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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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家軍
走過東崗天仍未亮 嘶嘶馬鳴除了悲涼 今晚清朝的夜晚仍有明朝的月光 一個島望著一個島 鼓浪嶼用浪鼓掌 一個浪拍著另一個浪的肩膀 福建用明朝的旗繼續反抗 走過歷史走過兩岸 走過中國兵荒馬亂的每個夜晚 走過台灣安平古堡 赤崁樓上只留下幾尊火炮 走過金門 延平郡王奕棋處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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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五類出國記
堂叔回荷蘭後立即叫他兒子(堂弟)設法申請我同母親及兒子三人去荷蘭。 「四人幫」倒台後,鄧小平正式執政,政策大開放,不講階級鬥爭,儘量爭取外匯,也就是不管白貓黑貓會抓老鼠就是好貓。 原來看到公安局的招牌都會心驚肉跳的我,政策開放後看到這塊招牌倒覺得親近,一個星期一的早上公安局上班時間,我壯著膽子走進公安局外事科,問主辦人員說:「像我這樣的人,能不能申請出國?」主辦人員很和氣地對我說:「現在的政策是不管哪一個國家,只要有入境許可手續給你,都可以申請出國。」這下我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現在每天只等我荷蘭堂弟的入境手續寄到,即可以去申請護照了。 等著,等著,一天下午郵遞員喊叫:「胡世朝掛號信。」,我快步的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印章領取掛號信,拆開一看,裏面全是英文字母,是荷蘭政府的入境許可,第二天一早立即拿到公安局外事科,主辦人員說:「立即替你上報省公安廳。」大概過了兩個星期,公安局通知我去拿護照了,我去了一下拿回三本護照,母親及我兒子,拿到護照猶如拾獲至寶,但我的表舅父(我母親的表弟)他在文成中學當老師卻說:「別高興得太早,聽說有人上了飛機還被攔截下來不准出國!」,他這麼一講我心中既高興又有點忐忑不安,因此領到護照連自己的親戚都保密不說,深怕得知的人多了有變卦。 父親一個月前就親赴香港匯了一萬港幣給我買機票,一萬港幣折合人民幣三千八百元,此款只夠我1人去荷蘭的來回機票(旅遊護照一定要來回機票),因此我們決定由我一個人先去荷蘭,再買來回機票給我母親和兒子。 1982年6月10日,由文成動身,到達北京立即拿著護照去荷蘭駐北京大使館簽證後到中國民航購機票,我想買了機票就可以坐飛機了,但是旁邊有好多人在等都已有機票,但無法訂位,有的已等一個月了,還未有位,我才知道還要有訂位手續,我問經辦訂位的先生他正忙著按電腦,我把機票交給他,他在電腦鍵按了十多分鐘最後用筆在機票上寫上OK兩個字母,對我說已訂好了,6月17日,上午8點起飛,當天已經是6月14日,只要等2天,旁邊訂位的人覺得很奇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比他們快,後來才弄清楚,原來他們是去『比利時』的『布魯塞爾』,是半路客,我是阿姆斯特丹飛機的終點站。1982年6月17日這一天,是畢生難忘的一天,早上4點我就起床,5點多旅社替我叫了一輛(TAXI)的士,台灣叫計程車,直到機場經安全檢查,驗證後上飛機了,我搭的是波音707,這是最好的客機,曾記得「尼克森」訪問大陸時坐的專機也是波音707,報紙登載他向周恩來誇耀他的波音707如何如何優越,今天我這個黑五類也坐上波音707,不覺嗤一下,差一點笑出聲來。 飛機在跑道滑行後升空,高度越來越高,我幾十年受壓抑的心也隨著飛機上升而上升,飛上藍天了,當飛機平行飛行時因為我坐在靠著窗邊的位子,驚奇地望著地面,天氣出奇的晴朗,沒過多久看到下面一片片的雪山,他們說這是新疆天山山脈,還清楚地看到,二輛貨車在雪山上爬行,過沒多久卻看到下面像是非常乾旱的地方,一片又一片都是矮矮的泥屋,看不到樹木,有人說這裡已經是巴基斯坦上空了,我突然想起文成表舅父的話:﹝有人上飛機還被攔截下來,現在已飛出國境﹞,應該不會攔截了吧! 飛機在巴基斯坦的『喀拉嗤』降落加油,停留兩個小時,飛機在停機坪上滯留了好一會兒不見樓梯推過來,有旅客以為是機場工人罷工,等樓梯推過來,我們都下飛機,準備去出入境大廳休息,一到外面太陽如火,有人看到溫度表是攝氏43度。『喀拉蚩』是全世界有名的最熱地方,旁邊停了二輛接駁車,接旅客到大廳,我想趕快進車子裡吹冷氣,一進去裏面既沒有座位也沒有冷氣,簡直是到烤箱裏面烘烤,幸好心情太愉快了,我想今天就是烤焦了也值得。 進大廳後終於有冷氣了很舒服,不過安全檢查很嚴格,他們不是用儀器檢查,而是用雙手把你全身捏透透。 『喀拉嗤』上機後繼續飛行,我們不知道下一個站是什麼地方,只覺得飛了很久,廣播聲音響起:「旅客們請注意,本航班本來要在『德黑蘭』降落加油,因『德黑蘭』同『伊拉克』互相發射導彈無法降落,現在要改在『利雅得』降落。」,不講沒有關係,這一講嚇得我面色慘白,萬一導彈誤中,不就完了嗎?旁邊坐的也是溫州人,他看到我嚇得這個樣子,用溫州話打趣地說:「不用怕,這裏面坐的都比我們有錢,一起掉下去也很爽。」我經他這麼一說,心想真的掉下去也無怨無悔。 在『利雅得』停留加油後繼續飛行,飛機在『羅馬尼亞』的首都『布加勒斯特』降落,看看手錶已經是晚上8點,但是當地的時間卻是下午三點,原來是飛機向西飛行,太陽也向西落,造成所謂的時差。晚上就在『布加勒斯特』住一晚。 『羅馬尼亞』窮得離譜,據說當時的總統「齊奧塞斯庫」非常獨裁,我們住在最大的國際飯店,電視機還是黑白的,廁所用蹬的,電梯是人工操作,站滿十多人由一個年紀較大的工人按開關上去,最離譜的是沒有供應飲食,坐滿大圓桌,拿來一瓶又一瓶都是礦泉水,個個肚子都餓扁了,我口袋還放有30元美金,那是在北京憑護照到人民銀行兌換來的,當時只有已簽證的護照才准許在銀行兌換美金,心想拿著美金應該可以買點吃的吧!結果問來問去都沒有,這裡美金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幸好旅行袋還有一包在北京買來的餅乾,解救一下飢餓肚皮。 