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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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竹桃花情
小時就讀的校園裡,種了一整排夾竹桃,她的葉片如柳葉細長,也像竹葉優雅,葉子的表面上光亮有蠟,所以不怕寒風吹襲,即使冬季寒風凜冽,仍然傲然翠綠;夏季盛開滿樹頂,粉紅的花瓣重重疊疊由若桃花,一把桃花傘撐住熾熱的艷陽,在南風的輕拂下飄散著花香。 這排夾竹桃接受風霜雨露的洗禮,暮春時節開始綻放豐潤而艷麗的花朵,直到初秋仍有她的芬芳氣息,是如此平凡堅韌,風裡雨裡,嚴冬酷暑,兀自花開花落,一年四季為校園增添美麗的色彩。但這片夾竹桃是孤寂的,學校嚴禁在此地嬉戲,就連環境的整理,也只有工友伯伯能夠靠近打掃,因為它被稱為啞巴花,大人總會告誡我們不可以採摘她的枝條當筷子用,不然會中毒,嚴重會致命,一不小心毒性傷及腦部,說不定會變啞巴說不了話。從小被師長如此耳提面命著,對她存有敬畏之心,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她毒害了。 長大後更加清楚的知道,它可是世界上知名的劇毒植物,全株都含有豐富的乳汁,當折斷其枝幹或葉片,白色乳汁就會從折斷處汨汨流出,這汁液含有劇烈毒性,即使根葉枯萎了加以燃燒,產生的煙霧仍是毒性猶存,而美麗的花朵也是獨藏其中,曾經讓搖頭族以夾竹桃的花朵水煮蒸燻,以鼻子嬉拾煙霧來替代迷幻藥,使精神亢奮並產生幻覺,達到迷幻的效果。這既豔麗又秀雅的花,讓人只能遠觀,不敢一親芳澤啊! 偶然的機緣下重返母校,那片夾竹桃林已被砍除,取而代之的是綻放金黃花串的阿勃勒,風兒一吹,下起黃金花瓣雨,一地的花雨浪漫滿分,儘管阿勃勒懸垂飄逸風姿綽約,但不屬於小時的記憶版圖,歸屬的情感尚未有它,小時腦海中的夾竹桃花園已蕩然無存,難免仍有些許的落寞。若說因它有毒,為了保護學童安全而將它驅除於校園淨地,是有其必要性的考量,但更積極的作法不應該是清楚的讓大家了解它的特性,避免於野外相見不相識而誤觸其毒嗎?它以自身的毒武器保護自己,讓外來攻擊她的的蟲蟻受到毒害,也讓聰明的蜂蝶不敢覬覦它的粉蜜,鳥兒也不敢放肆,對它敬畏三分。善用自己的護衛本能,因此總是常保青翠蒼鬱,恣意地綻放著灼灼桃花。 雖然與生俱來就是紅顏藏毒,但掩蓋不住它的潛在光環,它能防風抗污抗塵,可以清除烏煙瘴氣,堅韌的生命力讓人不得不稱他為環保勇士。夾竹桃兀自翠綠,兀自美麗,彷彿是千樹萬樹桃花開的夢幻,默默的為淨化空氣付出努力,何害之有?何須對它若的人而趕盡殺絕?反倒是眾所皆知的各種毒品,卻是讓人明知山有虎,抵抗不了誘惑偏上虎山而身試毒,同樣包藏劇毒卻呈現兩樣情,可真為夾竹桃受到的委屈感到心疼啊! 每當車行經高速公路時,遠遠瞧見一樹盛開粉紅色繽紛的夾竹桃花,心中總會為它喝采。以自身的毒性保護自己,這是多麼光榮的能力,若因其毒而伐之,可道是欲加之罪的手法;人類本身無毒,但多少人以無毒的身軀製造不勝枚舉的劇毒行徑,又有何方神聖能大加撻伐與制裁呢?夾竹桃啊夾竹桃,莫憂疼惜你者寡,花開時節獨自清香,即使蜂蝶未來,那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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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鄉關
民國38年這一年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對於少年的父親來說也是生命中重要的轉捩點。戰爭還在持續著,空氣中處處瀰漫著炮火的煙硝味,亂哄哄的街道承載著無所適從的人群,茫茫然中透著一絲惴惴不安,在未知大於已知的惶恐裡,只能從紙醉金迷的假象中稍稍得到慰藉,多少人在戰亂的浪潮裡隨波逐流,我的父親也因著這波洪流飄到了台灣。 父親幼年失恃家中貧寒,為生活所苦,年未及弱冠便離開了老家,隻身一人到上海這個十里洋場來討生活;他在蘇州河上擺渡、在碼頭上做捆工、當學徒時還要幫師娘倒馬桶,凡是可以掙錢的工作,只要有機會都願意嘗試。就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偶然遇到從事建築業的表哥,表哥說:有一個機會可以到台灣工作,並且可以預支三個月的工資當安家費,是否願意前往?父親毫不考慮就答應,拿了安家費返鄉交與爺爺即匆匆和家人告別,登上了開往台灣的輪船,家中老父趕來送行,卻沒料到此去經年,要再見上一面竟然是難上加難!父親跟著營造廠來到台灣,在構建中的國防醫學院三軍總醫院工地,當一名泥水小工,和一群同舟共濟的同鄉夥伴們,落腳在院區旁的水源路上賃屋而居,工作再累再苦,也只敢躲在被子裏偷偷掉淚。原以為工作告一段落即可束裝返鄉,未料戰況急轉直下,家再也回不去了,隔著一道海峽的水望洋興嘆,家人如雲霧般只能在夢裡相會了。 