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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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冬梅
冬梅羞澀地點點頭說:「謝謝妳,戇嬸婆,我知道阿呆是一個勤勞樸實的好青年,有如此的肩膀供我依靠,我這輩子彷彿多了一層保障,果真能心想事成,相信文福在天之靈也會保佑我們的。希望阿呆不要嫌棄我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才好。」 「妳是一個善良的女人,不僅僅只是文福會保佑妳,老天爺也會保佑妳的。如果妳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或許文福屍骨未寒,妳老早就跟著兵仔跑了,怎麼會時時掛念著他失落的頭顱呢?如今他的頭顱已找到,妳亦已善盡一個遺孀之責,重新撿骨安葬。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妳對文福已仁至義盡了,將來一旦和阿呆重組家庭,一定會得到他的祝福。我敢保證,阿呆絕對不會嫌棄妳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而且還會跟妳攜手,共同營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冬梅啊,這是一個難得的大好機會,好像是老天爺冥冥之中的安排,妳就不要想太多。」戇嬸婆開導她說。 「戇嬸婆,除了謝謝妳和坤山叔的厚愛和關注,其他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如果阿呆真的不嫌棄我是一個寡婦,我一定會竭盡所能,跟他同甘共苦,把我的青春奉獻給家庭,無怨無悔做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婦。」冬梅激動地說。 「這樣就對了,別忘了妳還年輕,是文福沒有福氣,並不是妳負了他,所以妳沒有替他守一輩子寡的義務。但是,當妳有了新家庭,也要兼顧文福祖龕裡的列祖列宗,逢年過節必須依習俗來祭祀,將來若有兩個男丁,也要有一個來繼承他們家的香煙,以免他們家無子嗣而香火中斷,形成倒房,那勢必會讓村人說閒話。」戇嬸婆提醒她說。(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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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寫信的年代
結婚生兩個孩子後,到台東師院修教育學分,外子是金門花崗石醫院隊長。此時臺、金電話已可通,但須透過108轉接,占線而無法接通是常有的事,書信又成了聯繫關懷彼此的主要工具。這階段的書信已由你情我愛昇華為對家人的關心提醒,更多的是生活報告:孩子照顧、自我充實和金錢用度。當年外子月薪三萬一千元,需支付媬姆費、孩子奶粉尿布費、我的台東租屋生活費等,公婆赴台,也代付會錢。捉襟見肘,只好變賣金塊,他在信中寫著「價格尚稱合理,只不過當初很捨不得變賣,心裡難過了一陣子,且我從來未有變賣東西的經驗及心理準備」。人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在那顛簸震蕩的歲月裡,外在處境是辛苦的,彼此內心是堅實而相互扶持的。 父親也寫信給我,都是在我寫給他之後的回信,不囉嗦,一張信紙完勝。信中無非「希身體保重為要」、「一切安好勿念」,有一封信我談及賣了他買的金塊,他回信「此無妨也……買金塊有好處就是欠用錢隨時可賣來應用亦可以保值比一般的東西好脫手也」,整封信沒有標點符號。兒時讀四書五經,常有人誇讚:「你們金門人寫字很漂亮!」。 兒子在台灣讀大學,我在金門職場,遇有想法不認同,儘管已有手機,仍選擇寫信,既能好好講述長篇大道理,也能避掉立即性的爭執。 