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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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霾
前陣子赴台,順便與在台的友人聚聚聊聊,閒話家常…。其中好友阿鳳告訴我一個她女兒切身的故事讓我頗為傷感。 阿鳳那唯一的女兒小玲就讀護校,原因是護校畢業後比較好找工作。小玲在一年級時就和班上的小茹成為無所不談的好友。 可有一天,小茹在餐飲店工作的媽媽休假,她騎乘機車送小茹上學。不意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回程的路上飛來橫禍,小茹的媽媽出車禍身亡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惡耗,小茹極度震驚,幾近崩潰。父親已逝的她一直是與最深愛的母親相依為命過日子,如今遭逢此巨大變故,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與依靠只有已出嫁的姐姐了,姐姐把傷心欲絕的小茹接進了她家照顧。 三年來,小茹一如往常的上學、放學,在班上一樣和同學談笑自若。大家都看到坦然面對現實的小茹勇敢堅強地生活著,大家都認為小茹已完全走出喪母之痛的陰影……。 但是,今年的「母親節」這天,小茹沒留下任何隻字片語,選擇到學校悄悄地跳樓,結束了她年輕的生命。一向和她情同手足的小玲根本無法置信,「母親節」前一天還來她家的小茹竟剎那間走上絕路,而且,偏偏選在「母親節」這天……。 小玲這才驚覺,原來三年來小茹的內心始終沒有走出喪母的傷痛,原來,小茹深層的內心世界裡一直認為媽媽是她害死的,媽媽是為她而死的,如果不是送她上學,媽媽就不會送命……,表面與常人無異的小茹三年來一直活在自責的陰霾裡無法走出。 小茹的事件對小玲是個很大的刺激與衝擊。阿鳳面對女兒驚愕、難過、傷心、不捨的情緒極力給予安撫。學校的老師也對班上同學不斷做「心理輔導」。 我們感嘆著現世代的年輕人,他(她)們的思維模式與軔性的強弱是這麼地捉摸不定,表面上與無人能窺視的內心的世界竟有如此大的落差。 小茹如能退一步想想,再熬個兩年護校畢業後就業,擴大生活圈,認識各階層的人,知曉人世間更多的故事,那麼也會明白人生就是要不斷地面對種種磨難與挑戰,不斷地要「戰勝自己」。 我為素不相識的小茹惋惜、心痛著,這麼年輕就對寶貴的生命厭倦,灰飛湮滅在塵世中。 由此也讓我們感悟到,我們要多鼓勵孩子有心事要勇敢說出來,有烏雲要盡快化解。我們更要感恩惜福,珍惜眼前當下所擁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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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當筆者於九十七年十一月十日見到此碑時,除了頂上橫書篆額「參閫胡公功德碑」數字因曾塗色還可讀出,其餘部份幾乎剝蝕殆盡,恁是金石大師恐怕也已無從著眼。而較筆者更早見到此碑且曾有撰著者,如盧志輝先生「金門中正圖書館碑林設置始末」、姚琳先生「金門碑林考」、何培夫先生主編之「金門.馬祖地區現存碑碣圖誌」,以及楊宏龍先生的碩士論文「金門明清古碑之研究」等,皆困於該碑字跡已糢糊難辨,並未對內容有進一步查考。綜合前述幾位先生對此碑的辨讀所得:除了碑頌對象姓胡、「參閫」應是「參將」之謂,以及此碑原係萬曆四十四年六月時所立,此外便一無所知了。在這樣的情形下,筆者差不多是從零開始,但還是希望能如對「副將軍紀公德政碑」一樣,查考出碑頌對象之身分、其人獲立碑稱頌的原因,以及撰寫碑文者為誰等問題;因為若連這些基本資料都一概不詳的話,那麼與他碑併立的這塊石碑,和「無字碑」相去又有幾何?若是對其一無所知,那豈不是成了「徒懸之匏瓜」,看得到卻啃不得;則保存它的意義又何在呢? 為考出「參閫胡公功德碑」的相關內容,首先當然還是得由其「本身」做起。雖說目前在碑林的原件狀況已糟到不行,不過幸而在民國八十八年時,「國立中央圖書館臺灣分館」於執行完「採拓整理臺灣地區現存碑碣計畫」本島部分後,將採拓碑碣的工作區域延伸至金門、馬祖,故當時「參閫胡公功德碑」也與其他金門地區古碑一樣製作了拓本;嗣後該館出版「金門.馬祖地區現存碑碣圖誌」一書時,「參閫胡公功德碑」亦列於其中,這是筆者能對此碑舊貌進行辨讀的第一步。然雖有「圖誌」可供方便應用,但一塊原本高近三公尺、寬超過一公尺的古碑,其照片刊載在「圖誌」中,不消說尺寸是已大幅縮小了;筆者雖用放大鏡努力檢視,而且還真在碑文末撰碑者署名的部分瞧出了些端倪,但「圖誌」所能提供的辨識程度,與原寸大小之面貌畢竟還是有差。為了對「參閫胡公功德碑」追根究底,筆者於是前往「國立中央圖書館臺灣分館」借出當年為此碑所作的原版拓本;固然拓本製作之時,原碑的狀況已然不佳,但筆者檢視之後,仍是得到了一些資料,以下便一一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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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此外「生員」中有一位「劉廷憲」,應就是「金門縣志.人物列傳.鄉賢」所載者(金門所人。天啟元年舉人,官至桐鄉令)。「生員」中的另一位「劉廷彥」,大概是劉廷憲的兄長,故名列於較前;但縣志中未載其是否有考得功名或任官。其他諸位「生員」與武職人員中,除了「泉州衛署所印衛鎮撫白敦賁」已知是駱日昇的「姻家友」,剩下的筆者就無法考出更多資料了。 關於紀元憲在擔任福建「南路副總兵」一職的時段,駱日昇在碑文開頭已言,是於萬曆四十五年開始;清修「池州府志」則載紀元憲於萬曆四十七年獲擢陞而離職,則紀元憲擔任此職約兩年。關於紀元憲在擔任福建「南路副總兵」一職期間的功業,漳州龍溪縣人張燮(萬曆廿二年舉人,曾於蔣孟育卒後為其纂輯「恬菴遺稿」,自著有「東西洋考」等)所著「玉樓集」卷之三十二,收有他為紀元憲陞轉而寫的「送紀大將軍都督東粵序」,內中稱擒獲海寇李新之功,「皆公(紀元憲)指授為多」,復以恩威併施、使海寇袁進降伏,其武略足為閩、廣兩地之干城。當萬曆四十六年三月在金門島上為紀元憲立德政碑,當是紀元憲尚未受命剿滅海寇之時,故碑文中除稱道其施藥濟眾與善於治軍,並未提及平亂之功。雖然,萬曆晚期的紀元憲不若早前的戚繼光、俞大猷那般,具有能在「正史」中立傳的知名度,但其坐鎮安境之威惠,畢竟不可泯。在明代歷任福建「南路副總兵」之中,筆者也僅能查到只有紀元憲在金門獲得立碑誌記且留存迄今,故此碑亦具印證明代晚期福建軍事建置的價值。 二、「參閫胡公功德碑」 以「副將軍紀公德政碑」的情形來說,欲進行查考並非難事:基本上此碑的文字雖有些許缺損,但大體完整,且關鍵部分如碑文稱頌對象的姓名、籍貫都很清楚;也知道碑文係出何人撰寫、撰碑文者的文集仍存世,且其中也有錄入這篇碑文。若在圖書文獻資源充裕的情形下,按照這些線索去蒐集資料,只需稍費點時間便可對此碑由來全般瞭然。但另一件金門碑林中的故物:「參閫胡公功德碑」,欲探究其內容便麻煩多了--此碑原樹於舊金城關帝廟旁時,本就傷痕累累、字跡難辨,嗣後先移至中正圖書館、再移文化局圖書館之旁,又歷經二十餘年曝於室外的風吹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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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巴黎(之一)