隨著營造廠的業務拓展,父親來到這個和故鄉相似的金門島。島上正因古寧頭戰役中,許多民房被戰火無情摧毀,政府為照顧流離失所的民眾,選中太武山腳下蔡厝村旁的空地,由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撥款興建一批民房,供有需求的民眾申請入住,這裡就是金沙鎮的民享村;也是金門最早的國民住宅區。構工期間因地緣之便,蔡厝村裡的雜貨店,便是工人們餘暇消費的地方,舉凡衣物送洗、菸酒零食、日常用品一應俱全。他們在工作之餘也為寂靜的山村挹注了經濟的活力。那時母親正值豆蔻年華,與外婆守著一間鄉村小店相依為命。為了擄獲美麗村姑的芳心,父親每每藉由洗衣服和購物之便,常常光臨小店。外婆獨具慧眼力排眾議,不嫌棄身無恆產的外鄉人,堅信一技在身抵過家財萬貫,毅然決然把獨生女兒許配與他,並且在婚後和他們一起開始了逐工地而居,四處為家的生活。 民國44年福建省金門縣衛生院開始動工興建,父親攜同新婚妻子與岳母棲身在醫院旁邊臨時搭建的的工寮中,父親忙著工地的事情,外婆幫人納鞋底、修改衣服貼補家用;而母親的肚子裡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在工寮裡,他們迎來了第一個女兒。與此同時金門縣政府在山外村莊的東側規劃一個新的市鎮,商店、學校、車站、醫院、銀行一應俱全取名「新市里」。復興路是新市里的第一條商店街,全長約三百多公尺,兩排店面隔著六米寬的馬路相互輝映,相關單位積極全面招商,鼓勵金城老街的商家與全縣鄉親到新市投資,一個新興的商業城市於焉成形,各行各業欣欣向榮,前景一片美好,新市里日後也將成為金門最昌盛的商業區。 父親傾囊中所有在復興路買了一塊地,和母親兩人胼手胝足;一個當師傅,一個做小工,從整地、砌牆、綁鋼筋、釘模板,事事親力親為,慢慢把房子蓋起來,除了樓頂灌漿工程浩大需要請工人協助,其餘都由他們倆人協力完成,所謂兩人同心其利斷金,那一段艱苦的歲月全憑父母親的雙手,一點一點完成房屋的雛形,我們終於有了擋風遮雨的家,我的二妹妹在我們的新家出生了。接下來幾年弟妹們也相繼來報到,父親的薪水應付日常開銷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外婆和母親也積極開源節流,便在家中經營茶館,一杯茶兩塊錢可以無限續杯加水,假日裡常常座無虛席;隨著部隊撤退而來的各省老鄉約在這裡聚會,拉胡琴、唱京劇好不熱鬧,來自四面八方的異鄉人,在這裡都變成了老鄉,喝茶聊天以解鄉愁。兒時記憶中,燒得紅紅的煤炭爐上,常常放著一隻冒煙的大茶壺,外婆穿梭在桌椅間,忙著幫客人添茶倒水的身影,客人走後杯盤狼藉,等待收拾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店裡的生意漸漸上軌道收入增加,紓解了父親經濟上的壓力,一家人的生活也漸趨平穩。 父親早年經手過的建築案件幾乎遍佈全島,如國軍尚義五十三醫院、尚義機場跑道、后壟金門縣農試所、舊的金城衛生所、十八坑道長江發電廠、塔后廣播電台、料羅碼頭防波堤等等,都有他工作的足跡。父親小時候沒有受過正式的學校教育,只讀過幾年私塾,從事建築行業也是從小工做起,但是他對於工程藍圖的理解有自己的獨到心得,並且精於成本計算,只要看過藍圖,對於整個工程的人工物料,皆能了然於胸算出概數,標案於他如探囊取物,公司派他出馬投標往往能十拿九穩,在工地裡也常常為大家排解難題,很得工程師的信任與賞識。然而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料羅碼頭防波堤安放沉箱的過程中,父親為求好心切親自參與作業,不慎壓傷了手指傷勢嚴重,雖緊急送醫仍無法避免左手中指與無名指第一節被截肢的厄運。父親在家養病期間,正逢僑聲戲院鳩工庀材大興土木,公司為借重父親的長才仍委以監工之職,僑聲戲院堪稱金門最大設備最好的戲院,這也是父親最後一次從事與建築有關的工作,是他頗為得意的佳作之一。 父親的手一直沒有完全康復,受傷的手指血氣不通,每到天涼時節疼痛感尤為劇烈,常常需要戴著手套保暖,不適合再去工地做工了,所以專心留在家中和母親一起經營生意。此時新市里已經商店林立,百業待興商機無限,人潮就是錢潮,街道上穿著草綠色制服的阿兵哥,就是最大的消費主體。隨著時間的更迭,為因應顧客的喜好,家中的營業項目也轉型為冰果室;夏天賣水果剉冰,冬天則賣熱騰騰的湯圓。父親做事認真而且有想法,做什麼都務求做到盡善盡美,他把上海家鄉的小吃,甜酒釀和芝麻湯圓研發改製,成為一道獨特的甜品,在地人從未見過也從來沒吃過,一推出即廣受到顧客喜愛,大陸來的老鄉們更是趨之若鶩,留下了很好的口碑,在餐飲業中樹立了一支獨秀的標幟,也為金門的觀光帶來了亮點,時至今日已成為饕客口中必嚐的金門在地美食之一。 長江是中國最長的河流,發源自青藏高原一路蜿蜒向東,最後在江蘇入海,入海口處有三個沖積島:崇明、長興和橫沙,父親的故鄉就位於最東的橫沙島。橫沙島和金門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四面環海有美麗的風景、沒有重工業污染,一片人間淨土。