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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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十一 丹楓颱風過境,花蓮市區風雨潑灑,樹枝招牌吹落遍地。醫院產房門口的塑料椅上,只有我孤零零坐著,靜候莎幗的分娩消息。從莎幗被推進產房,我的心便扭攪不安。莎幗年近四旬,她已是高齡產婦,豐兒已讀了高中,莎幗再懷孕生產,這未免有點荒唐吧。 隱約地,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嬰兒啼哭聲。是楓兒麼,我在發怔,心噗噗直跳。 從帆布袋取出礦泉水,拔開瓶蓋,我喝了幾口,然後撕開保鮮膜,啃了半塊麵包。門打開來,一位中年女醫生摘下口罩,朝我微笑說:「女嬰在十一點十五分出世。母女平安,你放心吧。」 我趕緊給醫生鞠躬,致謝。 手機響起,校醫王芬來了電話。 生了麼? 生了。十一時十五分。 你們給女兒取的名字真妙。于楓。恰巧丹楓颱風過境,真是神來之筆。明天,我跟老何到醫院看莎幗,拜拜! 豐兒從台北撥來電話,問候母親,我告訴了他,他快活萬分。又問颱風情形,我囑咐他在外面要注意身體,家裡的事不必掛心,應該發憤讀書。 這場丹楓颱風,迅速地越過沖繩,撲向日本。花蓮恢復了天朗氣清、日暖風和的氣候。雇了褓母,莎幗提前到校上課,受到師生的熱情問候,彷彿她成了新娘一樣。 那天傍晚,我倆剛從學校返家,接到秦鵬的電話,他赴美國一所大學醫學院進行研究,返回台灣,順便看望我。讓我喜出望外。 秦鵬在海外生活一年,顯得蒼老了些。晚間,我在書房搭了行軍床,兩人關上房門,打開冷氣機,促膝談天。他低聲告訴我一樁秘事:留美期間,他給福州的親人寫了一封信,探問情況,一月後接到回信,是他胞弟寫的。秦鵬緊張、悲喜交集,半晌不敢把它拆開來看。 家裡都平安吧? 秦鵬木然地搖頭,輕聲啜泣起來。 鵬哥:接到來信,喜從天降,你到底如何到了美國,茫漠不解。過去家人和親友都說你去了台灣,父母在三反時因受你的政治牽連,竟致自裁。當時我年幼無知,認為你罪不容誅。其實你走時我剛上初中,對你印象還是模糊不清的。 過去的歷史,不必再提,我們應該鼓足幹勁,力爭上游,為建設祖國作出貢獻。我因你的牽連,迄今尚未結婚。不過,黨已經落實三中全會政策,盼望你能早日返回家鄉,看一看改革開放後的福州新面貌。 我把這封信還給秦鵬,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啥滋味。計算一下歲月,若是那年尼斯颱風過境,秦鵬的船駛進閩江口登陸,回到福州,他也看不見父母,只能望著父母的骨灰盒,嚎啕痛哭了! 當年你勸我的話是正確的,我應該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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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我會格外注意妳的需要,我會重視妳的存在。」光緒說是這麼說,其實他已經搞得有一點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了。 法國人看到英國人切割中國的腿肉,吃得滿嘴油滋滋的,既羨慕又嫉妒,就說:「英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所以他也開了鐵甲船到東方來,他一眼就看上風情萬種的越南妹,想要開房間跟她作愛,只是老佛爺在一旁礙手礙腳,他的風流與浪漫使不出來。 法國人荷爾蒙作祟,有一點性急,一八八四年一把將越南妹抱住,到河內開房間,翻雲覆雨,越南妹失身之後痛哭流涕,找乾媽老佛爺訴說委屈,老佛爺好說歹說,也得幫她出這口氣,因為名義上她是家庭的成員之一,雖然是遠親,也是近鄰,平日裡也很恭順,光緒的大婚、老佛爺的千秋日,她也都有進貢的禮數,今天受到法國的強暴欺負,宗主國的老佛爺嚥不下這口氣。 「可惡!可惡!叫他退出去。」老佛爺的指示,誰敢不依,誰知道她屍居餘氣。 「難!難!難!這事有一點難辦。」李鴻章說:「法國人剛剛嘗到東方美女的滋味,春宵花月夜,他豈肯輕易退讓?」 「難道就這樣便宜了他,讓他白吃、白住、白嫖。」慈禧太后大為震怒:「這事萬萬使不得,我豈不成為老鴇,我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傳出去聲名也不好。中堂,你要想想辦法。」 李鴻章看到日本人在旁一直釘著福爾摩莎,瞇著一雙眼,口水已經流到圍兜兜邊了,實在不懷好意,如果現在跟法國人硬幹起來,打贏不見得好,打輸了更糟糕,李鴻章老成謀國,知道將來要對付的是日本,所以主張和為貴。 「難道就把越南妹白白的送給法國佬,讓他在我的後院宣淫、逍遙快活嗎?」慈禧太后久曠,她的刻骨銘心的愛慾被勾了起來,想到咸豐帝跟她作愛,讓她欲仙欲死,她臉泛春潮,仍有無限的嬌羞。「啊!就這樣便宜了他,讓他快活嗎?」慈禧太后心想:「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得不到愛的人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女人,有權力的女人。慈禧太后無法得到性滿足,所以產生性變態,她得不到的,別人也甭想得到。她又想到咸豐帝被英法聯軍羞辱,逃往熱河,嘔血而死,這口氣至今都無法出。