巴黎,原來並不大。在這個陌生的大都會區,我們一路尋尋覓覓,不僅順利找到目的地;而且,居然還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好幾分鐘。小女兒的學校,就在雷恩大街附近。一下完課,她便帶我們從學校一路走到不遠處,另一個著名的觀光景點──盧森堡公園。 繁花、綠樹、盧森堡公園 盧森堡公園與雷恩大街,同樣位於巴黎市的第六區,佔地多達百頃之廣。公園內,有一座美麗的盧森堡皇宮。據說,那是為了紓解當年瑪麗皇后對家鄉的相思之苦而建的。園內,有許多幽靜、美麗的角落,還曾經是大仲馬、雨果、波特萊爾與海明威等大文豪,吟思沈詠、流連忘返的地方。因此,除了美麗的公園景色外,盧森堡公園還洋溢著濃濃的歷史與人文的氣息。 小女兒的學校與盧森堡公園的距離,只有十幾分鐘左右的路程。因此,我們很快便到達公園的入口處。陽光、冷風,仍然是一路相隨。來自中國大陸的──文爽,是小女兒在巴黎的同學。學藝術史的她,熱心地陪同我們一道前往。路上,我們頗為投緣地,天南地北聊得極為暢快。只是,一到達園內的盧森堡皇宮,她便先行離開了。沒想到,在這麼遙遠的國度,還能多認識這麼可愛、這麼年輕的大陸女孩。 由一圈漂亮的鍍金圍欄,高高圈著的盧森堡公園,到處可見綠樹遍佈、綠蔭處處。園區內,還散佈著許多希臘神話中人物、動物,上古智者以及貝多芬、波特萊爾等藝術家、文學家的雕像。每一尊都栩栩如生地,點綴出一片濃郁的文化與藝術的氣息。 我們從公園的入口處,直接穿過一整片陰涼的梧桐樹叢,約五、六分鐘便看到一大片視野遼闊、幽靜美麗的花園造景,有盧森堡皇宮、水池,以及多處的雕像、噴泉。依照佛羅倫斯文藝復興式小宮殿建造的盧森堡宮,是座小而美的三層樓皇宮。圍繞著皇宮四周,除了整片美麗寬廣的公園綠樹外,皇宮的正前方,還有一座八角形的清澈大水池。池水,映著背後富麗典雅的皇宮建築,在蔚藍如洗、只有幾片白雲悠然飄過的天空下,柔和清麗的景象特別吸引人。一時之間,我們彷彿走入一幅美麗、幽靜的歐洲風景畫裡。 盧森堡皇宮正對面,好幾排兩兩並排的高大綠樹叢一帶,有一大片綠草如茵的草皮,與四周圍繞、怒放的似錦繁花,在蔚藍的天空與朵朵白雲映襯下,交織成一幅令人愛不釋手的美麗圖畫,更叫人忍不住要迎向前去,好好地擁抱它。那修剪得整齊別緻的幾排碩大綠樹,迎著微風,挺立在蔚藍天空下,在午後幽靜、美麗的公園裡,更彷若是一排排英姿煥發的衛士,守候著我們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 水池旁,面對著皇宮、背倚著一大片草地與繁花,有許多活動性的鋁椅,提供遊客們休憩、用餐。許多比我們早到的遊客,早已三五成群地或說或笑地,享用著自帶的午餐。我們也找來了三張座椅,就在盧森堡皇宮前的水池邊,面對著小皇宮的宮殿建築,背倚著一大片繁花綠樹、綠草如茵交織的美麗花園,一塊享用早上出門前,小女兒做的三明治。 切絲的小黃瓜,搭配一片蕃茄與煎蛋、火腿,這就是我們當天自製的美味午餐。坐擁一大片美麗的花園,頭頂著藍天、白雲,陽光、微風溫暖地圍繞在四周。心情,無拘無束的。感覺上,我們彷彿已充分溶入巴黎人──悠閒與浪漫的生活中。 人潮三五成群,進進出出地穿梭在美麗的盧森堡公園,悠閒地在園內散步、遊玩。也許因為天氣還冷,樹蔭下只見零星的些許遊客,與陽光下一大群、一大群聚在一起的遊客,形成極為奇特的景象。特別是,皇宮前的水池旁,遊客更多。有些遊客和我們一樣,就坐在水池旁用餐,和家人聚在一塊享用自帶的午餐。一些慵懶的遊客,更找來了舒適的躺椅,就在和熙如春陽的陽光下睡著了。 鴿子,一群群的飛了過來。圓嘟嘟的模樣,讓人忍不住要剝下幾小片的麵包屑,餵食牠們。小女兒告訴我,有一次她來這裡用餐,還曾經被四、五十隻齊來的鴿子,給團團圍住哩!難怪,巴黎的鴿子不僅多,而且也特別的肥碩。看來,遊客們的愛心還真不淺哩! 用完餐,回程我們從公園的另一處出口,繞到鄰近的一處老教堂──聖·修爾皮茲(st.sulpis)教堂。小女兒特別要我們抬頭看教堂正中間,高高屋頂上的一條長長的裝飾帶。原來,那就是曾經轟動─時,在全球79個國家、吸金1億4千多萬美元的「達文西密碼」電影情節中,以及小說書迷們爭相觀看的奧祕縱影──哥德式教堂內,那一條存於白色花崗石上的細直玫瑰線。由於教堂外部在整修,我們只隨意瀏覽了一下,便步出教堂,朝小女兒學校側門的方向走回。等她回學校上完下午的一堂課,我們才一塊再度走回雷恩大街熱鬧的街道。 巴黎六月,雲淡風輕。可是,溫差變化極大。早晚偏涼,只有十三、四度左右。中午以後,陽光便陸續增高它的熱度。因此,下午的雷恩大街,陽光明顯地強烈了許多。我們沿著早上來的方向,一路往回走。巴黎的藥妝店還真不少,不僅我們住處附近的商店街道,在雷恩大街附近的幾條大大小小街道的街角,幾乎都可遠遠看到那──閃爍著十字形的綠色燈標幟。當我們經過時,店內竟然是擠滿了購買的人潮。小女兒要我們也順便進去,並挑了瓶保養皮膚用的乳液,要我們出門時記得多擦些。她告訴我,巴黎人的皮膚老化得特別快,保養所需的藥品,是巴黎人每天生活不可或缺的。難怪,它們的藥妝店會這麼多。 在雷恩大街的地鐵站入口處,還可以遠遠看到矗立在高空中,號稱巴黎第一高、歐洲第二高的摩天建築──蒙帕那斯大樓。高210 公尺、地上56層、地下3層的蒙帕那斯大樓,是巴黎市最高的建築,也是巴黎市的地標。它的樓下,有許多購物商場。最頂層具現代感的瞭望台,有歐洲最快速的電梯直達。不過,成人門票要9.5歐元,換算成我們的台幣,就不怎麼便宜了。 巴黎的地鐵,還是比市內公車快。我們直接在雷恩大街上,一個大大黃色「M」 字標示的地鐵站,搭兩趟需要轉車的地鐵回去。巴黎地鐵站,有「紅」、「黃」兩種明顯的標示牌,相當容易辨識。早上,第一次搭乘的巴黎地鐵站,就是大紅色「MOTRO」的標示。回程,經過附近的超市,買了些晚餐用的食材,和女兒一塊回住處準備,也結束在巴黎第一天,悠閒、輕鬆、又愉快的旅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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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章三題