父親自離開故鄉後除了第一年寫信向爺爺報平安之外再無任何訊息往來,兩岸關係越發緊張,自己又來到最前線的金門,審時度勢更加沒有辦法聯絡家人,父親很少提及家裡的狀況,惟有每逢祖母忌日,母親準備供品遙遙祭拜時,才讓我們想起遙遠的地方還有我們的親人在那裡。解嚴後,父親帶著母親經由香港轉機上海再搭渡輪直奔橫沙探親,多年不見,祖父垂垂老矣,叔父也鬢霜髮白,相見恍如隔世,戰爭的殘忍讓骨肉分離莫此為甚。父親極力想彌補空白了四十年的天倫之情,承歡膝前,除了重建祖屋,也留下了足夠的生活費,盤桓了月餘才依依不捨說再見。可嘆的是祖父卻在不久之後因跌倒中風而與世長辭,父親聞訊雖以最快速度趕回上海,仍未及見最後一面,心中傷痛難以言喻。祖父在臨老之際,得以見到思念已久的兒子應該是他此生最大的安慰,而為人子者欲思反哺卻天不假年,徒嘆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啊! 父親來到離故鄉千里之外的金門,孤身一人舉目無親,這個島上的人,有著海島人淳樸善良的天性,他們與人為善真心接納了異鄉來的異客;他們因比鄰而守望相助;他們因工作而相濡以沫。父親帶的工人個個身懷絕技;后沙的油漆師傅,油漆刷來回飛舞卻很難將油漆滴到地板;何厝的泥水師傅,粉牆又整又平;陳坑的木工師傅,心靈手巧作品精緻美觀,個個都是父親的好幫手也是長年合作的夥伴,更是他的忘年老友,這些人竟比親人還親。兩岸分治音訊阻隔四十年之久,這是人倫慘劇,更是時代的大悲劇,最初的幾年人人冀望反攻大陸,青春結伴好還鄉,等著等著蹉跎了歲月,消磨了志氣,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過去,孑然一生孤獨終老的大有人在。父親在朋輩中是幸運的,娶了金門女子為妻,在此安身立命,有了自己的事業,孩子們也在這裡各自婚配,開枝散葉兒孫繞膝。故園東望路漫漫,對於遠在天之涯海之角的故土親人,午夜夢迴之際雖時時縈繞心頭,也只能遙遙掛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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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冬梅
經過村人的提醒,翌日618是雙號,共軍可能會信守「單打雙停」的諾言而暫時停火。既然找不到文福的頭顱,實在也不能久等,總得先把他的遺體掩埋掉,以免天氣炎熱屍體腐爛而發臭。如果不儘快處理,後天619又是單號,誰敢保證共軍不會再瘋狂地砲擊、盲目地濫射,真到了那個時候,即使屍體發臭也沒人敢站出來幫忙。倘若有較熱心的村人,不畏砲火的危險敢站出來協助,萬一出了差錯誰也擔當不起,而且文福被匪砲支解的屍體更不能久放。 於是冬梅接受村人的建議,決定在618雙號那天,讓丈夫上山頭,但在經濟拮据又遭匪砲肆虐的亂世,一切必須從簡。尤其是文福的頭顱迄未找到,沒有一個完整的大體,裝在棺材裡似乎也不妥當。因此她找來一個駐軍廢棄的長方形木箱充當棺木,這種箱子是國軍部隊專門用來裝槍械用的,一旦取出槍械,木箱就送給百姓當柴火燒,但因為它的材質牢固,大部分百姓都捨不得燒,而是用來裝東西,想不到竟能充當棺木用。於是在堂嬸的協助下,把文福的屍體一塊塊放進木箱裡,再放入幾件衣服、塞進一些紙錢,由坤山叔幫忙用四根鐵釘訂上木蓋,她則點燃三炷清香,在棺木前默唸著,要他一路好走。 因此在沒有道士引導,也沒有習俗上的繁文褥節,亦無村人及親友相送的情境下,就由阿清、阿水、阿丁和阿強四位年輕的村人,合力把他抬到事先挖好的墓壙掩埋,就此結束他二十八年的生命。倘若文福心有不甘而想找人算帳,必須跨海去找共產黨,一旦他那個無頭鬼魅找上門,一定會把當時擔任砲手的共軍嚇死,倘真如此,不也是一種報應嗎?因為自古就有「殺人償命」這句話。 即使是處在國共軍事對峙、遍地烽火的亂世,但同是炎黃子孫,為什麼要兄弟鬩牆,一旦知道濫殺自己的同胞,又何能心安。島民莫不希望英明睿智的蔣總統,趕快率領十萬大軍反攻大陸消滅共匪,始能讓百姓免予遭受戰火的肆虐,過一個太平盛世的日子,但能嗎?可能嗎?若依目前的情勢來看,或者只是一種奢望,說一句難聽消極的話,不能、不可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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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工(台語)-- 九月三日軍人節
