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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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要以里父之愛其子,時而加諸膝,時而賜之杖:要像一般百姓對孩子的愛法,乖的時候抱在膝上親暱,不乖的時候也得動動家法(否則會寵壞了)。 藥必瞑眩:出自「孟子‧滕文公上」篇,孟子引「書(應是「尚書」逸文中之一篇)」之語:「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意思是:若給病人吃的藥不是藥效強到會令人目眩昏沉,病就好不了。 寧直顓顓呫囁者之為,迺其心何日不在子耶:顓顓,愚直之意。「寧直」一詞,筆者查不出他處義例,但以下文揣度,當與愚直或耿直之意類同。呫囁,附耳細語之聲。全句大意謂:那像蠢人一樣嘮叨叮嚀不休的作為,究其心都是因時時刻刻關懷其子而產生的。治民治軍者對百姓的殷切關懷,亦復如是。 「易」之「師」……王三錫命,夫將在師中矣:這一大段話,皆取自「周易」之本經與傳文。「師」卦之下卦為坎(水),上卦為坤(地),據「象傳」所釋,此為「地中有水」之象;而「師」之卦名,義為兵眾,「地中有水」之象,便在強調君子需能容民,以保證有充足的兵源,即「君子以容民畜眾(亦出「象傳」)」之謂。水能潤地,地能容水,水涵地中而不致泛濫為患,正如君子以能容安民,亦如大將能控御屬下。紀元憲之治軍,能使士卒感心親附,故謂其容甚大。「師貞之丈人」,見於「師卦」經文的首句,全句為:「師,貞,丈人吉,旡咎。」意謂治軍旅,若能堅守正道,由老謀深算者擔任主將,必獲吉祥而無災禍。紀元憲之領軍,正符此言之謂。「王三錫命,夫將在師中矣」,見於「師卦」第二爻之經文,其辭曰:「九二,在師,中吉,旡咎,王三錫命」;「在師」即指主將統率兵眾,全句謂主將領軍若能持中不偏,必可吉而無兇,且可獲得君主多次賦予重任──以紀元憲的一生履歷觀之,駱日昇給他起的這一課,可說是算得很準。 公諱元憲,字□□:在現存的「副將軍紀公德政碑」之上,記載紀元憲之「字」處是空了兩個字,且空處平整無凹陷,並非後來被鑿去。在駱日昇文集中所載碑文雖未留空格,但同樣也未將紀元憲的「字」記入。前引清修「池州府志」的傳記,已有記載紀元憲之字為「藎莪」,不過,筆者卻在與紀元憲同時代且是同鄉的人士所遺文獻中,找到了不同的說法:一位是官至大學士的丁紹軾(池州府貴池縣人),在其所著「丁文遠集」卷二十有一封信,題為「答紀藎我總戎」;另一位是官至光祿寺丞的劉光復(池州府青陽縣人),其所著「劉見初先生全集」卷之九中所收給紀元憲的信,是題為「答紀藎我元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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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響從前─〈南風吹〉
翻開那個半世紀前用筆記本手抄的歌本,那支只有歌名、簡譜,和歌詞的〈南風吹〉,仍舊像小愛人般的玉立眼前,歌詞的原文如下: 「南風吹得春水皺,田邊的野草綠油油。妹在前,郎在後,郎呀郎,你別追得那樣緊,給人見了多害羞。郎呀,不是小妹情意薄,閒人閒話不好受。」 「南風吹得春水皺,田邊的野草綠油油。妹在前,郎在後,郎呀郎,白天人多嘴也雜,且等月上柳梢頭。郎呀,這裡不要再開口,你要且待黃昏後。」 這是「鴛鴦蝴蝶派」時代的歌曲,也是抗戰後半期影歌界「無郎不成歌,無妹不落詞」時的流行歌曲。而我初次聽到這支歌,卻是在民國卅八年秋天,由江西贛州南下到廣東潮汕地區,跟隊上的廣東客家同學在一塊玩的時候。 當時,我們隊上就「插班」了三十多個客家同學。他們都是抗日名將羅卓英、民族英雄謝團長(晉元),和儒將柯遠芬等將軍的小老鄉。他們講起普通話來總有點「咖」(客家)味,新鮮又好玩,我也就跟他們「嘛格、嘛格」地混在一起了。 由於我們都是志願從軍,且剛剛離開書本,故在緊張的操課之餘,仍有濃濃的「學子味」。有個傍晚,五六個同學聚在駐地前面大水塘邊的柳樹下閒扯。晚風吹來,綠柳搖曳。一位同學突然哼出了「晚風拂柳笛聲殘」,氣氛頓時有些變調。好得另一位開心派及時吊起小公雞的嗓子,唱起「南風吹得春水皺」。雖然,他把「野草」唱成了「雅草」﹙廣東國語﹚,卻是旋乾轉坤地扭轉了整個氣氛。 那以後,只要他們一唱,我就跟著學,很快的,我也會唱了。 大陸棄守,我們隨軍輾轉,聚合離散,一晃眼就四五個年頭,有些同學已是幾度同窗共事的「老伙伴」了。偶而聚首,總會哼幾句〈南風吹〉來下酒。 民國四十三年年尾,我奉派到南麂島載波臺工作。當時,包括黨政軍情,派駐在那個孤島上的各種電臺有七、八個之多,在那些電臺裡,我的同學也有四五個。而戍守該島的那個步兵團,是我們的老部隊,每個連都有我們的同學,且都是排長了。當時,大陳海域風緊雲急,我們在孤島上重逢,卻也有一份「島孤人不孤」的溫馨。每有聚會,總要「往事從頭記」一回,總要唱唱〈南風吹〉等老歌來沉醉一下。 