吸菸 報載:最近在公共場所吸菸者,罰新台幣二千至一萬元。我感覺勸導同胞不吸香菸,固然是件好事,若矯枉過正,卻會引起反感。咱們應該戒除的不良嗜好,豈止吸菸?台灣賭風、喝酒風、武俠小說風、詐騙風,都比吸菸禍害身心,何以對吸菸如此趕盡殺絕? 說句笑話:如果當年北京衛生部提出「公共場所吸菸者罰錢」的議案,毛統帥應是大筆一揮,批為「不必多此一舉」六字。 筆者二十出頭,學習寫詩,開始吸菸。新詩東拼西湊,此路不通,卻成了菸鬼。看書、寫信、蹲廁所,必須叼根菸。常以「飯後一根菸,快活似神仙」自娛。四十五歲,患支氣管炎,吐了血。遇上一個蒙古大夫,他嚇唬我若不戒菸,將會和徐志摩見面。起初猶豫不決,因我從事新詩文抄公數年,混不出名堂,早已洗手不幹。即使到了陰曹地府,碰見那個愛作秀的鬼詩人,也不屑一顧;但是為了多活幾年,索性把打火機(德國貨)、半包555牌香菸轉贈同事,從此不再吞雲吐霧矣! 年輕時吸菸,結交的都是吸菸的作家。假日,戴良在茶館吸菸、喝茶、為《自立晚報》副刊寫雜文。每次找他,總花十元買兩盒菸作見面禮。說句掏心話,我讀書少,聽他談文藝掌故,獲益良多,而且過癮。他那四川味兒的舞台腔調,聽來非常快活,這是我單身漢時代難以忘卻的趣事。 戴良菸癮不小,一根接一根吸。聽他講話,也得陪著吸一點菸,否則不禮貌也。他在澎湖三十九師參加舞台劇《夜店》演出,我就認識他。那是柯靈根據高爾基戲劇《底層》改編的。公演三日,禁演。 我婚後隻身在台北上班。每次返高雄渡假,蘭梓總為我準備兩條英國三砲台盒裝菸,她從高雄崛江商場購來,香港走私貨。我埋怨她,家裡吃空心菜、豆腐,吸這種昂貴的洋菸豈不是擺闊、騷包?她的理論則是吸名貴菸對於肺部害處少。妙哉。 演話劇、電影或電視劇,有的飾演如企業家、情報員、賭徒或將軍的角色,若不吸根菸似乎難以表達其內心感情和陪襯出身份。吸菸,的確可以增加戲劇氣氛。如今頒佈「無菸新台灣」辦法,豈不是破壞了影劇事業麼!擬訂這個制度的官員未免太草率了吧! 上海有個作家建議武俠小說封面上,應印「多看有害」四字;筆者模倣力強,提議咱菸酒公賣局生產的香菸殼上,不妨加印「少吸無害」字樣。 傳說毛統帥每夜吸五十根香菸(他的習慣如此,上午睡覺,數十年如一日),但吸菸並未影響他的健康。他是九十歲患帕金森病見到史達林的。這足以證明老菸槍並不致有害。 在漫長的八年抗日年代,我們母子三人在淪陷區渡過。午夜醒來,常見母親在煤油燈下,為我們兄弟縫衣服、補襪底,或是看書報;有時見母親吸著菸,煙從她的鼻孔冒出來,感覺有趣。有一天,我央求她吸菸,表演「鼻孔冒煙」。母親表演過後,叮囑我們說:「吸菸是壞嗜好,長大了可別吸菸。」為啥媽不學好,有這種不良嗜好呢?母親說:「我沒有希望了。你們的爸爸出外多年,不管咱們了;若是他有一天回了家,見到你爸,別把我吸菸的事情告訴他……」八年鐵樹開了花,父親終於隨著凱旋的部隊回了家。那時母親已患腎炎病逝。我向老爸談起家事,談起母親,也提及她吸菸的往事。我爸熱淚盈眶,從皮箱取出兩條高檔香菸,說:「這是我給你媽帶回來的,她沒吸過這麼好的香菸……」走筆至此,我不能再寫了,我得大哭一場才行。 曾國藩拾遺 一位政治家的成就,從他身邊的幕僚,即可看出端倪。晚清時期,軍政權柄漸落漢人手中,若是曾國藩接過領導權,清王朝可能延續十年,即使武昌起義成功,國勢也不致四分五裂。因為袁賊世凱和曾氏實不能相比。曾國藩的湘軍攻下南京,太平天國覆亡,他是應該趁勢扛起建國任務的。這真是歷史的遺憾。 曾國藩幕府人才輩出,這是近代史上難以抗衡的史實。李鴻章、李瀚章兄弟官至總督,郭嵩燾曾任英國欽差大臣,李元度位至布政使,陳士杰作過巡撫。學者吳敏樹、吳汝綸,詩人莫友芝、鄧彌之都曾在曾國藩幕府待過。人才之盛是清朝各封疆大吏難以比擬的。 曾國藩對於人才的看法,有「觀人口訣」。這是通過他的待人實踐得來的。口訣是:「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氣慨,富貴看精神,主意看指爪,風波看腳跟,若要看條理,全在語言中。」 曾氏是一位目光如炬的政治家,他看人一是準確,二是傳神。他曾說過,「李少荃(鴻章)拚命做官,俞蔭甫(樾)拚命著書」,就是非常中肯、準確的評語。他從不說大話,不談過高道理,因此他的家書則是質樸而懇切的語錄。曾國藩與弟書信中說過:「天破了自有女媧管,洪水大了自有禹王管,弟只安心自管功課而已,何必問其他哉!」 曾國藩的不少語錄,皆被後人作為格言看待。他領導湘軍訓練、作戰,曾說過「帶兵如父兄之帶子弟」,蔡鍔深受感動,認為這句話「則古今帶兵格言,千言萬語皆可付之一炬。」 曾氏曾告誡家人做學問要「專精」,引用了諺語「藝多不養身」,這是不少人忽略的座右銘。台灣有些詩人開書畫展,一位政府官員為了顯示藝術才華,還客串演出話劇,讓人啼笑皆非。因為她不會演戲,毫無舞台經驗,才作出丟人現眼的事。 我通讀了曾國藩的日記、家書、詩文,看出他仍擺脫不了封建制度下的意識型態。曾氏常覺自己命運不濟,發出牢騷。晚年,他對郭嵩燾、吳敏樹說:「身後碑銘,屬之兩君。惟銘文中請必敘入『不信書,信運氣。公之言,告萬世』四語。」 曾氏對於他的幾個女婿,皆不中意,也歸咎運氣不好。長女嫁給袁榆生,此人放蕩荒唐,在南京強封民宅娼寮,還帶人砸保甲局。曾吞鴉片自盡,獲救不死。三女嫁給羅允吉,羅因不滿同族有人娶難婦,強將難婦押進總督署,搞得烏瘴氣,把曾國藩氣得要死。他的四女嫁給郭嵩燾的公子永依,應是門當戶對佳選,可惜郭永依英年早逝,這都是曾國藩自嘆「坦運」不佳的遺憾。 曾國藩是一位才華橫溢的人,堪稱文武全才,筆者少年到過他的故鄉湖南湘鄉,引為幸事。曾氏在兩江總督任內,平定太平天國,為恢復南京繁華,親偕賓從到秦淮河乘畫舫夜遊,綴燈明亮如晝。他見過一位名叫春燕的美妓,驚鴻一瞥,不久春燕病逝。曾氏以輓聯悼之。上下聯末句分嵌「春燕」二字,成為一樁秘事。後經《晚晴樓聯話》揭開此聯祕辛的。聯云: 未免有情,憶酒綠燈紅,一別竟傷春去也; 誰能遺此,悵梁紅泥落,幾時重見燕歸來。 「猛士」錢玄同 錢玄同是文字學家,五四運動風雲人物。他主張廢除漢字,以羅馬字代替,這種文字改革間接消滅了中華文化,既行不通也無人接受。自然受到全國知識分子的反抗。於是,陳獨秀、胡適之倡導的文學革命,以白話代替文言便減少了敵人,轉移了焦點,順利地步向成功。錢氏的理論過份偏激,是他失敗的根源。 試想漢字消滅,中國豈不成了沒有文字的國家?錢玄同致陳獨秀信中說:「至廢漢文之後,應代以何種文字?此固非一人所能論定。玄同之意,則以為當採用文法簡賅,發音整齊,語根精良之人為的文字Esperanto。」亦即所謂世界語。這是永遠難以走通的死胡同。 錢玄同在五四時代提倡漢文「左起橫行」,確為先進思想。他說:「人目係左右相並,而非上下相重。試立室中,橫視左右,甚為省力。若縱觀上下,則一俯一仰,頗為費力。以此例彼,知看橫行較易於直行。且右手寫字,必自左而右。無論漢文西文,一字筆勢罕有自右至左者。然則漢文右行,其法實拙。」這是通過研究實踐獲得的經驗,值得敬佩。錢玄同還列舉看漢文夾西文的實例,說「十九世紀初年,France有Napoleon其人」這個句子,如照右起直行的寫法,須將書紙直過來,橫過去,搬動至四次之多,是多麼彆扭。