第二天,9點到機場,不是坐北京來的波音707,這架是『羅馬尼亞』不知什麼型號的飛機很小機艙又狹窄,沒多久降落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大多數人在那裡下飛機了,到荷蘭的沒有多少人。 『布魯塞爾』一起飛就是荷蘭境內了,我也是坐在靠窗邊的位子,看下去美麗極了,地面上都是綠樹和青草,牛群悠閒地啃食著青草,房屋不高,但很雅緻,點綴在綠樹成蔭之中,高速公路的車流,從高空看下去,就像長長的一片彩色綢布在波動著,已看到遠方的機場跑道了,機翼慢慢張開,放起落架的隆隆聲響,著陸了,阿姆斯特丹希浦國際機場,我情不自禁地秀出英語:【Good afternoon.荷蘭。】,我這個黑五類來啦! 《後記》 《黑五類出國記》也就是我真實的回憶錄,這段真實逃亡的苦難日子,就連送給葉家當兒子的小弟和三個妹妹都不知道,我想有必要寫出來,將來留給他(她)們看的,逃亡中不管生活過著多痛苦,時間多漫長,總之沒有父親的逃亡成功,全家早在1953年「鎮壓反革命」運動前就已經家破人亡了。 之所以有今天,都是靠冒著生命危險的親戚,同宗房族掩護父親平安逃出虎口,也才有全家能在台灣相聚的機會。 舉頭三尺有神明,這輩子已無法報答他們的恩情,願來生做牛做馬來報答他們的恩情吧! (103年9月於大同之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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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小屋
馬克吐溫名著《湯姆歷險記》的故事當中,一群快樂而頑皮的小孩子,喜歡藏身於田野的秘密基地,做自己覺得很好玩的遊戲,類似祕密基地的場所,也許是住家附近的小山洞,或是大人管不到的樹叢矮樹林,也有可能只是簡單搭建的小樹屋,都可以讓孩子們把這些地方當作夢想小屋,盡情在那兒嬉戲和編織孩提生活美夢。 其實孩子們的夢想小屋,不必是世俗認定的豪華富麗大房子,也不一定具有甚麼特色的建築,反正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小天地,就算是理想中充滿童趣的夢想小屋。 這種情況讓我想起有一位朋友,在辛勞而忙碌的工作之餘,總會抽空安排一趟國內、外旅程,在旅遊期間讓自己享受全然放鬆的心情,俟旅行結束返回工作崗位之際,希望可以充飽足夠的能量繼續打拚。 「這種放空心靈的旅程,可以安排遠離塵囂的地方,不必計較跑過哪些景點而疲於奔命,才能夠避免因為緊湊的旅遊行程,因而累壞身子弄到得不償失。」朋友以自己的經驗和我們分享。 不過旅遊行程的規劃,當然也是生活美學的內容之一,所以只要能夠達到紓解積存過多壓力的休閒活動,並且為自己的生命編織更多回憶,一般說來都可以算是很好的行程。 提到休閒旅遊行程的內涵,我們想起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樹】也很喜歡旅遊,從他的文章裡面得知,其實很多作品都是旅居在國外時完成。 村上春樹喜歡離開日本,並且利用二、三年蟄居於國外體驗不同的生活和寫作,例如希臘、義大利、法國和挪威等歐洲國家,都是他所經常落腳的地方。 他在國外所居住和寫作的地方,通常都是遠離熱鬧的旅遊景點,特別選擇一些寧靜而且可以享受緩慢生活步調的島嶼,所以其生活節奏總是極其休閒而單純,尤其一般觀光客疏忽的小島,對於他而言卻是最好的天堂。 好比他的暢銷小說《挪威的天堂》這本書,大部分在地中海沿岸小島居住的時候完成。 作家之所以離開日本選擇寂靜島嶼寫作之原因,除了不必花太多時間應酬之外,根據他所提到的主要因素之一,就是蟄居於蕞爾小島可以讓心情沉澱,尤其窩居於寧靜的小屋時更適合寫作,所以名副其實把蟄居於小島上的地方,當作是作家最貼切的夢想小屋。 然而不論是湯姆歷險記裡的祕密基地,或是朋友選擇放空心情的景點,還是作家寫作的小屋,通常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代表許多人一直在學習和摸索的心境;換言之,更是人們追尋《享受孤獨》的境界,然後從中得到抒發心靈的效果,所以並不是從現實生活中逃離,反而是另外一種入世的思維。 當我們理解這種生活情趣之餘,也許可以發現有些人樂於分享此種生活方式,他們從緊迫的都市叢林抽離,即使是在擁擠的公寓式住宅,也可以精心布置一方心靈小屋,以便在繁忙的工作閒暇之際,能夠找得到和自己獨處的時間和空間,順便把疲憊的心靈洗滌一番,並且重新思考下一步應該如何營造具有充實與內涵的生活,這種方式應該是很棒的生活美學。 因此構築一個夢想小屋的心情,也許是生活當中一個值得追求的選項,藉此把生命原本看似極其簡單的細節,以及瑣碎的生活步調予以美化之後,加上原本樸拙和返璞歸真的心境,總能夠把生活節奏調整到臻於真善美的境界,那不就是現代人唾手可得而且極其珍貴的小確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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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與緩
近日下午,通過淡水捷運站前方四線道的紅綠燈斑馬線,後方的行人照例得快走或小跑步才能趕得及,這時有一位老先生彎著身正推著他的小腳踏車,車上、車後加長綁著滿滿拾來的瓶罐紙箱,雖說是破爛之物卻紮得整齊俐落;他也要過馬路,果不其然,號誌燈倒數幾秒時他還在馬路中央,我身旁的朋友此時突然消失了,我則忙著快步帶跑登上對街人行道,再回頭卻望見朋友幫著老先生慢慢推車子,此刻仲秋的黃昏熱氣頓時清涼了下來,一群騰騰欲衝刺的車群也只好靜下心來等候。 最後一關,登上人行道時還有一道小斜崁,朋友徐徐施力協助推送上去,這時老先生瞇著笑眼,側頭看我(們)一眼輕點頭致謝,露出幾顆缺牙,才發現,他看起來健朗清秀,是我見過的臉孔當中最接近天使的一位人物。 現在換我感到很慚愧了,當下雖想幫忙,但緊急時卻先顧著自己方便而儘速跳離,至少也要幫忙擋下急想越線的摩托車,下回一定要改進,助人為上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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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小詩旅明遺老街