一江山失守,及「大陳撤退」後,復興航空的「藍天鵝」﹙水上飛機﹚來到了南麂,當時,我們有了最壞的打算。誰知,二月廿三日當晚深夜就開始了「飛龍計劃」﹙撤退的代號﹚。廿四小時後,我們載波臺回到了基隆,接著在「旭坵賓館」﹙據說是囚禁陳儀的地方﹚開設了一個中繼第七艦隊旗艦到介壽館的載波臺。那時,台北是夜夜笙歌,基隆也像個花都﹙因為美軍的緣故﹚。夏初,基隆的海水浴場開放後,我們在機房裡都可以聽到海灘上那個大喇叭播放出來的流行歌曲,尤其是董佩佩和林黛的,只是,聽不到〈南風吹〉。 那年初秋,我單獨奉派到宜蘭東澳,參與東部電路的開設工作。任務完成後,便留在烏石鼻電臺。那兒,上不黏天,下不著地,每週只開一次車去羅東採辦。某次,在一家老書店裡看到了一個歌本,隨便翻翻,裡面竟有〈南風吹〉那條歌。因為買不起,只好背著老板來「抄」。 一晃眼,半個多世紀了。今年春節期間,一位旅居美國廿年的梅縣同學,深夜來電賀年,並問我在「搞什麼」﹙消遣﹚,我隨口唱了句「柳葉青又青」,他立即回說「是〈千里送京娘〉」,我又唱了句「南風吹得春水皺」,他也馬上回答「是〈南風吹〉」。當下,想著他是有幾分懷鄉了。第二天,我就買了十張國語老歌的CD寄去。雖然沒有〈南風吹〉,卻有〈千里送京娘〉等百多條「老老歌」,應可聊慰他的鄉愁於萬一吧? 走筆至此,〈南風吹〉的作者及演唱者是誰呢?手抄本上一片空白。直到去年春天,看了洪芳怡的《天涯歌女·周璇與他的歌》,才知是周璇在「百代」灌唱的一支「單曲」﹙另據水晶〈莫忘作歌人姓「嚴」〉一文中報導,此歌是周璇在民國廿四、五年間的招牌歌之一﹚,詞是黎錦光寫的,作曲人是江濤。江濤是不是江定仙?不得而知。黎錦光則是流行歌壇的知名人物,金鋼、李七牛、金玉谷等是他的筆名。黎是「投共」了的﹙江若是江定仙,也是「投共」的﹚。有了這些緣故,〈南風吹〉在「靡靡之音」的罪名外,當然的,又多了一條「重罪」。這也許就是以前的歌本不敢把詞曲作者印出,甚至不印這條歌的原因吧? 認真的說,這支歌的歌詞,不僅有《詩經·鄭風·將仲子》裡「將仲子兮,無踰我園﹙阻止對方追進園裡來﹚……人之多言,亦可畏也!」的詞旨,且借用了朱淑真﹙一說歐陽修﹚「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的意境﹙即歌詞中的「且等月上柳梢頭」和「你要且待黃昏後」﹚。至於詞曲作者的政治因素,早已成了「明日黃花」,應該讓這支歌恢復它「情歌」的本來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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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湯
天氣漸漸炎熱了些,拿出綠豆入鍋煮,加上紅糖,微甜的滋味慢慢的漾在心頭。 「你要吃嗎?」一向不愛吃飯的哥哥嚐了一口,或許發覺是甜食,於是開始張大了嘴,一聲聲我要吃我要吃,摻著那誇張的笑聲,開始迴盪在屋子裡。 「嘛咕──」妹妹表示「要吃」,妹也要嚐上一口,發覺甜味在嘴裡漾開,於是她張大了嘴,也要媽媽餵,一邊吃還一邊笑呵呵的流著口水。 還記得我曾和別的媽媽說:「媽媽愛吃小孩通常也會愛吃。」。 或許是我們表現出來的表情就是「這食物非常美味」,於是孩子也會樂在其中,就好像在唱歌或是說故事的時候,加強語調拉高聲音來表示不同角色一般。 孩子的世界真是單純,多令人羨慕。 童年時候的綠豆湯,佔住了不少夏日時光,以前總愛喝上一碗冰涼的綠豆湯來消暑,現在卻愛熱食。 站在不同的時光裡想同一件事,那也算是最美好的時刻吧!在農忙的夏天,有了綠豆湯、綠豆冰棒,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哥哥拿起湯匙,坐在餐桌邊開始吃起綠豆湯,在時光飛逝中,他也快要上學了,偶爾他會看著喜歡的電視節目笑的很誇張,也或許這樣他才能感覺到快樂的氛圍。 但每當吃飯時間聽到他說「吃不下了」「不想吃」,不免對自己感到沮喪。 偶爾烤上幾片土司,塗上些草莓果醬,他就會高興的笑呵呵。 難得這豆子湯讓他倆笑呵呵,或許不能當正餐,但至少吃點心的氣氛很好,或許,我需要的只是更多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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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街頭藝人之組曲