若改為左起橫行,順應自然,則看的人寫的人不必將書橫移直移,豈非彼此省力! 錢玄同和魯迅同是浙江人,同時留學日本,而且是朋友。由於錢的勸促,魯迅才開始寫小說。因此魯迅對錢玄同的批評,值得重視。五四時,魯迅稱譽錢玄同是「在寂寞中奔馳的猛士」。一九三○年,魯迅致章廷謙的信中說:「疑古玄同,據我看來,和他的令兄一樣性質,好空談而不做實事,是一個極能取巧的人。他的罵詈也是空談,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話。」魯迅這番批評稍顯偏頗,錢玄同絕非「能取巧」的人,他的最大缺點則是「好空談」、「偏激」。魯迅指的「令兄」就是錢恂,清末曾任出使荷蘭、意大利大臣。 錢玄同執教北大時,稱頭可斷,辯證法課不可不開。還說「人過四十,就該槍斃」,這顯然是偏激的話。魯迅曾賦詩<教授雜>:「作法不自斃,悠然過四十。何當賭肥頭,抵償辯證法。」顯然兩人已背道而馳了。 但是,魯迅胞弟周作人卻始終讚揚玄同,他在<最後的十七日>中寫道:「玄同的文章與言論平常看去似乎頗是偏激,其實他是平正通達不過的人。近幾年和他商量孔德學校的事情,他總是最能得要領,理解其中的曲折,尋出一條解決的途徑,他常詼諧的稱為貼水膏藥,但在我實在覺得是難得的一種品格。」﹝註﹞ 在抗日戰爭時,錢玄同留在北平淪陷區,仍為北大教授,血壓高,常輟課。生活也很潦倒。他生於一八八七年,於一九三九年一月十七日病逝,終年五十二歲。 周作人為錢氏寫的輓聯,具有史料性。抄錄於下: 戲語竟成真,何日得見道山記。 同游今散盡,無人共話小川町。 上聯註:「前屢傳君歸道山,曾戲語之日,道山何在,無人能說,君既曾游,大可作記以示來者。君歿之前二日有信來,復信中又復提及,唯寄到時君已不及見矣。」 下聯註:「余識君在戊申歲,其時尚號德潛,共從太炎先生聽講《說文解字》,每星期日集小川町《民報》社。同學中龔寶銓、朱宗萊、家兄樹人均先歿,朱希祖、許壽裳現在川陝,留北平者唯余與玄同而已。每來談常及爾時出入《民報》社之人物,竊有開天遺事之感,今並此絕響矣。」 ﹝註﹞原載一九三九年《宇宙風》乙刊第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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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如果只有一位同時代人士的文獻有不同說法,則清修「池州府志」之載未必有誤,但有兩位同時代的同鄉都稱紀元憲之字為「藎我」,那筆者只能認為兩票勝一票:「池州府志」所載紀元憲之字為「藎莪」、是多了一個草頭--在此還有一個謎:既然連「名諱」都已直言,為何在給紀元憲建碑時卻特意不載其「字」?筆者不解,盼有知者能賜明教。 起家萬曆甲辰進士:紀元憲於萬曆三十二年(西元1604)年考中武進士(他考中武舉人則是在前一年、萬曆三十三年)。起家,謂紀元憲投身軍旅以迄晉身高級將領,是由他考得武進士開始。 --以上,是筆者對「副將軍紀公德政碑記」的整理結果與註釋。在碑文正文之後的署名,除撰文者駱日昇已介紹於前,參與建碑諸人名單之中,冠首的「舉人李雍」(李厝人,萬曆三十一年中舉,官至江蘇宿遷縣令。)以及「陳昌文」(古區人,於萬曆四十三年乙卯中舉、天啟二年壬戌成進士,官至北京吏科給事中)兩位都是金門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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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寫
人生就像是一缸混雜各式物質的水,不斷的增加,不斷的攪拌,不斷的沉澱。只有沉殿後才能顯現層次、看出厚度,也只有沉澱後才能加以紀錄。紀錄並非自始至終不變,每一次的「增加」、「攪拌」、「沉澱」都會對先前的紀錄進行「改寫」。只會增加,不會減少;已經發生的,無法改變;已經逝去的,無法再回到從前。 人生像是一張白紙,任你塗抹揮灑。但是,材料不同,工具不同,成品也必然不同。素描用鉛筆,草稿壞了,用橡皮擦修改;國畫用毛筆,畫偏了,添幾筆修改;油彩畫用油彩,不滿意,隨時可以覆蓋;美工軟體更厲害,一旦變更儲存取代原檔,原稿是什麼模樣,誰也看不出來。 我們總是不斷改寫,為修正錯誤改寫,為盡善盡美改寫,為突破創新改寫。改寫的結果未必盡如人意:或者錯誤更加明顯,或者畫虎不成反類犬,或者越走越遠不如回到原點。 保留原稿,可以突顯可以對照;兩相對照,可以思前想後思後想前。問題是,原稿豈能輕易示人,或為利害,或為顏面,抑或只是心有不願。 看得到成品,看不到原稿;看得到原稿,看不見改寫過程;看見改寫過程,看不出其中奧秘;看出其中奧秘,卻不輕易暴露秘密,只透露些蛛絲馬跡。 憑著這些些微的蛛絲馬跡,我們得以推斷過去,一個推斷的過去,而非真正的過去。就像我們認識的漢武帝,是漢書裡的漢武帝,是史記中的漢武帝,不是真正的漢武帝。我們認識的曹操,是三國誌裡的曹操,是三國演義裡的曹操,不是真正的曹操。 有人說,我們不需要認識真正的漢武帝,不需要認識真正的曹操,我們只需要認識「歷史教訓」,真正的武帝與曹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歷史教訓中的武帝與曹操。對大部分人而言,人的名字只是代表個人的「符號」,然而,他們的名字不只是符號,更是一種「象徵」,一種外儒內法的象徵,一種亂世奸雄的象徵。 「只要能提供歷史教訓,我們姑且相信。」 這,是一種史觀。 歷史向來只記大人物,不記小人物;只記公侯將相,不記蒼生百姓。就像電影中的演員表:只記主要演員,其餘一筆帶過,甚至往往略過。 在我們的生命中:有多少人出現過?有多少事發生過?有多少人事在我們的生命中走走停停駐留沒走? 無怪乎有人喜歡看電影,說「電影是人生的縮影」。一部電影的時間不多,只好剪接再剪接、濃縮再濃縮,只留下最必要的鏡頭。 人生,也像拍電影嗎? 「天地一舞台,人生一戲劇」,我們總是在做不同的角色扮演:演出各種「形象」,留下各種「印象」,引發各種「評價」。 總有角色混淆、演技欠佳的時候吧!總有狀況不佳、演出失常的時候吧!可以NG重來嗎?可以剪掉不播嗎?可以阻止觀眾進場嗎? 或許,可以NG重來,但無法剪掉不播,更不可能阻止觀眾進場。只能改寫,不斷的改寫,透過不斷的修煉改寫,改寫形象、改變印象、提升評價。 當評價趨於一致時,名字將化為形容詞,脫離符號,成為一種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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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