如今逐擺佮多桑遙遙相看,常常只有靈骨塔位,透明櫥窗反射出來的目屎痕跡,是我日日、夜夜圍繞,多桑的形影。 逐冬,九月三日軍人節,我閣想起多桑去成功嶺看我的那一工。 三十幾冬前,剛考得大學的新鮮人佇暑假期間要先到成功嶺受訓,阿母佮其他人家屬仝款,逐禮拜日閣會到那裡「面會」我。 多桑無閒工作,攏是逐擺、逐擺缺席,只有鍥而無捨的阿母,靠著識字無濟的問東、問西來轉車坐車,透過著熱心人士的嘴舌去問路佮阿母的堅強,來「面會」我。 那冬93軍人節,非民間假日,成功嶺營區的軍官兵攏留佇營區歇睏,我們嘛停止了所有軍訓課程。因為安那特別休假的方式。 那一工,來「面會」的人自然特別少,但是,多桑那工撥空趕來了,予我超驚喜的,拿什麼物件予我,我袂記了,只記得多桑離開的時陣,我收下了他日夜奔波的背影,目屎攏總無聽話,自覺地,喙唇,慢慢地讀出了朱自清的文章〈背影〉,佇那個特別的透早,佇那冬,93軍人節的透早。 如今,佮多桑遙遙相看,常常只能隔著靈骨塔位,透明櫥窗折射出來,我流袂煞,一跡、閣一跡的目屎的腳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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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卡宣
妳說:「我們走知卡宣」 避開砂石車、帶土的風、兩座山脈拔河的中線 這是我第一條知卡宣 太陽花圃,瘦瘦的兩排,高低錯落 沒有被寵壞的溫室姿態 成排的人字形支架,一整片 打橫騎過,一幅動態的普普 揣著妳的羽絨邊角 一條新的路,新的花和田 大道盡頭,雲低,鐵石灰 把每座山都閹成梯形 壯闊的尖銳,壯闊地被夷平 兩隻八哥低低飛掠 翅膀下藏著斑紋,白色 白色,小規模的晴天 被安在後座,這是我第一條 好好記住每個細節的 知卡宣 風,穿過安全帽孔隙,歌劇式呼號 細小的雜音,在呼號裡,汽水般彈跳 直到紅燈,看清楚 那麼小、那麼小的水珠 近近的,附在安全帽面罩 「穿雨衣嗎」 「很快就到」 為妳攏緊反穿的外套 我們一起淋濕褲管 穿過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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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居吾述】人間有味是青蔥
作為中式料理中最佳的配角,青蔥不會因此自貶身價,相反的多吃青蔥對身體好處多多。原產於中國的青蔥其實種類有不少,有兩種是我們日常生活中最常吃的。有本地人稱之為「北蔥」的普通大蔥,可想而知主要生長在中國的北方,長長的蔥白是它的主要特徵。另一種則我們稱之為「珠蔥」的胡蔥,主要生長在我國南方,帶點紫紅色外皮的蔥頭和細長的綠葉則是它的特徵。 各種名菜中以蔥為名的有:蔥爆、蔥燒、油蔥……等。雖然看似主角,但是人們通常只記得另一個食材。例如:蔥爆牛肉、蔥油雞、蔥燒豆腐……,每個人吃完之後都只記得後面的主角。就像一齣電影,看完戲之後被津津討論的卻不是主角本人。更多的時候蔥被用來提香或增色,例如:醃製肉類、燉肉時的加香、煎炒食物起鍋前撒點蔥花等。又或者被油炸成蔥酥,出現在各種湯品中,焦香味能讓一碗普通湯品多了分鮮味。相傳神農嘗百草找出蔥之後,便作為日常膳食的調味品,各種菜肴必加香蔥而調和,故蔥又有「和事草」的雅號。即使它出現在眾多餐盤當中,但它那不起眼的存在卻默默地起了巨大的提香作用,令人不得不佩服青蔥的特質與格調。 就學理上而言,蔥屬於百合科,從其蔥頭的分瓣可以想像它和百合花的關係,主要食用的是它的嫩葉和假莖。其實它特別好種,從超市買把蔥回來,切下時蔥白留長些,埋入土裡好好灌溉個幾天,頂端就冒出嫩葉了。即使是用家裡的盆栽都可以輕鬆地栽種起來,但作為來自北方溫帶地區的植物,不耐熱是它最大的罩門。一到夏季這種動則卅度以上的高溫,北蔥可就受不了,最好是能將它種在樹陰下。一般三、四月份切下的蔥白種到五月份時,它們就會開花結種子。花苞就長在葉子的頂端,想像一下韭菜花就知道了,畢竟兩者都是百合科植物。或許是因為這樣,有人把韭菜認成青蔥也就情有可言了!花開的時候成傘狀,結成的種子比芝麻還小,通常他們會掉到土裡而你卻沒發覺。直到一段時間後土裡冒出細細的小苗,你才會發現它們曾經長過種子。只不過等了半年的生長,卻還是如細髮般的蔥絲。 所以我最喜歡的還是買一袋紅蔥頭來種,時間短、收成效率高,讓人有滿滿的成就感。紅蔥頭埋入土裡需要一周左右的發根期,待它開始長出新葉時你就可以看到成長的速度非常快,可說是「一暝大一寸」。從開始種植起算、只要一個月的時間你就可以慢慢收成,想吃多少拔多少,既衛生又安全。除此之外,紅蔥頭屬於南方的植物,相較起來比較能耐熱一些。基本上蔥是一種耐寒、耐旱,不耐熱的植物。 蔥除了可作為食物它的鱗莖和種子都可作為中藥使用。它的療效大抵上是解熱、化痰、健脾開胃以及降三高(血糖、血脂、血壓),而它所含的大蒜素則具有抗菌、抗病毒的效果,可以說是一種值得食用的食材。我們從中醫的角度來解讀青蔥的妙用。「蔥莖白」,藥性入手太陰肺經,能發汗;又入足陽明胃經,可治傷寒骨肉疼痛,咽喉麻痹腫痛不通。可眼清目明、輕身,使肌膚潤澤、精力充沛,達到抗衰老的作用。可以祛除肝臟中的邪氣,通利中焦、調五臟,解各種藥物的藥毒,通大、小腸,治療腹瀉引起的抽筋,解一切魚和肉的毒性。所以自古以來,中國美食常用蔥來醃製各種肉類食物,是有其藥理的依據囉!至於蔥的葉子,可煨爛磨碎敷在外傷化膿的部位,或是加鹽磨成細末敷在被毒蛇、毒蟲咬傷部位或箭傷的部位,有除毒的作用。