之一、那一位彈古箏的女子 古箏是一條會說故事的淡水老街 街頭藝人的思維是等候調音的琴弦 街上的遊客,是流動的音符 按摩師父是最佳的貝斯伴奏高手 古箏是淡水橫跨三個世紀的紅樓 烹煮咖啡的女子是掌握旋律的DJ 咖啡的煙霧是等候撥動的琴弦 西窗的那一棵樹,是禮聘的演奏女子 古箏是一座懂得漁人心事的碼頭 情人橋是橫跨兩岸,緊緊相扣的琴弦 渡輪是來回不斷抓拿音符的手指 觀音山的燈火,閃爍的是海鷗的夢 古箏是長髮披肩的妳 妳是一面髮絲如弦的古箏 整座淡水城市是一本彈不完的琴譜 琴譜書寫的,全是淡水的風雲 之二、戴牛仔帽的女畫家 原來畫紙是一片寬闊的海洋 畫筆是一艘來來去去的輪船 牛仔帽戴著妳,妳戴著牛仔帽 淡水沿岸,儼然是橢圓形的帽緣 繽紛的意象,向右旋轉 馳騁的色彩,向左飛揚 哇!河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港灣的初妝,一如描繪的牡丹 浪花隨著口哨的抑揚頓挫起落 妳的眉翼,藏著希臘的愛琴海的秘密 之三、彈吉他的男歌手 淡水燈塔,是一把吉他 淡水海浪,是吉他的琴弦 你儼然是艾力克萊普頓(吉他之神) 浪花是雲門舞集蟄伏的構想 白鷺鷥是海浪最優秀的調音高手 男歌手的聲音,緊咬著旅人的耳翼不放 胸前的音箱,形成維也納的湖泊(夢打造的) 整條淡水老街,流著多瑙河的夢 談來談去,還是淡水的黃昏,最絕美 彈來彈去,還是淡水的濤聲,最好聽 之四、鬚髯飄逸的素描畫家 淡水港灣是用卡夫卡的夢打造的 鞦韆,盪著觀音山,盪著燈塔 那一位長得很像達文西的 畫家,取得白鷺鷥的點頭示意 正在一株花的旁邊,以一組密碼 解讀蝴蝶羽化的方程式 然後,以炭筆黑色的語彙說: 「三分鐘,可以永久定格愛情的姿勢 三分鐘,可以框架一座城堡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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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W
「從小就喜歡的人,竟然長大後又再度相遇,幾次的遇合,雖不至於朝思暮想,也總有淡淡的喜悅,但我們各有心病,見面總是彼此矜持,我也不會主動和他聯絡,終於失之交臂。」一早打開電腦,收到W的信,你望著電腦螢幕發呆了一晌。一直以為,W是你們中間最善待「雄性動物」的好女人了,唯情感道路上總是顛簸風浪,一路磕磕碰碰,沒個安穩託寄。 衿持,就某種程度而言,留著一份氤氳繚繞的迷思,讓情人們捕風捉影攀緣,眉流目轉傳情,總也斯文風雅,餘韻杳杳,香風細細,任憑人思量不斷而迭有美感。然過度的衿持,過於長久的壓抑,或將導致情意的僵滯與圖騰化,終只能潛藏於生命的神龕,供一己時不時的憑弔,觸景傷情的追憶,或者,蠟炬成灰猶淚不能乾的懊悔? 詩人說: 我在你心上的冰池 開空虛的花 結無子的果 即便如此,然畢竟努力過,一往情深,一無反顧的縱身情海過,即便曾於情字的深淵裏載浮載沈,幾度滅頂;然,傷感之餘,或者可以含著眼淚帶著微笑,了然釋懷? W的感情一直是欲語還羞,曲折千山的;大學時候,欣賞一名才氣縱橫的男孩,迢遞千里的拖著你,定得前來觀摩才子初執導筒的大戲;才子大筆小撇揮灑的畫作,或者隨意草就的一幅塗鴉,W拿著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一點錢,全為其精心裱框,慎重收藏。參與才子的戲劇演出,W眼底那份深不可測的湛然絕決,與舞台上密麻錯落愛恨糾纏的戲劇情結,不知為何,總讓人心頭一凜。多少年,與你夜半星空下密語低徊,瑣細幽微,珠淚欄杆,甚至潰不成堤種種,全然的,情有所鍾。而兩人之間,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距離,總也滄桑飄渺的持續著。然,鍾情之輩,畢竟逆不得造化天意,大限之前,與之捉了多年迷藏的浪子,方囈語喃喃:「若果還有下輩子…」,羽化仙逝。仙界何嘗等同人間?落了一線渺渺,一絲茫茫,銘心刻骨,寸斷柔腸,終是何苦? 前些年,欣聞W終於芳心有託,然見過對方一面,隱隱嗅出一絲明月溝渠的悲劇氣味,心裡擰扭著老覺不妥。幾桶冷水兜頭潑下,一段時日裡,與之多年地友誼,亦罅隙璺裂,令人不勝,感喟。不能明白,W的飛蛾撲火,底是情酬知己,或者僅為固著情懷?細想來,何嘗解得他人幾分?遂亦沈了心口,任憑一切。「別告訴我媽。」自美歸來,W心碎一地,連日的失眠與旅途勞頓,回到台灣後,公路上,竟失魂落魄裡與前車追撞,至車頭半毀,幸好,人尚平安。而歹戲,竟然拖棚,即便心底不解,甚至有氣,然旁觀者,果真,泠然清澈?眉睫眼底的煙幕散盡,W又復孑然一身。望著多情如她,覺蒼天不平,造化不仁,更多是不忍,心疼。 電影「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裏,女主角歷盡醜惡現實,浮沈人世惡浪,終只為覓得一份摯愛;未嘗徹悟:「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瀟灑,執著底琉璃夢碎,竟致死於一群晚歸無知少年,天真冷血的棒下。W當然不是松子,然未知何故,看著電影,腦海裡,每飄忽掣過W的身影。 信末,W寫著:「不知道為什麼,喜歡的人總是擦肩而過;小學同學,國中同學,大學同學,甚至到研究所也是這樣,不曉得這種無奈,什麼時候是盡頭?」「春日遲遲,女心傷悲」;什麼樣的盡頭?「女心傷悲,莫知我哀」,如何一層無奈?想起李安修的詞,梅豔芳演唱的〈女人花〉: 我有花一朵 種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與暮暮 我切切地等候 有心的人來入夢 ……………………………………………………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滿枝頭 誰來真心尋芳蹤 花開不多時啊堪折直須折 女人如花花似夢 我有花一朵 長在我心中 真情真愛無人懂 遍地的野草已佔滿了山坡 孤芳自賞最心痛 ………………………………………………… 將一份難言的女兒情衷,詮釋得纏綿委婉,悽傷惻惻。