打開車窗,陣陣涼風暫時是止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雖然時間已過了2年又4個月,但往往想起心中的這個影子,卻是氣老天爺為什麼不多留一點時間給我們。 您─在大家都無心理準備及措手不及的狀況下離開了我們,「心肌梗塞」這個想都想不到的突發疾病,卻也是硬生生發生在您的身上,現在的我!!已經是二個小孩的媽了,在你有生之年我卻是只能一年回來個幾次,才讓你有機會親手抱抱您的第一個外孫,每每想到此,心中滿是後悔跟遺憾,陪在您身邊的時間真的是太少了。 我是家裡的第一個小孩,印象中小時候您帶過我到莒光樓及榕園拍照、為了買玩具陪我玩,而把老媽丟在金城忘記載…就讀高中時,往往公車趕不及,卻也要從被窩裡把你挖起來,載我一程,高中畢業後,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進而投身軍旅,記得進軍校的那一晚,我排了好久的隊伍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卻從老媽口中聽到平常嚴肅少話的您─哭了─因為在家看電視的您,剛好看到電視上正在上映的軍教片,激起您不捨的眼淚,害得我在電話那一頭也哭了出來,下了部隊幾年,認識了另一半,還是經過您考核下才順利的交往以至結婚,隨著出嫁台灣,卻也讓我們一年難得見到幾次面,每每一次回來,讓您跟孫子相處個沒幾天又要回去了,往往只能靠著電話維繫著彼此的問候及思念,而96年7月28日11點30分的這一通電話,卻也成了我心中永遠的痛,因為「您」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們,連最後一面都沒來的及看,卻要撐著傷心難過的心情等待著隔日一早的飛機回來見您─每每回來金門總是看著您開著白色的車開心的來接我們回去,而這一次卻是看不到您的身影了。 我心中依然深深的烙印著老媽及我們五個小孩在您出殯前對您說的承諾─下輩子─我們五個小孩依然要在一起當您的小孩,而老媽依然還要再當您的「家後」,希望您帶著我們的承諾安心的走吧─現在我為了彌補這失去的親情,我帶著您從未見過的孫女回來金門陪老媽,讓我在工作之際由老媽負責照顧陪伴,這10個月的時間,老媽已漸漸從失去您的痛苦中走出來了,因為現在活潑好動的孫女已填滿她的生活了,相信在天上的您也一定看得到,相信這個家的安詳和樂,也一定是您冥冥之中的保祐了。 今年的父親節,我們依然買了一個蛋糕,祝褔在天上的您「父親節快樂」,不管未來時間有多長,而您依然活在我們心目中,因為這一句話大家都來不及跟您說:親愛的老爸─我們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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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巴黎(之一)
豔陽高掛的天空,一片蔚藍。不過,清晨的陽光雖強,天氣還是有點冷。也許正因如此,或是我們來得較早,聖母院一帶的遊客,感覺上不是很多。我們在院前廣場上的一座青銅色騎士雕像前,迎著晨曦拍下在巴黎的第一張照片。微風輕拂,陽光燦爛;一地飛舞、覓食的鴿子,讓整座象牙白建築的聖母院,增添不少活潑動人的美,也讓我們拍照的取景增添不少迷人的色彩。 聖母院(Cathedrale de Notre-Dame)座落在巴黎市中心、塞納河的西堤島上,屬於早期哥德式的建築風格。西堤島是塞納河上,一處地理景觀極優美的島嶼,也是巴黎歷史的源頭。位在西堤島上的這座聖母院,不只是一所天主教堂,它同時也是巴黎一處教徒與市民大眾共同喜愛的好地方。 遠遠看,長130公尺、寬40公尺,塔高69公尺、尖塔高90公尺的聖母院建築,肅穆莊嚴地矗立在藍天中,就能讓人有一股壯闊、宏偉的感覺。當我們走近時,才驚覺它與眾不同的典雅與美麗。 聖母院不僅結構嚴謹、風格獨特,它的建築設計更獨具藝術特色──正面,有四根高高的壁柱,縱向分隔為三大部分,中央較左右兩側稍大,是中央的大門所在。大門上面,又有兩條裝飾帶,將聖母院的正面橫向劃分為三個樓層。最下面一層的三個部分,分別有三個向內凹的尖拱形高大門洞。門洞周圍,刻滿了一尊尊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雕像,雕工精緻細膩,尊尊栩栩如生。三座尖拱門上方、裝飾帶下面,有二十八尊排列成一行的君王雕像,就是所謂的「國王長廊(The Kings' Gallery)」。上面的雕像,則分別代表──以色列和猶太國歷代國王的二十八尊雕塑。 圓形玫瑰花窗,是哥德式的標誌。聖母院正面中層的正中間,就有一個大型的玫瑰花窗,鑲嵌玻璃下方的幾尊雕像,描述的是聖母瑪麗亞的故事。最上面的第三層,則為兩座矗立在高空中的著名高塔。塔中,框有一個精巧細緻、華麗典雅的玫瑰花窗。這兩座高塔,可說是聖母院最具代表性的建築造型。 從外觀上看,聖母院的建築是著重在垂直線的表達。橫排的雕像與細柱上的裝飾,又充分發揮了統合水平與垂直的和諧美感。如此精心的設計,在尖拱的美麗弧線陪襯下,讓整座聖母院更洋溢著──莊嚴中帶有優雅,優雅中不失莊嚴的氣息,無怪乎它能成為哥德式建築的典範。 位在塞納河的西提島上的聖母院,是巴黎最宏偉、最美麗的一座大教堂。有人說:「到巴黎,不能不造訪西堤島;到西堤島,不能不看聖母院。」我站在它巍峨的尖拱形大門前,仰視拱門周圍層層精緻的石刻雕像,心中也不由得不同感於如此的說法。 我們從右側的拱門,直接入內參觀。教堂內,一片莊嚴靜肅。才走沒幾步,聖母院宏亮的鐘聲便在我們耳畔響起。我看了一下手錶,正好是早上十點整。位在教堂二樓高的大型管風琴,一根根光滑晶瑩的銀白色銅管,與雕工精美典麗的咖啡色木製框架,在微暗的燈光下,顯得特別的耀眼、也特別的華麗。 由於參觀的遊客不多,我們既不用在擁擠的人潮中穿梭,也可以隨興致所至,漫步院中慢慢的仔細觀賞。因為,巴黎聖母院不只外觀壯麗,教堂內部更是精采絕倫。 強調垂直向上,是哥德式教堂要塑造的空間感。我們在教堂內部,看到了採用尖拱及交叉拱肋為主要結構的設計,這正是哥德式的建築風格。肋骨在拱頂交錯形成尖拱頂,也是哥德式教堂的特色之一。教堂內,許多向上延伸成肋骨的柱子,就交錯在高高的拱頂上。從下往上仰視,才愈發覺得它承受整棟石造建築牆壁,所要支撐的厚重力量。在那麼早的年代,有如此高超的建築技術,真令人不得不油然而生一番讚嘆! 據說,尖拱與圓拱截然不同,而且只要技術許可,它的高度還可以往上一直延伸,重量則由旁邊的一些支柱來承受。因此,哥德式教堂的高度,往往要比羅馬式教堂來得更高。不過,感覺上卻更加輕盈。 我們從教堂西面的側廊,朝裡面緩步走去。側廊上,處處可見的許多尖拱形玫瑰彩色玻璃花窗,以它繁複的圖形、光彩奪目的鮮豔色彩,爭相在我們眼前展現獨特的風采。繁複的玫瑰花窗,是哥德式教堂的特色。在天主教的思維中,玫瑰花窗是奉獻耶穌的母親──瑪利亞。聖母院內的玫瑰花窗上,那些精細的窗櫺都是用石頭砌成的。 教堂中間,是長而高的主殿。兩旁,是中世紀時期供祈禱隊伍穿梭其間的側廊。東邊設有祭壇,還有一些小型禮拜堂。