它的種子則具有使睛眼明亮、補中氣不足,能溫中益精,養肺、養髮。吃蔥的好處可以從一句諺語看得出來:「香蔥蘸醬,越吃越壯。」 關於人吃蔥的習俗還真能找到!記得過年時除了常見的長壽菜,也曾聽說過:「吃蔥小孩會變聰明、吃芹菜則會變勤快。」而實際上廣西合浦等地就有流行,歲時「食蔥聰明」的飲食風俗。據說是每年的農曆六月十六日晚上,人們會從家菜園裡取蔥作成佳餚讓小孩食用,希望吃了之後能變聰明。不過,每次切蔥的時候我腦海卻常浮現的是那句閩南語諺語:「拿刀來切蔥,剖開才知兩頭空。」人在面對生活時,有時候總會遇到以為很順遂,待事件塵埃落定後卻發現不如自己所料,而是一場空。這讓我想起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烏龍事。某日一個國內研究中心的博士來電告知他的儀器某個零件壞了,要我們協助他購買及修復。於是我們花了一些時間等待原廠的報價,因為價格貴得離譜,只好透過一些自己的管道取得較便宜的修復成本。但他老兄卻要告知可能不是那個零件壞了,應該是另一個控制器的電路板壞了,並且說他從舊儀器拆了一塊板子要自行更換,詢問我的意見。我十分擔心他真的悶頭幹了,只好請他透過視訊按步驟一一檢視,結果發現到指示他的研究生差錯了一個安全裝置的線路,這個保護裝置是為了預防一些突如其來的跳電或是洩真空的安全設施。最後還得回報老闆,此事只能是白忙一場。 這兩年因為疫情的關係,下廚的機會多了很多,每每切蔥的時候特別有感觸。心裡頭總會想到蘇軾的那闕詞:「細雨斜風作小寒,淡烟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琖,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懂得品嘗日常生活中的點滴,午後斜陽照入廚房的料理台上,窗外的樹影隨著風抖了抖身子。即便廚藝不佳,但心情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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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冬梅
「想當年,妳堂叔的頭顱是卡在樹上的,當妳堂哥爬上樹把它取下來時,眼睛還不願閉上。儘管他死不瞑目,家人既悲傷又憤恨,可是又能奈何呢?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國共對峙,兩黨相爭,倒楣的是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無辜的平民百姓,我們就認命吧!趁著天未暗,妳趕緊再四處找找,我回去叫人來幫忙。依習俗,人死在外,是不能抬入村的,所以必須先把他的屍體放在村郊,以便就近照料,免予被貓狗騷擾,其他的事明天再說。」堂嬸關心地囑咐她說。 冬梅拭去淚水點點頭,然後站起身,她必須遵照堂嬸的囑咐,聚精會神、仔仔細細地再四處找找看,希望能儘快地找到丈夫的頭顱。因為,肉體或內臟小部份不全可能較不重要,如果光有四肢而沒有頭顱,就無法辨識出人的原形,抬回去的也只是一個殘缺不全的屍身,要如何入殮?如何向死者交代?倘若人死後靈魂真的會變鬼,也會成為一個無頭鬼,那不是更恐怖、更嚇人麼?所以她必須傾全力去尋找,冀望文福能顯靈,讓他的頭顱快快出現,好儘快替他入殮,早日入土為安。 聽堂嬸說,當年堂叔的頭顱是被砲彈震飛卡在樹上的,文福是否也如此呢?她睜大眼睛,仔細地仰望附近的樹木,只見一片片的樹葉被煙硝燻得焦黑,卻不見丈夫的頭顱掛在樹枝上,或許是每個人的際遇不同吧!她只好又在週遭的範圍內尋找,但直到堂嬸夥同村人前來幫忙時,仍不見丈夫被鋒利的彈片削落、又被威力強大的火藥震飛的頭顱。當村人加入協尋,依然不能如願,只得先將找到的四肢和屍塊,放在剪開的麻袋上,然後用麻繩綁著四個角,由兩位村人合力把它抬到村郊,放在一株古楝樹下,再用一條破舊的床單蓋上。冬梅則由堂哥陪同,徹夜在樹下守靈,承受著此生難以承受的苦難,以及身心的雙重煎熬。 翌日一早,冬梅請堂哥暫時看顧一下文福的遺體,以免在郊外遭受野貓野狗騷擾。趁著太陽尚未高照時,她懷著悲傷的心情隻身上山,為的是要尋找丈夫不知遺落在何處的頭顱。但找遍文福被擊斃的週遭的每一個角落,看到的只是地上一點一點凝固的血液,以及一小塊一小塊昨天沒有撿拾乾淨的肉體,而始終找不到丈夫的頭顱。儘管她不停地呼喚文福要顯靈,趕快把他的頭顱顯現出來,讓他有一個完整的屍體,好儘快幫他入殮,然後安葬。雖然生在亂世,加上經濟因素,不能讓他風風光光上山頭,可是總得讓他早日入土為安啊!如此,對死亡者才有一個交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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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錢買假錢,燒吧!