而人生情緣,輕恍如夢,忽焉遠逝,不能停留;在生命「最美麗的時候」,遇見一知心賞花人,遇見一為之「不惜唱遍陽春」底知音,逕自成為一樁千古女兒們共同的心事與盼望。 W和她的愛情,一樣寂寞。而關於寂寞,任何人皆愛莫能助。一切遇遇合合,細想來,多為天意;人世,盡情盡興而已。李商隱筆下,那重帷深帳中,清宵獨醒的女子,即便感嘆幾番人世風波後,至今煢煢一身,然仍懷著「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那份不死的盼望,美麗的活著。 親愛的W,情路盡頭,別忘,一柄友誼的大傘,綠蔭蔥蒨,可遮風,可斷雨,迎滿天星光,一樹磔磔春禽,為你。 天寒,多添件衣服,小心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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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所以替深水趕魚進去的,就是那吃魚的水獺;替茂林趕雀進去的,就是那吃雀的鸇鳥;驅趕人民使之向商湯周武歸附的,就是殘民以逞的夏桀與商紂。由駱日昇「有逼而驅之者矣」之語,可知他認為嘉靖間閩廣之交盜匪叢生,和秕政惡官的逼凌脫不了關係。 一本之上書幕府也:關於曾一本上書的內容,筆者未能查得有文獻記載。幕府,指將軍府。由駱日昇的記述來看,曾一本是曾向廣東或是福建之總兵官上書自辯,但其投書在何時、對象是誰,筆者仍無法考出。曾一本的上書,到底是辯解自己當初緣何由良民變成賊寇、抑或是訴怨受招安後遭到官方不當之處遇?現亦無從得知。值得注意的是,駱日昇認為曾一本的上書「其辭絕痛」,似有同情之意;以一個朝廷命官竟會對寇首的自辯有所感觸,實不尋常。對照前文「有逼而驅之者矣」之語,曾一本的上書中可能揭破了諸多「官逼民反」的醜陋面;但因其內容使當道者感到「刺心」、忌諱,故載述寡罕,久而失傳。駱日昇諒因時地較近,故還能稍聞其片段。要之,曾一本的自辯,大要在於如果當初官方真肯寬容以待、給條活路,他也就不致搞到要造反這步田地了。 今天子神聖,調化瑟,倚鼎鉉,張恬愉之鵠,厲貞廉之風,通闓懌之路:神聖,謂聖德之君,此謂明神宗(以神宗中年以後之怠政,稱其「神聖」當然大成問題;但為公之於世所作碑文,自然都是好聽話。就像丘葵在撰寫「芝山劉氏書塾記」中提到以異族入主中原的元仁宗時,也只能以「聖天子」稱之)。調化瑟:典出「漢書.董仲舒傳」所載董仲舒對漢武帝所奏之語:「竊譬之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為政而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董仲舒是以奏樂器之理喻政道,倘若「走音」很嚴重,就非得「調音」、改弦更張一番不可。「調化瑟」之意,即謂神宗能依時勢民情而修明施政。鼎鉉:鼎之耳,喻宰輔重臣。闓:有光明之義。闓懌:謂歡樂。全句大意,謂當今聖德之神宗天子能順應時勢民情而修明政道,在輔弼大臣的協助下,以使百姓生活安樂為目標,激勵官員使政風廉正,打開了通往歡樂盛世的道路。 股肱有位,莫不夙夜孳孳,務稱塞明詔:臣僚都能適材適所,個個都日夜努力,務必要作到符合神宗的意旨。 勞來:語出「孟子.滕文公上」篇孟子引堯帝之語:「勞之,來之」,意謂:對勤勞於事的民眾有以償其勞,即是勞之;對來歸附的民眾有賞賚以償其來,即是來之。此處謂紀元憲治軍民,對於願效力親附者,皆給予足以激勵的報償。 得民于禺而唱和之:于禺,即于喁,出自「莊子.齊物論」:「前者唱于而隨者唱喁」,謂隨聲附和。此指紀元憲之撫民,能得到百姓的應和。 南溟而南,其少甦乎:南溟,南海。謂福建以南迄廣東的海濱,可望(在紀元憲的坐鎮下)得以平靖、休養生息。 假嚮者吳平、一本輩,將安所置喙焉:在朝廷的寬大與紀元憲的能容之下,即便是往昔的吳平、曾一本等反賊復生於此世,也將沒得藉口作亂。 威克厥愛:原語出自「左傳」昭公二十三年所載吳公子光引述他人之言:「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其後東晉梅賾雜取諸籍偽造古文尚書時,在「胤征」篇中將這句話變造為「威克厥愛,允濟」。「威克厥愛」,謂威嚴要勝過親愛,作事方能成功。紀元憲普施惠澤而不致貶降自身尊嚴(公惠周澤渥,顧不至貶尊),正符古語之訓。下文的「賜之杖」與「藥必瞑眩」之喻,亦強調領導者得「威克厥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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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張璉起,豫章震動:豫章,指江西省,源自漢代所置郡名。