老街上 一排排故事 把歷史都擾醒了 滄桑 總站在繁華的 背後 註:此照片拍攝於金門「明遺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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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五類出國記
一九五○年五、六月中共建立政權後,開始搞戶籍登記工作,大幅告示,遍立街頭稱登記戶口要三個擔保人,登記戶口由派出所負責,母親在登記戶口上傷透腦筋,多次同親戚商量,如果照實登記,很快會被查到是文成逃下來的,因父親的案情太大了,瑞安公安部門一定很清楚,所以決定改名換姓去申報,再加小弟「阿榮」出生沒多久,因此還要報父親的姓名和工作地方,後來母親想出只有一個說法,母親有個表弟的老丈人在上海開駱駝絨工廠,就說父親在上海駱駝廠上班,至於我的年齡原本是1934年(民國23年)出生,當時我已16歲,由於派出所對讀書學歷清查非常嚴格,因為一個家庭能夠培養小孩讀書,生活環境一定很好,因我在一九四九年在文成中學已讀完初中第三學期,怕被查到,就把我的年齡改報1938年(民國27年)出生學歷報初小三年級,出生日期本是國曆10月10日農曆是九月初三,我在溫州出生當天正好是國慶節,父親的朋友把我的名字取名為「世朝」,意思是十月十日出生,〈朝〉字裡面正好是十月十日,報戶口當然不敢報國曆,所以是報9月3日的農曆日子,小時候我身體不大好,個子瘦小,不像有16歲,母親把我的名字改為黃日朝申報,當時戶籍工作剛起步,也無法詳細清查,因此總算過了這個大關。 《人口化整為零》 這樣等到小弟「阿榮」已經九個月大了,實在無法再等下去了,母親忍痛決定把小弟「阿榮」送給瑞安城區一家兩夫妻沒有兒子,丈夫在郵政局做郵遞員的工作,生活環境很好,至少吃住沒有問題,母親對我說:「如果不這樣做,不但我們無法脫離困境,還會害阿榮一起走到絕路。」雙方約好時間,葉姓夫婦高高興興地來把小弟抱走,戶口由他們申報,葉家送給母親十二元禮金,當時十二元可以買二百斤稻穀,這十二元不能動用,母親想把我送去學手藝,當時學任何手藝一定要給師傅貼師錢,師傅才肯收留,當時離瑞安很近的一個地方叫莘塍,同時把我戶籍也遷去莘塍。 家中只有母親一人,她決定到溫州去當僱工,幫人家做飯,打掃清潔等工作,沒多久找到一家靠市中心的紙傘店要僱人做飯,說好後,母親就把戶籍遷到溫州,瑞安的戶籍因已無人,終於註銷掉了。 《山窮水盡本無路》 本來已到了山窮水盡,現在總算艱難地走出一條小道,母親每隔一個月都會請假帶一點零用錢給我,因為當學徒只供你吃飯,沒有零用錢給你用的,而且師傅家境也非常困難,一把理髮刀要養活全家連同我八口的生活,所以三餐都吃地瓜絲乾做的稀飯,至於菜就到市場揀最便宜的海鮮,莘塍是靠海邊,海鮮比青菜便宜。 到1952年中共開始土地改革,農村每個家庭都要定成份,我們全家都逃亡在外只有小妹由四伯父撫養,雖然田地只有五畝多,全是祖父分下來的,家庭成份卻被定於地主,田地全部沒收,加上逃亡在外,就變成逃亡地主,三間半樓房也被沒收,作為周南鄉公所辦公場所,以後鄉公所搬到大壤村,房子就分給沒有房子的貧下中農住,幾年後遭遇火災,木造樓房全部被火燒毀。土地改革剛完成1953年接下來便是鎮壓反革命運動,連續二個多月瑞安縣每天都有10多名被槍決,據說當時的「鎮反」運動,縣公安局長有權直接批准執行死刑,每天早上公安人員都會到大牢點名,點著某某人的名字,要是說:「拿上你的被子」,就放心了,那是要被押解到很遠的地方去勞動改造,要是說被子不要拿,就嚇得趴倒在地上,那一定是拉出去槍決。 「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合稱四類份子,黑五類是幾年以後才加上右派份子,四類份子,我們家就佔了二類即:「地主、反革命」,再加上逃亡和改名換姓的罪名,如被查到,槍決是名正言順的了,我身在理髮店當學徒,內心每天在恐懼之中。 因此母親想方設法能離開溫州地區,最後打聽到母親有一位表兄很久以前去杭州桐廬山區做豆腐買賣,聯絡到後,他同意我們去,說他那裡是農業山區理髮算固定人頭,成人一年30斤稻穀,15歲以下小孩不收錢,如果理髮到他家吃飯也不算錢,農家都在山頂或山腰,每天要翻山越嶺。 我們母子決定再苦也不怕,只要離開溫州地區,被查到的危險性就少了,1953年底我理髮出師後同母親一起去杭州橫村莪溪村,那是真正的山區,大山、小山、山連山,山旁就是富春江,故宮名畫黃公望畫的「富春山居圖」就是畫那個地方,溫州,麗水地區早期移居那裡有不少畬族居民,母親的表兄,我叫他表舅父,他請當地一位從溫州來比較久的理髮師,請他替我延攬生意,他慨然應允,其實他生意很忙,做不完就替我攬了一百零幾位成人,小孩不收錢,只供應吃飯,成人一年30斤稻穀,作二次收,農曆七月收一次,以及年底收一次,極少數對你特別好的才會折合現金給你,稻穀收來要自己挑到15華里的鎮上糧庫去出售再拿現金回來,這個工作最困難,尤其農曆七月,天氣炎熱,以我的身體挑80市斤到15華里的橫村埠已汗流浹背,晚上睡覺時全身痠痛。 每天出門理髮,一出去就要跋山涉水,農舍蓋得稀落離奇,有的高山頂上住一戶三、四口人也要爬上去替他們理,村民白天除了下雨天外,天晴每天都在外面工作,要到晚上才有時間理髮,山區又沒有電燈,只好點煤油燈用紗帶綁在自己額頭上,藉煤油燈微弱的光替他們理髮。 在桐廬橫村莪溪生活費用很少,每天除吃了早餐出去,一連好幾天都在外面各個村莊吃不用錢的餐,只有母親一人在家。當地食糧以玉米為主,玉米當地人稱六穀,磨成粉作成稀飯樣,他們叫六穀糊,很好吃,當地產的菜頭可能是全大陸最好吃的,個個平均只有半斤左右,可以當水果生吃,竹筍很多,筍乾每家都有儲存作一年食用。 到1955年在莘塍我有一位姓周的摯好朋友,他同我差不多時間去理髮店當學徒,他是另外一間理髮店,離我的店很近,每天晚上都在一起聊天,他寫信給我說在莘塍薛里地方開理髮店,生意很好。 