在那東遷西徙的時節,彼此信件有一部分流失。退休後的2019年,著手將信件掃描、列印,拿到師範大學附近影印店,按書寫時間排列,選膠皮封面顏色,分不同時期的、個人的,裝訂成三冊,封面題有《金門&台灣信札情書‧家書》。我總喜歡經過時間淘洗的事物:一個人的腳步履歷、一座城市的歷史軌跡、老照片、舊書信……充滿著好奇與探索的想望,這三冊書信,於我自然是無價之寶。 從前,每每收到先生來信,閱讀完畢總小心翼翼摺疊放回信封內,回看我給先生的信,劃重點有之、質疑某字在旁打問號有之,甚且一字不確定當成試寫紙有之……我跟先生抗議:「綜合以上種種跡象,我重視你的信,勝於你重視我的信。」他百口莫辯,將之歸咎於個人習慣。 朋友不滿意他先生行徑,連帶不滿意舊日情書,一次她先生問:這些信如何處理?她毫不猶豫說「將它們燒了」;另一位朋友看著昔日書信,大喊她先生是「騙子」。她們認為我一定是婚姻幸福,才將信件視為珍寶。其實,世上真有哪對夫妻是琴瑟和鳴的呢?當我們在忍受對方時,對方不也在忍受我們嗎?當年因個性不同而吸引,現在因個性不同而抱怨,其實客觀的事實一直存在,改變了的是我們的「初心」,佛門裡夫妻互稱「同修」,有其意涵。生活上細節,眉眉角角,有賴內心修為化解怒氣,不起煩惱心是人一輩子的功課。 外子早已不再有昔日熬夜為卿寫信的熱情;當年「有加分到」的一手好毛筆字,也荒於精進習練,最愛抱著手機聽廣播,是該提醒他重讀國父「得魚忘筌」的故事了。我每日仍與紙筆為伍,在桌曆上記事、給忘年之交、高齡八六的隱地先生寫信……近來重拾寫作,習慣手寫,再用最快的速度轉換為電子文字;不是直接在電腦上邊思索邊打字,長時間接觸手機和電腦,藍光傷眼,不容小覷。同事因高度近視外加白內障,為治療眼疾已在眼球打了四針,聽得毛骨悚然,初老的她為免惡化失明,謹遵醫囑,少用手機電腦。在人手一機的今天,寫信已漸漸退出生活圈,人們選擇簡便的聯絡方式,其實坐在書桌前寫信,能定心能靜觀,能縝密思維草稿佈局如何寫好一封信,以便將意思和情感傳達給對方。手寫信有溫度,非制式電腦文字可比擬,帶給對方的喜悅和溫暖也更深入。人們喜歡鑽石,書信更甚鑽石,「價值恆久遠,書信永流傳」,我確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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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煮飯花開了
長在山野的人不精於慢工細活,喜歡管理粗放,隨風一揚、落地即長苗,野性十足的紫茉莉。紫茉莉俗名煮飯花,傍晚四、五點,一朵一朵開始盛裝彩霞,串起晝與夜、沿著陽與陰的邊陲裊裊炊起菜飯香,彷彿從山谷的缺口滾進一陣陣孩童的興高采烈,沿溪溯流而上豪侈絕艷的生機,不僅在五顏六色的喇叭花放送盎然,那因著花開徐徐綻放的香氣,猶如桔梗花的淡雅,驅使記憶召喚曠野的氣味,也流溢滿谷。 那時的山色半掩墨綠半光照,敻遠的山稜和天的接合處,漠漠煙緲,嫋嫋引路,那是我們歸途的座標。 然而鑿開鄉愁的崎路上,無預警的淒風苦雨不時欺淋而下。我們帶有遁世的、不屑爭名競利的情調,纖弱敏銳的觸角總探到不友善,在城市裡煎煮如仙草那墨稠的苦味,從塞滿悲傷的抽屜裡抽取異味的醬料。我們夙有示弱的廩質嗎?生活上的風吹草動都會形成妳厚重的猜忌,在無數的夜裡輾轉出呻吟聲,睏意和數羊的任務拉扯,壓力的車廂節節擠壓妳……咀嚼炎涼世情,反覆為憂鬱症所苦的妳,我是沒辦法隨口勸妳:「只要妳願意,出路就在那裡!」我也知道再多勵志撫慰的文字,也揉不開妳所有的不適感。我們從童年時即有一份靈犀,想互為人生路上的燈塔,如今不在我無心無意,而是妳家人不悅、不願被干擾。 那次尋了半天的空檔我們飛馳回老家,目睹被荒蔓野藤遮蔽了半邊頹垣,不再有門窗守護的家園,你張惶失措,頻頻追問:「怎麼會這樣?我們怎麼辦?」你呆滯的瞳眼睽睽對視,我也難以消化同你一樣快速衰弱和朽壞的家園,當一汪汪憂傷正要蔓延,瞧見磚牆縫隙迸裂出一叢叢煮飯花,展示強韌的生命色彩。 數月後,繽紛突起的驚喜,怎地變成一通驚訝憂心的來電?通過虛弱的聲音我感受到一股已經凍傷好一段時間的淤冷,你總是擔心打擾別人,強給自尊卻勇敢孤獨,堅持保守艱難歲月的底牌,獨自和黑夜冷戰。