現在法國人又來撒野,強姦越南妹,「我就眼巴巴的看他們爽嗎?無能為力了嗎?」 李鴻章的意見,老佛爺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戰也不是,不戰也不是,搖搖擺擺,最後還是打了起來。法國人由於作愛太多,體力消耗過度,在越南沒討到便宜;一八八四年夏天,孤拔提督率領的亞洲艦隊,在福州馬尾擊潰清國海軍,另一支艦隊表明要封鎖基隆港,後來強行登陸,跟清軍展開混戰,法國畢竟不是英吉利,被圍困在基隆動彈不得,法軍天天上街喝酒找女人,據傳有一天暗夜,一個身材魁梧的將官跟隨員,喝的醉醺醺,走在街頭東倒西歪,被游擊隊從背後敲昏,割了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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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來時路
聽到遠方隆隆不斷的砲聲,副班長摸摸炳炎的胸口問怕不怕? 炳炎說:「怕什麼?」副班長說:「怕打戰啊!」 炳炎豪氣萬千的回答:「我當兵就是來打共產黨的!」 副班長很嘉許,要他趕緊去收拾行李,準備天亮前往古寧頭支援。他看到廚房煙霧瀰漫已經開始準備早餐了。大家吃過早餐後立即出發。此行只有營長和輔導長知道確切的任務。凌晨的天空一片漆黑,一連只有兩支手電筒引路,幸虧天空中還有星星,勉強有些光線,一路上地面高低不平,不時有人被絆倒,但因為都是年輕人,摔倒了趕緊爬起來,在天快亮時走到觀音亭,一股腐臭味道撲鼻而來,看到路邊屍體橫陳,海邊也佈滿浮屍,因為被海水浸泡,已經開始腐爛發臭,中共派來進攻的兩個師在兩天的戰事中全數被殲滅,但是直接參與作戰的一一八師也損失慘重,換言之,炳炎所屬的十一師到達時,古寧頭大戰已經結束,而勝利的光彩正如初升的朝陽,光耀在十一師的頭上。 部隊隨即接獲命令撤往官澳,繼續做海防工事,一個班作工事,另一個班守營部。因為海邊的碉堡,沙土容易崩塌鬆動,必須有建材加以支撐,連長於是下令到村子裡的空屋拆樑柱。當時村莊由於戰爭的緣故,稍有能力的人都已舉家逃亡到南洋,留下許多的空房子。 拆民屋百姓當然不肯,部隊看中一棟大房子,其中住了一位老太太,老太太哭求不要拆她的房子,連長就叫了幾個兵把老太太架走,很快的這棟房子的屋頂被掀掉,樑柱門板也沒了。一個碉堡約住七、八個人,駐守海防的士兵,常隨潮水漲退,進出碉堡,尤其冬天海風酷寒,士兵衣衫單薄,更是苦不堪言,直到大戰結束後,台灣政局略為安定後,才有補充衣服鞋子送到金門。 ◆傷情總在中秋時 民國三十九年第一次有勞軍團到金門,陣容十分龐大,炳炎記得有來自香港的明星李麗華、白光、嚴俊等,但這個勞軍團只到防衛司令部,慰勞師級以上的長官,一般的士兵仍然無緣目睹這些明星的丰采。而美國也是看到了這次戰爭勝利後,才開始提供美援進來。三十九年元旦後,十八軍的十一師和十七師調回台灣休息,先駐紮在台灣桃園的苦苓林,營長欣賞炳炎忠心,人又老實,體格強壯,長期來一直擔任駕駛兵,主要的工作就是開車。民國四十三年三月,因為營長的特別關照,通過考試,從全團一千多人中,受推薦去裝甲兵學校受訓,接受了三個月的汽車修護訓練,回部隊後擔任了技術士。不久又調到南部新營市柳營鎮,駐紮在一所國民學校。 就在這個時候,九三砲戰突然發生,當時的金門防衛司令官劉玉章十分緊張,指定要十一師回金防衛。有一天深夜,炳炎這批汕頭兵剛從街上看完歌仔戲回來,在學校旁的水井洗澡,洗了一半,突然聽到辦公室的手搖電話聒聒叫,對方搖得很急,衛兵接得稍遲些,電話中就傳來團長十萬火急、大聲叫罵的聲音,要營長立刻來接電話,不巧營長下班回家去了。營長接到消息立刻趕來接電話,三更半夜,兩人的對話學校裡的駐軍全都聽得一清二楚。營長隨即下達一級戰備命令,號兵吹起尖銳響亮、令人心驚膽戰的號子,部隊緊急集合,要求一小時之內整裝待命出發。當時一個營包含五個連,三個步兵連、一個兵器連、一個營部連,柳營的火車站並調派好火車,隨時準備運送士兵,國防部政戰隊並派了幾個女兵、男兵來教唱,歌名就叫「我現在要出征」。終於一個星期後,全軍坐上火車開往高雄。出發的這一刻,又值中秋月圓,炳炎再一次遭逢成家夢碎的打擊。原來在柳營駐紮這段期間,炳炎認識了學校的女校工。當年日本佔據台灣八年,大量抽壯丁的結果,到處是女多男少,百姓生活窮困,一天吃只能吃兩頓地瓜粥。炳炎擔任技術兵,每月有技術津貼,是理想的單身貴族,他與學校的女校工,彼此十分投緣,並已論及婚嫁,不料一道命令下來,霎時鴛鴦夢碎,出發時女孩站在路旁傷心的流淚,炳炎也不禁慨歎:中秋誤我一生。 ◆逍遙的軍旅生涯 搭上開口笑到金門後,大軍來到浦邊,因為原來的部隊還沒走,他們只好先用美援的雨衣當帳棚,在村莊的草地上住了幾天,等原來的部隊走後才住進民家。因為古寧頭打了大勝仗,美國援助了許多裝備,如鋼盔、水壺、背包等。因為十一師聲譽卓著,蔣夫人親繡老虎臂章以為嘉勉,故人稱虎軍部隊,大家對自己的部隊都引以為傲。炳炎至今還珍藏了他在部隊時的虎軍臂章,退伍時部隊贈送的「功在虎軍」瓷器紀念盤。 部隊在浦邊住了三個月,由於車輛少,業務輕鬆,常利用退潮時和村莊的小孩到海邊撿拾貝類、小魚等。為了熟悉地形,部隊必須常常換防,不久搬到歐厝,此地距金城近,常常走路去買菜。他們這批汕頭兵規矩勤快,村民人手不夠,營長會規定幫百姓做事,譬如輪流幫百姓每天挑滿一缸的水、搬運重物之類的雜務。幾個月後師部又搬到南雄,並成立汽車修理場,由於車輛日漸增多,於是把各部隊懂得汽車修護的汽車保養士集中到下莊汽車修理場。 在長期的軍旅生涯中,炳炎的運氣很好,因為部隊中兩個最好的差事,駕駛和車輛維修,都是他在擔任。