來算看看這些堆疊整齊方正的「金紙」全部賣出值多少錢呢? 先不考慮成本問題,通常一封廟方賣一百元,這兒總計有1344封,一共可以賣出134400元。 燒給神明的紙錢是金紙,燒給祖先的是銀紙,差別在那兒?差別在紙錢上貼的金箔與銀箔價值不同。 這種「錢」也有品質差異的問題,有的金箔或銀箔只是用毛筆沾上而已,據環保局的朋友說,從東南亞銷過來的金紙或銀紙,其中的金箔或銀箔其實都是塑膠製品。 台灣是多神信仰的地方,依人所好與因緣不同,類比於人類的需求,正人君子、各種行業甚至浮浪弟子、特種行業,都有其神明或祖師可拜。俗語說舉頭三尺就有神明,可見神明之多呀! 神明多也帶動了「造紙」工業的興盛,因為與神明溝通交往,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燒紙錢,拿人間的錢買紙錢燒給看不見的空間中看不見的神鬼花用。 往年,每逢「天公生」或「媽祖生」甚至「七月半」的大日子,為了怕廟旁的金爐燒毀,廟方總會請警察局配合交通管制,在廟前的大馬路上用紅磚圍出好大一處圓形區塊以便讓信眾焚化紙錢,火勢之大還得請消防車一旁備便待命。 現今環保意識抬頭,在大日子裡廟方的金爐還是關閉禁止使用的,馬路上也不准據地燒化紙錢,香客信眾的紙錢由廟方集中收存,再以貨車運載到垃圾焚化爐燒化。問題是紙錢燒成灰後,神明或好兄弟如何認領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呢? 臺灣神明多,在那不可見的神明空間中,神明還得靠人燒給祂們的紙錢,上街購物填飽肚子嗎?真是奇也怪哉! 修煉成神成仙了還得用錢,更是奇怪呀?那神鬼界的商店又是誰在經營呢?紙錢燒成灰了到神鬼的空間就變成了祂們用的錢? 人的想像力,真的太豐富了,但好像想歪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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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樹
看著人來人往不斷穿梭,無意識下交疊著這些旅人,他們上演著在你生命不同期限間迂迴又離開,時而拖著步伐,時而拉長身軀,在地面上縮起、翻滾、一躍,膝落下後雙手纏住了沙,如長長的絲綢般向我揮灑,霎那永恆如煙,霎那飄渺如實。 而我是一棵樹,土壤下盤根交錯,陽光中綠意盎然,如果你願意依靠在我身旁,我有小小小的葉面為你搧上一縷風;如果你擁抱我,我會給你那份厚實的安全感;如果你願意爬上我的樹梢,我會將這整片美景當作禮物,收入你眼底。 久而久之,你會發現我有一顆柔軟的心,既斑駁又堅強,即使你不慎踩斷了我的樹枝,碾散了幾片葉子,我依舊溫暖的包裹著你,優雅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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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冬梅
1960那年,也是冬梅與文福結婚的翌年。盛夏的某天午後,文福正在田裡耕種,竟無端地遭受共軍突如其來的砲彈打死在田裡。那場戰役被歸類為617砲戰,也是共軍為了歡迎美國總統艾森豪訪華的見面禮。 當天下午,在短短的五十餘分鐘內,共軍竟朝這座小小的島嶼,瘋狂地濫射三萬一千三百餘發砲彈;平均每分鐘發射六百二十餘發,為93砲戰以後發射密度最高的一次。繼而又在零時的四十五分鐘內,發射五萬四千六百餘發,兩次合計為八萬五千九百餘發。隔一天後的619,竟又砲打金門,為的是歡送艾森豪總統離華,那天分三次,共發射了八萬八千七百餘發砲彈。 即使617、619砲戰,僅只短短的兩天,烽火煙硝的時間沒有823砲戰長,但兩天落彈竟高達十七萬餘發,其密度則遠遠超過823。百姓以為共軍會信守「單打雙停」的諾言,只在單號打幾發零星的宣傳彈,再也不會盲目地濫射,不久即可過著太平盛世的日子。 想不到為了美國總統艾森豪訪華,小小的島嶼竟又遭受無情砲火的摧殘。島鄉每個角落幾乎都遭殃,不幸傷亡者無數,島民無不膽顫心驚,趕緊扶老攜幼躲進防空洞避難。婦人們在驚恐之下,更是破口大罵:「夭壽共匪、填海共匪、摳頭共匪,誠夭壽、誠袂好、誠殘忍喔!」但傷亡已造成,再氣憤、再惡毒的咒罵聲,亦猶如狗吠火車,起不了作用。 