張璉,廣東饒平人,初為饒平縣庫吏,後投身綠林,勢力漸大,聯合各路賊寇,聚十萬之眾。嘉靖三十九年(西元1560),張璉在饒平與大埔邊境的柏嵩關稱帝,自號「飛龍人主」,國號「飛龍」,建立宮殿營寨,封王設官,儼然一獨立政權。根基打定後,張璉分兵侵襲廣東、江西、福建三省,曾攻陷數十個城池,部眾擴展達二十萬人。嘉靖四十年,明廷派俞大猷至贛南,聯合閩、廣官兵,直取張璉的老巢柏嵩關。張璉於回師救援時遭到大敗,賡續戰況又不利,其手下將領分遭擒斬。張璉自己亦於嘉靖四十一年在福建平和縣之九峰鎮就戮,當地仍存有記述俞大猷擒斬張璉事蹟的摩崖石刻。不過民間仍有傳說張璉最後是突圍出海,逃至三佛齊(今印尼之蘇門答臘),再度據地為王;當地曾出土有「飛龍」字跡的古碑,或是張璉的逃出殘部所遺。 吳平、曾一本遞雄,交、廣螫焉:遞雄,謂接踵而起稱雄。螫,形容兵燹荼毒。吳平,福建詔安人,一度是閩、廣交界海盜之主要頭目。嘉靖四十三年底,吳平向時任廣東總兵的俞大猷乞降,然卻私下擴充實力。嘉靖四十四年春,戚繼光與俞大猷分兵夾擊吳平,但吳平仍率殘部逃至廣東東端海域的南澳島,建立營寨據守。嗣後戚、俞再度合攻,才將南澳賊眾殲擒一空。吳平則在出逃至越南海域後投水而死。曾一本,原是吳平之部眾。吳平死後,曾一本仍在廣東活動。福建水師本欲南下剿滅曾一本,但曾一本聲稱願受招安,廣東地方官員欲以此立功,故拒絕福建水師入境窮追。結果曾一本得到喘息之機,再度坐大,不僅一度攻打廣州城,還再次入侵福建海域。當時戚繼光已北調,所幸福建水師多經戚所訓練,實力堅強。隆慶二年(西元1568)曾一本率大船二百艘、數萬之眾進攻福建詔安,被水、陸守軍夾擊,曾一本大敗,逃回廣東。次年閩、廣水師合攻曾一本,殲滅其殘部,曾一本亦遭廣東水師擒斬。 童牛山之木,不足於艨艟;傾列郡之藏,不足於食量饟:把長滿山頭的茂林砍光還不夠建造水師船隻,花光幾省的官倉稅賦還不足供應軍需。「明史.盜賊傳」於記曾一本之亂的部份載,當時有官員為議兵餉而上奏疏中言:「海賊一萬,每用兵十萬;用兵一萬,每費餉至七八十萬。」嘉靖晚期閩廣之交山賊、海賊、倭寇迭起,這對國家元氣的斲傷到何等程度,可想而知。 有逼而驅之者矣:「孟子.離婁上」篇,載有一段孟子論仁君得民與暴君失民的話,部分如下:「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故為淵敺魚者,獺也;為叢敺爵者,鸇也;為湯武敺民者,桀與紂也。」此處「敺」字,音義同「驅」。孟子之言謂:人民歸依仁君,就像水往低處流、野獸會向曠野跑的道理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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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聽蟬鳴
劃破初秋的午後森林 彷彿只是一聲嘶鳴 穿越幽密草蔭 喁喁 孵夢於十月 埋首地底經年 只為從地心鑽出 朗誦秋日顫顫心事 探詢溪谷水聲淙淙 持續詩的樂章節奏 陷溺於雀聲中的水磨悶雷 唧唧蟬鳴開唱一季長短調 擊垮鼎沸人聲 壓斷暮色成蒼茫 啣來風煙半截 坐看葉片飛落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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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遊惆悵
好不容易從繁雜忙碌的工作中抽身,難得的休假日,旋即決定買張機票,讓自己飛往離島的桃花源,輕鬆一下。 時光荏苒,七百多個日子沒踏上金門,島上許多事物都悄悄地改變了! 曾經下榻的水頭民宿「在水一方」,已經改為展示館,販售一些紀念品。記得當年來訪時,下起了午後雷陣雨,「紫雲衍派」這棟洋樓在雨水的浸淋之下,越發顯得嬌媚,粉紅的牆面、精緻的彩繪、陳年的身姿,一一映入眼簾,讓人看得出神。淋了雨,雨水一點一滴從臉頰滑落,同行的友人還以為我哭了呢!是啊,喜極而泣,這場雨有著高粱的薰香,有著海水的味道,有著古厝的氣息,滋潤我苦乏的思緒,枯燥的心靈。 那時我選擇「摘星」這間客房。《詩經》提及:「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因為心上人在水的一方,可望而不可及,交織著失望惆悵的心情;金門這座島嶼就像我的心上人,隔著台灣海峽,日日思念,卻無法時常觸及,如同天邊耀眼的星星,多麼奢望能夠將燦爛的星光摘取、珍藏。 如今,洋樓依舊,可惜星光不似。值得高興的是,二年來,水頭聚落翻修多間古宅,興起不少民宿,欣欣向榮且設備新穎、環境舒適,我也覓得新的落腳之處。 夏日黃昏,在水頭聚落散步,看看煥然一新的得月樓、繞繞金水國小、瞧瞧黃氏酉堂……,走至蔡氏宗祠旁時,看見一塊倚在宗祠牆邊的石碑,靠近一看,這不正是〈砌在防空洞牆角的墓碑〉一文中出現的花崗石碑! 對於這篇文章,印象深刻!