尤其自豪的是,他從一等兵直接跳到上等兵,不曾當過二等兵,當時一等兵薪水九元,上等兵多三元,下士一個月多十五元,加上技術津貼可拿到三十元,而且技術士不必站崗。 在汽車連待了半年,防衛部又於民國四十四年在夏興成立了汽車保養場,在每個師中調了兩個人過去支援。炳炎在保養場待了一年,住在民房的客廳,待遇不錯,一個月還分配了三十包的香煙。在技術方面,保養場中有經驗豐富的老師傅帶領他們這批資淺的技術士,擔任助手負責更換機油、檢查水箱、傳動軸等基本工作。當時的夏興有二十餘家商店,村莊十分繁榮,軍民相處融洽,常幫村民載運物品、搭便車等,村民稱呼他們為「汕頭的」!。民國四十四年中秋節遇到一次颱風,食物都被風吹跑了。部隊規定上等兵要升下士,必須到大地受嚴格訓練六個星期,只能留三分頭,為此炳炎不願去,但規定不能違背。炳炎突發奇想,請到了和他非常「麻吉」的司令官副官,開了司令官藍色的專用座車,送他到大地的訓練中心,以為這樣可以讓訓練中心的長官給他特別禮遇,少吃點苦,沒想到這招示威的動作不但沒用,還帶來了反效果,辦理報到的是一位充滿火藥味的排長,他當場撂下一句:「你跩什麼」!訓練業務正好是這位排長負責,一切照規矩來,公事公辦,毫不通融,尤其在吃的方面,過去喝酒太多,醫生交代不可吃辣,在自己的部隊時,交代廚房即可。但到了訓練中心,形勢比人強,無法選擇口味,吃飯反成了苦差事。就這樣在排長的「特別待遇」下,熬過了六個星期,終於到了畢業那一天,證書領到手那一刻,司令官的副官開車來接,臨走前炳炎對排長狠狠的叫罵一番,以洩心頭之恨。 ◆大鬧福利站 部隊每個月都會發福利點券,到福利站買民生用品,炳炎曾經因為購買福利品,演出過一場大鬧福利站事件,民國六十九年炳炎在青嶼服役,有一天放假打算去訪友,記得當時規定一個士兵每個月只能買衛生紙兩包,肥皂五塊,黑人牙膏一條。依照不成文的慣例,士官長還可以多買些,用公文箱買酒就是對資深士官長的優惠,有一回炳炎到了福利站,十分客氣的向小姐說,因為他有特別的事,要多買些酒和衛生紙,但是小姐卻很堅持要依照規定辦事,正相持不下時,來了一個英俊瀟灑的高砲兵,他聽說炳炎的要求,也向小姐說要買衛生紙,小姐馬上笑咪咪的、二話不說就拿了一條五包裝的衛生紙給他,炳炎看了一肚子怒火,忍著沒發作,等到那位高砲兵要接過衛生紙時,炳炎一手壓住衛生紙,另一手抓住砲兵的手說,「你敢跑我就扭斷你的手!」接著他用穿著長統馬鞋的腳,奮力一踹,踢倒了前方的玻璃櫃,剎時間玻璃碎了滿地。他這個粗暴的舉動立刻驚動了福利站,裡頭跑出了兩個小兵大聲驚叫:士官長打人了!立刻撥了電話給憲兵,福利站的管理員也出來了,憲兵一看士官長的臂章就知道是即將要移防的部隊,十分知趣,略加了解後就走了;福利站的管理員認出鬧事的人是炳炎,一時間倒也傻了眼。炳炎怒氣沖沖指責櫃檯小姐太偏心,「我好言好語要多買幾包衛生紙,她堅持不肯,高砲兵沒說要買,她卻自動要多給他,到底居心何在?」圍觀的民眾對這位小姐的服務態度都積怨已久,十分認同炳炎所言,一致拍手叫好。炳炎最後對管理員說,櫃子裡損壞的東西不賠,踹壞的玻璃他會負責,請對街的玻璃行老闆來處理,共賠了七百元了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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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第十二章 以黃河為歷史的重心,福爾摩莎是文化的邊陲、政治的邊陲、地理的邊陲,這種大漢的沙文主義,有時甚至於認為福爾摩莎是累贅:「海外泥丸,不足為中國加廣,裸體文身之番,不足與共守,日費天府金錢於無益,不若徙其地而空其人。」這是清朝官員的觀點,缺乏眼光與遠見,心中一點愛也沒有,難怪福爾摩莎暗夜裡擁被飲泣。 以海洋為發展的重心,福爾摩莎與海南島是中國兩顆LP,沒有這兩粒,中國就會被閹割在中原裡,缺乏生存發展的動力,所以他省識到鄭和沒有LP,為國家帶來多少發展危機。因此,他堅持不肯放棄。 然而,愛新覺羅、福爾摩莎時代,她並沒有受到重視、受到禮遇,「三年官兩年滿」,做父親的既沒愛護、疼惜之心,那些奴才、下人來到這裡,只有搜刮的利益。福爾摩莎作為女兒,常時也心甘情願付出,康熙的生日、雍正的登基、乾隆的大喜,她都獻上厚禮,但是他們都認為當得的,沒有關懷、憐恤之意,也不怕有一天福爾摩莎會發小姐脾氣。 愛,會擴散;仇怨,則會累積。福爾摩莎積怨不解,從此亂發脾氣,有如飛蛾撲火,死生相繼。有人認為福爾摩莎是不滿意的人民本家,是他們盤踞的堡壘,每常俟機作亂,威脅國家。這是她的歷史宿命?還是缺乏愛的關係?只有去問玄燁康熙;與中原抗衡,難道是福爾摩莎生存的目的? 然而,福爾摩莎究竟流的是甚麼血液?何以這樣難以治理,不時鬧著革命,想要脫離家庭關係、分爨獨立?從一六八三年到一八九五年,清朝統領的二一二年之間,民變與械鬥累計一四零次,「三年一小反,五年一大亂」。何以常出這種亂子呢?心理醫生診斷,可能福爾摩莎空閨寂寞,有了性的壓抑。因此,常常渴慕LP,想要有子媳揚眉吐氣。 福爾摩莎想望是一回事,事實是一回事,她能否達成願望呢?女人的心思,男人是有一點難以了解的,尤其是帝室。福爾摩莎現在已脫離村姑的形象,掙脫了蒙昧未開的枷鎖,長得亭亭玉立了,法國的拿破崙三世開始打她的主意了,日本的明志天皇也想要追求她了。光緒小帝知道女兒思春,又怕她打MSN跟人家搞一夜情,可是福爾摩莎確實寂寞難耐,又開始數豆子、抓草席,但找不到一個適當的人家許配給他,實在是懊惱的緊。 「我的女兒啊!