共軍如此的舉動,卻也讓島民百思不解,艾森豪總統訪華的行程在台灣,並沒有到金門來,無論要歡迎或歡送,都與金門毫不相干,理應把砲彈打到台灣去,為什麼要拿外島無辜的平民百姓的生命當出氣筒?況且,手無寸鐵、忠厚善良的島民,跟他們並沒有仇恨,國共兩黨軍事對峙跟百姓又有何關係,島民為什麼要成為國共兩黨相爭的犧牲者。鄉親不僅同情文福的遭遇,也為他流下一滴滴悲傷的淚水,甚至不捨地說:「可憐的文福,死得好冤枉、好冤枉啊!」 當冬梅聞訊夥同堂弟冒著砲火的危險趕到現場時,看到的是丈夫,血肉糢糊、屍首分離、殘缺不全的屍體,跟823砲戰某些鄉親被匪砲擊斃的情況相似。面對如此的情景,冬梅竟一時不知所措而癱軟在地,更不知道要如何替丈夫收屍,只好坐在地上不停地:「我苦喂、我苦喂,我哪會彼歹命!無汝叫我欲怎樣?」地嚎啕大哭。但即使她傷心欲絕哭斷腸,卻依然挽回不了丈夫的性命,依然解決不了眼前這個棘手的問題。面對這個悲慘的情景,再怎麼傷心也必須親自來處理,因為死的是她的丈夫,無人能取代她的角色和地位。因此,散落四處的屍體必須自己來撿拾,豈能冀望他人來幫忙,或是自己袖手旁觀當成局外人! 尤其文福是這個家庭的獨子,父母早逝,由祖母養育長大。成人後雖然繼承了不少田地,又勤於農耕,祖孫倆始免予挨餓,但祖母卻於他二十五歲那年與世長辭。二十七歲那年的冬天,經媒人介紹兩人結婚,翌年他就遭受砲擊而身亡,夫妻相處只短短的幾個月就天人永隔,因此家裡除了她外,並無其他親人。 現在正逢夏天,島鄉的氣候非常炎熱,如果不儘快地把丈夫遺落在各處的屍塊撿拾乾淨,然後集中掩埋。一旦讓它暴露在太陽底下而腐爛,繼而散發出腐臭的氣味,勢必會危及村人的健康,屆時絕對得不到他們的諒解。可是面對陳屍在荒郊野外的屍塊,即使是自己的至親,看了也會讓人膽顫心驚而不敢靠近。雖然鄉下人較有人情味,但這是一個烽火煙硝的年代,自身已難保,那還管得了別人。因此,又有誰能體恤她的處境,發揮一點同情心,給予她一點溫暖,幫她撿拾這些屍塊,好讓文福早日入土為安。 今天面對這個不幸的事故,儘管有多麼的傷心和不捨,也必須含淚為他處理後事,其他還能靠誰呢?甚至陪同她前來的堂弟,非僅不敢看那些鮮紅的屍塊一眼,更是摀住鼻子全身發抖,遑論要他幫忙。不一會,竟趁她不注意時,一溜煙地跑回家了,留下孤單無助的她在現場,這是一件多麼不幸的事故啊!老天爺應該可憐可憐她這個弱女子才對,要不就把她一起帶走,夫妻到陰間好作伴,豈能一在天上一在人間。而信眾都清楚,上天堂者是享福,在人間者必須承受著身心的雙種苦難,老天爺做如此的安排,未免太不公平了。 此時砲聲雖已轉向,但砲火似乎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停歇,說不定等一下這裡又會遭殃。萬一自己繼文福後成為第二個犧牲者,那是一件多麼悲慘的事啊!到時,又有誰願意來幫她收屍呢?搞不好將陳屍荒郊野外,任風吹、雨打太陽曬,任野貓、野狗啃食。為了避免這種情事發生,於是她咬緊牙關,拭去淚水、站起身,把丈夫遺落在田裡和草叢間的屍體,一塊塊地撿起,然後放在田埂上一株苦楝樹下,再依人體的構造排列。試圖把它拼湊成一副完整的屍體,但終究不可能,也不能如她所願。 因為他的肉身已被砲彈擊成碎塊,散落在田野的四面八方,要全部把它撿拾集中在一起,似乎是不可能的。甚至有些部位已不知去向,腸肚也不知遺落在何處,尤其是最重要的頭顱卻遍尋不著,要全部把它撿回來,或許是困難重重。一待天黑野狗出現,誰敢保證不會被牠們吃下肚,屆時或許只留下幾根被野狗啃食過的骨頭等待入殮,那是一件多麼不幸、卻又慘絕人寰的事啊!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年代,想不教她放聲大哭也難。 太陽已逐漸地西下,天色亦將被黑暗籠罩,即便已找到丈夫的四肢,卻到處找不到他的頭顱。是否被砲彈擊中而粉碎,然後散落在四面八方,所以才找不到?還是被震飛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被雜草藤蔓遮掩,讓她遍尋不著?儘管死去的是自己的夫婿,可是隨著黑夜的來臨,心裡頭還是會有一種毛毛的恐懼感。不管世間是否真有鬼魅的存在,還是人的心理在作怪,但有些人想到鬼或聽到鬼心裡就害怕,可能是膽小鬼內心自然的反應吧,因為他們心中有鬼,所以才會怕鬼,她則是因為丈夫死後即將變鬼而怕鬼。 正當她顯得孤單無助時,隱約地聽到遠處有熟悉的呼喚聲,不斷地喊著:「冬梅、冬梅啊,妳在哪裡?妳在哪裡?」