你會打來顯然已暗示手上即將沒有繩可攀、沒浮木可援!礙於疫情嚴峻,你家人善意拒絕我前往探視,最後連手機也關,家裡電話兀自響著。我想像各種你可能的境況,令人不安的是,全無你的音訊。 妳是我在人間悲歡堪寄的人,嫵媚了我的山居童年,溫柔了我職場生涯,不想,從童年一直駐足我心的妳,曾在風雨中留下並肩共行的妳,卻遺失在生活裡了。 我恨不得摜碎使你頭痛欲裂的病端、擰走不讓你睡覺的惡魔……拉起你迎向亮麗的陽光、滑向觸目皆春碧的草原,拉著妳再從綻放煮飯花的山徑走過,端著粗食淡飯從城市的荒蕪跑過,跑過山坳,跑到升起鄉愁的夏季傍晚,找到蓬勃的生機! 但,妳好嗎?我頻頻向著空氣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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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士
你是貓 是精靈與神秘的化身 午后坐在這頹廢的窗櫺 面對著突如其來發光的火輪 訝異吵雜聲響來處的神奇 微斜著頭 露出驚訝的眼神 我想你是倦了的 但你還不能就此蜷縮下去閉眼休憩 真可愛是這整身燦亮的黃艷 你蹲坐在你的後腿上 兩條前腿齊齊地站著 像是金門總兵署門楹前的石柱 尾巴來回靈活的擺動著 像是金門砲彈鋼刀鋒利的刀片 看你有時也低頭去舔舐你身上的毛片 那小紅舌靈動得如同一團八二三砲戰的火燄 佇立了許久 你還是直直地坐望著我 我不知道在你眼裡閃動的光 在想些什麼 但我想你應該是警告 別靠近我 我只想當個隱士 靜觀這 紛紛擾嚷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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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
那個晚上你的體溫一直微微升高,留意著體溫並記錄下來。開學了,在停課不停學後再經歷了一個暑假,孩子們都回到校園裡,各種防疫措施持續著,想著剛開學難免還是會有適應期,於是持續留心觀察你的各種狀態。 早上醒來溫度有略微下降,仍是請了一天假,並做了快篩的檢測,陪著你吃完早餐後,我們出門看醫生,你很配合也很勇敢,回家後吃了一碗熱呼呼的粥,精神跟食慾也都良好你繼續在客廳玩起樂高,體溫也恢復正常。 用樂高板及各種組件,造了一個城市,用方塊及長條的積木蓋上了一個大樓,週邊還細緻地用小零件作了一些小裝飾,組上幾組摩托車、汽車,再擺上樂高小人兒,邊擺著邊介紹著你的作品,你敘述著作品並推導著各種情境,這樣一個小城市在設計及邏輯上的推導真的是挺不錯的,搭配著各種樂高人。 接下來是假日,午後,我們去學校取回棉被袋回家清洗,你說著想要去的地方,思索著要去的地方是戶外,也不太會有人潮,便載著你兜兜風了。抵達後,你等著我把小白停妥,牽著我的手,過了馬路後,開心的在這樣的午後陽光裡奔跑,陽光依舊閃亮但不是很熱烈,你揮舞著小手也開心的奔跑,雖然戴著口罩但笑聲清晰,眼角滿滿都是笑意。 開心就好,很多事其實是簡單就會深刻,這樣一個午後,陽光拉長著你的身影,你小小的身子揮著手,奔跑在那樣的大地裡。你奔跑的身影已深深印在心底,也許你只是想要更多的陪伴,拉著你的小手再走上一段路,聽著你唧唧喳喳地分享個不停,這就是幸福。 假日過後,上學前作了快篩檢測並發照片給老師,陽光耀眼的早晨,你背著書包拉著棉被袋,說了再見以後慢慢的走進學校,走上一段後會回頭看看,跟你揮揮手,看著你加大步伐往教室前進,在這樣的時期,平安與健康就是一種福氣,我們都應該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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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冬梅
