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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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一盤好牛
想念一種味道 是充滿渾厚力量的那種 於是來炒一盤牛肉 好吃是舌尖必然 順勢引來詩意就有儀式感 全聯私藏熟成澳洲牛 幾無油花而且肉質軟嫩 大器的淋上金門高粱 讓它沈睡在我的鄉情中 安然釋放牧草靈魂 飄洋過海成就盤飧滋味 自來水嘩啦啦流出 好讓我洗淨時蔬 鮮香菇蒂肉分離切成細片 小個牛蕃茄塊狀有口感 農家親手栽的青蔥 輕拍切段味道不留失 這一畦田野翠綠 驅動掌廚人的自然遐想 把平底鍋微微加熱 一抹奶油沿鍋心漫延 起大火喚醒一頭牛 輕巧挪移煎出四面金黃 旋即微轉中火 我以利剪裁切肉身 看得見肌理洋溢香氣 窗外南風似剪刀 高粱酒香使人醉 丟入自然時蔬 灑下海鹽與黑胡椒 豪邁倒入紅人醬 大火快手就三兩下 以迅雷速度起鍋 便是我的一道珍饈好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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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古早味肚臍餅
雙喜烘焙坊老闆娘堂姑,抱著那時候嬰兒的我(看相片是右一唷!古錐;不是左一喔!胖胖)。 為了讓寶貝孩子認識我古早吃應景中秋節名產「肚臍餅」,特地去購買,送禮自用兩相宜,順便讓其瞭解歷史文化背景,不用我枉費脣舌(因為也沒人有興趣要仔細看),Google都有資訊啦!而且廣告行銷現在平常日都有販賣,無需等到農曆八月冰輪桂花飄香千里共嬋娟喲! 眾多商家任君選擇,曾在明芳珍、福堂餅行買過,口感各有千秋。父親告別式堂姑專程來送行,回娘家順道探視採購肚臍餅、古早味小蛋糕(娘家祭祖拜拜用代替發糕),跟我說:「從妳爸爸無佇時的告別式才看到妳阿姑,妳和妳阿姑講話樣子攏共款」。原來告別式是可以讓好久不見親戚互相慰問,滿是感慨。 小姑姑與堂姑是堂姊妹,年紀較為相近感情要好,住在長方型特別格局同一棟房子,中央有一塊空地面積天井作為區隔,阿公是排行老三分配前面一戶;叔公是排行老五分配後面一戶。兄弟彼此心意互通有無,但阿嬤和嬸婆妯娌間就不一定嘍!因為我就是住在裡面的小朋友,聽到很多八卦,他們一定不知道我可以寫成故事。 肚臍餅好久沒吃了,自我主觀意識下覺得好吃,是在吃回憶兒時大家庭親人團圓賞月娘的味道。咦!我現在才注意到發現,古老相片左側樑柱,有兩個上下連接圓圈鐵製裝置,應該很多人不知道什麼作用吧--我想是國慶紀念性節日,家家戶戶要懸掛青天白日滿地紅中華民國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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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跛跤鱸鰻
儘管已亡故的丈夫造的業障由妻子來承受不盡公平,但既然事情已發生了,卻也必須坦然面對。可憐的香蓮,不得不認命,不得不向現實低頭。或許,在這個現實的社會,錦上添花者有之,雪中送炭者寥寥無幾,又有誰願意幫一個弱女子分憂解勞?所以凡事必須靠自己。何況她背負的是丈夫生前的賭債,非僅沒人會來憐憫她、幫助她,而且還會落井下石說些風涼話,做為村人茶餘飯後談論的話柄。 某天,鱸鰻帶些酒意又來到香蓮家討債,他開門見山就責問她說:「明福已經死了好幾個月了,他欠我的賭債妳不是說要慢慢還嗎?可是到現在,妳連一毛錢也沒有還,這樣會不會太離譜、太超過?」 香蓮見來者不善,趕緊低聲下氣地說:「不好意思啦,不是我欠錢不還,而是有實際上的困難。我豬欄裡的豬再過幾個月就可以賣了,等賣了豬再先還你一點,總有一天一定會還清的。你放心好了!」 鱸鰻不屑地說:「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要等到民國幾年才能還清啊?我現在缺錢用,妳就多少先還我一點,讓我應急應急,其他的等妳賣豬再還。這樣總夠意思吧!」 香蓮懇求著說:「請你可憐可憐我這個歹命的女人好不好,我現在口袋空空,連半毛錢也沒有,用什麼來還你啊?你就通融通融,體諒我的處境,總有一天我一定會還,而且會還得清清楚楚,不會欠你半毛錢!」 鱸鰻傲慢地說:「我可憐妳,誰來可憐我?我昨晚一口氣就輸掉好幾千塊,妳知道不知道?如果賭運不好再這樣輸下去,賣田地的那些錢,以及之前贏的,不久就會全部輸光光。老實告訴妳,就是因為妳欠錢不還,才會觸我的霉頭,才會讓我『衰潲』,才會讓我輸錢!一旦妳把欠款還清,我馬上就會風聲水起好運來,把輸掉的錢全部贏回來,妳相信不相信?」 香蓮再次懇求著說:「如果你認定輸錢,是我欠錢觸你的霉頭,我也沒辦法,只能對你說一聲抱歉,請你原諒。但是我還是老話一句,請你體諒我的處境,錢並不是我欠你的,而是我這個歹命的女人背負丈夫的賭債,所以你要多多包容,讓我慢慢還。」 鱸鰻並沒有體會她的困境,毫不客氣地威脅她說:「妳要搞清楚,這些錢雖然是明福欠下的賭債,可是不要忘了,賭債也是債,欠錢就是要還錢,誰教他要賭。而且賭輸沒錢就不要賭,竟然借錢繼續賭,才會愈賭愈大、愈想扳回輸愈多。現在欠債的人雖然死了,但這個死人卻是妳的丈夫,難道夫債妻還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這個簡單的道理妳應該知道才對;如果假裝不懂,那不是要笑死人嗎?坦白告訴妳,看在同是村人的份上,我對妳這個女人已經夠客氣、夠厚道、夠仁慈了。如果妳還不識抬舉的話,每次來討錢妳就推三阻四說些五四三的,換成別人的話,不僅錢要照還,還得飽嚐老拳,這點你可得搞清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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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繞蓮池潭