為了妳的終身幸福,我想的頭都白了,妳動不動就摔杯子、砸椅子,亂發小姐脾氣,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妳別這樣子好嗎?」光緒低聲下氣:「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英國已經用鴉片把我搞慘了,現在舉國是『鴉雀無聲』了啊!大家服了魔鬼的仙丹,快樂似神仙,伸著脖子任人宰割,只有朕在這裡受苦,請妳行行好,看守好門戶,不要招蜂引蝶,給我增添麻煩?」 「大清啊!您是我再生的父親,我在這兒您不理不睬,誰知道我寂寞難耐?如果我不操兵,誰又知道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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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東南濱海鄉社的典雅綽號》系列之二洪門港燒酒矸
洪門港是明朝官居中提督、加太子太師 、爵忠振伯洪旭(字念衷,隆武、永曆年間佐鄭延平父子從事反清復明大業,屢獻良策,建奇功,深受倚重)的故鄉。地處水頭之北、賢厝之西、下市之南三角地帶,座山臨海,北攬「同安渡頭」,遠眺古寧雙鯉,西向大陸「五通」、「劉五店」、廈門「雲頂巖」,近望烈嶼,南方不遠處正是金龜尾的矛山塔,左右顧盼間,視野開闊,明堂宏遠,氣勢萬千,可惜受地形之侷限,村前村後,幾無可用之腹地,秋冬之際,來自古寧頭、湖下海面強勁的東北風,帶著涷人心脾的冰冷氣溫,直撲而來,村間海濱,都籠罩著一股凜冽的寒流,鄉親們如沒有先民堅忍茹苦,視艱辛如含飴、百折不撓的墾拓精神,何能在這種環境中過日子。 洪門港村前就是寬廣的潮間帶,有著多樣而豐的海產,珠螺、沙螺、花螺、海菜、赤菜、蚵埕、蟳、郭魚、鱟、蝦,鄉親們每每在「霜寒雪涷」的天候中為生活工作、工作、不停地工作,取海螺、拿海菜、掘沙蟲,不止在沼澤砂礫滿佈殘貝碎殼的海灘上終日辛勞,且需在入水即紅凍的淺海中半身濕透地銼蚵、鉤蟳、釣魚、耙蝦、踢鱟,縱己牙齒打抖、臉色蒼白、手腳僵硬、舉步維艱、嘴乾喉渴,仍是頂風沐雨,毅然堅持不退,為的是妻小的溫飽與往後的生計,人究非鐵鑄金鋼,何能與酷寒抗挺,在無解的無奈中,「飲兩嘴燒酒」驅寒兼暖身,也是求保命的下策中的「良方」,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相效相尤,不自覺地蔚為生活習性。鄉親們不是酗酒,更不屑成為「酒鬼」,是千萬個「孤不二章」在「無變步」的解厄之步,這款為生存保命的與天抗爭,多麼值得尊敬,多麼值得欽服,洪門港的燒酒矸隱隱散發著幽光。 早年「製麷焗酒」官府並沒有嚴格而明確的規範,大多任由民間自行釀製,但鄉下所在,釀酒費時費工、費錢費事,且所需不多,何必大費周章,「撟旗撟鼓」,「羅天大醮」,要飲去買就好,雖然後浦店才有賣,但擔賣菜、販魚賣蚵,每天都要到後浦赴市,回程「搭一矸」,輕輕可可,省事省力,所費有限,這是「一兼仔二顧」,只是「搭酒」除非是「歸甕歸桶」(整甕整桶)的買,否則都需自備酒矸,洪門港的鄉親聰慧過人,要去後浦時,檳擔尾掛一個「雞母矸」(磁製、平底、大肚、長頷、圓嘴、容量大),久而久之,習以為常,漸漸遠近知名。(這種雞母矸就是六十年代台灣公賣局雙鹿五加皮同型的容器),「燒酒矸」竟成為金門遠近知名,響叮噹的洪門港雅號,倒是名符其實,近年養生知識普遍傳播,放量豪飲、不醉不歸的激情場景已至為罕見,這應是「酒友」「酒緣」未來延續的發展趨勢中,一件值得高誦「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的曠世功德。 洪門港說起來只是一個淺水的海灣,有港之名,郤缺少「港」具有的吞吐功能,原先只有鄉民小型舢舨與竹排仔從事內海的漁撈活動,郤意外引來大陸鄰近的「釣艚」及二支桅,三支桅大型帆船來此避風、販貨、或海上作業小歇的船隻修理整補的中繼站,曾有一個時期港灣顯得非常熱鬧而忙碌,裝運的、卸貨的、出魚的、乾貨販售的、飲水食物補充的,儼然成為商機十足,財源豐沛的港口,為居民帶來無窮的厚望。雖然受限於港灣條件先天的不足與後續資源的缺乏,無法使美夢成真,但洪門港仍然是許多鄉親敬重、仰慕、好奇與樂意親近的社里。 洪門港就居住環境、生活條件、發展潛力,在各社里中儘管比上雖有點不足,比下卻綽綽有餘,抗戰以前,金門幾乎在停滯中,艱困的程度實在無法用九十年代的觀點去作適當的比較,四十年代後的「新進鄉親」更無法用現在的環境去想像,「資深鄉親」口中的點點滴滴,所得到的反射是真有「那麼嚴重嗎」?只有用苦笑與搖頭以對。 抗戰勝利,全金門脫離苦海,大家齊步奮力打造新家園,開海路、墾海田、辦學校,生機蓬勃,加上海外資源,呈現的是金光閃閃的前程美景。三十七年出版「金豐」月刊,當年社里出版刊物蔚為風氣,洪門港自不後人。四十五年就出現了非常難能可貴且數量極少的「大學生」,開人才培育之先河。 中提督「洪伯爺」功在明鄭,有許多關於他的傳說:一說他在家鄉建造「九十九」面窗的巨宅,一是他曾獲巨額財富,分藏在「十八石礐」,曾留下至今無人能解的謎語:「大流淹不著,小流淹三尺」,「石礐」究在何處,無人得知。一是他為明鄭屢建奇功,清廷亟欲除之而後快,所以在他身後,營建疑塚十八座,以防洗劫破壞,塚分佈何處,無一真解。一是嫁女兒以十數坵良田及現在後湖海中的「小姐礁」(此礁曾是後湖重要海產,每年輪值剉赤菜者需做「赤菜頭」以享鄉親,現已成為觀光遠眺景點,只是礁上海產幾為大陸漁民竊光)。傳說至為引人好奇,且有很大的想像空間,只是三百多年了,尚得不到明確答案,那就繼續流傳吧。