「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道人家,沒有像妳說的那麼好,一旦美夢成真,我也會善盡一個家庭主婦之責,相夫教子、侍奉婆婆。不過我已是文福他們家的人了,要做如此重大的決定,總得點燃三炷清香,卜杯問問死去的丈夫,看看他意下如何,這樣才能心安。」冬梅有所顧慮地說。 「妳已幫他守了好幾年寡,又找回他的頭顱,並重新撿拾他的骨骸安葬,讓他有一個完整的遺骸,這樣已對得起他在天之靈了,相信他會成全你們的。不妨這樣,為了慎重起見,妳現在就在他的神主牌位前卜杯,免得日後心裡有一道陰影。」戇嬸婆建議說。 果真,冬梅燃起三炷清香,在文福的神主牌位前喃喃自語,將詳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在天國的丈夫。然後拿起杯筊,在丈夫的神主牌位上方轉了三圈,再往地上一擲,果然是一俯一仰的聖杯,於是冬梅的嘴角掠過一絲喜悅的微笑。 戇嬸婆見狀,趕緊說:「妳看看、妳看看,一擲就是聖杯,可見文福在天之靈,也會認同妳的抉擇。這樣不管對妳或對阿呆都是好的,不久就可開啟你們幸福人生的新生活。但是別忘了,你們都還年輕,生兒育女不是難事,將來一定能兼顧兩家的香煙,文福地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我等一下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坤山,請他出面來替你們安排,以他在我們村莊的聲望,相信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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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寫信的年代
小學二、三年級,已在台灣結婚的大姊寄信回金門,有時也寄玩具,我用鉛筆給姊姊回信,那時候原子筆還不是小學生用品。回信次數不多,但地址已記腦海中。 小學四年級,母親帶我搭軍艦,風塵僕僕到台灣探親,船在高雄十三號碼頭(現更名光榮碼頭,去年偕外子舊地重遊)上岸,母親依循大金門伯父指示,三更半夜跟著人們到鄉親杜天生家投宿(我常想杜家人真是度量大,照顧很多鄉親),等候父親從台北南下接我們,一日、兩日未見父親蹤影,每到黃昏我就啼哭,不識字的母親為了安撫我,帶我到一條車水馬龍的三叉路旁,叫我看阿爸來了沒有?那時不知道有沒有市內電話(即使有,也不知電話號碼,臺金信件仰賴船運,聯繫並不便當)。不知隔了幾日,總之,對忐忑不安的我來說非常漫長,同是寄宿的鄉人討論著「看看會不會找到這裡來」,也有人獻計「寫信到台北告知這裡地址」。事隔多年還記得在餐桌上寫信的光景。父親接信後速速南下。事實上,他早先已到高雄一趟,可能在高雄碼頭「相出路」,就又北上。我們搭夜車到達台北已是凌晨,數年未見的母親和大姊,一見面就相擁而泣。大人們大大誇讚我記住地址的大功勞,因為他們在台北正焦急得「頭殼摸著燒」呢! 高中階段,每天只做三件事:吃飯、睡覺和讀書。日復一日朗朗讀書聲中,我接到一封國小同學來信,他巧遇回金門的二哥而得知地址。國小畢業直升烈嶼國中,昔時男女分班、不同村莊有不同路隊、我後來轉學,此時讀高中的我們已多年未見。國小全班三十六人,同窗共硯六載之情誼,與當今每兩年重新編班不可同日而語。在埋首書堆、升學罩頂的壓力裡,收到國小同學來信,自是新鮮有趣夾雜喜悅。放下書本,回信給他。他的信再次來到,且說前一封信因擔心字醜,請室友代筆……從此魚雁往返,分享彼此的生活、心情和學業。信封上金門高中地址走入腦海,多年後搬遷回金,好奇書寫數十次的「英士樓」坐落何處。 他高中畢業後讀軍校,我讀大學,仍持續通信,曾有幾次來台北找我,從軍校同學口中看出他的好人緣。我的國小成績始終在他前面,使得他對我有仰慕之心吧,為免耽誤他的「美好前程」,決意停止通信。 那是個保守、單純、至情至性的年代。臺、金民間無法通電話,與長輩、老師、同學聯繫,都用書信。也與國小級任導師長時間通信;在教育界任職的表舅,回信諸多勉勵;每逢聖誕節則特地到書局買卡片寄給金門親友。大學畢業後結婚,搬離原生家庭,兄嫂因住房需要而處理掉信件。