此起彼落清脆從容的鳥囀,將我從「郭家百年古厝」的臥塌上喚醒,馬背狀的天花板、古老的壁鐘、懷舊的電影海報、紅磚的牆壁和窗櫺,讓我穿越了時光的甬道。 穿過窄巷、走出聚落,迎面是晨曦下的蓮池潭,如浩渺水銀滉瀁著無數亮片,三艘獨木舟上剪影著選手們奮力划槳的英姿,成群的大白鵝、小黑鴨悠閒地晨泳,白鷺鷥翩然佇足於岸邊,與潭畔慢跑的少年、跳土風舞的婦女、下棋的長輩,都在享受著和煦春光。 秀麗的半屏山下,龍虎塔雖在施工中,遠望依然巍峨。在春秋閣高聳入雲的觀音大士神像下,眾人彎身魚貫通過龍身隧道,蜿蜒瑰麗的壁畫訴說警世教義;行過大理石鋪墊的長橋,在典麗的五里亭中飽覽湖光山色。宛如玻璃宮的咖啡廳後方,曲迴的淺塘中錦鯉團簇。元帝廟前塘面貼滿了睡蓮圓葉,三顆淡粉蓓蕾亭亭地挺出水面;英武的玄天上帝神像下,我虔敬地走過「義路」和「禮門」,在叮噹作響的許願鐘前為家人祈福。 沿著湖濱步道,經過碧瓦雕檐的「萬仞宮牆」,進入莊嚴肅穆的孔廟殿堂。在大成殿瞻仰至聖先師,在東廡緬懷孔門事蹟,在西廡的藤製桌椅就座,喝杯風味獨特的柳丁咖啡--現榨的柳丁汁和烘焙的咖啡,竟彼此調和消融了辛酸和苦澀,口感意外地清新柔和;搭配著古早味的台灣小吃--清爽的冬瓜凍、微甜的健康糕和香酥的小口麻荖,為旅途增添了滿滿能量。 漫步至榕蔭蔥蘢的書香廣場,在檜木長椅上、蟲鳴鳥聲中讀幾頁書。再踅過曲折長橋,在沙洲上邂逅停駐枝頭陷入沉思的燕鷗。此時日正當中,潭水已由清晨水彩般的淡青,轉為油畫般的濃綠了。 鮮紅的香菇、可愛的動物、五彩繽紛的遊戲器材,將遊樂場打造成童話森林,吸引了蹦蹦跳跳的孩童。叢葉深碧的海檬果、掌葉銳稜的龍鱗櫚,婆娑著熱帶風情。洲仔溼地週遭的單車道旁,「烏龜出沒減速慢行」的告示牌,令人覺得窩心。交趾陶鑄、祥龍盤踞的「通天鎮地柱」,上達著國泰民安的願望。 在高雄物產館稍歇,品嘗微辣酥脆的薑黃千層棒,和綿甘雅緻的玉荷包椰果冰棒。午後潭中滑水的人潮揮灑著青春,我從龜山腳下拾級而上、放眼瞭望,將包羅萬象的蓮池潭攝入心底,帶著溫暖的氛圍、幸福的回憶和裝滿的行囊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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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台說話的能力
比較軍官、士官與士兵三者角色的不同:士兵執行命令,動手做事。士官接受命令,帶領士兵動手做事;除非是資深士官,擔任值星班長或教導戰技,才有在部隊面前說話的機會。軍官因為是領導階級,即使剛下部隊的菜鳥少尉,都要經常動口說話,傳達上級命令給士官兵,讓大家知道做事的目標。 因此當軍官,需要磨練上台說話的能力。 以排長來說,面對全排弟兄說話,宣達連長命令,是每天的基本工作。擔任值星官的時候,有更多機會跟全連弟兄講話。我背值星時,通常會比部隊早起半小時,夏令時間五點半部隊起床,我五點鐘就會先從床上爬起來,在桌前算一下早點名的實到人數,然後想好要講的話,時間一到,趕快把弟兄帶往樓下,在營集合場上早點名。值星班長把部隊集合好交給我,我再交給連長。 把部隊交給連長之前的這段時間,是我一天之中心臟最緊繃的時刻。 全連五十幾位弟兄分成左、中、右三個區塊,在我面前以連集合隊形直挺挺站著,等我發號司令。我立正站在部隊面前,雙手貼緊褲縫,一動也不動。有五十幾雙眼睛盯著我看,雖然我的階級比他們大,列子裡卻有一些比我還資深的老鳥,而且連長站在我正後方,營長也在營長室前看我們幾個連的早點名。 換句話說,我這時下錯口令、講錯話,下至全連弟兄、上至連長、營長,全部人馬上看到。為了值星官的早點名,我甚至用自己的休假時間,在河濱公園狂練值星官口令,一次又一次的練習,練到滾瓜爛熟,因為不想出糗! 每天除了早點名,還有好幾次的部隊集合,都是由值星班長點好人數,把部隊交給值星官,由值星官下達命令,最後連長視情況出來講話。晚上睡前則有「床定」,也就是「床前就定位」,每位弟兄站在床前,值星班長清查人數,這是值星官當天的最後一次講話。 軍官需要穩健的台風,向一群人講話的能力,而且說話不能出錯,否則立刻在所有人面前丟臉,甚至挨長官一頓罵。軍官即使非領導職,而是幕僚職,還是需要跟大家說話的能力,很難想像一個營部參謀官,上台說話還會結結巴巴、畏畏縮縮的樣子。 也許有人問,害羞或不會說話的人怎麼辦? 軍中不是想到什麼說什麼、隨便說話,最基礎的本領是「下口令」。 雖然軍官在受訓階段,沒有正式科目教導「下口令」,但這是軍官本職學能的重要一環。從入伍教育到分科教育,都會安排時間練習下口令;像在入伍教育的早點名,會讓入伍生練習大聲喊口令,以及輪流擔任實習值星官等。如果對口令的規則與內容有疑惑,比方說「預令」與「動令」的區別、各種集合隊形的使用時機等,這便是向幹部請益的最佳機會。 上台說話是一種需要經常鍛鍊,才能熟能生巧的能力,而練習下口令就是一個培養台風的方式。口令下得好,在部隊面前說話的自信油然而生。更重要的是,下口令是軍官的基本功,一點也不誇張,一個軍官是老鳥或菜鳥,聽他下口令的腔調與音量,看他在部隊面前的動作及台風,大概就可以知道。 下口令是上台說話的基本功。如何建立軍官的威信,讓大家服氣,對於剛下部隊沒多久的少尉軍官,是接下來的難題。我的經驗是掌握一個原則:把自己當成上級長官意志的忠實傳達者。 作為最基層的軍官,少尉沒有對弟兄的懲戒權,無法用「洞八」或禁假給予壓力;部隊的實務經驗也不多,很難以自己的軍階強制弟兄去做事,即使他們去做,也只是迫於階級,口服心不服,用了一、兩次就會無效,甚至引起反彈。 最好的作法,是忠實傳達長官的意志,把長官的權力從上而下延伸出去,成為自己的權力之手。「忠實傳達」很重要,不多也不少,在這個過程不要加油添醋或狐假虎威,弟兄們都很聰明,消息也很靈通,把長官的命令說得誇張,拿著雞毛當令箭,遲早會被戳破而信用破產。 以連上的角色來說,連長是全連核心的靈魂人物,是掌握生殺大權(對弟兄的懲戒權,包括「洞八」或禁假)的人,是弟兄們真正畏懼的對象。排長雖然沒有懲戒權,卻是僅次於連級主官的排級軍官,理論上可以「直達天聽」,成為連長意志的代言人。 有時連長對弟兄不滿意,威脅要「洞八」、要禁假,弟兄總會私下問排長,連長只是嘴巴說說而已,還是真的要這樣做?因為排長常跟連長開會,應該最清楚連長的想法,所以要盡量忠實傳達連長的意志給全連弟兄知道,建立自己說話的信用額度。 