豪華宛若別墅者甚夥,想來皆是在城市事業有成之農村子弟回饋故鄉,光耀家門者所建。大陸改革開放,經濟起飛,澤及農村,何況東南本來就是富饒之地。 東天目山上有梁朝古寺,上世紀五十年代曾遭大火,一九九三年原址重建為昭明禪寺,一磚一瓦皆由信眾自山腳背負上山,願力可感。佛寺提倡念佛法門,信徒遠托台灣淨空上人,以戒為師,以苦為師,專念彌陀,唯宗壽經,終成淨土重要叢林。淨土五經,我已通讀,淨空說法,我亦親聞,今上東天目山,蓋亦宿世之緣,昭明禪寺,大殿禮佛,心有所禱,無非感於世間苦空無常,緣起緣滅,不過是夢幻泡影,夢中作夢。但世人何曾夢覺?我又何曾醒悟? 下山,告別裊裊佛號聲,告別鬱鬱山林之寧靜。彷彿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一趟山林之旅,也是靈性之旅,聽溪聲盡是廣長舌,看山色無非清淨身,青青翠竹總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山水有清音,山水也洗去塵惹。明日歸去,我當純素若赤子。 第四天清晨,到西天目景區最後巡禮。幾日來旅途所見,旅人率皆成群結伴,如我之隻身獨遊者絕無僅有,我其實很享受這種孤獨,一路沉思靜慮,晨迎朝曛,夕送餘霞,耳聽目視,所獲獨多。共遊者每苦於互相配合妥協,精神多浪費於言語交談,遊趣減卻不少。英國詩人華滋華斯亦喜獨遊,其詩作多成於孤獨之時,名句「I wander lonely as a cloud」簡直是自己一生寫照。明代著名遊記作者徐霞客,一生尋訪名山水,也是獨遊,然行李尚且雇人挑負,並非全無旅伴。其實人有衣食之需要,完全自由是不可能的,出遊不免飢擇食,夜尋宿,一路上飛機火車,長途巴士,短程公交,終不能如莊子大鵬之搏扶搖千里無待而行,人生不自由,古今如一! 回到紅塵,更充分體會到世間的不自由,G20在杭州召開,安檢嚴格。一早我在西天目山搭第一班六點半小巴出山到於潛,司機開車外還要檢查乘客行李,平時半小時車程,耗去三刻鐘。到於潛車站轉杭州,安檢更嚴。我的台胞證,於潛鄉下公安未曾見識過,花了半小時查證,我眼睜睜看著長途客車開走。到了杭州,進城的路成了一個大停車場,因為舉凡大小車輛,公安都要登車再檢查每人身分證一次。而且處處檢查哨,於潛到杭州平時一個小時車程,車行三小時還到不了。乘客或有急事、或有約會、或要上班,要求中途下車另行設法,一律不准。只見一路上車陣及人潮,乘客叫苦連天,與司機吵成一團,但司機也不敢作主放人,全車乘客猶如人質,荒謬已極。這種情形,只要看了馮小剛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中李雪蓮進北京城,北京正逢召開人代會一段,自可了然於心。 好不容易到達杭州火車站,我一路高鐵回上海,已然迫近傍晚。人疲神困,南京東路步行區的繁華,適成山中數日的一段前景,在山中寧靜的記憶映襯下,如夢似幻。 我已無心於這海上的繁華夢,旅館裡早早安頓,只待天亮後的大鵬鐵鳥,舉翅衝飛,載我回到家居的日常中。旅行將我們抽離了日常的熟悉,在陌生的時空中暫時拋下煩惱憂愁,而在陌生的他鄉,我們又都想念起那家居的熟悉。旅行讓我們逃離外在的環境,但逃不了的是我們的心境。回來,我知道我終究還是要面對心靈的那一場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