丟失這些視為珍寶的信件,是人生憾事。 和外子是同鄉人,一路成長求學兩人是平行線,不曾駐足探看。民國 75年初,寒假即將結束,在松山軍用機場巧遇。那時代戒備森嚴,尤其軍事重地。天未破曉,就已燈火通明,軍方嚴陣以待,審查即將出境前往金門的軍民文件-九成是軍人,一成是持有公函的教師、公務員。縝密的檢驗行李後全員在候機室候機。那天金門霧濃,飛機遲遲不飛,候機室的人們只能聊天(那時無手機可玩),接近中午承辦人宣布:各位到餐廳用餐,下午三點若未飛就解散。那天無機可搭,彼此分道揚鑣,一切歸於平靜,但在大排長龍的餐廳他的體貼已留下好印象。暑假他回金休假,與同村友人共騎一部摩托車來姊姊家看我,據他後來自己說,因為緊張拉友人作伴。猶記得那次聊天,我還問他每月薪津多少,暗暗比較我與他的薪水差距,那時代不似現在講究隱私權。小坐片刻他們就前往青岐仙姑廟拜拜。結婚多年,發現他在仙姑廟抽的籤詩和我也曾抽到的一張一模一樣。當時大學畢業,躊躇滿志想回家鄉大顯身手,卻碰壁受挫,淚灑縣府文教科,仙姑要我稍安勿躁莫徬徨;而他在軍中有志難伸,亦感前途茫茫。慈悲的仙姑,為我倆拉了紅線。按規定軍官可排軍機,但受限人數與官階,主要還是仰賴軍艦。那次休假,颱風來襲,航班延誤,多了休假天數,增加我倆聚會時光。登艦前他問了我的地址,隨著船艦離境,我盼望著收到他的來信,等待中想著會否搞丟地址,但繼而想,丟地址表示不重視;不重視,我又何必在乎?信很快到來,還真慶幸郵差投遞沒有被風吹走,也沒有被姪子拿去射飛機呢!童年環境使得自卑的他產生一股不服氣的自傲,對心儀女孩,寄出兩封信若沒回應絕不死纏爛打。濃情蜜意的書信使我有些驚奇、有些欣喜、也有點招架不住。我該如何「接招」呢?回得太冷,頻率差距大;太濃,還在且戰且走,女性選擇伴侶不都邊交往邊觀察嗎?時間是那樣的急迫,他在等我回信呢!我不在乎「與國家共用丈夫」的軍人身分,在乎的是他的家庭。再怎麼說,我在書香環境中長大……友人說,門第不會在她考慮之列。自此,我帶著一點含蓄、平靜,外加一點點甜味回信。他收到信自然大受鼓舞,增強了的信心,更勤於用書信表達情感。密集書信自然將生活點滴匯入,即使分隔兩地,似乎也參與了彼此的生活。通信的好處是不會吵架,即使意見不同,透過書寫火氣已消降大半,何況距離就是美,空間美化了現實。收信是平凡生活中的期盼,是精神糧食;寫信是職場下的額外工作,是甜蜜的負擔。日子就在書信傳達思念、關懷、對未來展望、摻雜憂慮中遞嬗著。生活圈子越來越小,生活重心就是彼此,小到即使到郊外踏青總覺缺少什麼,小到即使與人聊天也魂不守舍想著今天會不會收到信。儘管他寫給我的信多且長,我寫給他的信少而短,彼此已然是對方的重心、信賴和依靠。 76年7月我考上金門日報記者,等待就職令發佈的同時,三番兩次跟他說赴台,卻屢屢食言,心中不忍,捨棄有力人士幫排機位,急匆匆排船位,原本教師身分排船容易,卻因遲送件深夜在碼頭等候良久,最後一梯次上船。到台不久,接到報社任職令,急呼呼須趕回金門,於是到外島服務處排機位,承辦人鄭先生當場打電話給金門日報社社長,說機位難排,請社長准予我搭船回金,延後報到;社長竟也答應。未獲排機位還來這麼一招,使我有些不知所措。更因船上暈得七葷八素的記憶猶新,不日再踏船艦深有懼怕。與此同時,男友聽學長一席話--女友回金有琵琶別抱變數,從積極陪伴我找交通工具轉而力勸放棄就職。陷入深深的兩難,父親要我把握記者工作,但並未強迫我按照他的意思做選擇,即使是人生最重要的工作和愛情;一路在生活與求職呵護、關心我的二姊則是氣到和我斷了音訊。既然留在台灣,那就結婚吧!嫁給軍人需身家調查,包含體檢報告。家庭、學歷、身高、體重……需一一詳實記載呈報。中壢21砲指部政戰主任章賢生,或許對工作認真的外子,和大學學歷的我深有好感,動員全砲指部官兵在軍營為我倆辦了一場風風光光、別開生面的婚禮,最高指揮官羅漢梓是證婚人(前年和外子南下屏東拜訪現已80多歲、潛心修佛的羅指揮官)。多年後外子回憶,嚴肅的軍中生態,長官願意為部屬籌辦軍營婚禮是史無前例、絕無僅有的創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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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青春回憶