為什麼弟兄要聽排長的話?因為排長說的話,是連長的意思,不照排長說的去做事,就準備倒大楣了。如果弟兄們有這樣的認知,排長在連上講話自然有分量,走路有風。 軍官建立說話的威信,是件不容易的事。再往上一個層次是成為啦啦隊長,或許對少尉排長來說有些困難,卻是一個值得努力的目標。成為啦啦隊長的意思是,在部隊士氣低落的時候,領導者永遠要有鼓勵弟兄的熱情,把握關鍵時機,上台講話為大家加油打氣。 我的連長就是一個稱職的啦啦隊長。在下基地前夕,他不斷灌輸大家一個觀念,這不是普通的訓練與測驗,要把下基地當成「一場不流血的戰爭」,用「打仗的心態」去面對未來的艱困挑戰,貫徹命令。 下基地的過程辛苦,那段時間遇到連日大雨、野外宿營等惡劣的外在環境,以及繁重的操課科目與測驗要求,弟兄們時而陷入低迷的氣氛,會有想要放棄的沮喪感。連長沒下過基地,面對這次充滿未知的任務,很多時刻連他也不知道答案,儘管自己不知道結果如何,也許成功的機率很小,也許困難重重,連長還是要打起精神,鼓舞弟兄們奮勇向前,完成任務,成為弟兄們永遠不倒的啦啦隊長。 這是一件困難的挑戰,需要優秀的說話能力,也考驗著軍官的領導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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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儘管祖母對他疼愛有加,然則並沒有受到天公祖的保庇,讓他這個天公仔囝變得乖巧,經常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老人家如果拿藤條想教訓他,他反而搶走祖母的藤條,作勢要打祖母,而且還口出三字經辱罵她。老人家實在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遑論想管教他,只有搖頭感嘆,怨嘆自己歹命,才會教出這種不聽話的孫子。 然而,即使祖母寵愛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望在他身上,但卻來不及看他長大為這個家族添丁,在他十七歲那年就與世長辭。留下孤零零的他不但沒學好,反而跟隨那些狐群狗黨在村裡為非作歹、打架滋事,彷彿是市井的無賴。於是村人就以滑溜溜的「鱸鰻」來戲稱他,鱸鰻除了是流氓的諧音,也是專門在地方上欺壓良民的敗類。 起初一旦聽到村人叫他鱸鰻,他馬上變臉,甚至捲起袖子想跟人理論,但久而久之習慣也就成自然,他不接受也得承受。最要不得的是,竟然把祖先遺留下來、賴於耕種維生的幾畝田地,賤價賣給別人。然後用販賣祖產的錢,聚眾在防空洞裡賭博,而且還當起了莊家。每天不務正業,專門聚賭抽頭,作弊詐賭,喝酒滋事,是村裡的頭痛人物。說他是一個沒有教養的「了尾仔囝」,似乎並不為過。 從此之後,鱸鰻這個綽號以及其惡形惡狀,就是他的標誌,除了本村外,鄰近的村落也無人不知、沒人不曉。不僅是如假包換的「歹囝」,而且又鴨霸蠻橫不講理,簡直就是一個惡形惡狀的流氓,所以被叫鱸鰻似乎剛好而已,一點也不為過。 儘管明福屍骨未寒,香蓮還在守喪期間,但鱸鰻看她這個寡婦軟弱好欺,已迫不及待地進門討債。能討多少算多少,有,總比沒有好。更何況要是他這個莊家運氣不好賭輸了,照樣要賠人家錢。如果沒錢就不要賭,賭輸了就要認命,然後拍拍屁股趕快回家睡覺去,不要沉迷不悟,愈想扳回輸愈多,最後搞得家破人亡。倘若連這個簡單的道理也不懂,未免也太不上道了,明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最後才會想不開走上絕路。 假如想把輸掉的錢扳回來,除非自己口袋有足夠的本錢可奮力一搏,一旦運氣好才有贏錢的機會。要是口袋空空,必須向莊家借錢或用欠的,如此,更是一個難以填補的無底洞,只會愈陷愈深,愈輸愈多,想翻本已是不可能。總而言之,欠錢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由不得輸家耍賴。儘管明福上吊死了,他所欠下的賭債香蓮還是要幫他還,不可能一筆勾銷,除非債主良心發現,才有轉圜的餘地。鱸鰻之於上門討債,或許也有充分的理由,端看香蓮如何看待、如何來應付他。 然而在香蓮的想法裡,明福欠的只是賭債,雖然賭債也是債,但鱸鰻似乎不該三不五時就來逼債,甚至年節也不放過。他如此的行徑未免太超過,不僅已逼死了一條人命,難道連她也不放過?非要再逼死她才甘心。果真如此的話,委實也太狠心、太沒人性了。 可是明福亦有不對的地方,務農回來後理應在家休息,或幫忙做點家事。想不到他竟瞞著她涉入賭場,賭輸還想扳回,才會愈賭愈輸、愈陷愈深。也因此而不得不向莊家借錢再加入戰局,試圖翻本,然則翻本不成,還欠了一屁股債,最後竟想不開走上絕路。明福為了賭博賠上自己的性命,那是不值得的,留下她這個寡婦往後不知要怎麼辦才好。總不能步上他的後塵,跟著他一起下黃泉吧,那絕對是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弱者行為!終究,老天有眼,各人造業各人擔。 或許,她是不該有這種不健康的想法的,人活在世上,不管歷經多少苦難,總得坦然面對。雖然家的重擔她會義無反顧一肩扛起,唯一的是明福生前欠下的賭債則是她不可承受之重。一聽到鱸鰻的催討聲,無不聲聲激動著她的心扉。何日才能還清這筆賭債,以減輕她的心裡負擔,一切都是未知數!她無不冀望年年豐收,豬欄裡的豬隻和牛欄裡的牛犢快快長大,如此才有還錢的能力。 然而光靠田裡的作物,以及販賣家禽和家畜,是否就能一次還清呢,卻也是一個未知數。想著、想著,香蓮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甚至怨恨明福不該去賭博,留下巨額賭債讓她這個弱女子來承擔。但此時此刻,怨天尤人又有何用,老天爺想幫忙的也是那些勤奮務實的人,不可能去幫賭徒償還賭債,因為老天有眼。倘若賭性不改,除了會傾家蕩產,也會禍害子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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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居吾述──麗江大研古城】千年古樂餘音繚繞,徬徨時代的街頭納西老嫗