一排排廊柱、一簇簇拱柱,整齊地在教堂兩側,撐起有三、四層樓高的尖拱頂。十字形的翼廊橫跨著主殿,彷彿一個巨型十字架。南北翼殿之端的玫瑰玻璃窗,上面彩繪的人物與故事,則各有其宗教主題──北面描述的是,聖母瑪麗亞和舊約中的人物。南面,描述基督、十二門徒及其他聖人。聖壇後,還有路易十三雕像與重要的聖殤(Pieta)雕刻。昏暗燈光中,翼廊祭壇與一尊尊聖母、耶穌白色大理石雕像,洋溢著一股濃濃的宗教的莊嚴與慈愛,令人情不自禁地,也萌生一股禮敬之心。 偌大的尖拱屋頂上,由一塊一塊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整座巴黎聖母院更顯出它的優雅莊嚴與非凡氣派。教堂中間,還有一處高高的圓頂,裝飾著精細繁複的繪畫,色彩亮麗地點綴在高高的石拱天花板上,讓高聳巨大的聖母院,更見宏偉與壯麗。最頂部,還有自然採光穿透進來。 我們悠閒地前後逛過一回,才在中央信徒座椅區坐下來休息。光線透過彩繪的玫瑰玻璃花窗,柔和地照在教堂的側廊。信徒祈願、捐燃的蠟燭,在教堂內閃爍著點點亮光,肅穆中依然洋溢著一片溫馨。我望著聖母院內──陽光、燈光與燭光交織的美麗畫面,靜靜地環視著四周,再一次從不同角度瀏覽院內一處處的雕刻、雕像與設備。玫瑰彩色玻璃花窗與尖拱、大型窗、石窗格飾、石拱天花板,都是中世紀哥德式建築的特色,在巴黎聖母院內都可清楚看到。這些中世紀哥德式建築的特色,讓聖母院處處充滿著扣人心弦的宏偉與壯麗,難怪從一踏進教堂內,二女兒便頻頻有「驚豔」的讚嘆之聲。 始建於西元1163年、十四世紀才興建完成的巴黎聖母院,迄今已有好幾百年的歷史。它不僅有精美的建築,還有深邃的人文背景。據說,法國王室的許多成員,都曾在這裡舉行過各式各樣的儀式:恩典儀式、婚禮、加冕、受洗、葬禮等等。1970年,法國人更在此舉行戴高樂將軍的國葬。法國大文豪雨果,也曾以「巴黎聖母院」為背景,寫出一部舉世知名的悲慘人生小說──「鐘樓怪人」。只是,我們沒來得及登上鐘樓,親身感受小說中那扣人心弦的動人情節。因為,和小女兒約好中午十二點,在她的學校見面。我們只在教堂內停留了大約一個小時,便先離開。踏出聖母院另一邊出口的尖拱門,我再次抬頭仰視大理石尖拱門周圍,層層向內收縮、密密雕滿了大約五、六層的大、小雕像。離開時,心中真有說不出的不捨之情。院前廣場上,陽光已較先前更大範圍的,照在廣場的四周。人潮,也明顯地較先前多了一些。巴黎聖母院謹嚴完美對稱,是西方中古世紀最卓越的哥德式藝術風格建築物,也是巴黎最宏偉、最迷人的一座大教堂。難怪,每年都會吸引大批世界各地的遊客、信徒,前來參觀、禮拜。 陽光、咖啡、塞納河畔 離開聖母院,我們再度從塞納河上的杜布魯橋出發,朝聖母院相反的另一個方向,開始了初遊塞納河的行程。 塞納河的南岸,也稱左岸。我們沿著左岸河畔的人行道,清楚地看到了隔著兩線道的馬路,一處處密集的街道建築群。豔麗的花卉、翠綠的盆栽,點綴在街道建築的每一層樓。這些充滿歐洲風情、美麗典雅的街道建築群,在一排排綠樹濃蔭的映襯下,更增添不少迷人的風采。我們一路所見,還有街道商店林立的咖啡館。許多店家門前狹小的走道,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咖啡座椅。座椅上的遊客雖然不多,但瞧他們一派輕鬆、悠閒自適的神態,一股浪漫的情調竟不自覺地一湧而上。塞納河畔,著名的「左岸咖啡」我終於見識到了。不過,我們並不急著去品嚐。因為,塞納河兩岸的許多著名景點,相較之下,更叫我有迫不及待、想馬上前往參觀的期待。雖然,當天一整天的時間,並沒有做這樣的安排。 塞納河畔,有一排排木製或鐵造的綠色小箱子,整整齊齊地貼著堤道擺放著。原先,我還以為是為巴黎處處可見的鴿子,專門設置的家。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些綠色小箱子,可都是攤販們擺放商品的「專櫃」呢!因為,巴黎的早上,並不是逛街人潮多的時段。攤販們,這個時候恐怕也還沒休息好呢!而我們,也許是到得太早了。 白雲悠悠,天藍如洗。陽光,依然燦爛耀眼。這樣晴朗、清爽的天氣,是我所喜歡的。濃密綠蔭遍佈的河岸,涼風徐徐吹來,直叫人有神清氣爽、滿懷舒暢的感覺。我們一路沿著河畔,悠閒地欣賞塞納河左岸一帶美麗的建築。經過河上的其他幾座石橋之後,我們來到了位在法蘭西學院一帶的──藝術橋。 藝術橋不同的地方,是全用鐵絲、鐵架搭建而成。不像前面所見的幾座橋,用的全是白色大理石的建材。藝術橋的另一頭,原來就是我們嚮往已久的──羅浮宮。可惜的是,當天沒有太多的時間再繼續往前走。我們只能站在橋上,遠眺左邊巴黎鐵塔隱約可見的高高塔尖,以及右邊不遠處,跨越塞納河上的西堤島西端、也是巴黎市區第一長橋──著名的新橋。 塞納河悠悠水流,映著蔚藍如洗的天空;白色大理石的新橋與西堤島,襯著河畔一大片的綠樹、垂柳,好一幅清新、美麗的圖畫! 全長780公里的塞納河,是流經巴黎的法國第二大河。橫跨河上的橋樑,就有三十七座之多。橋與橋之間的距離,其實並不遠。我們站在橋上,左、右兩邊可以同時看到兩到三座橋。塞納河上的兩座島──西堤島和聖路易島,就在新橋與較遠處的蘇利橋附近河面,將塞納河分開成兩個水道。 六月的塞納河畔──藍天、陽光、涼風,讓人有種捨不得離去的感覺。在藝術橋上,飽覽了新橋跨越塞納河與西堤島一帶的美景後,我們便沿著原路走回。沒有學過法文,自然沒得用法文問路。不過,按圖索驥的方法,這個時候倒是充分的發揮了功能。在找到粉紅線地鐵的街道後,我們便順著地圖上粉紅線地鐵的站名,一路尋找街道相同的名稱。原來,自助旅行的樂趣也不少,雖然要多繞些路。沿途,經過了幾條狹小的街道後,我們終於來到巴黎市區著名的──雷恩大街。 巴黎,果真是時尚的大都會城市,服飾、精品店林立。雷恩大街,是時下年輕人購物的勝地。街道兩旁,自然是流行服飾店遍佈。一些打扮入時的年輕人,花俏的彩妝與時尚的衣著,穿梭在人群中,更增添雷恩大街濃濃的流行風潮。不過,我們沒有停下腳步,去捕捉大街上的萬種風情,還是朝目的地方向繼續往前。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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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巴黎(之一)