1955年社會好像沒有前幾年肅殺氣氛,似有一點祥和的感覺,因此我回信給他能不能幫我在薛里理髮,他慨然應允,叫我把戶籍遷至薛里,他會幫我登上戶籍。 1955年7月,我包來理髮的一百零幾位客人的生意,7月收了半年多的工資,下半年的生意由另一位理髮師接手,同母親的戶籍遷到莘塍薛里,在那裡租房子居住,在好友的理髮店工作。 1957年1月同莘塍區共16位理髮師一起遠赴青藏高原理髮達十年之久。 1966年「文化大革命」運動開始,我由青海玉樹遷回莘塍薛里。 「文化大革命」運動越演越烈,開始基層幹部不知中央的目標是什麼,以往的運動目標都是針對四類份子,所以一開始對四類份子清查特別嚴格,我們被查到了,原來是文成的逃亡地主,反革命家屬,改名換姓,隱藏這裡長達20多年不知道,母親被公社工作隊叫去,掛上紙牌寫上〈逃亡地主、反革命、牛鬼蛇神〉,紙做一頂高帽,前面二人敲鑼遊街示眾,我不敢在理髮店理髮,拿了工具到外地流動理髮,因為我歷史是清白的,改名換姓的責任母親都說是她的主意,她怕我受連累,一切所謂罪行都由她自己一個人承擔。 文成周墩公社(相當鄉)書記及周墩大隊書記(村)兩人親自到薛里押走母親去文成周墩鬥爭,鬥爭之後關進周墩公社空糧倉內,放幾把稻草,被子都不給,就這樣關關鬥鬥達九個多月,以後運動轉向真正的目標是當權派,結果周墩公社書記被鬥,周墩大隊書記服農藥自殺,母親被釋放了,我們雖然受了一段不短的苦難,卻也由「文化大革命」因禍得福,原本改名換姓達30年之久的「黃日朝」,可以恢復原名「胡世朝」了。 《夢想成真,申請出國》 既然被清查清楚,倒也放下包袱,乾脆把戶籍遷回故鄉嶺根垟,以利出國。 嶺根垟有一位堂叔在抗日戰爭前去新加坡打工,又去馬來西亞金馬倫種過菜最後轉荷蘭開餐館,在荷蘭發展很順利,1970年以後交給兩個兒子接手開,另外有兩個兒子在新加坡發展也很順利,台灣尚未開放時,堂叔與叔嬸去台灣旅遊找到父親,父親懇切要求她申請我們先到荷蘭,再申請到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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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榮民系列》蔗埔老人憶過往—吳廷吉
金沙鎮內洋里,含蓋東山、東溪與內洋;而內洋原稱蔗埔。 純樸的民風,居住內洋聚落的居民,昔日務農與牽網,今日蒜頭栽滿田野間,無論風霜和雨打,與舊時相比,總是幸福多過艱苦,村民感恩惜福……。 吳廷吉,民國二十三年出生於蔗埔,亦即現今的內洋,八歲沒父親,艱苦的童年去上山,撿拾藏身草縫間的山木耳,回家來烹煮,不能讓母親餓肚子。 祖父母下南洋,親人亦落番,日本人來金音訊斷,沒了米糧沒金錢,無支援,生活難上難,自食其力才能存活於人間。而日本人居住在他家,沒有惡臉相向,倒是呵護有加;國度不同、民情不一,吳廷吉起先很害怕,隨著歲月的增加,情感如一家。而母子共處一間房,生活很清寒,日本人不為難,糧食共分享,無頭鯧魚、糖果及餅乾,總和吳廷吉一起來分享。 民國三十四年日本人離開他的家,望著遠去的身影,思起相逢的緣分,吳廷吉心頭有些不捨;而隨著國軍又入住,在他家的古厝祖廳打地鋪,四處尋覓雞鴨來宰殺,香噴噴地燉上一大鍋,還會端一碗到房間讓他們母子品嚐,相較於遭遇困擾的鄉親,他們算是幸運。 隨著年齡的增長,吳廷吉荷鋤去下田,家中無牛亦無犁,惟獨兩把鋤頭、與母親一人扛一把,全靠雙手種地瓜。寡婦辛苦、孤子艱苦,相依為命,辛酸淚水往腹吞,求天地不如靠自己。 民國三十八年古寧頭戰役,他的年齡尚小、不必當民防隊員;不懂危險的戰事,爬到屋頂觀天和看地,親睹古寧頭方向的烈焰,半空咻咻的砲彈聲,煙霧瀰漫整個山頭,讓人感受到戰爭的恐怖。 九三砲戰後、八二三砲戰前,吳廷吉二十三歲那年,居住西村的母舅呂天註,託人做媒,娶妻黃富。黃富的大姐嫁內洋,與吳廷吉為鄰居,母女常攜手到內洋探親,早已熟識;黃富的大姐見吳廷吉勤儉奮發、刻苦耐勞,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男人,於是撮合了這樁姻緣。 但是受到貧寒家境的使然,吳廷吉賣了一頭牛,身上亦只有三百元,娶妻談何容易,然而為了珍惜這段姻緣,他餵養的兩頭豬,準備一頭送給女方,另一頭則做為自家的喜宴,由做「館棧」的母舅一手包辦。而女方只吃二擔豬肉,沒有收取他任何的聘禮,因而沒有造成他經濟上的負擔。當年內洋多軍隊,大砲連、小砲連、步兵連、戰車連、空軍……等部隊,軍方支援吉普車、中吉普、大卡車,一路鑼鼓喧天到西園,大姨子當媒人,母舅親自下廚房,原本婚宴當日母舅「坐大位」,但為了外甥,他全程張羅,禮餅、封肉、甜米、雞捲、什錦菜……,總計十二道,親友團祝賀聲不斷。 難忘四十七年八二三戰役,吳廷吉的一塊菜田、落了八顆砲彈,起因匪軍發現目標,他家旁邊坐擁四門大砲,引起隆隆砲聲,致使駐守在營區的弟兄死傷慘重,現場哀嚎聲四起,血肉模糊成一片;當時,他正在田裡整地,沒有察覺有砲擊,更不知要躲藏,幸有一位士官長,幫了他的忙,帶著他回家去避難,躲於床鋪底下看外面。之後三、四家村民共建一座十三個階梯的防空洞,戶與戶之間可相通,不料他躲避之處落砲彈,趕緊鑽到別家的洞口,始撿回一條命。過後因應戰事需求,政府在他家屋旁築了一座可通往他處的地下道,該有的設備都有,如今已清平,電源也已切除,成為廢墟實屬可惜。 已當阿祖,育有四男四女的吳廷吉,二十幾名內外孫圍繞膝下,過著含飴弄孫的幸福時光;但是大海仍是他所喜愛,衡量自己的體力,在早期六月魟、九月烏,他仍然經常與村人一同出海去牽網捕魚,魟魚、烏魚滿籮筐;內洋捕魚夯,尚有溫魚、魚勿仔魚,除生賣、亦能曬魚乾,鈣質佳,挑動老饕的味蕾。近幾年,內洋推廣種植蒜頭,吳廷吉每年都有栽種,收成不錯。 除兩戶葉姓人家,內洋村乃以吳姓為主軸,村民互動密切,境內則有「景山宮」,作醮時刻他以長老身分參與活動,也是俗稱的「老大」;在內洋村,他德高望重,服務鄉梓與照顧子弟不遺餘力,深獲鄰里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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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路不可行