一是因為長久都有閱讀金門日報的習慣,即使不能常居此地,也可以透過報紙瞭解當地的消息,曾於副刊文學(2005年1月4日、1月5日)見之;二是文中敘述九三砲戰之後,局勢動盪,水頭需要大量的建材修築碉堡,不僅拆借民間門板,甚至連野外的墓碑都拆來使用,文中記敘:「怎知兩岸對峙更加緊繃,連民家亦規定得自行開挖掩蔽體,建造防空洞,拆解門板亦不敷使用,顧不得偷藏墓碑的動機,只好取出當牆基,讓防空洞更為安全穩固。」戰爭之慘、民生之苦,讀來倍感辛酸。另外,受到這篇文章的鼓動,我還特地走訪這個位於「蔡開盛、蔡開國昆仲古厝」後頭的防空洞,憑弔戰亂的悲戚、墓碑的淒涼。 現在,防空洞被填平了,隆隆砲火聲也隨之被掩埋在深深的地底,無聲無息,昏黃日光灑在空曠的埕前,氣氛有些落寞,為何墓碑沒有回到屬於它的地方?戰亂之際,不能佇守在墳前的墓碑實在是萬不得已;和平之世,沒有墳的墓碑,還是墓碑嗎? 空間的景物可以修補,時間的記憶卻無法重現。頹圮的古厝以民宿、展示館再現風華,卻少有人娓娓道來厝內蘊含的家族興衰,或是一磚一瓦背負的時代故事。堅實的屋宇,需要注入更多溫暖的人文精神,才能感動人心,吸引他人停下腳步慢慢體會在地的文化。而今,隨著蔡氏四房(水頭64號)的修復,防空洞成了平坦、寬敞的埕,〈砌在防空洞牆角的墓碑〉文中景況不能復見,本是由防空洞、墓碑興起的蔡氏家族艱辛創業之動人故事,少了防空洞的依憑,一段家族史悄悄被淹沒在歷史洪流中。觸景傷情的寄託少了,記憶中深藏的惆悵多了。幸好,蔡其祥先生當時寫下這篇文章,予以記實,保存一段歷史;幸好,墓碑依舊存在,改放在蔡家宗祠旁,可見蔡家後人慎終追遠之心。 晚風吹拂,不少往事思量起,彷彿聽見斜靠在蔡氏宗祠牆角的墓碑,輕聲說著二百多年來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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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也﹐日短至﹐陰陽爭--歲序中的時令﹑節氣﹑俗諺系列之十一
這是一個由上月「孟冬」號稱有「雪」,持續而來卻實地難得見「雪」的月份,節氣中由小而大除十月的「小雪」與十一月的「大雪」外,還有夏至後的「小暑」「大暑」及冬至後的「小寒」與「大寒」。天候的變化是隨著氣溫的冷熱高低,作有秩序的循環,確保大自然充沛的生命力與足夠的調適力。俗諺「天地配人事」,就是對「天」(天候變化)、「地」(自然生態)、「人」(文明生活)的相容有著高度的期待與強烈的信心,這種「天地人三合」的願景,是經由彼此的互動、互補的強力調適所促成的,在認知上正與「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相契合。 「大雪」顯示現在正處在寒冬,但還沒有達到嚴寒與酷寒的程度。「小雪」的曆象是「斯時天已積陰,寒未深而雪未大。」「大雪」則是「斯時積陰為雪,至此深冽而大於小雪」,寒氣未足而陰氣正盛,距最盛的「冬至」不到半個月,此時,太陽過黃經二五五度,天候生態是「冰益壯,地始圻,鶡旦不鳴,虎始交。」一片「霜寒雪凍」景象,蝙蝠噤聲,但虎性正發,是另一個生生不息的啟動。 「冬至」是全年陰氣盛到極頂,太陽過黃經二七○度,與「陽極盛」的「夏至」正是遙遙相對的兩極。「夏至」是白天最長,夜間最短,自此即晝漸短,夜漸長,正是陽盛極而衰,「冬至」相反,陰漸退而陽始昇。曆象是「斗指戊,斯時陰氣始至明,陽氣之至,日行南至,北半球晝最短,夜最長也。」禮記的天候生態是:「是月也,日短至,陰陽爭,諸生蕩,芸始生,荔挺出,蚯蚓結,糜角解,水泉動。」寒冬中,陰陽消長,但世上萬物,該生的仍要生,該挺的仍要挺,該躲的閉戶冬眠,該長的乘陽生而長,在肅殺的世界中,絕不是全部肅殺,仍是生機處處,生氣萌動,這就是大自然的神妙、奇妙與微妙的奧妙所在。 話雖如此,歲序運行中,還是承受不了異常與反常的衝擊,萬一盛夏生寒流,隆冬起焚風,該熱不熱,該雨不雨,該冷不冷,該雪不雪,都是災 之兆,任誰都不樂見,更不願見,雖不見得就會滋生疫癘,但難免因氣候的多變而影響健康平穩的生活秩序。禮記對時令錯置的警示是:「仲冬行夏令,則其國乃旱,氛霧冥冥,雷乃發聲;行秋令則天時雨汁,瓜瓠不成,國有大兵;行春令,則蝗虫為敗,水泉成竭,民多疥癘。」這已是國不國,家不家,民不民,物不物,是何等悽慘的景況。求避災去厄之道,禮記也諄諄叮嚀:「君子齋戒,處必掩身,身欲寧,去聲色,禁耆慾,安形性,事欲靜,以待陰陽之所定。」這不一定是特效妙方,但謹言慎行,潔身守正,不貪婪,不妄求,存好心,做好事,說好話,福縱未到,但禍已遠離。 「九月九惹日,十月日生翅,十一月貧彈查某理賣直,」九月的日頭像「吮豆油」,「惹」一下就西沉了,十月更快,太陽像生翅,飛快的消逝,十一月是晝最短的「冬至」,一年中就是靠近冬至的月份白天最短漸,清晨七時天才漸亮,午後五點就近天黑,要料理的家事是天天作循環式地不停運轉,有天大的本事,處理起來也會力不從心,何況麗質幼秀的女性姊妹,她們本已從早到晚忙得無暇歇息,還硬拗是貧彈懶散的查某才會理賣直,不但無良心,也不公平。只是冬至前後,正是考驗偉大婦女同胞超強能力的關卡,與偉大女性表現卓越能力的時刻。 