雲淡、風輕、巴黎六月 六月,巴黎氣候宜人的月份,我終於動身前往這個──集古典與現代、美麗與浪漫於一身的國際知名大城。 13小時的長時間飛行,對我而言,的確不是一段輕鬆的飛行經驗。從北台灣的晚間十二點左右,二女兒和我搭乘長榮航空直飛巴黎的班機,沿著中國大陸東北角的海面,一路往北飛行。飛越過蘇俄莫斯科一帶的領空,橫越過亞洲北方遼闊的土地,再進入歐洲大陸的領空時,我的心情已難掩興奮的感覺。雖然,整個機艙內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熟睡中,我卻精神抖擻地盯著飛機上小電視的畫面,難以入眠。隨慢慢呈現出的飛行時間與地圖,愈來愈接近目的地,心中也愈期待這趟即將到來的──巴黎之旅。 當機上燈光再次全亮時,已是早餐時間了。我們在飛機抵達前的兩小時左右,吃完早餐。之後,便陸續有人起身活動。打開機上小窗,晨曦隨即穿透朵朵棉花糖般的雲層,悄悄照了進來。 巴黎當地時間早上七點十五分左右,飛機抵達戴高樂(CDG)國際機場。順利通關後,等領好行李,已是八點多了。我們隨著大批領好行李的旅客,一路走到和小女兒約定的機場內航站樓。機場航站內,和我們同機而來的台灣旅客,還真不少。看他們一團人緊跟著領隊後面,匆匆擠往搭車的方向走時,我第一次有種──「自由行,真好!」的輕鬆、悠閒與快樂的感覺。 我們搭乘的長榮航空,抵達的航站樓是在一號航廈。它是一座圓型建築,和我曾經到過的國內外機場,許多高而寬暢、可以一覽無遺的航廈大廳,截然不同。航站內,人來人往的人潮,盡是陌生的西方面孔。熟悉的,大概就是陣陣撲鼻的咖啡香,從不遠處的幾座咖啡吧台,不時向我們迎面飄來。 戴高樂(CDG)國際機場,位於巴黎東北25公里處的華西(Roissy),也稱華西機場,它總共有三個航廈。其中,二號航廈是專為法國航空公司建造,但現在也同樣供其它航空公司使用。據說,二號航站樓其實是指六個截然不同的大廳,分別用A-F來命名。這六個大廳,是機場中最新的部分。在大廳下面,還建有RER和TGV的車站。乘客們可以通過通道和電動扶梯,直接搭乘開往巴黎市區的許多地方,以及法國和其它國外城市的火車。 CDG機場與區域鐵路RER系統,以及高速鐵路TGV系統相連,每小時可提供三或四班列車,前往巴黎市區,相當方便。由於我們有兩件頗有重量的行李,不方便搭大眾捷運系統的交通工具,小女兒先預約當地華人所開自家車,到機場接我們。只是適逢周一,又碰巧遇到下大雨的日子,路上塞車情況較往常嚴重。我們一直等到九點半以後,才搭上前往住處的車子。 巴黎六月,給我的第一個印象是──又溼又冷。 走出機場航廈,冷風夾著細雨,毫不客氣地吹了過來。我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邊撐著手上有點不聽使喚的陽傘,邊拉起身上厚外套的衣領,希望能藉以擋點冷風。離開機場不久,一場不小的雨,就在我們前往小女兒住處的路上,一路傾盆而下的緊跟著。傾盆大雨外,路上更排滿了趕著上班的車潮。沒想到巴黎塞車的程度,比起大台北地區的上下班時間,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女兒告訴我,她住的是巴黎的第15區,也稱小巴黎,是巴黎較早期的住宅區,房子會比較老舊些,不過周圍的居家環境還不錯。由於雨勢不小,車窗上的玻璃在雨水沖刷下,沿途根本見不到兩旁的景物。在車子接近我們即將下榻的住區時,雨勢才漸漸轉弱。細雨微飄中,我從仍有點模糊的車窗朝外仰視,遠遠的一大片歐洲美麗建築與街道,就在眼前由小而大地陸續呈現。 六月的巴黎,天氣還真是多變!傾盆大雨過後,豔陽隨即登上巴黎的天空舞台,照亮出一片幽靜、美麗的清澄藍天。 巴黎市區的建築並不高,每棟建築只有五、六層左右,幾乎都是依地勢的高低起伏而建。枝葉扶疏、綠意盎然的樹木,排排點綴在一處處的街道與住宅間。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麼多古典迷人的歐式建築,特別是大雨剛過、藍天乍現,一股清新、美麗的感覺,更讓人不由自主地深深愛上了。一處處米黃、象牙白的淺色調系列樓層,整齊一致的白色門窗,搭配黑色雕花的陽台,相當耀眼。陽台上的花卉、盆栽,色彩鮮紅豔麗地綻放著,把一棟棟的歐式建築,點綴得一片春意盎然的美麗。令人不禁有種錯愕的感覺,難道──巴黎的春天,真的還沒走遠? 從機場到15區,本來就有一段距離。加上一路大雨滂沱而下,路上塞車比平常嚴重。到達住處時,竟已接近中午十一點半了。我們在一棟有點老舊的公寓建築前,付了35歐元車資後,便直接進入旁邊公寓的黑色鐵製大門。穿過大約十來步的狹窄通道,過了盡頭的一個木製格子玻璃內門,出現在我們眼前的就是公寓樓房的中庭。中庭裡,綠蔭濃密的兩株大樹,枝葉扶疏的葉片上,雨珠還在高高的枝頭垂掛。偶而,一陣風吹來,顆顆晶瑩剔透的大小雨珠,便順勢灑在旁邊一小排的綠色矮叢木。 這是一個寬十幾米,長三、四十米的長方形小庭院,東西兩側分別有兩棟出租的公寓樓房。我們住的是西側向陽的一棟。也許是下雨的關係,當我們一進西棟公寓的門,門廊兩旁木製小信箱與房門前的狹窄走道,隨即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木箱味。這股味道,有點熟悉、卻又覺得有點遙遠的感覺。那是以前幫父親曬幾個舊箱子時,從一堆堆祖父時代留下來的老舊物品上,散發出來的特有味道,從那時起我便叫它──箱子味道。 小女兒住的是二樓,她怕我不習慣同租室友常有朋友來,先安排我們住在一樓,一位同樣來自台北的巴黎友人的套房。然後,再帶我們到她的房間看看。因為只有一層,我們直接走樓梯上樓。樓梯旁轉彎的地方,有一座看來有點老舊,在歐洲電影才看過的鏤花鐵製電梯。小小的空間,最多只能容納三、兩人而已。當我們再度從樓梯走下時,空氣中仍飄著一股濃濃的木箱味。耳畔,偶而傳來人們上下老舊電梯時,所發出的軋軋聲響。一時之間,我彷彿穿越歷史時空,走入了一大棟古老年代的歐式建築裡。 溼溼冷冷的空氣,老舊公寓的木製地板,木箱味更是濃得化不開。一向習慣寬敞住處的我們,突然來到一樓的套房時,走來走去彷彿都在一個狹小空間打轉似的,還真是不習慣。還好房間有足夠的空間,讓我們可以打地舖睡。廚房、衛浴也都各自獨立,重要的是──乾淨又安靜。 不同於以往的團體旅遊,所有行程、住處、車子,全都由旅行社事先安排,不用去操心。自助旅行最大的長處,是可以隨興、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時間浪費和開銷。但是,卻樣樣要自己張羅、費心處理。我望著壁上掛鐘,時計已在十一點五十分的位置。首先,要解決的當然是午餐了。中式料理費時又麻煩,小女兒提議──蕃茄義大利麵。於是由她掌廚,就在道具一應俱全的廚房裡,我們母女三人邊煮邊聊、邊說邊笑,一起解決了在巴黎的第一餐。餐後,整理帶去的衣物、食物後,才一躺下休息就睡意十足。女兒笑我時差還沒調整過來,居然一覺就睡到傍晚時分。養足了精神,晚餐自然得由我來處理了。我把帶去的皮蛋拿出來,煮了她們喜歡的皮蛋粥。小女兒洗了三樣青菜,拿來清炒。「清粥小菜」的一餐,的確是極簡單、普通的料理,不過,它卻帶給我滿懷的溫馨與幸福。由於物價昂貴,小女兒告訴我──像這樣的皮蛋,在巴黎一顆就得台幣五十塊左右。她一個星期才買一次肉,魚、蝦太貴就很少買了。原來,巴黎居,還真是大不易啊! 餐後收拾好,已是當地時間晚上九點以後,沒想到外面的天色,卻依然明亮如白晝。幾盆綠意盎然的觀賞葉盆栽,在高高的白色窗櫺映襯下,顯得出奇的幽靜清新。窗外,一大片兩層樓高的紅色磚牆,隔著鄰近幾棟樓房所空出來的、不與外界相通的長方形空間,與我們遙遙相對。小女兒說,高高的磚牆看起來像是監獄的圍牆。我和她卻有相當不同的看法。 