拜科技之賜,想要聽歌只要一機在手,就可隨播隨聽方便得很。早先的CD已經落伍了,遑論更早的卡式錄音帶,也已走入歷史了。 雖然卡式錄音帶已經退場許久了,坊間也少見可放卡帶的錄音機,但它伴隨我走過青澀的歲月,也陪我走過失戀的創傷期,所以我不捨將這些卡帶丟棄,取而代之的是,是將這些卡帶一一的裝箱,將它們封好存好,時不時也會看看它們,並且回想這段歲月的自己是什麼樣的樣貌,又與哪些人事物產生連結,這些卡帶總是能給我滿滿的回憶,讓我的人生更加充實且飽滿。而藉由這些回憶,無形中也能治癒現實中生活的抑鬱和苦悶,讓我抽離現實,暫時忘卻煩憂,它們儼然已成了我的精神糧食。我常想若沒有了這些卡帶,我的人生將會是如何的貧乏,而我又要去哪裡找替代品呢?只要我不丟棄,它們應該會伴我到天荒地老吧,這樣想,讓我的心裡就好踏實。 一日,我又想看看這些錄音帶時,東找西找,竟發現它們不見了,我真的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詢問外子,外子一派輕鬆的回我說「回收啦」。因為家裡即將要整修,負責打包整理東西的外子,發現這箱錄音帶,覺得既佔位子又派不上用場,就把它們當成回收物,都交給慈善團體處理。我又氣又悲,這無害的錄音帶,我明明把它們收得好好的,哪裡招惹外子了?外子怎麼可以把我多年來的珍藏,一夕之間給回收了?外子一臉不以為然的說,現在大家連CD都不聽了,留這些卡帶有何用?只是佔位子而已。「夏蟲不可語於冰」,我的心情,外子沒法體會,也懶得與他爭辯,只能用猛烈的淚水來表達我的不滿和憤怒。 外子看苗頭不對,趕快聯絡來回收的師兄師姐,看能不能救回,可惜為時已晚,卡帶已被師兄師姐拆解,我的青春、我的回憶,就這樣走出我的生命。 失去這些卡帶,我內心著實失落好一陣子,有時還會不經意的看看它們之前擺放的位置,也為此幾乎不和外子冷戰的我,好幾天都不理會外子刻意的示好。畢竟那是我多年來辛苦的結晶,我視之如珍寶的保存著,如今它們不在,我內心的不捨與難受,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就能平復? 我的精神糧食,此時它們已然與我告別。算了,放下吧,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就學學「斷捨離」,與其緬懷過去,還不如好好的面對未來的人生,就當做自己另一段人生的開始,也許沒有了卡帶,我的人生會更開闊,我這樣的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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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真年代
童年的記憶是最美的 任何一個小不點的角落 都是孩提時代一段偉大的成就 一沙一世界 一花一天堂 那種單純的喜悅和滿足 也許早被成長的喜怒哀樂給淹沒了 然而 每當回憶觸動心扉時 腦海不禁泛起一絲甜蜜和感動 是的 我們也曾這樣純真過 那不會再有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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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冬梅