小時候住三合院,族親都在一起生活,當然還有些家族成員往外發展,逢年過節就會大包小包,光鮮亮麗衣錦還鄉。堂叔公是其中最風光的一位。你若問我他是從事何種行業發跡的?名義上職業是布行的業務員,實際上是賭場老千。六○年代,能夠開黑色大轎車的算很拉風,若手頭不闊綽,如何能養得起這麼一輛大車?堂叔公可以呢。每年回鄉過年,當叔公的大車停在三合院稻埕內,我們小蘿蔔頭們便蜂擁而上,爭先恐後去撫摸那黑得發亮的引擎蓋,那是彷彿隔著長江一般的遙不可及,因為我們連坐轎車的經驗都沒有,更甭說擁有這麼豪華的奢侈品。 聽其他族親言起,堂叔公腦筋靈活,平日除了送貨以外,鑽研於賭桌上,心領神會地幾次押注都十拿九穩,而賭友儘管懷疑他耍詐就是無法抓到破綻,只好乖乖奉上大把鈔票。金錢,套一句諺語:「來得快也去得快。」叔公經手的金錢不少,但他身上卻存款不多,都到哪裡去了呢?一位跟叔公平輩的族親說:「當火山孝子去了。」我年紀小,那時還不懂什麼是火山孝子,回家問母親,母親敲了我的頭說:「給酒家女花用了啦!」啊!有這麼一位堂叔公,還真讓我大開眼界。人家說:「十賭九輸。」又說:「願賭服輸。」贏錢的是叔公,輸錢的是別人,這兩句話對叔公根本絲毫起不了警惕作用。叱吒風雲於繁華台北賭場的叔公,倒是謹守道義,回鄉過年跟族親小玩兩把還會故意佯裝失手,讓大家小贏一把。他的說辭是:「血濃於水。怎麼可以坑自家人?」老爹說這就像義賊廖添丁一樣,「盜亦有道。」我說叔公又不是強盜?老爹說:「用不當手段,且讓好多人傾家蕩產,跟強盜沒兩樣啦。」我搔搔頭,還是沒弄懂。 俗話說:「夜路走多了也會碰到鬼。」賭海無涯,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回在另一場更大場面的賭場裡,叔公的老千伎倆終於被識破,當場被揍得滿臉是血,還被幾個彪形大漢拖到隱密處動私刑。從此之後,我們再也沒見過堂叔公,包括他的妻兒透過很多管道,就是杳無音訊,生死不明。「歹路不通行。」老爹每次說起叔公,都搖頭說:「聰明放錯地方啦,可惜了一個人才。」是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是千古顛撲不破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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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五類出國記
《故鄉》 文成縣是浙江溫州地區最偏僻的山區,文成人被溫州市一帶人譏為「山頭擂岩」意思是終日在山上與石頭為伴。我家是住在文成更偏僻的山莊,地名叫周墩,全村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姓胡的,所以姓胡在那邊是大姓,我的老祖宗是住在村莊外的小村莊,地名叫嶺根垟,據說是因為人丁不旺,曾經連續十八代都是單傳(都是獨子),所以歷代都受大村莊的胡姓欺凌,大胡欺侮小胡,苦不堪言,到了我的曾祖父才生了六個兒子,我的祖父是最大的,我的祖父生了五個兒子,我的父親最小,但讀書很聰明,祖父六兄弟決心集資培養我父親,希望日後能有個一官半職,得以出出被大胡欺凌的一口氣。 文成當時沒有中學,所以想要繼續讀上中學就要到瑞安去讀,父親也很爭氣,知道祖宗要栽培他,在學校非常勤儉,用功讀書,中學畢業後(當時沒有高中,中學等於高中)便直接到廣東考上黃埔軍校第六期三年後畢業。 畢業後派到中央軍事委員會的特務團任排長,當時軍事委員會的委員長是蔣中正,特務團以後改為侍衛團,父親升到營長時抗日戰爭爆發,即調到訓練新兵的21補訓處擔任上校團長,抗日戰爭快要勝利時擔任第三戰區上校參謀,因為是幕僚職務,抗戰勝利後被集中在杭州的十二軍官總隊,擔任上校大隊附,之後上級聲稱抗戰已經勝利,不需要這麼多的軍隊,因此要軍官自動退役還鄉,當時父親服從上級指示,辦理退役,民國35年底,當時領到的退役金可以在市面上買到三兩多黃金,母親想住杭州等我小學畢業再返回故鄉,就把這筆錢借給同鄉做生意,拿利息來過生活。 萬萬料想不到時局急轉直下,經濟大亂,貨幣貶值一夜之間天差地別,三兩多黃金的退役金,最後買不到一斤米,借給同鄉的錢乾脆就不要了。 這樣在杭州待不下去了,父親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帶著我們回到故鄉了。 回到故鄉一個多月後,父親每天勤拿鋤頭,整地挑水,當時他對共產黨的政策如何,可以說完全不了解,我聽到他對母親說:「以後安分守己,勞動種田,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如果能安居樂業,嶺根垟的環境是最好的,我們住的有三間半木造樓房,有祖父分給父親的五畝多水稻田,門前有一塊菜園,父親不在家時,租給別人種,每年可收到二千斤稻穀的穀租,足以解決一家四口(連最小的妹妹)的食糧,本來還有兩個大妹妹,一家如增到六口,生活就有問題,因此母親硬下心腸,把她倆個送給別人做童養媳,以減輕負擔,因為早期大部分地方風俗習慣向來重男輕女,此舉別人也無議論。 住房寬敞好用,屋旁挖了一個大池塘,種了滿塘荷花,池塘內養了不少鯉魚,清晨空氣清新,我們的房子是同祖父三個弟弟(我叫他三公,五公,小公)的房子連接在一起,總算起來應該有三十多間吧;極像福建客家的土樓,四面有一人半高的石頭圍牆,前面有磚石合造的大門,大門有父親寫的對聯,上聯是:【四面雲山開錦帳】,下聯是:【一泓溪水繞欄階】,橫聯是:【瑞氣盈庭】,前面溪水,是從高山流下的礦泉水,水清見底,可見魚蝦悠游,村口外有一石塊造的拱橋,已有二百多年歷史,橋上有木造涼亭,供來往行人歇腳之用,與距離不遠的土地廟(我們稱楊府爺廟)也有二百多年歷史,溪口有一小山很有趣,極像一隻鵝,鵝頭就伸到石拱橋外的清溪喝水,樣子很可愛,鵝頭山背有一古廟也有兩百多年歷史,初一,十五,遠近村莊都有不少人來進香。 我們一家,正過著優美的環境和安靜祥和的生活中,卻忘了政權改變後的風險和危機。 《災難臨頭》 一九五○年正月初五午夜,剛快快樂樂地過完春節,正在睡夢中,萬萬想不到已經大禍臨頭,玉壺區警備班包圍了我們的家,凌晨他們已經全部進入石圍牆內,將所有五、六家的木門劇烈地敲擊,進入後找到父親,要將父親綑綁!