傍晚,從幽靜的屋內往外看,高高的紅磚牆與白色窗櫺、翠綠盆栽,在依舊蔚藍一片的天空下,其實是格外地清新迷人的。特別是,從房間低矮的白色落地窗往外張望,這大約八、九百平方米的空地裡,宛若一處幽靜的私人迷你庭院。院中,有一株比紅色磚牆高的綠樹,枝葉茂密的濃蔭下,時常可見三、兩隻鴿子,穿過天空殘餘的幾抹夕照,飛了過來。有時,飛上空地上兩株兩層樓高的綠樹休息。有時,就在綠草如茵的地面上,悠閒地嬉遊覓食。 天色漸暗時,已是十點以後。小女兒沏了一壺綜合口味的法國花茶,把我們帶去的點心、貢糖,拿了幾樣出來品嚐。她的巴黎友人,也高興地和我們一塊分享,一起悠閒地享受著──屬於巴黎人的浪漫夜晚。 石拱、花窗、聖母院 夏天的巴黎,「夜」特別的短。晚上,十點以後天空才勉強暗了下來。第二天一早,才五點左右晨曦就已迫不及待地,越過滿是綠色小盆栽的白色窗檯,頻頻催人起床。陽光普照,真是出遊的好天氣。經過昨天的傾盆大雨,巴黎的天空更是蔚藍如洗,叫人忍不住要仰頭對它多看幾眼。早餐過後,小女兒準備了三份三明治,作為外出遊玩時的午餐。隨後,便開始了我們在巴黎第一回的──自由行。 八點半左右,我們沿著附近時高時低的斜坡,穿梭在清晨安靜的街道中。巴黎趕著上班、上學的人潮,可真不少。從住處走了約五、六分鐘的路程,便到達鄰近的巴黎地鐵站,一個紅底白字──「METRO」大紅色標示的入口處。巴黎地鐵(RER)已有一百多年歷史,車內、外都沒有空調設備,只有車子快速移動時,「風」透過兩旁打開的一小扇玻璃窗吹了進來,才有涼快的感覺。還好,在攝氏溫度只有十幾度的氣溫下,我們還不覺得悶熱。 走出地鐵站,我們在巴黎旅遊的第一站,就是位於塞納河畔、著名的──巴黎聖母院。 小女兒的學校還沒放假,我只好拿著她給我們的地圖,一路自助旅遊了。塞納河畔的杜布魯(Double)橋,就位在巴黎聖母院的前方,與聖母院的正門只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大馬路,和正門前的那一大片寬大的長方形廣場。站在塞納河畔杜布魯(Double)橋的橋頭,我們一邊望向就在不遠處、一整棟宏偉壯麗的聖母院教堂,一邊從橋上遠眺塞納河畔,遍佈在兩岸一大片美麗而迷人的歐式古典建築。我特地站到橋的中間,俯視橋下悠悠前流的塞納河水,感受一下塞納河畔清晨舒爽宜人的空氣。之後,我們便直接徒步前往聖母院參觀。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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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草紅
我在她的背包裡,發現了一管顏料。 茜草紅。 「這是什麼?」我拾起她傾倒在床上的東西,一一好奇地檢視,並且詢問那個正在梳妝台前化妝的女人。 她的反應及回答令我意外,平靜,毫無感情。 「那是水彩的顏料,茜草紅。」她連正眼也不抬地,兀自梳頭,又繼續說:「嘿!把睫毛膏拿給我,謝謝。」我在床上拾起了那一瓶像筆型修正液的東西丟給她。 女人真是奇怪又有趣。 上一刻你以為她是清純少女,但下一刻你將為她精心打扮而驚訝,驚豔。果然,化妝是女人的魔法。在那一刻,我的眼神穿越了她的身體,投射在鏡子上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我在做什麼? 我,做了什麼? 但是她專注地在鏡子前細心裝扮,就好像我不存在在這個空間裡。也許我從來不存在在她的生命裡。從前不是,現在沒有,將來更不會。她回過頭來,應是裝扮完成了吧。我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我似乎不該再留戀,是該穿起衣服結束遊戲的時候了。 留戀,這是嗎?我甚至連她叫什麼也都不知道呢? 當我回憶起來,才曉得這只是遊戲。我們在旅館門口分手,她搭上計程車。我望著遠去的車影,在紅磚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眼睛瞇了一下,是中午太陽太過亮燦了吧,還是我突然覺得這一刻不過是黃粱一夢。是否所有失戀的男人都跟我一樣?找個陌生女人的肉體,遺忘了她的存在。想激起被澆熄的,陌生的熱情,卻選擇掉入情慾的狩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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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掛
又下雨了。世界瀰漫著灰色的迷濛,無聲無息。濕悶的分子帶來了一種惆悵,惆悵中透著寧靜。好急好快的一場雨啊!此時教室中的喧囂已不再搶眼,惟有撲簌簌的打雨聲,那是打在他身上的雀躍。 「同學,別一直看著窗外發呆。」老師喚我回神,但我兩眼依舊空洞,腦子被一個影像佔據──喘氣吁吁的他、不甘衰老的他,挺立在風雨。 記憶被喚醒,往事一一被打開。他,一個不服輸的「老人」,一棵長青的南洋杉。 南洋杉處處可見,但惟有他能夠攫獲我的視線,我有時候會想是因為他就在我座位的正旁邊嗎?不,我想應該是那一次驚心動魄吧! 鮮少受颱風危害的金門來了一個名叫納莉的強颱,那一天的午後大雨傾盆,雷電從天而降,轟隆巨響之後,火蛇四竄。瞬時,伴著全班的尖叫聲,他攔腰折斷、倒地不起。第二天,他高聳的身影不再。一身焦黑,支幹斷成半截,與風雨激戰之後,他成了悲歌。 畢業了,好像聽說他已經被移除了。謊話,我才不信!這南洋杉是我兒時回憶的主角,也是我長久以來精神的寄託。曾經,我繞著他歌唱,也曾藏在他身後玩躲貓貓,直到上課都渾然不知;曾經,我用他的大毬果去跟同學交換楓樹的葉子,也曾和他訴說心事,直到我心情平復為止;曾經曾經的曾經,我都是在他的關愛下快樂的生長著。 回想過去的總總我突然醒悟。一直以來以來他就像家人,總是默默的陪著許多生物們。在我心目中他是偉大的、他是無私的。因為他忍受風雨、不畏害蟲的侵犯,護衛了白頭翁一家子的窩,也成為藤蔓、螞蟻的家。我一直深信著:這顆南洋山給了許多生命存在的寄託。 畢業了,再也不敢去探望他,有時想起,又被我強迫遺忘了。在雨聲中,我害怕找不到他的身影。我擔心,一旦尋不著他,我便失去了挺直腰桿的勇氣,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未來,我是否願意跟他一樣,奉獻大愛犧牲自己,照亮別人?只不過是一棵樹,曾幾何時走進了我的生命?他的沒落,也成為我的失落。 沒了他的日子,一切照舊,好似一切都是一場夢……在受到挫敗之後,我總是會想起我這個家人,思念他的點點滴滴。他仍然活著,在心中的一隅。 老南洋杉,被雷劈過之後是不甘消逝的。他照樣在我心上長出葉來;在夢中,樹枝上的雨水一串串的並不遮蔽我的視線,生命、希望即將展開,遙遠天邊,射出了七道彩虹。 我看見他在遙遠天際矗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