留與「燒酒矸」爭輝亦為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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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杜潞從褲袋掏出手帕,拭淚。 各位董事、同仁!莊老師是咱花蓮人,她熱心教育,來校從職員做起,連雙皮鞋也沒穿過。我當然要提攜這種人,何況她的丈夫是我的恩人!我沒有偏心,若是我有半點私心,咱們弘志高中就關門大吉了! 禮堂爆起一陣暴風雨般地掌聲。 接著,杜潞對文藝提出了意見,他說杜誠不應該自殺,若是他活在今天,他可以寫出更好的文學作品。只有民主、自由的環境,才可以產生偉大的作品。他提倡週末文藝活動,就是證明他重視文藝。杜潞反對楊駑似的偽詩人,他引用別林斯基的話說:「藝術沒有思想,就像一個人沒有靈魂,是一具死屍。」 最後,杜董事長朝我瞄了一眼:「于館長,你現在工作比較輕鬆了些,你應該寫一部長篇小說了吧?」 全體哄堂大笑。 杜潞的話,使我獲得精神上的鼓舞與啟發。既然杜誠生前的寫作環境如此惡劣,他還堅持創作《海燕》,為何我有幸活到自由民主的環境,卻不能提筆寫作呢?那晚,我悄悄告訴莎幗,我也要寫一部長篇小說《海燕》,她瞪大了烏黑的眸子,朝我發怔:「你不是開玩笑吧?」 年輕時,在白犬列島老九團,杜誠、秦鵬和我,被稱為「三大肺病作家」,當時秦鵬最有名,他曾獲取國防部文藝小說獎。杜誠的文學修養最好,他讀書多,手不釋卷,可惜他的《海燕》早已遺失,雖然當時何為霖看了一部份,但年代已久,為霖早已忘得一乾二淨,這實在是杜誠最大的損失! 你寫吧,從自己熟悉的事物開始動筆。莎幗仍是重複著那句話。 她的腹部膨脹,臉色紅潤,像一隻熟透的蘋果,讓我看得嘴饞,恨不得上前抱住啃它一口。為了讓她獲得充分休息,我搬到書房去睡。按照她分娩的日子,應在秋季。我倆暫時給未出世的女兒取名于楓。 一次,王芬來圖書館借書,她問起莎幗的健康情況,她說女兒若長到十七、八歲,一定是個俊美水靈的姑娘,北方漢人和花蓮阿美族人的混血兒,可以競選「世界小姐」。我笑著頂她:「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不信,等著瞧吧! 我把王芬的話轉告莎幗,莎幗謙虛地說:「只要能夠把她撫養長大,在花蓮找個對象嫁人,我就心滿意足啦。」 為啥非在花蓮結婚? 離娘家近呀,我可以時常看到她。 莎幗的話,使我發笑。思索一番,卻又感到幸福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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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來時路
生命的歷程也許風光明媚,也許崎嶇坎坷,也許意氣風發,也許孤寂落寞,在這個曾經烽火離亂的島嶼,多少曾經精采的生命,正在逐漸凋零……… ◆莽撞青春行 民國三十七年國共戰爭已到尾聲,共產黨與國民黨徵兵抓夫的大戲,延燒到了廣東省汕頭市潮州縣。炳炎出生於民國十七年八月十二日的廣東潮安縣。 柯炳炎很小時母親就過世了,爸爸再娶,繼母生下一個妹妹,不到兩年的時間,因為帶頭參與抗日,三十多歲時,在一場反日遊行活動中,被親日份子開槍射殺身亡。從小就和繼母一同住在潮州東門街上伯父家,受到伯父的照養,並在店裡幫忙,二十歲這一年,情竇初開的炳炎,正與一個就讀高中的女孩交往,人生正如陽光燦爛。但身處動亂的時代,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將發生什麼事。三十八年國共內戰已經到了尾聲,軍隊兵敗如山倒,五月時局極端混亂,治安敗壞,熱血沸騰的青年,對腐敗無能的國民政府不滿到了極點,俗稱「土八路」的共產黨趁勢滲透都市校園,到處煽動吸收年輕人,就在炳炎住家東門街上附近的一所高中,一個晚上的時間,被土八路帶走了兩百多個男女學生,第二天報紙刊出後,震驚了在硫隍市集的商家百姓,他的女朋友赫然也在其中。因為父母們雖然傷心著急,但也無可奈何。兩個禮拜後,有些年輕人受不了跑回來,轉述了被帶走後的情形:這批年輕人被帶往附近硫磺市山中,白天躲在山洞,晚上出來做工,吃不好、睡不著,十分辛苦,許多青年學生感覺上當,十分後悔。 炳炎因女友當土八路,心中賭氣:既然你去當土八路,我就去當國民黨,和你打對台。因為伯父從商,擔任商會領導,與當局友好,因此暗自決定去投效國民革命軍。端午節前的一天傍晚,在街上巧遇到兩個朋友,相約去汕頭,回到家背著伯父偷拿了兩百多元,不告而別,先到汕頭鬼混了幾天,那時正好學校放假,晚上就在學校教室過夜。錢快花完了,看到街上有佈告要招青年軍,只要小學或國中程度即可,於是和朋友一起去投考,通過了極簡單的面試,繳了身分證,就成了其中一員,講好每天供應兩餐。這個軍隊份子非常複雜,來自大江南北,各地口音都有,彼此語言不通,起初只聽說要去台灣,但等了好幾個星期都沒消息,最後部隊主事人也不見了,只委託了幾位當地人,把應徵者的身分證退還,部隊就這樣就莫名其妙的解散了。 投軍不成,炳炎只好厚著臉皮,搭了兩個小時的車回到潮州,車資很貴,花了三元的港幣(因戰亂通貨膨脹,市面上流通的是港幣,後來還用美金)。因為害怕伯父責備,不敢回家,就去找堂哥,正巧繼母也住在堂哥家,看到他回來很高興,說起當初他偷了伯父的錢離家出走的事,雖然伯父很生氣,但還是很擔心他的下落,曾託很多人四處打聽尋找。如果他肯回店道歉,伯父會原諒,但炳炎不敢。 ◆被迫從軍行 在潮州又混了幾天,有一天看完潮州戲出來後,赫然發現門口站了兩排端著長槍的士兵,兩個當地人在旁邊翻譯,原來是胡璉的軍隊在抓夫,因為募兵無人應徵,乃出此下策。在當地人協助下,現場二十歲到四十歲的壯丁都被攔下,沒收了身分證,並拿出一根繩子,把五個人綁成一組,就這樣被抓去當兵,也避免讓這批年輕人落入土八路的手中。人被抓到部隊時,為了方便管理,立刻就有三個理髮師拿了剪刀,先把他們的頭髮給剪了,接著再用一把剃刀把這批人的頭髮給剃個精光,剃刀不利,好似把人頭當芋頭剃,稍微動了一下,立刻就被拳打腳踢,大家都忍痛不敢動彈,炳炎正值愛美的年齡,珍若性命的頭髮就這樣沒了,他忍不住留下了傷心的眼淚。不久每個人都頂個大光頭,就這樣編入了十八軍十一師,被迫走上了當兵的生涯。 在兵營當差,擔任搬運米糧等工作,有一次他脫下沉重的日式鋼盔,在路邊休息時,被伯父的朋友看到,伯父知道後非常傷心,直問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立即託一位當時負責潮州情報工作的長官郭惠浦幫忙,由繼母帶了郭的手諭到部隊請求放人,部隊不敢強留,但炳炎不願回去,一來頂個大光頭讓他感到很丟臉,二來他也想藉這個機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因此他向傷心哭泣的繼母承諾,他最多五、六年就會回去。誰料世事多變,家鄉路漸行漸遠,甚至不忍回首。而這段年少輕狂的莽撞與歉意,也永遠沒法和伯父解釋了。 ◆第一個難忘的中秋 進入到部隊後,甚受當時營長蔡浩然的照顧,連長高寶田也因為他堅持從軍愛國的行為十分禮遇。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軍隊來到了潮州縣的鄉下郭莊,在這個人口一萬多人的村莊停留了兩天,正逢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部隊在前一天殺豬加菜,預備歡度中秋之際,突然在十五日凌晨四、五點來了一道命令,指示部隊立即移防汕頭。大家急急忙忙用隨身攜帶的毛毯,把簡單的日用物品,一起裹成長條斜背在肩上,天亮時趕到汕頭海邊碼頭待命,準備搭船前往金門。上船前托人買食物,沒想到對方居然幫他買了雙布鞋,他很不高興,隨手收到行李中。 到了晚上炳炎所屬的十一師,約一萬人全部登上了碼頭的兩艘大船,這些原本要到泰國載貨的商船,不幸被軍隊扣住作為運輸工具,船航行到海上途中,聽說共產黨進攻廈門,於是就在海上停泊了兩天。短短的兩天,由於船上缺淡水,不得已取用海水煮飯,煮出的飯又鹹又苦,根本無法入口,前後花了三天的時間,才在傍晚到達金門的新頭碼頭,當天晚上部隊就在新頭大廟就地過夜,天亮後進入村莊,大軍住進百姓的客廳,百姓對這些不速之客的反應倒是習以為常,因為早在三十七年時就已經有部隊陸陸續續進駐民房。 經過了三天船上的顛簸無水之苦,大家又餓又累,在村莊安頓後,煮飯兵最是辛苦,立刻開始張羅全營六百餘口的伙食,當時部隊吃的都是糙米,無菜可配,看到家家戶戶都有曬魚乾,叫做巴啷魚,於是就向當地百姓購買,用油煎一煎,放些醬油,配上糙米飯吃,簡直就是山珍海味,大家吃得心滿意足。解決了民生問題後,開始打量金門。 ◆初次與金門相見 第二天天亮後正式與金門相見,未到之前,大家對金門有許多想像,以為金門應該是出黃金的地方,眼見事實正好相反。 炳炎初見的金門,雖然中秋剛過,卻已經是風沙四起,黃土遍地,到處一片光溜溜。因為冬季酷寒,野草都被軍人拔去曬乾舖床,百姓也用草木當材火,軍民一起折騰的結果,正如炳炎第一眼所見,遍地黃土,風沙滾滾,連眼睛都無法睜開。村民衣著簡陋,吃地瓜粥配魚乾,生活看起來並不好,民風十分保守,部隊有事都是透過村中的老人家交涉,婦女絕不和軍人打交道。因為胡璉治軍嚴明,給百姓的印象不錯。部隊進駐到溪邊後,晚上住百姓家,白天一整天忙著在海邊作工事、到處挖地下通道、作掩體等,工作十分吃重,部隊一天只供應兩餐,根本吃不飽,這批汕頭兵當初都是臨時抓來的,有些家中經濟不錯,就如炳炎來說,當時從戲院出來被抓時,身上還帶些錢,並且都是港幣,他常利用這些錢向百姓買些地瓜粥充飢,或到村中開的雜貨店,付些錢交代一聲,雜貨店家就會把煮好的麵端到指定的地方,甚至還有能力買菸請副班長抽。但還是有很多士兵耐不住飢餓,會偷挖地瓜吃,挨百姓罵。 當兵期間經常需要外出行軍演習,軍隊的裝備不佳,很多人都穿著破破爛爛的草鞋,走在崎嶇不平的路面,把腳都磨破了,這時炳炎無意中買帶來的布鞋正好派上了用場。到金門不到一個月,十月二十三日爆發了震驚中外的古寧頭大戰。第一天聽到遠方砲聲隆隆,大家擔心的戰事終於來了。第二天(二十四日)晚上一點多站崗時,接到上級指示待命出發。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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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眼看著王芬的腹部逐漸膨脹起來。她照常工作,照常挾著書籍講義筆記本,坐在教室凝聽文藝課程,而且照常駕駛著那輛裕隆牌醬紅色轎車進校。不知什麼時候,有些學生發現她的肚子癟了,恢復往昔苗條身的身材。 王老師,您的產假這麼快呀! 是啊。我應該來上班了。 您生了個女的,還是男孩子? 男的。 恭喜,恭喜! 這件事王芬不覺什麼,但是何為霖卻樂得閤不攏嘴。四十歲得子,又逢龍年,讓他喜出望外。他原勸王芬放棄學校這份兼職,但是不能忘卻校方的恩情。他們用高工資聘請了一個褓母,照顧嬰兒。 也許莎幗受了這對新婚夫婦的影響,她那沉寂已久的活火山開始爆發。