深夜我從貴州的安順出發,火車帶著我一路搖搖晃晃,在太陽剛破曉的時分抵達了雲貴高原的心臟,昆明。下了火車,站外來接待的是這兩天在安順招待我的王兄弟在昆明的大哥。膚色黝黑的王兄,是一個話不多說的老實工人,這兩三年才到發展迅速的昆明市做工。他簡單的請我吃了頓早餐,帶我到公車站,訂購的九點往麗江的大巴。麗江這個古城距離昆明有六百多公里,加上昨晚從安順至昆明也歷經近七百餘公里,看來這廿四小時之間我一路狂奔了一千三百多公里。倘若天上有顆衛星對我進行監測,我的行為、路徑就像在地圖上奔走的小螞蟻。當然我沒這麼重要值得監測,大可放心縱情於山水與異俗的饗宴。 時間是早上七點半,做工的王兄已離去,偌大的車站裡形形色色的人還真不少。自助旅行的老外背後都扛著巨大的背包到處遊走,相較於我簡單的小行囊,相形之下我對自助旅行果然是個十足的門外漢。出發時我心想:「中國嘛!自己人,到處打尖、日用品需要時可以隨時買到,何苦馱個累贅呢!」或許這就是我在語言上的優勢吧!買了幾份雜誌,雖然我身陷當時的「敵方」,不過我還是蠻關心台灣的政情。這幾份吸引我的雜誌,要嘛關於台灣政治情勢分析,再不然就是關於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軍事雜誌。想想未來的八、九個小時,得待在座位狹窄的公車上,幾本可看的小雜誌一來打發時間,二來順便掩飾自己是台賓的身分。 車子從昆明市出發,開上了高速公路。路途中會經過發現大量恐龍化石的楚雄市,楚雄距離昆明足足有八十幾公里遠,當地有一個著名的恐龍博物館。本想順道拜訪正在當地從事史上最早脊椎動物化石探勘的陳均遠院士,不過出發時沒能聯絡上,於是就此作罷。心頭正神游時,車子開上了「高速公路」。這條公路的延伸處就是藏滇公路,可以直上海拔六千公尺高的青藏高原。不過,麗江的高度也不遑多讓,位於高六千公尺的玉龍雪山下,是一個平均海拔四千公尺的高山村落。說這是高速公路,實在無法把它跟台灣的高速公路一起作聯想。公車的前方不一會出現了一個黑點,黑點慢慢變大,看清楚後實在令人噴飯。這黑點竟然是一輛馬車,一輛堆滿乾草的雙輪鐵殼車,前方由一批馬馱著,在「高速公路」上奔跑,真不曉得路過收費站時怎樣計費?這個答案,我大概沒機會知道。 公車路過楚雄市時稍作休息時已近中午,車上大夥吃了大合菜,這時我才恍然大悟,這車錢還包含了午餐費用。車子一路迴旋往上攀爬,山下的景色是鮮紅色的梯田,加上飽滿湛藍的天空,與我印象中的雲貴高原一模一樣。山的下方,偶而有蜿蜒的江河,根據地圖的對照似乎應該是著名的金沙江。車子經過了大理市並未停下,大理王國也是我未來想拜訪的古城,在此先賣個關子吧!過了大理,就離麗江只剩下不到一百公里了。時間已經是下午接近六點了,但是外面的天色卻像是下午三、四點。原因無它,麗江與台灣之間已經跨越了二十幾個經度,太陽下山的時間整整落後台灣1個多小時;再加上這裡地勢高出海平面有四千公尺,太陽下山時間自然比手錶上的時間晚個2、3個小時。 車上的手機聲此起彼落,我猜想車子接近了目的地;當然,大剌剌的講話聲,我是聽不出個所以然。不過這讓我不得不佩服中國的通訊科技,即使在這麼偏遠的地方,手機卻還是如此暢通!車子到了車站,我選擇就在公車招待所住了下來,價格合理、居所乾淨,這是我從王兄弟那裏學到的經驗。我儘量選擇中國政府公辦的招待所落腳,特別是部隊的招待所,既乾淨、便宜又安全,我想大陸上沒有人敢去惹「人民解放軍」的麻煩吧!不過你得先和櫃檯談好折扣、房間後,才能掏出證件,否則可能會被拒絕,在當時台賓只能住在有招待外賓的星級旅館。 卸下行李、沖個涼,舒舒服服的我,準備上麗江的大研古城一游。時間雖然是晚上八點了,偌大的太陽還待在山頂上,一副不願下山的模樣。位於道路的盡頭是那座終年居雪的玉龍雪山,她的形狀圓錐,可比得上日本的聖山-富士山。玉龍雪山會成為納西人的聖山是有她的道理的,雄偉平穩的氣勢、雪白的山頭,不是一般人可以近犯的。再者,她也是麗江幾條溪流的發源地,灌溉當地居民的生活、肥沃了本地的納西族文明。 說她是千年古城,這是因為即便是歷經文革,這裡還是留下大片傳承至宋元的古老建築群。由於地處偏遠、群山隔絕,加上這些古老的建築群集中,以及老外的青睞,這裡很快發展成舉世知名的旅遊景點。麗江的大研古城,理所當然的成了聯合國登錄的世界文化遺產。 這裡還留下了中國的古樂,據說這古樂是明清時代,來自中原的道教洞經音樂。到了麗江非得來這位於老街上的「麗江大研納西古樂會」,這古樂會的團長叫「宣科」,年已過七十。不過,這團裡的團員每個人都稱他為「小科」,足以見這樂團團員的平均年齡挺驚人的。的確,在表演的場子裡,台上的團員幾乎都是白鬍子下垂。宣科吃過文革的苦,到了這把年紀,他自我調侃說:「就算再進一次牢房,也不會待太久,有啥不能說?」當地人的對他的評價是:「這七十老人,越老口越無遮擋。音樂上有靈氣,學問上有鬼氣,行事則有點匪氣。若麗江沒了宣科,可能會突然寂寞許多。」 在場子裡嗩吶、古琴、簫、笛、鼓,丁丁鼕鼕,我這粗人是聽不大懂。看看周圍,十個人有九個金髮碧眼,會場上宣科以流利的英文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這一古樂團在世界上許多國家的重要音樂廳都已上演過,但他也特別提及在台灣的中正紀念堂難忘的演出經驗。只是台下有多少來自台灣的客人來捧這場子呢?不過,為古樂所吸引的老外,誰又真能「愛」上這有點吵雜的中國古樂。幾個曲子還是我曾經聽過的國樂,大部分的樂曲則有點像金門廟宇作醮、廟會時的音樂,我想大概是因為,同是道教洞經之樂吧! 台下的熱烈掌聲,或許是因為台上每次的演出都有可能會成了絕響的緣故吧!宣科在台上不忘自我解嘲的說:「台下的朋友可算是幸運的!今晚台上的演員,捱得到演完就是各位的福氣。還記得有一次出國演出,當天晚上,我們就折損了兩位團員。我現年七十,但團員們都叫我小科,因為他們大都比我年長個十來歲!如果聲音有些顫抖,敬請見諒!」說完了,台下一片哄堂大笑,接著一片掌聲。 在我聽來卻有些噓唏,或許正因為「文化上某項技藝的可滅性」,造就了這項技藝的歷史性價值。一段記憶不清的歷史、一棟堆疊人來人往幾代歲月的建築物、幾種即將滅絕的物種……,這些即將消逝的情、事、物,似乎因此越顯得可貴。