父親當時很鎮定的說:「有什麼事等我洗完臉,刷完牙再去,好嗎?」,警備班長則勉強同意,漱洗完畢,被綁上麻繩,帶去玉壺區公所,在區公所關了2天,用吊打和嚴刑,逼我父親要承認他們所編造出來的罪行,說我父親參加游擊隊的假證據,父親知道他們想置他於死地,因此決定找機會逃亡,心想假如被發覺,也不過一死而已,第三天玉壺區公所警備班把他押解到文成縣政府,縣政府的秘書訓斥我父親說:「你已經罪證確實!」,原來玉壺區已經同縣政府串通好了,因此當警備班交給縣政府警備大隊時,父親多次要求去廁所小便,看看都不是逃脫的好地方,後來父親要求去大便,大便茅坑在縣政府牆外,木造茅坑後面是一片菜園,前面是幾片木板隔住,裏面有四個坑洞,看守衛兵在前面等候,父親進去後看裏面有1個人在大便,父親輕輕說:「這裡很臭」,旁邊大便的人也說:「是呀,很臭」,他不知道父親是犯人,父親說:「我到後面去大便」,便以最快的速度從廁所的後牆跳出去,向大街鬧區疾去,約莫十分多鐘,看守衛兵在外喊叫:「好了沒有」,旁邊大便的人以為在問他便回應著說:「還沒有好」,再過五、六分鐘,看守衛兵等得不耐煩,進來一看已不見父親,急問旁邊大便的人說:「剛才進來的那個人呢?」,那個人便回說:「他說這裡很臭,到後面去大便了。」衛兵著急地說:「他是犯人呀!」,坐著大便的人說:「我不知道呀」,於是衛兵到牆外已不見父親蹤影,急著回警備隊回報,警備隊立即全隊出動向市區大街搜查,並下令發現時可就地槍決。 《父親逃離虎口》 父親逃離大街鬧區,有好幾個認識父親的老人,怕父親被找到,當大批警備隊員在鬧區搜查時,問到這幾個老人說:「剛才有一個犯人有沒有從這裡逃過去?」,老人對警備隊員說:「犯人絕對不敢逃到大街鬧區,只有往山上逃的」,只因為老人的一句話,救了我父親的命,一百多名隊員全部向靠山的方向搜索,連山上稻草蓋的放死人的棺材屋都仔細搜查,爾後父親逃出文成縣到新安江的淳安縣躲藏在文成遷去的房族兄弟家中,一個多月後,再回溫州,在萬分驚險下渡海到大陳島轉至台灣。 《母子苦難漫長》 當得知父親已平安逃出,母親立即隱藏在文成鎮內親戚家,我在家鄉嶺根垟即由堂伯父和堂哥護送連夜逃離嶺根垟,翻過對面大山,爬過草嶺,在草嶺還聽到老虎的鳴叫聲,嚇得三人拚命奔逃,連鞋子也掉了,爬山時雙手被荊棘割破,鮮血直流,到了午夜才到南田親戚家躲藏起來,大概過了三、四天的時間,約好同母親會合,小妹只有四歲就由四伯父家代養,當時母親身上沒有多少錢,又身懷八個月的最小弟弟「阿榮」,行動甚不方便,千方百計只能逃到鄰近的瑞安縣,在瑞安市區偏僻的小東門租了一間老舊房子,1950年農曆三月小弟「阿榮」在小東門誕生,在那裡的生活費用靠嶺根垟叔伯與瑞安親戚暗地接濟,最後把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出去賣掉過生活,包括父親的手錶,毛料中山裝,蚊帳等,我還到漁貨工坊揀乾蝦仁殼,一天賺不到一角錢(大米1斤八分),到北門外三都嶺涼亭擺零食攤,母親煎些米餅拿到那裡賣,因無生意所以收攤,也做過把小孩玩的玩具挑過三都嶺到馱山村莊裏面去賣,當時山區沒有現金只有換蕃菇絲乾,挑回來再賣掉,一天也能賺一角多錢,而且非常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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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島之美─記憶‧金門
就像一隻羽翼初豐、即將振翅高飛的候鳥,再過不久,我將離開生活十八年的故鄉-金門,向外追尋更高的學問,體驗不同以往的生活,在此之前,我想藉著寫一篇關於家鄉的文章來尋找記憶中的感動,挖掘出更深一層的金門,然後埋藏到內心深處珍藏,當我在外地累了、倦了,就可取出,重新咀嚼回味一番,我相信,屆時,那將會是我繼續向前的動力。 記憶中,每回騎著單車在落日餘暉的慈堤路上奔馳著,總會看見成千上萬隻的鳥兒呼嘯而過,然後又成群飛向遠處,與火紅的夕陽交織成一幅畫,紅的、橙的、紫的,繽紛艷麗的晚霞總令我陶醉不已。爸爸會指著前方的鳥,興奮地說:「你看,那是鸕鶿,是金門數量最多的候鳥,金門候鳥的種類很多,像蒼鷺、四聲杜鵑、栗喉蜂虎等,因為環境優美,干擾較少,鳥種豐富,因此常讓許多賞鳥人士慕名而來,想一睹風采。」 金門是個四面環海的小島,夏日玩耍的首選當然就是海邊啦,蔚藍的天空與沁涼的海水,總讓我心曠神怡,運氣好還能看到有活化石之稱的鱟,外殼堅硬,因此阿兵哥叫牠「鋼盔魚」,漁民則稱牠「夫妻魚」,因為成鱟通常成雙出現,形影不離;寬廣的潮間帶是養殖石蚵的大本營,一條條花崗石柱矗立在泥地上,數量龐大,場面壯觀,而肉質鮮美甘甜又大顆,許多特色小吃常以牠作為食材,例如:蚵嗲、蚵仔煎、蚵仔麵線,其他像是燒酒螺、炒沙蟲,都是令人讚不絕口的海產料理,想著想著,不禁又垂涎三尺了。 金門的風很強勁,夏天時能為悶熱的暑氣帶來一陣陣涼意,相反的,冬天來臨時,冷風呼呼的吹,就算裹再多衣服仍然直打哆嗦,恨不得求助風獅爺,請祂顯神力;風獅爺是金門的守護神,據說能鎮風止煞,還能祈福求財,因此聚落中常見各式各樣的風獅爺雕像,千姿百態,圓瞪的雙眼、塌陷的扁鼻、開闊的大嘴,是風獅爺共同的特色,表情則兇猛、憨呆、可愛皆有;最近我才知道,原來金門這彈丸之地,竟然有將近百座的風獅爺呢! 金門給外地人的印象似乎是一座古色古香、充滿歷史遺跡的小島,的確,金門有許多古蹟,像是朱子祠、國姓井、魁閣、總兵署,都是觀光的熱門景點;金門很重視氏族的情感凝聚,因此聚落興盛,三合院及古樸的水井旁仍常見鄰居閒話家常的情景;聽阿嬤說,古時候,金門人會到南洋打拚,事業有成便匯款回鄉建洋樓,古典優美的迴廊及雕花裝飾,雖然跟一旁樸實的傳統閩南式建築不太協調,但也顯現出昔日的流行風華。 說到歷史,就會想起戰爭,想到金門著名的戰役-八二三炮戰、古寧頭大戰及單打雙不打的國共交戰時期,因為有了這些過去,讓金門多了一個「戰地」的角色;寫著對戰標語的牆垣,如蜘蛛網般的戰備坑道遍佈全島及四處林立的碉堡,這是老一輩們共同的回憶,而國軍英勇奮戰的形象也提醒著我們這一輩,遇到事情應該勇敢面對,絕不輕易放棄;現在的金門,煙硝味不再,戰爭色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以迷彩圖案包裝舊有的軍事設施,並賦予它新的任務,吸引更多觀光客前來見證這輝煌的歷史。 