週末,她像小孩吃泡泡糖,非得吃得過癮。我年屆四旬,累得精疲力竭,卻不能不滿足她的慾火。春節期間,莎幗發現懷了身孕,打掉吧,否則怎能肩負起校長的重擔?我倆商量了將近一個月,卻毫無結論。眼看她的小腹有挺起的現象。王芬帶她去醫院掃瞄檢查,是個女的,莎幗快活地淌出淚水。 我寧肯不作校長,也得把女兒生下來。莎幗的意志堅定,她決定要做的事,絕不改變,像花蓮產的大理石一般堅實。 我當然順從她的意見。當晚,我倆草擬辭卻校長的簽呈詞句,既成,次晨到校,莎幗親自送到杜董事長的辦公室。杜潞約見莎幗,談了很久,最後杜潞作了人事調整:周琳升任校長、何為霖調升訓導主任、于光調派圖書館長,任達原職不動。依舊擔任教務主任。杜潞任命周琳作校長是明智的,台北體專原想挖他去作助理教授,他也有意返回台北,這樣周琳就得專心留下來了。 周琳在過去三年,為弘志高中訓練了一支戰無不勝的籃球校隊,奪取了不少錦旗和獎盃。他有領導威嚴與魄力,過去學校的幾個驕縱蠻橫、聚眾鬥毆的民意代表孩子,被周琳收拾得服服貼貼,有的改邪歸正,有的轉讀他校,弘志高中優良校風馳名,周琳有一定的貢獻。 莎幗專任高三的國文教師,放下行政負擔,煥發了青春。她勸我重新拿起筆,寫一點回憶性的散文,否則每日面對書櫥,蹉跎歲月,將來懊悔莫及。我只是低頭傻笑。很久沒有從事文藝寫作,腦袋像塞了一堆亂麻,真不知道寫什麼,怎樣下筆? 莎幗作了一年專任教師,便被校董會聘任董事,消息傳出,引起不少教職員的議論。他們總覺得杜潞有些偏心,把莊莎幗看成人才。甚至有幾位董事也起了疑心,彷彿杜潞有什麼把柄落在莎幗手上。 在一次擴大校董會上,教職員列席參加。杜潞以董事長身份,發表演講。他認為若辦好教育,任何教職員應該以忘我的犧牲精神,作出貢獻。他不敢影響別人的志趣,譬如當年他的堂弟杜誠創作長篇小說,他鼓勵杜誠,但是卻不提拔他作教務主任甚至校長。 談起撞牆自裁的杜誠,杜潞的眼圈泛紅。在那白色恐怖年代,只要牽涉到政治案件,任何人都退避三舍,不敢過問;只有于光老師挺身而出,親自到牢獄運回杜誠的遺體,而且處理了後事。你想,我怎麼不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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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然而,誰體會原住民的感受,他們,變成飄零的落葉,在邊緣中求生、掙扎。只有優秀的子孫,還能用詩的語言,寫出祖先的屈辱,族群的末路,那一片落葉,找不到春天就已經腐敗,連扮演一片落葉也已不可得: 落葉(註三) 我的心就像一片落葉 在春天還沒來到之前就已經 腐敗了 是的,朋友 彩虹已從山谷出走 山谷裡的大合唱 也離開了部落 只剩下落葉般的記憶 那些纏繞著百步蛇紋的記憶 在憤怒的血液中飄盪、沉沒 一吋吋地、一吋吋地沉沒 終於把我捲進罪罰的漩渦 族人的榮耀已從遙遠的傳說 出走,傳說中的土地精靈 也已被漢人俘虜 只剩下落葉般的嘆息 那些交織著梔子花影的嘆息 在哀傷的淚水中墜毀、散落 一滴滴的,一滴滴的散落 終於將我化成痛苦的漣漪 我終於在黑暗中看見一條路 一條原住民的命運之路 路上佈滿落葉般的足印 一印印蠻橫深踩的異族足印 沿著不可知的未來和方向 發出惴惴不安的輕響 唉,朋友 我的心就像一片落葉 在春天還沒來到之前就已經 腐敗了 移住民越來越多,他們鬥走了原住民,再用語系、地域的分化、爭鬥、殺戮來書寫他們的歷史:福佬人與客家人,漳州人與泉州人,一頁頁內鬥的血水流佈在福爾摩莎的軀體,福爾摩莎曾經哽咽的說:「我是我自己,你們誰也不能支配我,即使說愛我也不配」。 為了屯墾,為了利益分配,族群的鬥爭加劇:「泉﹙州﹚之同安、漳﹙州﹚之彰浦,冤家固結,多歷年所。殺父、殺兄之讎,所在多有。甚或刳及數代之祖墳,出其骸鬻諸市,題曰『某人之幾世祖骨出賣』;列諸虛,眾遍觀之。」仇殺演成的報復,到市場賣人家的祖骨,這一頁血腥的歷史,都已經淹沒在時間的光影裡,仇恨不能使我們活的更偉大,先民已在福爾摩莎活活的上演過,以他們的鮮血,告訴我們甚麼才是生命的意義,生存的目的。 注三:原住民莫那能的詩:落葉。出處同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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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水深危險─給一位眼眸如水的女孩
一、 水深危險 你沒看到岸邊的警告 沒有有沒 抱歉 我已醉了 祇記得 那汪汪的潭水 是酒 漾著瀲灩溢著甘醇 嗅覺視覺與所有的神經 霎時一起舉手投降 我淌洋其中 不想呼救 不願泅游 就讓我 啜飲 痛快一次 滅頂 也好 二、 太陽下 那如鏡的雙眸射出一潭的清澈 想起 夸父追日的途中 必少了這樣的流波 踏踩著日行的痕跡 轉彎 追蹤那有一雙大大眼睛的女孩 卻已隱沒離去 我想嘗 溺斃一次的滋味 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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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在凱達格蘭大道