或許是人類的技術,到達了可以記載大量資訊的時代,於似乎眾人急著找回過去模糊的歷史,因為消逝是一種美,誰找回越多,誰就創造了最多的美感。我想許多人喜歡花朵,正是因為花朵不持久。若是花朵成了永恆,今天擁有與明天擁有,不會有太大的差異,「以花示情」的事大概也很難發生。漢、唐、宋、元、明、清,每一個不同文化特質的朝代,由一群相同生活、語言的人種,在每一次的混亂後沉澱而成。 我回頭思考我的故鄉金門,或許五十年的封閉是一段不情願的時代,但卻也是金門文化上的一段沉澱期。面對今日全球化的資訊亂流,一股新的生活、態度、思維,誰能在強風襲擊下睜大雙眼,靜心看待自己?福建東南的一個小島嶼,一千六百年前一個時代、幾個人物、一點即將滅去的記憶火花;一個盛世、一群牧馬人再一次堆積在這個島嶼上。歷史的洪流未曾停歇,文化的沉積不斷進行,時間的沖刷卻也模糊了過去。是也、非也,無怪乎李白感嘆:「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萬物之逆旅。」或許智慧高超可以算計他人的人不少,但又有多少顆清明的腦袋可以看清自己;「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內省足以明心。 在街頭上我晃累了,停坐在靠十字路口水車旁的小台階上。眼前的紅燈亮了!一位迎面而來的納西老嫗,身著文革時期的連身藍袍、頭上扎著納西頭巾、背後馱著大背籮,等著現代文明的紅燈,我用鏡頭記下了一個時代的徬徨。大研古城的外頭日漸現代化,整潔的古城何嘗不是經過一番整治。不過,歷史本不該待以「髒亂」的面貌,一則減少了可看性,不會有現代的「商業價值」;再者,任其傾圮也不是對待歷史的態度。但是「整建」這功夫,可不是修修補補就可交差。我在大研古城,看到了一群全中國「最閒散」的人(這是大陸官方統計,最不喜歡工作的人。)不過,請注意我只是說他們「閒散」,可沒說他們髒亂、不守秩序。我想大研古城之所以吸引那麼多的老外,居民的生活態度是最主要的因素。當地人教了我一句諺語:「勞動時學螞蟻,生活時學蝴蝶。」這大研古城的故事,可還有得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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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當明福吊頸自殺被人發現時,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而且嘴巴微張,舌頭伸出嘴外,雙眼也睜得大大的,就彷彿是牛犢的眼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死不瞑目。但他賭輸錢是自作自受,並沒有受到什麼冤屈,且自戕又是他自己選擇的,為什麼還會死不瞑目?教人想不透啊! 卻也因為雙眼睜得大大的,形成一副嚇人的恐怖狀,讓人看了無不膽顫心驚,膽小的人莫不紛紛走避。但也正值過年期間,村人因有所禁忌,或忙於準備祭拜祖先,現場只有少數幾個村人。村長夥同一個年輕的「村丁」,合力幫他解開繩索,再把他的屍體抱下來平放在地上,並用一條床單蓋住,等待相關單位來驗屍。 即使他的老婆香蓮聞訊趕到現場,俯下身緊緊地抱住他的屍體哭得死去活來。聲聲「我苦喂、我苦喂,心肝我苦喂,我哪會遮歹命!」無不扣人心扉,無不讓旁邊的人紅了眼眶,但終究挽回不了一個寶貴的生命。賭博之罪、罪孽深重,不知多少人身陷其中不能自持而傾家蕩產、家破人亡,明福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然而他的死是該怪罪自己,還是遷怒別人?倘若是莊家用不當手段詐賭害死人,必須受到良心的譴責,要是莊腳沉迷賭場,賭輸無力償還而想不開去上吊自殺,似乎也無法博取別人的同情。總而言之,十賭九輸,真正的贏家是那些用不正當手段,設局詐賭的賭棍。而這些人是否會遭受天譴?還是逍遙法外繼續詐賭禍害無辜?或許,只有老天爺知道。但設局詐賭之徒,似乎不要高興太早,遲早會遭受老天爺的懲罰,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經過法醫驗屍與相關單位調查的結果,證實明福係因積欠賭債無力償還,而想不開上吊自殺,並非他殺。於是就按權責開立死亡證明書,由家屬領回辦理後事,留下婚後尚未生育的香蓮,教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如何能生活下去。村人明知她的丈夫是「跋輸筊欠人筊數」,遭受筊東家逼債而死,卻只能同情她的遭遇,其他又能奈何。這無非就是跋筊鬼悲慘的下場。 明福雖然選擇一死了之,但這種做法,卻是一種不敢面對現實的弱者行為。儘管他解脫了,世間的紛紛擾擾已與他無關,肉身不久亦將化成白骨一堆,可是欠下的賭債卻無法一筆勾銷,夫債妻還似乎是無可避免的事。因為債主是一個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又鴨霸的鱸鰻,村人都得讓他三分,何況她這個沒有男人作依靠的寡婦。日後如果無力償還亡夫的賭債,勢必又會被債主逼得走頭無路。 即使痛恨鱸鰻害死自己的丈夫,但明福亦有值得檢討的地方,如果他不涉入賭場,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可是鱸鰻這種為非作歹、魚肉鄉里的小人,卻也得罪不起,因為他作惡多端,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所以她心裡明白,往後必須運用智慧小心應對,才不會讓他「軟塗深掘」,被這個十惡不赦的惡霸「食死死」。 鱸鰻本名叫王天生,「天生」也就是蒙受老天爺保佑的「天公仔囝」。可是父母卻在他五歲時就相繼染病去逝,由祖母一手把他撫養長大。儘管祖孫兩人過著三餐不繼的日子,但他卻是他們家族的單傳,未來勢必要負起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因此祖母把他捧在手掌心,是她老人家「心肝命命」的寶貝孫,將來這個家必須由他來支撐,也是她老人家往後的依靠。 在祖母的想法裡,長大後除了要他擔負著年節祭拜祖先的任務,一旦她百年後,也必須依傳統習俗,為她披麻帶孝,代替他死去的父親舉幡仔,送她上山頭。