而這個聲音不就是堂嬸麼!她含著淚水二話不說,就直接往堂嬸身邊跑去。一見到堂嬸,她立即雙腿跪地,抱著她的大腿放聲痛哭,堂嬸摸摸她的頭,安撫她說: 「孩子,不要難過,我們都有相同的命運,依稀記得823砲戰那天,妳的堂叔也是在田裡耕作時,被共匪的大砲活活打死的。而且不幸的不只是我們兩家,島上還有許多家庭,承受跟我們同樣的命運。別忘了,生長在這個亂世,除了認命,其他又能奈何呢?何況,它不僅僅是時代的悲劇,也是島民的宿命,我們就坦然來面對這個不幸的事實吧!」堂嬸說後,拍拍她的肩膀又說:「趕快起來,天色已漸漸暗了,流下再多的眼淚也與事無補,替他收屍要緊。」 「手腳已找到了,屍塊也撿拾不少,就是到處找不到他的頭顱。」冬梅拭去臉上的淚水,無奈地搖搖頭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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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情
太武山巔上的 慈悲 人稱你為彌勒佛 我卻稱你為笑笑先生 愛你宰相能撐船的肚子 面朝信眾 普渡眾生 你是歡笑的鏡子 映在我眼前 有容乃大的肚子 裝載著 幸運與福氣 我說彌勒佛呀 你怎麼能天天笑開懷 你說傻女孩 阿彌陀佛 慈悲善念 就能 笑開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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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舅
日據時期,三舅高雄州立屏東農學校畢業,故鄉佳冬鄉首創佳冬鄉農會信用合作社,讓當時鄉裡農民受益良多。後來,他是一位奉公守法的屏東縣政府教育處國民教科科員退休。他高大帥氣,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待人親切。從我小時,他便發揮台語俗諺所說:「外甥食母舅 親像食豆腐」,對遺腹子的我疼愛有加! 他栽培小孩皆學有所成,小孩也都很爭氣在教育、航空及保險等業皆崢嶸頭角,讓我的三舅以小孩的成就感到歡心! 民國四十八年起至七十八年,我就讀初高中六年通學及上班數年通勤共約三十年期間,每天清晨,他都和我坐頭班火車到屏東縣政府上班、上學,此時我便會趨前跟他問安,他都對我微笑以對。每天清晨不論晴雨天,他為了健身起見都以徒步方式約花半小時到佳冬火車站坐車。可見他是一位富有堅毅精神的人。 此時,他站在月台候車時,口中總是含著榕樹葉片,吹起動人悅耳的日本演歌和國台語流行歌曲,跟候車的鄉民一起分享。由外祖母口中經常提起有關他事親至孝的事情,例如他每月領薪水時便各拿給雙親一些零用錢。三舅晚年,大舅和二舅已往生,他賣了祖產後,便分給五姊妹各十萬元,每年春節還各包一萬元紅包給我的母親及其他四位姨媽們,「手足之情」溢於言表! 當我通學與通勤時,經常見到三舅外,他似父親般常出面關心我的事情,還有我跟隨母親一起回娘家探親、各自的家中有婚喪喜慶、擅長於下象棋的他在六根莊三山國王廟旁的小屋跟鄉民一起下象棋休閒娛樂時,也經常可以見到令我尊敬的三舅身影! 民國六十四年,我從政大畢業後,適逢世界石油危機,全球經濟衰退而失業率升高,導致大專畢業生相當難找到適合的職業。他基於愛護我這位外甥,立刻推薦我到屏東市私立屏榮高中任教,讓我有了一份當時地位崇高的教職;後來,我因事離開該校三年另尋找其他職業,仍然一直無法找到適當的職業後,他又再度推薦我重回該校任教。他也相當關心我的終身大事。 後來,他只是為了小孩婚事找我協助及他退休後曾到一間他小孩在屏東市當經理的某保險公司兼差時找我幫忙而已,我為了報恩便盡力的協助以完成他的小小心願。我結婚時,訂婚、結婚及回門等婚姻三大日子,年歲已高的他仍然一直陪伴著我,讓我和內人都非常感謝他的這一份疼愛外甥的心意! 一輩子,我感恩他關心我,他推薦我到屏東市私立屏榮高中任教而讓我一生有個可以安身立命一份珍貴職業,誠是我的貴人之一;他對我無私付出的關愛彌補了我出生後從未有過的父愛!他做人做事態度值得我學習效法,我也孝敬寡母、友愛兄姊及疼惜我唯一外甥及四位外甥女,希望給後代一些值得懷念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