「冬至」不但是尊宗敬祖,慎終追遠的重要表徵,同時是一年中日月星辰臨界轉換的起點,從冬至夜裡九時到十一時陰氣盛到頂極的「亥」時開始,隨著一秒一分的遞嬗推移,陰氣漸減而陽氣始生,陰陽相互消長,就是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動力,也是宇宙永恆運轉的泉源。 「冬至」過十天是「新正」(陽曆元旦),所以「冬至」儘管農曆的日子年年不同,有時月頭,有時月尾,有時月中,但陽曆卻年年鎖定在元旦的前十天,這是農陽曆每月天數分配的不同而產生的落差(農曆大月三十日,小月二十九日,全年三百六十日;陽曆大月三十一日,小月三十日,僅二月二十八日,全年三百六十五日,與星轉一週天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日最為接近。農曆調整歲餘的三年一閏就要增加一個月,陽曆的閏年則僅在二月增加一日,所以節氣落在農曆的日子,有時一差十來天,陽曆則幾乎固定不變,專屬農曆的節氣,被陽曆反客為主綁樁鎖碼,恐怕是當時設計的先聖先賢,料想不到的)。 最早,節氣是從「立春」起算,因為是孟春正月,與春節最為接近,漢唐以後,才改由「冬至」開頭(司馬遷史記:氣始於冬至,周而復生;以至子日當冬至,則陰陽離合之道行焉。班固漢書,劉昫舊唐書,歐陽修新唐書曆志皆是),是年度中具有指標性與關鍵性的重要節日,除陰陽消長外,冬至一直是年兜春節的天候「測報台」:「乾冬至,淡年兜」,「十一月二七,十二月消息」,「冬至月尾,專寒正二月」,「冬至月頭,專寒年腳兜」,「冬至月中央,專寒二九下昉」。由於先民一直很重視冬至與年兜密切的關係,且冬至是過年前敬拜祖先的「大年節」,規模與過年相近,冬至亦叫做「小過年」家家戶戶都非常隆重,「搓圓」除供拜外,每人都要食用,表示圓滿順利「加一歲」,來年必也更有「寸進」,更為「發達」。食「擦餅」,是冬至的特色,千萬不要以為食「擦餅」是主婦「簡化」菜餚的動作,而是考驗當家主婦的廚藝與刀法,十項以上的菜蔬(蒜仔、芹菜、韭菜、菜球、高麗菜、豌豆、紅菜頭等等)幾天前就要開始備辦,前一天要清洗,整理,細切(切得勻,切得細,切得快),更別以為合在一起炒,擦餅皮一包、一捲就可以食用,簡單省功,殊不知能幹的主婦們,冬至日一早起來就先「煮圓」,神明、祖先各以三碗奉敬,然後各項切好的菜配上三層肉絲、蛋、豆干絲(有的用小銅銼銼絲,菜球、紅菜頭亦同)、海蚵,分別炒熟,合炒是食用前的步驟,且要準備土仁麩、莞荽、豆芽、吮醬、魚干湯(魚干、豆干浮、三層肉,鮮中帶鹹,具消脹、壓氣、剋酸、助消化功能)等,食擦餅實是簡中有繁,繁中帶簡,化繁為簡,似粗實細,步步講究,步步細膩,步步頂真,步步功夫的特有鄉土飲食文化。 拜祖,孝祖是家族的尊祖活動,祭祖則是宗族祭祀全族列祖的盛典,按照習俗,清明是墓祭,冬至是堂祭,一次在祖墓前,一次在祠堂內,地點不同,追遠則一,金門許多宗族都行「大三獻」禮,屬於最高級、最盛大、最隆重、最禮敬的儀典,每一儀節均悉遵古禮規制,絲毫不得稍有疏怠缺失,否則非但對祖上不敬,且貽笑大方。 行大三獻祭禮必備剛鬣(豬)、柔毛(羊)俗稱「生豬羊」,分前後桌,前桌為「香案」桌,供列五牲、爐、燭、酒爵、糖塔,後桌在祖先神位前,為主獻桌,供列五牲、爐、燭、酒爵、香茗、糖塔、菜碗(八大八小)、鮮果、羹、飯、毛血、匙、箸、金帛、鞭炮、紅龜仔(備送下輪當頭者)、「風吹餅」、包仔,主祭(獻)者(通常為族房長或當頭長老)暨陪祭(獻)長老均需遵古制著長衫、馬褂盛裝與祭。 當晚由新婚者依登記先後輪值當頭,辦桌設宴(每人分配二至三桌),全族已婚男丁參與,稱為「食頭」,為族中年度盛事。 社會的基礎在家庭,家庭的穩定賴宗族的惕勵,宗親的和諧靠宗族敦睦互動,宗族的權威靠族規的執行發揮,往昔,子弟犯錯跪請族長「刊薰吹頭」,族中大事開「祖厝門」公議,公議決定後,人人遵守踐行,「無第二句話」,那像現在人,反臉像翻書,毀諾是小事,社會上辱親、虐親、毆親、棄親、欺親、弒親的駭人新聞,像連續劇不停上演,見怪不怪。那些孝心不匱,孝行連連,尊親、奉親、孝親、養親、尋親,彰顯倫理、天理、正理普世價值的人,才值得我們尊敬。最近,竟有親父曝閨女婚前曾被男友劈腿,害閨女再度受創,男友家庭生波,公認是最無品、無格、無知的最無聊笑話。天下誠是無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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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不佞敬諾客:不佞,駱日昇自謂。客,指白敦賁派來的使者。 公在事隃年耳,何遽祝之於畏壘:畏壘,山名,於此係代稱碑石。駱日昇此語謂:紀元憲上任也才過一年而已,怎會這麼快就有為其立碑頌功之議? 有威重、性夷易:謂紀元憲外表有威儀而穩重,但個性是平易近人。 束濕:成語有「久束濕薪」,謂長期綑著的潮濕柴草,比喻思想保守,不易接受新事物之人。此謂紀元憲非是固執不懂變通者。 緣飾:即以文采修飾之意。紀元憲在處理軍務閒暇,也從事儒士的風雅吟詠,平衡身心,使自己不致純是質勝於文的一介武夫。以其原本鑽研舉業的過往而言,其吟詠之作當有可觀,非是附庸風雅而已。 戟門之內外,斬如也:古之宮門皆樹戟,故以「戟門」謂顯貴之家,在此當是指紀元憲之副總兵府邸。斬如,謂界限分明。