死後的七日、四十九日,還有百日及「對年」,或是逢年過節,都得準備豐盛的菜餚來祭拜她,燒些紙錢讓她在陰間花用,免得成為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如此,她死也可以瞑目了。 可是島鄉卻也有一句「倖豬夯灶,倖囝不孝」的俗語話。也就是說縱容豬隻,豬可能把灶都弄翻掉,讓主人沒有灶可煮飯而挨餓。相對地,過度溺愛子女,長大後往往不知孝順。倘若長輩對晚輩不加管束、不加教導、過度寵愛,長大後必將為所欲為、無法無天。天生這個天公仔囝,也就是在祖母的溺愛下成長,不僅長得高頭大馬,個性也十分慓悍,已到了蠻橫不講理的地步。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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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因此他說到做到,除了初一十五、過年過節外,三不五時就上門去索討,討多少算多少,三五十塊也好。而且要讓他知道,賭債也是債,欠債就是要還債,欠錢就是要還錢,不還就是不行,由不得他耍賴或藉故拖延不還。甚至故意逢年過節去要債,讓他年節也不得好過,其目的就是希望他多還一點,早日把賭債還清。 而且也警告他說,賭博論的是輸贏,願賭就要服輸;借錢講的是信用,欠錢就是要還錢。俗語不是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麼,所以沒有藉故推托的道理。如果換成他欠他的錢,依情依理都要還, 但想必誰也沒有膽量在逢年過節來討債,因為他不僅鴨霸,拳頭母也大粒,所以大家都怕他。 至於是還、還是不還,也得看他的心情而定,誰教他們把他奉為鱸鰻;既然是鱸鰻,就要像個鱸鰻樣!如果不服氣的話,大家就捲起袖子來比畫比畫,彼此論一個輸贏。他鱸鰻在這個村莊或鄰近的村落,又怕過誰呢?誰敢惹他、誰倒楣,問題就那麼簡單。 農曆十二月二十三是民俗的「送神」日,家家戶戶都得焚燒紙錢和「神馬」,把神龕裡的神明送上「天頂作客」,而送神過後再過幾天就是過年了。直到正月初四,再焚燒神馬把祂接回來,也是所謂的「接神」,它也是民俗重要的一環。 年前,鱸鰻又一次地來到明福家,開口就說:「快過年了,你欠我那麼多錢,總得多還一點,好讓我應應急嘛。你是知道的,如果逢年過節,不買些禮物去打點打點那些狗屁官員,我還混得下去嗎?不要忘了,錢能使鬼推磨,沒錢是辦不了事的,可能早就被抓去管訓了,所以你應該體諒我的處境。」 明福知道來者不善,二話不說趕緊從口袋裡掏出剛賣芋頭的那些錢,數了五十塊遞給他說:「不好意思,先還你五十塊,其他的過些時候賣豬賣羊再慢慢還你。」 鱸鰻不高興地說:「你口袋裡不是還有錢嗎?怎麼有錢放在口袋裡『溫燒』,而卻不拿出來還債。你想耍賴是不是?」 明福解釋著說:「兩籮筐芋頭總共賣了九十多塊,還你五十塊後,只剩下四十幾塊,等一下還得上街買點年貨好過年、好祭拜祖先。你就通融通融吧!」 鱸鰻高聲而不悅地連續問:「欠錢不還,竟然還有錢上街辦年貨?你要過年,難道我不要過年?你要祭拜祖先,難道我不要祭拜祖先?你是不是存心想賴帳?」 明福低聲下氣地懇求著說:「拜託你小聲一點好不好,等一下被我老婆聽到又要挨罵。」 鱸鰻不客氣地說:「既然怕被老婆罵就不要賭,賭輸了向人借錢就是要還,道理就這麼簡單。而且依我們的風俗,欠人家錢都要在年前還清,沒有債主願意被人欠過年,那是會衰潲的。難道這點道理你也不懂,還要我來教,簡直不要臉到了極點。」 明福不屑地說:「你不要這樣逼我好不好?」 鱸鰻語氣強硬地說:「如果你沒欠我的錢,我會逼你嗎?既然沒錢就不要賭,賭輸了向人借錢就是要還。即使賣掉老婆來還債也不為過,還有什麼理由好講的。而且你老婆不僅年輕,奶子大屁股又翹,是一個美少婦,絕對有人要。如果沒人要,我要!」 明福一聽他講那些不入流的話,簡直氣急敗壞,一時怒火中燒,怒嗆他說:「你講這種話是什麼意思?不要欺人太甚!」 鱸鰻瞪了他一眼,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然後朝他的胸口揮了一拳,並怒聲地說:「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跟我大小聲,不然的話我就揍死你!既然你捨不得賣老婆,我們就先來算算帳。你總共欠我四千三百五十塊,今天才還我五十塊,還有四千三百塊。我限你年前要先還我三百塊,不然的話,除了要加四百三十塊利息,我大年初一也一定到你家要,要不到就賴在你家吃飯睡覺不走。到時可別怪我過年過節,把你家搞得烏煙瘴氣。果真到了那時,就讓村人來評評理,看是欠錢的人不對,還是我鱸鰻鴨霸不講理。你好好想想,然後看著辦!」說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明福被他打了一拳,胸口仍然隱隱作痛,又聽到他警告的話語,按住胸口一時不知所措。如果鱸鰻真的在正月初一上門來討債,不僅會讓左鄰右舍看笑話,也會讓他們家衰運連連。而且這個混蛋、王八蛋說到做到,到時勢必會不留情面、大吵大鬧一番。 別說是過年前要還他三百塊,現在連一百塊也不知道要向誰家借去,到時若沒錢可還,勢必會遭受他暴力的對待。果真如此,不僅錢要照還,還要「討皮痛」,為了賭債這件事,簡直讓他陷入痛苦的思維裡。 尤其是借錢還賭債,這種話怎麼開得了口,一旦讓人知道借錢的目的,或許借個二、三十塊都有困難,遑論是百塊。而且他又不善於說謊,不能編造謊言來博取人家的同情,以達到借錢的境地。因此,他愈想愈苦惱、愈想愈不是滋味,又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老婆,免得她擔心。以致滿腹苦水無處傾吐,整個人被困在一個找不到出口的死胡同,簡直有生不如死之感。 只見他每天愁眉苦臉、心神不定,情緒極為低落,上山也枯坐在田埂無心耕作,回家更是一語不發,陷入一陣愁雲慘霧之中不能自拔。雖然老婆發覺他有異樣,但無論如何追問,他都不願回答,甚至還怒目相向,低落的情緒可見一般,痛苦的心境則沒人知道,苦水只有一口一口往肚裡吞。即使是最關心他的枕邊人,面對夫婿異於常態的舉動,也無從安慰起,只有搖頭感嘆,其他又能奈何? 