這些年因為工作及熱愛旅遊的關係,我常常獨自一人帶著行李到處走。剛開始對於各國的生活及文化是新鮮的是嚮往的,但年紀越長就越發的對自己的國家有著一份無法割捨的情感,所以我選擇就這樣停歇下來不再流浪。因為我是這樣愛這個處處充滿愛的土地。 那一夜,沒有暴力沒有政治立場沒有種族分隔,我們一群來自四面八方素未謀面的紅衣人相約在凱達格蘭大道上,在風雨中我們揮舞著手中的螢光棒,心手相連的祈禱上天繼續垂愛這可愛的台灣人民們。 那天下班後,紅衣人們依循著內心共同的理念,如同滾滾般的紅潮靜靜的流向凱達格蘭大道,她是一個標準的家庭主婦,他因為車禍而以輪椅代步多年,他們剛結束一天繁瑣的工作,他們是一群正值青春飛揚的青年學子,他們是父母親襁褓在手的心肝寶貝,他們在風雨中見證歷史。 那一夜,在凱達格蘭大道上,我們堅持愛與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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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克全作品菁華選刊)兩百個玩笑
第144個玩笑:明建忠 明建忠,八十七歲,遼寧大石橋人,於十三歲那年加入國軍部隊,黑山之役他腿部中彈,子彈至今仍留在體內。開放探親那年,他在台北街頭賣口香糖,並在台北火車站前向來往乘客乞求資助返鄉川資。 莎樂美的艷舞在台北的肚腹上 肯德基叔叔的健康無可置疑 博物館石階酣睡著現代史 忽見誰人佇立火車啼聲盡頭 闔上雙眼乞討 啊,那是歷史課本上的兵勇 那是時間迷陣的兵勇呢 一陣心悸及羞慚叫我舉步維艱 他身經百戰,可知今日此役 更加悲慘酷烈? 我該迎向他或急急逃開? 我竟也是身背債務的眾人之一 第147個玩笑:曹希一 曹希一,海南島文昌縣人。三十九年隨國軍來台,退伍後在南投竹山墾荒自耕維生。娶一智障女子為妻,育有一子,然於其六歲那年,在一次颱風天發高燒,死於就醫途中。現他常獨坐屋外一角,遙望遠山,終日不發一語。 有一條路已向他阻絕 他不知希臘牛奶般的月色 愛琴海的琴聲究竟有何意義? 螽斯在千里外織綿繡 他說他痛恨紡織娘輕快的歌唱 他說世上的悲哀泰半由歌聲而來 他不知道的是 他並不是最後一位失去兒子 且坐在牆角闇默的男人……… 第148個玩笑:焦少棠 焦少棠,河南潼關人,約八十來歲,獨居,每個禮拜都到老人茶室和友人泡茶聊天。平日笑嘻嘻的,不料於九十一年中秋節當晚,於自家附近一棵樹上上吊自盡。 夜霧仍未散去 眾人皆睡你獨醒 你依賴這個隱喻而舉步 你輕輕撫摸銀合歡樹身 有雁唳啄過 離人怨過 戀侶抱過吻過 如今竟成為一座關門 朝關外的廣漠投去方向 那將是你的終站或無限? 第149個玩笑:龔世祥 龔世祥,江西彭澤縣人,市場賣五金家具,娶過二女,先後病逝。與第三女同居。民國九十二年,和同居人爭吵,他被對方活活打死。 黑暗中竊笑聲竄起 總有一尊神祗不司職憐憫 他的高度相應於凡俗 街角玫瑰夭艷如昔 蜂群繼續營造各自的巢穴 你躺在那稱作塵世的舞台 布幕隨即降落 你的這一幕戲劇剛落下 另一幕,同樣屬於你的 在另一處拉起 第150個玩笑:沈孝岳 沈教岳,遼寧開原,十九歲從軍,和解放軍爭奪黑山的那次戰役中,哥哥陣亡,他背著哥哥偷偷下山,半途跌落山溝而告昏厥,醒來已不見哥哥屍首。 折葦為笛,你要吹奏 涵蓋一切意義的無言之歌 唯惑是罪 焚不定的心成灰 你崇信的教義就是 放逐期盼和痛苦一千邁遍 痛恨那把自己當作待鍘麥草的 也不做杏樹枝椏的露滴 你堅持是鑼聲,就要煌煌價響 編記憶與遺忘成舟 你沿路砍殺無謂的的幻象 拚出一條血路 第151個玩笑:杜少廷 杜少廷,遼寧鳳城人,先後加入國軍和人民解放軍,韓戰一役,全身上下留下多枚砲彈破片,後以反共義士身份獲接來台,身上紋有愛國圖案及標語。來台後單身未娶。 我的一生,包括尚未到來的未來 都已然成為過去 我不向鏡子索討任何形象 我明白自己是異鄉人 且任憑四季在我體內拆屋棄瓦吧 至少砲聲已遭放逐到遠方 子彈也不認得回傷口的路 誰要是再造巍峨如神的碑塔 明天我就要去天涯海角流浪 第152個玩笑:葉啟榮 葉啟榮,山東人,民國三十七年離家從軍,八十一年返鄉探親,這才知道家中雙親及姊弟都已先後亡故,頓覺自己竟成了一個失根無依的異鄉人。 負痛的一句鑼響 宣告你必須再去流浪 陽光頓成牢籠 再怎麼走,也走不出囚欄 這種永恆竟由人如此輕易築成 那麼夜可有溫柔、靜潭般的棲止? 你發誓寧願走成十三月裡的一尾青鱗 寧願走入涸轍 也不願成為頭角崢嶸的人類 第153個玩笑:馬國桓 國馬桓,山西長治人,大陸家鄉原有一妻一子。 於民國三十八年隨政府撤退來台,半途認識一女,結婚又生數子。後返鄉探親,元配已死,其子恨他再娶,不肯與其相認。 他是某種影子 在光的襞摺中張惶 他是拋棄悲哀的手 乞求歡愛的短暫 馬兜鈴在路的盡頭的盡頭 在他被焚之又焚的頭顱上 他是面空虛的鼓 丟棄在時間牆角 只有曾經的鼓聲 回來找過他 第154個玩笑:瞿大裕 瞿大裕,廣西荔浦人,民國五十一年,泅水到金門,八十五年返鄉探親,回台後,不知何故,精神漸失常。 向你一人展開的時鐘 是以血鑄成的 你因此既是時鐘也是那血 故鄉的海星與皓月先不認得你 你也即將不認得自己 在失去記憶前你影綽綽記得 某位詩人曾經寫下屬於你的字句: 全世界的沙灘和小舟都是如此的 如同歪斜的頭 裡面充盈著悲哀 第155個玩笑:梁宗南 梁宗南,河南靈寶人,八十歲上下,獨往一間約四坪大矮屋,以拾荒維生,家裡外堆滿紙板,報紙和瓶瓶罐罐,平日愛哼唱幾句平劇。 你守住的城堡可夠堅強? 黃昏下有管絃急催如浪 那急催的浪花可仍算無限好的美景? 誰曾在日夜和黃河灘交界處喊你? 西出雁門關的北雁 四郎探母的愧疚 沉默是你最後的資糧及箭矢 只要你一開口 向晚的城堡將一夕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