此句謂紀元憲不會將領與文士的角色混淆,處理軍務時果決能斷,認真不優柔。 壅鬲之患息,脧削之風革:雍鬲,即壅隔,謂下情不能上達;其患即基層受欺壓,而層峰懵無所知。脧削,謂軍官苛扣士兵福利餉額等弊端。 歲之不易:引「左傳」襄公三年語;不易,謂多難,此指疫病。 人死以谷量:谷量,謂數目眾多,以山谷之容量來估算。 數十百:一百之數十倍,數千之譜。 碑則惡可已也:怎可無碑(以紀其功德)? 古之名將……士未食弗食,未止舍弗舍:古代的名將,在士卒未得飲食與棲止處所之前,不會先為自己打算這些事。 疾病羸弱,皆躬為拊之:古之名將對士卒有恙者,都會躬親撫慰。 亡所恨:亡,即無;謂為國而死亦無怨恨。 蓄恩不倦,以一取萬:語出「黃石公三略.上略」,意謂將帥在平日即注重施惠予士卒,便能以一人獲萬眾之心。在此語上文,「黃石公三略.上略」曾引「軍讖」之語:「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軍灶未炊,將不言饑。」。駱日昇「士未食弗食,未止舍弗舍」之語,當亦由此化出。 豫附:指將帥平日即以施惠使士卒歸心。 彼貴不省士:「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中載,驃騎將軍霍去病十八歲便當了「侍中」侍候武帝,顯貴早達,非由行伍出身,以故不懂體恤士卒。當霍去病出征時,武帝曾特派人送幾十車食物給他,到了班師回朝時還有餘糧,霍去病嫌累贅就丟棄,而他的屬下士卒卻還有人在挨餓。霍去病出征在塞外時,士兵缺糧,有人餓到站不起來,但霍去病卻還命人建造供自己玩蹋鞠的運動場地,根本沒把部隊的窘狀看在眼裡。在這段「貴不省士」的描述之前,「史記」載武帝曾欲教霍去病孫吳兵法,霍去病卻說:「只要看作戰方略好不好就成,用不著去學古代的兵法。」;霍去病在作戰方略上雖是天才,但其不虛心的態度,便是其無由從古人兵法中學習體恤士兵的重要性之故。 成功,天幸耳:「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中載,霍去病出征時常是率領特選的精壯銳卒,但也敢於趕在大將軍衛青的部隊之前深入敵境(的確有膽識,不是光仗恃精兵保護);而其所領軍隊,「亦有天幸,未嘗困絕也。」或許就是因運氣很好,才使霍去病自信滿滿而無視士卒饑苦(但若方略出岔,恐也很難指望部下拚死護其突圍)。 今夫漳,鯢窟也:古代以「鯨鯢」指稱不義之人,此謂賊寇。漳州濱海,島灣地形複雜,接壤之汀州、潮州又多山,故易成盜賊淵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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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 我家電扇的秘密身世
我跟外子很喜歡「尋寶」,買菜的時候,常常「順便」到垃圾場瞧一瞧。女兒不喜歡我們的不良嗜好,他會立刻搖上車窗以行動拒絕那裡的氣味,表示抗議。 長久下來,其實撿到的東西不多。可惜了外子超會修理東西的專長! 接下來我要介紹的,都不是垃圾堆撿到的,但都是我的寶! 姑且把它們稱為大寶、二寶、小寶吧! 台灣早期的大同電扇,配上古厝,超有FU的吧!? 我不買新的,嫌味道不夠啦。我的第一個古早大同電扇,是來自於高雄的跳蚤市場。 移民到金門後,它當然跟著我。很重、使用時聲音不小,可是擺在古厝的哪個角落都很讚!很美! 二寶是在路邊撿到的!那天送我女兒上學,經過賢厝路邊看到了它--它的頭(風扇)跟身體(底座)分開了,被棄置在路邊,大概等著資源回收吧!我看到馬上把車掉頭,趕緊將它扛上車!只要大同服務站一天不倒,大同產品就永遠有人維修。我把它送到大同,花了200元,換了一個連接的零件,就OK了! 今年夏天,我們搬到金門東半島的山后,我覺得應該再增加一些風扇。 我有時會到金城一家老先生開的「裕祥」五金行去逛逛,那裡有一些古物。 我跟老闆很熟,前不久外子才跟他買了一個「氣死風燈」。 我說:「老闆,有大同電扇嗎? 」 老闆:「那裡面有一隻,我自己在吹的。」 我:「多少錢? 」 老闆:「前幾天,我才賣了一台,800元......。你自己看看,這台多少錢?」 既然老闆這麼阿沙力,我看這台一定比賣掉的那台差。於是我很「狠」地拿給老闆600元。老闆竟然沒說什麼,收下了錢。 是我趁人之危嗎?因為老闆嚷嚷他要搬家了。但幾個月過去了,也沒看他搬啊?總而言之,我跟老闆就是「諜對諜」,他看到我,也總是笑咪咪的。 把電扇拿回家後,外子笑笑,要我自己清潔風扇,「體會」一下他平日的辛苦。 於是我知道老闆算我600元的原因了!又油又髒的風扇喔!唉,就當作我在跟風扇「博感情」吧!這就是我們家的「小寶」。 雖然它們長得都一樣,我還是可以從外觀分辨出來:「二寶」頭與身體的銜接處是新的;「小寶」不愧是老闆用過的風扇,我保留了上頭寫著的「祥」字;剩下的那部電扇,就是大寶啦! 這就是我家電扇的身世。 看我辛苦地清理油膩膩的風扇,外子一定在心裡偷笑:「誰叫這個人,平常只會出一張嘴,還老是嫌別人弄得不如他意!」歹勢啦!小的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