就這樣,明福因承受不了鱸鰻的逼債,也自認這筆賭債憑他這個種田人的收入,不是短時間可還清的。一旦沒有按時還錢,難免會再遭受他暴力的對待。他後悔進賭場,輸光口袋裡的錢不打緊,竟還想扳回,因此不得不向莊家借。但不知是賭運不佳,還是莊家以不當的手法詐賭,不僅沒有扳回,反而愈輸愈多,以致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賭債不僅要照還,而且還要挨揍,真是自討苦吃。如此,實在是愧對祖龕裡的列祖列宗,還有同甘共苦的妻子香蓮。 於是在自責又找不到退路時,竟一時想不開,趁著上山放牧時,帶著牛繩爬上一株高大的苦楝樹,再把牛繩牢牢地綑綁在粗大的枝幹上,另一端則打結套在自己的脖子,然後閉著眼睛,口中唸唸有詞。是懺悔之聲,還是祈求祖先的原諒,抑或是咒罵鱸鰻欺人太甚,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就在轉瞬的剎那間,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樹上一躍而下。霎時身體懸空搖晃,短時間的掙扎後就烏雲罩頂,不一會已窒息死亡。一個寶貴的生命就此從人間消失,徒留一個無辜的陰魂在人間飄浮。但這是否是他咎由自取?還是受到極大的冤枉而選擇自戕?不管他用何種手段結束自己的生命,又有誰會去同情一個無力償還賭債、而上吊自殺的賭徒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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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花語
今晨 時針剛走滿七步 一首詩還在原地打轉 老遠就聽見池畔的驚呼聲 三步兩步的一探究竟 原來一朵紅色睡蓮在水舞台走秀 形影不離是鏡子(平靜的池水)的功勞 本尊在上分身在下 這倒影美的無話可說 說的是妳最愛聽的花言花語 在妳的面前,我止步驚嘆 在我的面前,妳同步問安 半形半影是妳的容顏 好美好感是我的誇讚 流連後的留言 塗鴉後的答案 字字甜甜滿滿 句句蜜蜜綿綿 歡喜與喜歡不停互換 妳在舞台上放閃 我在舞台下放電(相機快門猛按) 妳讓我忘記回家的時間 我讓妳記得回味的浪漫 一場聚焦的迷戀 是眾人皆愛的饗宴 散場後只剩下我對妳不變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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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喚--豆腐、豆腐
兒時清晨,總是會有一聲聲清脆的鈴響聲,喚醒早起的人兒。此刻,會聽到家戶的開門聲與街坊人們的互道早安,正開啟了一天的序幕,是充滿蓬勃朝氣的活力泉源。 早起的母親,總是帶著器皿走向老闆的醬車旁,挑選著家人喜愛的口味,這就是當年家中早餐的菜色之一。此刻,亦有稚童手捧著一板的豆腐,聲聲的叫賣。喊著:「賣豆腐喔、買豆腐喔!」當然這樣的稚嫩叫賣聲調,自然引起母親的關注,即刻便買了我最愛吃的豆腐,滿足了么兒的味蕾。 不久,母親建議我,是否願意到家中附近的巷弄街道嘗試著賣豆腐?當時還是小學生的我,當然躍躍欲試,允諾這樁不可能的任務。翌日清晨,就被母親輕輕地喚身起床,即刻到小學同學家開設的豆腐店,批貨一板的新鮮滑嫩的豆腐。當時的小學同學,家裡正好是專門經營製作豆腐的專賣店。當我拿到一板新鮮熱騰騰的豆腐時,也正式地開啟了我的人生「第一樁」兒童版的生意。於是啟動巷弄走訪的模式,沿街叫賣。 印象中童年的街景,沿途逕是牛隻留下來的排遺;有香蕉園中欲強出牆頭的香蕉葉,亟欲與人們打聲招呼,道聲「早安」;有園中結實累累的成熟香蕉,垂掛著,正式和初見者,來場偶遇的機緣。他們的探頭而出,似乎也嗅聞出小女孩手持豆腐,有著新鮮豆腐所溢出散發的香氣。 由於是一大清早,朦朧的巷弄街道,寂寂無一人。此刻的我,大膽地、勇敢地鼓足勇氣,清清喉嚨,來自喉嚨的聲響,呼喊出:「賣豆腐哦!賣豆腐哦!」過沒多久,一戶兩戶的窗扉陸續打開,裡頭的人家輕喚著:「妹妹,我要一塊板豆腐。」所幸當年是民風純樸的年代,有著我沿街叫賣的豆腐聲;有著小女孩輕快的腳步聲,聲聲喚醒了睡夢人。其實,生活要的只是一份簡單、方便的佐菜佳餚而已。 當年曾經的腳步聲,隨著臺灣經濟的崛起,兒時情景已不復存。然而,再次重返故里,覓訪當時街景,已是一幢幢高樓取而代之,煞然陌生。曾經走過的巷弄小徑,許是被都更計畫化為湮滅。香蕉園的路徑不再,徒留園中情景於心海裡不斷地複製貼上,盤旋不已。 而今,憶起兒時童年的叫賣聲,依舊清新昭然。即便時空更迭,絕然地竟是一份純淨清明,猶如新鮮豆腐的清香,滑嫩可口入味。而,街坊的叫賣,聲聲喚出:「賣豆腐哦!賣豆腐哦!」聲響不止,似乎也迴盪於天地之間。 此刻,童稚年代裡的豆腐、豆腐,依稀佔據了人生布幕的場景之一,最值得再三的品味。聲聲喚--豆腐、豆腐,喚出了人生的好風景、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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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明福家世代務農,靠先人遺留下來的幾畝旱田耕種維生,也是所謂的「作穡人」,所以家庭並不富裕。可是在農耕之餘,他總是背著老婆,偷偷地跟一些同好躲進防空洞賭兩把,而且用的幾乎都是隨身好攜帶、又有多種玩法的撲克牌。 起初大家只是基於好玩,有時打打百分,有時釣釣紅點,有時推推三公,有時則來10點半,但幾乎都是打「大頭」較多。最後由輸家出錢到小舖買一瓶廉價的五加皮酒,再加上一包花生米,大夥就在防空洞邊喝、邊吃、邊吹牛,以紓緩一下農耕過後的疲憊身心。 可是過後則不再打大頭,改賭一塊兩塊的小錢,但後來竟賭起十塊百塊的大錢;而且愈賭愈大,輸贏幾乎都是好幾百塊以上。莊家也是俗稱的「筊東家」,全由綽號叫鱸鰻的天狗擔任。而大凡賭徒的心理都一樣,人人都想贏錢,沒人願意輸,除非是「大箍呆」,才會任人宰割,把花綠綠的鈔票放進別人的口袋裡。 但靠賭博贏錢起家者似乎也不多,較佔便宜的或許是「整筊間」抽頭的筊東家。