「戇嬸婆,這幾年來,我自己一個女人實在過得好苦啊,但苦水只有往肚裡吞。往後如果真有一個男人的肩膀供我依靠,能夠相互廝守到白首,我還有什麼好推辭的呢?只是人家阿呆是一個在室男,而我是一個寡婦,兩人有著不同的身世,是否真能配成雙,我實在不敢寄予厚望。」冬梅說。 「妳不要想太多,既然我跟妳坤山叔出面了,只要你們雙方都有意願,一定會有一個完美的結果。阿呆是一個忠厚老實又勤奮的好男人,將來如果再有妳這個賢慧的好妻室,兩人相輔相成,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你們就好好把握這個大好機會吧!」戇嬸婆鼓勵她說。 「我嫁到這個村子已好幾年了,對於阿呆的為人我也略知一二,他實在是一個勤奮的好青年,也是一個孝子,如果他真有意願,我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但願他不要嫌棄我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才好。」冬梅再次自卑地說。 「妳坤山叔已經跟他談過,在徵得妳的同意後,我也會把妳的意願坦白地告訴他。說白一點,有妳這個好伴侶,他還有什麼好嫌棄的,假若不懂得珍惜這個天賜的良緣,憑他的家境,說不定要打一輩子光棍,在室男又有什麼用。所以我敢肯定地說,有妳這個典型的賢妻良母,他不敢說一個『不』字,甚至求之不得,而且還會想盡辦法,儘快地把妳迎進門。」戇嬸婆說。 (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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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花蓮
臺灣坐擁豐富的景觀資源,尤其花蓮的好山好水更是國際知名旅遊勝地,不僅吸引兩岸的影像工作者,更讓世界級的電影劇組不遠千里前來取景。比如2016年,奧斯卡金像獎導演馬丁-史柯西斯執導的電影《沉默》,全片多處就在花蓮取景,許多景點隨即成為爆紅的打卡騰地。 如此看來,花蓮,相對我老家蓮花,顯得更「海」。 花蓮,原住民歌聲嘹亮,舞姿奔放。很陽光。很文藝。 花蓮,還很有宗教韻味。 崇德天主堂位於花蓮秀林鄉崇德部落,通過太魯閣大橋往北約1公里處。崇德天主堂又稱「崇德聖伯納堂」,步上階梯,印入眼簾的是一幅耶穌傳教的壁畫,簡潔的黑色線條講述聖經故事。 我去到花蓮,也去了崇德天主堂參觀。天主堂入口有一對石燈籠,當地高齡老人表示,早期天主堂附近的崇德第六公墓原為「立霧祠」(神社),石燈籠遭人拆除並丟棄。新城天主堂的神父發現,知道這是歷史文物,因此請教友用牛車將石燈籠搬至天主堂。之後安置於入口處,「和洋式」的建築組合讓人耳目一新。 不過,花蓮地震頻率高,對建築物的破壞是相當大。 花蓮地震,這個詞語給人印象深刻。我去到花蓮,儘管沒有遇到地震,但有點擔心地震。 花蓮位於歐亞板塊和菲律賓海板塊的交界線上,歷史上地震較為頻繁。 1920年6月5日12時21分,花蓮海域發生8級地震。 1951年10月22日,花蓮近海又連續發生兩次強烈地震,震級分別為7.3級和7.1級。 2018年2月4日晚,臺灣花蓮1小時內發生12起地震,其中7起達到4級以上……。 臺灣地質專家指出,2018年2月4日臺灣花蓮的地震是「群震現象」。 每每花蓮發生地震,在福建沿海的我,亦能感知得到震感。 每每感知花蓮地震了,我就會在心裡為花蓮民眾訴禱,祈禱災情儘量少一點,儘量更少一點。 除了地震,受颱風影響最大的也是花蓮。 「颱風是花蓮人共同的成長記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則颱風故事。」颱風來襲,對花蓮造成的無形工商經濟損失,無法以科學資料精確計算出來。位於季風亞洲的花蓮,其位置造就了面對颱風的宿命,看天吃飯的農漁牧業,對於颱風是愛恨交加。缺水時,希望颱風解渴,但平常卻又擔心颱風造成嚴重的農業災害。 相對颱風、地震,我老家蓮花,卻沒有這類災情,偶有水患,亦無傷大體。 我時常想,花蓮風光如此之美,為何要頻頻地震、頻頻颱風呢?上帝對花蓮似乎太苛刻了,在給予其美好的自然風光和人文環境,卻不斷以颱風、地震來破壞。我想不通。但話又說回來,花蓮人民在面對災難之時,頑強的生命力,也是令人震撼,他們在地震倒塌的瓦礫間,他們在颱風吹倒的民房間,重建家園。颱風、地震之後,花蓮依然如此美好綻放。 當然,老家蓮花與花蓮相比最大的特色則是山。 高山,讓蓮花擁有神奇。特別是冬天白雪皚皚時。與羅宵山脈相連的層層疊疊的高山叢林,讓蓮花充滿仙氣。 當然,花蓮與老家蓮花相比最大的特色就是海。 大海,那麼藍,讓花蓮擁有世界和我的遠方。(下/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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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個「月」