每年的四月十二是我最期待的日子,這天是整個金門最熱鬧的慶典時刻,其實金門的節慶活動很多,像是:元宵燈會、媽祖繞境、中元普渡、龍舟競賽、博狀元餅……等,其中以迎城隍最為盛大,大街小巷擠滿著人潮,爭先恐後地看城隍爺繞境,隊伍中還會有民俗戲曲的表演、妝人遊行、藝閣、舞獅及抬神轎,還有一群男女老幼,手裡拿著點燃的香,跟著遊行後頭走,據說能獲得庇祐,我想,這樣香火繚繞的場景,到了外地,大概很少見了。 寫到這裡,我開始感到飢腸轆轆,突然想起小時候常吃的廣東粥,和台灣的廣東粥相比,金門的粥香稠清爽,料多實在,搭配油條更對味;金門的風味美食蠻有名氣的,有以高粱酒糟作為飼料的牛所作成的全牛大餐和小金門出產的芋頭,還有觀光客必吃的閩式燒餅、炒泡麵,還有懷舊的麥芽糖、紅龜粿、發糕,以及觀光客必買的伴手禮-聞名國際的金門高粱酒、以小麥純手工製作的麵線及香酥可口的貢糖。 金門還有一樣遠近馳名的特產,那就是菜刀,許多人可能會有所懷疑,廚房裡的菜刀竟然會是特產,那是因為金門的菜刀其實是有一段歷史淵源的:在五十幾年前砲戰剛結束時,遺留了許多砲彈殘骸,島上隨處可見令人怵目驚心的廢棄彈殼,後來有人發現由這些彈殼製作而成的菜刀特別鋒利、耐用,也因為有著紀念價值,金門菜刀變成了人們爭相搶購的產品。 在金門生活了十八年,老實說有點嚮往外地生活,但我發現其實這幾年來我很幸福,能被滿山滿谷的綠意包圍,不會呼吸到渾濁的空氣,也不曾看到大塞車的擁擠畫面,比起喧囂繁榮的都市,我還是喜歡有著這樣悠閒氣氛的金門,真希望我能像留鳥,一生只守候著故鄉,哪怕只能盤旋在只有兩百五十三公尺的金門第一高山-太武山,我也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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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花就無兩花
有一年山后民俗文化村,有一個新的展示館要開館,館名為:「喜慶館」。 其中有個空間要陳展有關金門孩子的生活如「抓週」等,為了佈置這一個「兒誕房」的需要,我和同事到金城購買「花帕」,在風光的店詢問,老闆娘不但幫我們找花帕,還告訴我們說:「有一花,就無兩花」,我聽了之後滿頭霧水,完全不明白,只好央求老闆娘指導我們,老闆娘也不藏私的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們:「金門人家在嫁女兒時,都會準備花帕給女兒,如果結婚時送了花帕,那在女兒生孫子時,就不會再送,所以才會有諺語流傳,有一花,就無兩花。」 我聽了之後,覺得自己著實又多學了一些金門人的生活智慧,金門的母親對女兒的祝福與疼惜,真是既深且濃,我自己在結婚後,是爸爸為我準備了「花帕」,因為母親在我讀大學時就離開人世;有了孩子,尤其是在懷了兒子之後,生下兒子要回娘家時,婆婆都會叮嚀,一定要用「花帕」遮蓋著兒子,因為婆婆覺得「花帕」可以避邪,可以保護嬰兒不受驚嚇,所以兒子從小只要出門,「花帕」就緊緊的跟在身邊,兒子睡著了,要帶回婆家,就一定會披上「花帕」,小小一方「花帕」彷彿讓我吃了定心丸一般,只見兒子就是會睡得香甜,有時睡夢中嘴角微微上揚,金門的母親都流傳說是,有床母在教他,所以農曆的初二、十六拜宅主,都會另外拜「床母」。 最近出公差到台北,會留意搭捷運的人群中,常有人穿著「花帕」黑白相間的格子樣式的襯衫或是洋裝,有時喜歡看日劇、韓劇的我,居然常在劇中觀察到,男、女主角分別會出現著「花帕」黑白格子設計的衣衫,引起我很大的興趣,是不是日本與韓國的生活文化,也有母親對女兒深深的疼惜與祝福,藉由「花帕」 來傳遞。讀了有關傀儡戲演出的資料,原來結婚的時候演的「傀儡戲」,戲台上都會有一條花帕披在木板上,上面繡有萬字結,並且會縫上一個圓圓的鉛塊,演完戲之後,就送進新娘房。花帕的用途一方面是避邪,一方面是希望新娘子進門後能快快生出壯丁,壯丁快快長大,藉由戲劇來為新婚的人家祝福。在金門媽媽們都用揹巾來揹孩子,花帕用來遮蓋有防風作用,又有避邪的功能,保佑小嬰兒不受妖魔鬼怪的騷擾。 花帕,像是一條長長的橋,通過這一條橋,連結著爸媽對女兒的祝福與疼愛,對小小的下一代多少的牽掛?那些過往的日子,於是變得明亮而溫暖,「花帕」護佑了一代又一代的平安與成長,「花帕」在每一個家庭中,扮演了重要的「關鍵性」角色,見證著孩子的天真、快樂、健康與平安。 從娘家到婆家,這一方小小的「花帕」,為我的生命注入了濃濃的愛與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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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年代﹐身不由己的人─一個金門人的「軍中樂園」觀後感
十字路口的圓環碉堡,筆直站立的持槍軍人、草綠掩網中挺立朝天的高射砲。一輛軍車,繞過圓環,進入一條筆直的水泥路,兩旁的金黃色高粱,像海波一般輕柔鼓蕩,提著小籃的或許是送飯菜上山給尪子的老婦,迎面走來。 電影剛開始的這一幕,便讓我眼淚流下。 這是兒時記憶中,最熟悉、最親切的一幅畫面。 那個年代,很樸素、很純粹、很美好,卻也很「失落」…… 失落的年代 「軍中樂園」電影所設定的時代是60年代~70年代。當時的金門,處於軍管戰地戒嚴時期,入了夜,便實施宵禁,任何人車沒有通行證不得隨意通行,各家燈火,須得用黑布罩住不得露出一絲光亮,避免「共匪」偵察機發現。 對那時代裡的人來說,「共匪」是一切萬惡之源,哪怕只是撿拾起宣傳彈裡的文宣,跟著隨口讀出,也是軍法審判。 在電影中,海龍部隊魔鬼士官長老張對著地上爬行的新兵們說:「進了這個門,你們就當自己是條狗吧! 事實上是,踏上戰時的金門島,人們便活得像條狗。吃的是有蟲的戰備米糧跟地瓜籤,住的是僥倖逃過砲火的殘屋敗瓦與陰暗潮濕的防空洞,單日雙日交替。 樸實善良的金門村民為了保衛台灣寶島,拋開了鋤犁與生計,拿起了槍彈,穿起了軍裝,編入民防隊,呼起了口號:「服從命令、遵守紀律、保密防奸、協助國軍、反攻大陸、實現主義」。全島軍民上下,隨時武裝精神準備抗敵,生活的一切準則,均奉行以下五大信念:「主義、領袖、國家、責任、榮譽」。 在偉大的反共復國大業之前,處處都是反攻堡壘、人人都是可犧牲的小我。入了夜,卸下了領袖教條與愛國教育之後,疲乏的身心只剩下「虛無」。 談到「虛無」,不能忘記電影中,小寶與妮妮在茶室頂樓相會的那個砲火交織卻美麗浪漫的夜晚。 