不管輸贏都是按局抽頭,所以筊東家是穩贏不輸,除非自己也參一腳,那就另當別論。甚至有些「筊跤」在心浮氣躁下,愈輸愈想扳回,可是往往天不從人願,愈想扳回則愈輸愈多。當口袋裡的錢輸光光,若還不死心想再一搏,只好四處向人借錢,最後則是「輸甲脫褲」。這無非就是那些沉迷賭博的「跋筊鬼」或「跋筊仙」的宿命。 鱸鰻之於敢做筊東家,乃至後來整筊間,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他賤價賣掉幾塊祖先遺留下來的田地,所以不愁沒有賭本。故而不管約定的賭資是大是小、是多是少,他悉聽尊便,甚至二話不說奉陪到底。還有一點是他的「拳頭母大粒」又「鴨霸」,以致沒人敢跟他「假肖」。除了本村的「筊伴」,竟然還有鄰近村落的一些「筊鬼」,也聞訊前來加入賭局。 而鱸鰻除了拳頭母大粒又鴨霸外,還有一個要不得的壞毛病,那便是一開口就是先「幹」再說話。即使是俗稱的口頭禪,但在民風淳樸的鄉下,多數人還是不能接受,可說是「粗喙野斗」,又「毋捌字兼無衛生」。所以村中長輩或婦女,不僅暗中罵他畜生,平常也懶得跟他說話。 甚至熱衷於鄉里事務、備受村人尊敬的村長和長老,也可憐他父母早逝,撫養他長大的祖母又與世長辭,留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以致乏人管教,所以對他諸多不當的言行,往往也都加以包容,鮮少去管他或糾正他。可是卻也因此而養成他目中無人、蠻橫不講理的強悍個性。平日我行我素,賤賣祖產,賭博抽頭,糾眾滋事,不把村中鄉紳長老放在眼裡。 儘管他有錢又鴨霸,佔盡所有的優勢,但卻也用小人的步驟,在賭具上做暗號,也就是所謂的「偷作牌」。倘若賭金壓小一點的,他就故意放水裝輸,讓賭客嚐嚐贏錢的滋味,如此不僅可掩人耳目,亦可讓現場的賭客知道,他也曾輸過,並非莊家穩贏。然後再放長線釣大魚,專贏那些下注較大的莊腳。這種舉動,不也形同是用「臭潲步」詐賭麼? 可是眾人不疑有他,更沒人會注意到他在賭具上動手腳,甚至也懼怕他的鴨霸。明明知道事有蹊蹺,卻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敢怒不敢言,因此想贏他的錢並不容易。說一句不客氣的話,也就是輸多贏少,大把大把的鈔票幾乎都進了筊東家的口袋。 但往往,賭徒相信的是運氣,把輸贏歸咎於「筊運」。贏錢歸功於「好筊運」,輸錢則說是「衰潲」,鮮少有人會去注意筊東家是否會偷作牌,除非很明顯,才會引起筊跤的注意。而似乎也沒人敢當面拆穿他,所以「詐賭」兩字對筊東家來說是不存在的。即使被詐而輸得有些冤枉,卻也只好認命,誰也不敢當面拆穿鱸鰻偷作牌。因為他蠻橫不講理,一旦讓他發火,絕對以拳頭母相向。 某天,不明就裡的明福,因為所下的賭金較少,鱸鰻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以致讓他贏了好幾十塊。幾天下來蒙受賭神的眷顧,以及莊家故意放水,讓他贏了不少錢。可是當他嚐到贏錢的甜頭時,竟然激起他的「雄心賭志」,眼睛冒出許多得意忘形的火金星,卻也不禁想,原來贏錢那麼容易啊!如果早知道賭運已降臨在他頭上,理應多下一點,如此勢必會贏更多。 可不是,短短幾天所贏的錢,比他一年農耕的收入還多,因此在嚐到贏錢的滋味時,竟不斷地加碼豪賭。心想,說不定鱸鰻賣地的錢,不久就會如數進入他的口袋,果真如此,他不就發財了嗎!於是一絲興奮的微笑掠過他的嘴角,他已徹底嚐到贏錢的甜頭。可不是,風水輪流轉啊,沒有一輩子都是窮光蛋的,跋筊既輕鬆,贏錢又快,簡直比種田好太多了。希望有一天他也能跟鱸鰻一樣,當起「一跤贏三跤」的筊東家。 然而鱸鰻並非省油燈,他早已有盤算,而善良的明福正好落入他的圈套,一個晚上下來,口袋裡的錢幾乎輸光光,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收手。在愈輸火氣愈大、愈想把輸掉的錢扳回來的情境下,眼見口袋已空空,不得不向莊家商借,看看是否能起死回生,把輸掉的錢扳回來,再次嚐嚐贏錢的滋味,做做筊東家的美夢。 於是他開口向鱸鰻借了三百五十塊,不一會錢已重回他的口袋,再借五百塊又是一去無回,又借了一千五百塊依然如故,他的雄心賭志已徹底地破滅,原來賭博並沒有穩贏的。最後決定再借兩千塊,而且暗中發誓,只要能把輸掉的錢扳回來,還清欠款,他就決定收手,從此戒賭。如果再賭,他一定要用柴刀砍掉自己的手指頭,戒賭的意志相當強烈。 雖然鱸鰻同意借錢給他,心裡卻也暗笑著,像他這種愈輸火氣愈大、愈想把輸掉的錢扳回來的賭法,絕對是穩輸不贏的啦!搞不好最後會輸到脫褲子,到時就不好收拾了。然而卻也不怕他借錢不還,要是他敢耍賴,絕對初一、十五、或是過年過節,按時上門去索討,到時不搞得他天翻地覆、雞犬不寧才怪。 果真,人算不如天算,愈是想把輸掉的錢扳回來愈不能如願,明福除了輸光所有的錢,還積欠鱸鰻好幾千塊。仔細算算,即使賣掉所有的牲禽和當季的農作物,全家人不吃不喝,也不足以償還積欠他的賭債。因此,讓他陷入痛苦的思維裡而不能自持,可是後悔為時已晚。面對欠債必須還錢的現實問題,卻也不能拖延,必須想盡辦法趕快解決,不然的話,鱸鰻怎會平白放過他。 於是他不斷地想,要用什麼方法才能還清積欠鱸鰻的賭債,除非把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地賤價賣掉,才能還清所有的欠款。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還要養家活口,由不得他打如意算盤。而此時,他除了後悔賭博,也對不起妻子,更愧對祖龕裡的列祖列宗。想不到他們家竟出了一個筊鬼,不僅輸光所有的錢,而且還欠人家一屁股賭債,真是可悲、可憐又可惡啊!他願意接受祖先的懲罰。 尤其債主是魚肉鄉民的鱸鰻,既然敢借錢給他當賭資,就不怕要不回來。甚至也看出他善良好欺,不敢賴帳,才願意借錢給他。更何況他的拳頭比他大,心性也比他兇悍,鱸鰻的綽號並非浪得虛名。憑明福這個田莊阿哥,眼睛可得睜大一點,一旦兩人較量,絕不是他的對手。所謂不打不相識,一旦開打才知道他的厲害,倘若敢耍賴,他的拳頭母是不認人的,或許三兩下就可以把他打趴在地。而一旦爬起來,拍拍屁股後, 欠款還是要照還,沒有不還的道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