「一月」抖擻的翻開嶄新的日曆,將寄託寫給新年,也寫給一月,而夢想是永無止境;無暇美好,也但願歲歲有今朝,誠摯的邀約與朋友共舞與朋友飲杯,伴隨著一路相伴,續寫明日的精彩。 「二月」的風雖然冷清,也稍凜冽,但已不再是寒風刺骨,刺痛心扉,心裡稍有溫度柔和且溫暖。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春天氣息。抬頭仰望二月的雲,蓬鬆似棉絮團輕浮於天空,飄逸著清逸與悠閒,時而一絲雲彩也沒有,一碧晴空,湛藍而悠遠,閒情而逸致,輕輕的來過,帶來無限的希望。 「三月」時而飄渺的小雨,時而微涼的微風,輕拂臉上亦輕輕走過。那初春,難以捉摸的天空,伴隨氣象的預報,卻令人無法料想今日陽光燦爛後,明日又一陣春雨一陣風,說變就變。 「四月」被偷走的雨季,陽光稍微和煦,微光穿透窗戶照進家門是時候該打起精神起床與早晨約會。不願那被偷走的春意,卻迎來了四月滿滿的激勵與暖意;手拉著風箏線隨風飄揚的風箏,任由風隨之而飄逸,靜靜的走來,輕輕的也在相擁中逝去。 「五月」漫步在廣闊的原野,眺望連綿起伏的群山,盡收眼底的是一片嫩嫩的綠,淡淡的綠,墨墨的綠,層層疊疊,鬱鬱蔥蔥,生機無限。而雨不知不覺疲倦的狂下,淋濕了這座島,淋濕了人們回家的路,淋濕了原本就潮濕的心情。才知道這萬物蓬勃的五月,懷念也會無止盡,連綿的雨散發著旅人的心情,時而憂愁時而懷念也傷感。 「六月」驪歌響起,揮手說再見的畢業季來臨,謝謝師長的諄諄教誨,而今踏上更上層樓的道路,我們一起前行也成就人生,演繹一首永不後悔的歡歌。眼淚不是傷感,離別是為了下次重逢,揮揮手,不讓眼淚掉落,因為還會再次相遇。 「七月」人們彷彿才真正意識到了炎熱的夏季,熱情如火,豔陽高照的令人難以接受。此時亦是暑假的開始,看著雀躍的學生有漫長時間可以休息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自覺興奮許久。走進校園生機盎然的兩行龍柏樹,似乎在向人們招手;傾聽柳蔭深處抑揚頓挫的蟬鳴,亦挾裹著不安分的飛翔。 「八月」秋日秋分,亦是炎熱得嚇人,望著天空,憑空想像著這一次次的離開,然這一次一個人的旅行,也願路途上依然精彩,繁花依舊,短暫的休息,只為給自己疲憊的身心和緊張的工作添上一抹閒情逸緻,給波瀾不驚的情感生活塗上一層燈火闌珊的感覺。這是一年即將結束的尾端,我認真的思考無限的想像但願美好且從容不迫的八月依舊美好。 「九月」穿過留在夏季的所有溫度。在窗欞上刻畫成一朵霧花,留下些許在心底的不捨,隨著記憶在筆尖流逝;開始望見落葉的飄零突兀點綴著某些人的故事,然那些藍得有些過分的天空下我們依舊精彩。望著雷聲在秋分的接口收斂起往日的放浪形骸,在九月裡慢慢變得沉寂,溫馴。 「十月」的天空,風已不再輕柔,陽光不再通透,如麻的細雨繾綣在發跡,寒意在心頭。見那風涼,悄然吹落一地的枯黃,點點,帶來一場又一場的的秋雨,心之所向。漸漸起風的十月,乍看溫馴中夾雜著不安分。 「十一」立冬如期蒞臨,此時讓季節抖落了一身的秋意,把秋風的高爽變成北風的怒號,尖聲的驚叫著,抬頭層層閃電光呼嘯而過,晚風掠過樹梢,窗戶家門拍打著閃爍的淚光,美得像童話般的愛情故事,這拂過的冬天凜冽的全身顫抖,此時羊肉爐、薑母鴨、火鍋滿桌齊全,這充滿一身的酒精,穿透全身,頓時溫暖人心,亦稍有醉意。 「十二」月了,時間又悄悄走過了一年。凜冽的冬夜,穿著棉襖大衣步出家門寒風刺骨。然而,十二月的回想和深思卻遠遠還沒有結束。似乎,一切都發生在這個季節,貌似也都結束在這個季節。我望著最終月,撕開最後一張日曆,薄的如張衛生紙般,我不捨,也在寒風中抱著一絲溫暖一絲希望,願最美好的終月大家平安度過。迎向明年嶄新的一年,願開始即是美好,十二月,溫暖的名詞,烙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