那些畫面帶給我的那種「虛無」的感覺,是這樣的:夜裡找不到星光。有幾行火光,那就凝望火光吧。天空找不到敵機。有一團明月,那就射向明月吧。大軍不知歸向何處。遠方有一幅祖國河山,那就迎向祖國吧。即使心中明白,那不是,那不能。 美好的愛情與夢想,如同火光一般,短暫的絢麗之後,又歸於沈寂,把人送回到那個沈悶得令人窒息的戒嚴之島中。 「軍中樂園」,成了個人情慾、憤懣與愁苦的唯一出口。 身不由己的人 老張,一位十幾歲意外被「抓兵」而入了行伍的鐵漢,來到了軍中樂園的八號房內,遇到了貌似初戀情人的阿嬌,找回了遺落的愛情以及與思鄉的慰藉,浮木般的溫暖。 我試圖想像「抓兵」是怎麼一回事?一個望著家裡煙囪冒出炊煙,想著晚上俺娘煮啥給我吃的孩子,突如其來的被拉入了軍旅,帶著母親縫製的布鞋,悄無聲息地離了母親,一別一生。那該是怎樣的痛苦啊? 詩人管管談起當年被「抓兵」的經歷,眼淚撲簌簌地直掉下。那天,瞎眼纏足的老媽媽跌跌爬爬的追過來,管管用力掙扎喊:「那是我母親,她不能走路,她眼睛看不見啊---」。游擊隊不放人,最後沒辦法,只好騙老媽媽說:「你放心,我給他們挑了東西就回家」。此後,便半生飄零,再沒回家。 「娘!俺想妳!」 這是那悲慘時代的孩子心中,共同的吶喊。 感謝豆導,感謝陳建斌老師,讓這句話,用最有張力的方式演繹出來。 民國建立之後,從軍閥混戰到興師北伐,從興師北伐到八年抗戰,再從八年抗戰到國共內戰,人民的血,沒一刻停止流動,天倫的淚,沒一刻乾涸。在那段悠久的歲月裡,人人都像浮萍一般,在大時代的亂流潮水裡,載浮載沉,隨波漂流。 華興問道:「為什麼人要當兵?為什麼我們沒有選擇?」這是那段失落的歲月中,隱藏在每人心中的疑問。 最後華興找到了另外一種悲壯而無奈的選擇,離開了那個局。但大部份人,沒能離開。 「軍中樂園」的侍應生,都是帶著苦衷來到這裡。她們身上都有不為人知的故事與哀痛。老一輩談起八三么侍應生,印象最深的是,她們總把指甲擦得很紅很紅…像血一樣的紅。 電影中嬌俏可人的阿嬌,用天真的微笑彌補她逝去的童真、用金錢首飾來填補她青春的空缺、用沈溺寵愛來化解她身為「妓女」的自卑。但她內心,恨極了父兄對他的蹧蹋、恨極了無可奈何的命運、恨極了淪落風塵的人生汙穢、更恨極了那些可鄙的男人們,包括癡情而善良的老張,在她身上的玩弄。 在軍中樂園的小小房間裡,她沒有其他出口,只能用謊言來報復命運的嘲弄、從哄騙來的金飾珠寶中找回存在感,然最終引火自焚,毀了自己,也毀了老張。 這是因時代而生,因時代而止的牢籠。 在禁錮年代給予的牢籠裡,每個人都身不由己。 掙脫牢籠 或者說,人人心中都有一座牢籠。 對於小寶而言,他的牢籠是「承諾」。妮妮所說,承諾(牢籠)是給自己的,不是為了誰。小寶給自己的承諾是「他要把第一次留給老婆」,這樣的承諾在現代大部份年輕人眼中看來很可笑,但對於那年代老實、安分的小寶來說,這樣的承諾像婚戒一般「神聖」(雖然最後還是破了戒XD)。 小寶與妮妮之間純純的愛情,在手銬枷鎖之間滋生,在牢籠之中滋長,在吉他上,緊靠的呼吸之間,悄悄蔓延。卻被突然驚醒的未可知的過去與未來,掩蓋悶熄住兩人之間的一些可能。沉悶的,令人窒息。 於是,在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妮妮牽著小寶的手,溜進隱蔽的地下隧道,闖入夜色中搖曳的高粱田,在蒼茫黑夜的萬點繁星及熒熒螢火間,奔跑著享受自由的風。雙手緊握不戴手銬,滿心期待不泛猜疑。 到盡頭,卻發現曇花已謝。巧妙的手法,預告兩人最後的結果,逝去的美好,一旦錯過,便是錯過。 空蕩蕩的房裡,只留下三樣物事: 吉他象徵各自曾經的晦澀青春。 萬花筒隱藏了兩人共同的美好歲月。 手錶取代了手銬,從此牽絆兩人一生。 對於老張而言,困住他的牢籠不是那片「只有鳥跟子彈能飛過的海峽」,而是「軍法」。在海岸邊,小寶私下說要幫他把信件遞給思念的母親,老張攬住小寶後頸厲聲竊喊:「抓到軍法!抓到軍法!」。 如果不是因為軍法,他早可捎個口信給不知生死的母親,表達心中的歉疚:「二十年未盡的孝道,不知何時能還」,早在潛入廈門戲院後,便可一走了之回歸家鄉,好過返回島上當個國軍英雄。 這軍法,他維護了一輩子,守護了一輩子,就像在八號房門口維護阿嬌、守護愛情一般,勢如猛虎、拚盡全力。然而,這軍法,最終吞噬了他;這愛情,最終毀滅了他。 老張,是大時代裡徹頭徹尾被犧牲者的縮影。 結語 電影散場後,我坐在椅上沈思良久。 我想要好好地感謝豆導,如此用心地拍出這樣細膩有質感的好電影。我更想好好地感謝豆導,願意這樣細膩地去聽一個年代的聲音,去了解一塊小小土地上的故事。 電影拍攝期間的紛紛擾擾,相形之下,都無關緊要了。 我誠摯希望有更多的人,特別是我們這一輩未經風霜戰火的年輕人,進入電影院好好地、認真地觀看這部電影。 藉由這部電影,喚醒更多人花更多時間去了解那些年代裡的苦難,去知道現在的一切得來不易,進而懂得去珍惜、去理解、去尊重那些不同時代裡的觀念與信仰。 有什麼電影沒拍到的? 金門人的血 為了拍攝這部電影,劇組特地還原了金門多處地方舊時場景。其中電影有一幕,帶出了用於拍攝軍中樂園所在地的陳清吉洋樓牆上斑駁的十六個字:「獨立作戰」、「自力更生」、「堅持到底」、「死裡求生」。這就是戰時金門的處境,字字血淚。 在「烽火之月」一文中,是這樣描述砲擊後的場景的:「官兵忙著搶救傷患、修護陣地;老嫗伴著冰冷的家人、坍塌的家園呼天搶地。所見所及,已是一片廢墟,空氣中混著血腥與煙硝的氣息,走不了幾步,就會被雜陳的屍體絆倒,再爬起時,已是渾身黏稠的血跡。」 如果電影中可以再多呈現一些砲擊歲月的殘酷以及戰地時期的生活描寫,讓大家對於過去金門人的苦難有更多深入了解,那就最好了。 海龍部隊的淚 電影一開場,老張跟小寶在素以勇猛剽悍的海龍部隊中相處並相識。豆導非常有誠意,也體認到海龍部隊非比尋常,讓多名劇組人員接受一個月的艱苦蛙訓,因此拍攝出來的畫面,剛勁十足。 海龍部隊是一支歷史悠久的部隊,曾因戰功彪炳而大獲蔣公表揚。也曾深入敵岸執行任務遭遇敵人,寡不敵眾而沒能回來,成為溪邊忠烈祠內的英魂。 據說,曾有一次出任務,因撤離時行蹤暴露,導致全連全數陣亡,只剩一位士官長活著回來。 我們衷心期盼,豆導能夠再拍出一部氣勢恢宏、格局遼闊的大時代史詩巨片,把海龍部隊的鐵血與熱淚,呈現出來。 回眸一笑,曇花已謝了,好景不再,此情可待成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