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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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燕子成不了春天
─湖小四年的感恩 時間過的真是無情的快,快得簡直令人感覺喘不過氣來。到金湖國小已快四年;在歷任校長的經營下,尤其前任吳啟騰校長的卓越領導,全體同仁的努力、家長會、校友會、勵學基金會及各界熱心教育人士之關懷與友援,早就把金湖國小打造成頗負盛名的學校。個人從金沙國小調任金湖國小,一下子承擔大過兩倍多的班級及員工生人數的大型學校,實感責任加重加大,在創業唯艱守成不易的職責驅使下,絲毫不敢怠忽,而且暗下決心要把湖小發揚光大,使湖小校譽日隆,美名遠揚。 在這一千四百多個日子以來,除將個人辦學理念透過人性化,以服務代替領導,以關懷尊重激發同仁士氣,以肯定包容來廣納建言,努力塑造一個向心力和諧開放民主的團隊氣氛,對同仁與學生的要求秉持嚴而不苛,給方便而不隨便,勉勵師長對學生要用愛心來陶冶,要秉持「愛之深教之切」的態度來引導學生認真參與多元的學習機會,把握「處處留心皆學問」的求知精神。當然多方面的尋求爭取社會資源來充實學校的軟硬體改善設施,不斷提升教學品質是個人責無旁貸的任務,我也特別感恩各處室組所有兼任行政職務的同仁們,為了推動繁瑣的校務行政,除了要做好教學本職,終年胼手胝足幫我分憂解勞,任勞任怨的默默奉獻與犧牲休閒假日的付出,個個絞盡腦汁,為求創新,不斷思考研究,力求精進,目標一致就是「要把學校辦好,把學生教好」。 我們集思廣益將原有的校舍重新規劃,設置多媒體教室、各年段班群教師研究室、音樂、自然、美勞、圖書閱覽、電腦、語言教室等專科教室,除了之前奉命延續設立特殊教育資源中心、資訊教育教材資源中心、小班教學諮詢中心及中輟生通報系統中心負責推廣各項業務外,我們更成立了金湖學區九年一貫課程發展委員會來推動九年一貫課程計劃改進教學方法,成立主題教學區及充實本校植物教材園並標示植物牌來提升學生辨識植物生態教學技能,不斷的每年購置充實圖書並實施電腦化圖書借閱系統及訂定學生閱讀獎勵辦法,推動焦點三百閱讀,鼓勵親子共讀,媽媽來校說故事,爭取熱心人士踴躍捐助,尤其請求勵學基金會撥款來頒發每學期各班五育獎,最高榮譽獎;又訂定國語文新綠獎及金筆寫作獎、各科學習領域總平均及各科領域表現最優獎;舉辦晨間讀唐詩、三字經、弟子規抽背及英語朗讀、全校英語會話教學及歌唱比賽,專題演講等,皆在提升學生語文能力;改善班級網站,舉辦全縣資訊科技融入教學、網頁製作及推廣社區終身學習成人教育補習班、民眾電腦基礎及進階班研習,加強資訊教育水準,並規劃週三下午教師進修活動,配合金湖學區七大領域教學研習,邀請專家學者教授蒞校演講傳授教師專業技能及研究風氣,建立教師教學檔案使資源分享並不斷注入教學新活水。 其次為輔導學生校內外生活能達實踐規範要求,培養感恩惜福、愛己愛人、愛鄉愛國情操,發展健全品格,透過晨間實施全校教育各種短片宣導,並藉班會訂定各種專題研討,提升通識教育,並成立愛心志工隊,協助學校導護交通安全工作推展,並將人權、法治、生命、兩性、反暴力、防火防災、防溺、衛生保健、反毒、菸害防治……等各科課程融入活動不遺餘力的舉辦,成效顯著,並成立各項社團,利用每週四晨間時光來推動教育部國教優先區計劃及發展學校教育特色,計有鑼鼓、宋江陣、太極拳、舞獅、國樂隊、節奏樂隊、民俗才藝舞蹈組、合唱團、女子體操隊、男女生桌球隊、籃球隊、羽球隊、各項田徑隊、四年來積極的培訓,目的是能讓學生人人培養一項才藝,終身養成育樂休閒活動之嗜好,也由於積極的推廣,不管是哪一方面的校際比賽,都榮獲優異的成績,尤其是連續三年來的國語文競賽榮獲全縣國小組的團體第一、二名,書法、作文、繪畫、網路競賽、科展作品、花燈比賽、男女生桌球個人及團體的冠、亞軍,女子體操則榮獲一連三屆即九十二、九十三、九十四年全國競技錦標賽的低年級組成隊冠軍、二級成隊第三名,更難得的是兩年來的學生學科學測成績,學校總平均屢次都高過縣總平均,且名列地區各校之前茅大放異彩,為學校也為地區爭光榮。除此,本校的籃球、羽球、長跑及接力也都名列前茅屢次創佳績,更難得榮獲教育部頒發九十一學年度推展交通安全教育優等獎,推展春暉專案績優學校獎,九十二學年度全國推動環境保護有功學校獎,全國輔導績優學校獎;九十三學年度全國幼稚園視力保健特優獎,教學卓越獎銀質獎;九十四年度更榮獲標竿一百九年一貫課程推手跨校策略聯盟團隊優勝獎。這麼豐碩的優異成果表現,都是全校師生員工四年來群策群力,團結合作,積極努力,發揮智慧,奉獻心力的結果,也讓我個人近四年來榮獲縣府的記功十次,嘉獎卅次以上的獎勵,所以我要再一次的感恩,感謝所有曾經為金湖國小奉獻過的人,假如沒有您的參與、沒有您的付出、沒有您的支援、沒有您的耕耘,沒有您的愛心滋潤與灌溉,這塊引導全校師生邁向二十一世紀教育新紀元的湖小「新綠」園地,哪能永續綻放美麗燦爛的花朵?真的,「一朵花兒成不了花園,一隻燕子成不了春天。」願我們再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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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桐花開
霧封鎖島嶼的時候,氤氳中,車過莒光湖,岸邊的木棉樹上朵朵花紅如燈,令人側目,當刻起了改天再來樹下走走的心念。心念悄悄保存著,但忙著茫著,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已經近五月中旬了,花朵飄零葉子長出了。心頭微微失意。 冬季裡,在蕭瑟的寒風中,木棉樹一身光禿。春暖時節未長葉就先開花,橙黃或橙紅的花朵掉落之後,結了長橢圓形的蒴果,然後長綠葉,迎接夏天的來臨。在這島上夙來熟悉常綠樹木的眼睛,對於有這樣明顯生長輪序的樹,就覺得奇特,印象深刻。但這種樹,我沒畫入圖裡,反倒是畫了幾張刺桐樹。 木棉的花期已過,刺桐花熱鬧登場了嗎? 木棉,木棉科,落葉喬木,開著肉質性的大型花;刺桐,蝶型花亞科刺桐屬,落葉喬木,花密集排列總狀花序。這兩種屬別不一的樹種,我怎會連綴在一起想呢?只因都有著紅澄澄的花色,就讓我從木棉嫁接到刺桐,然後想起了畫畫刺桐的一些過往。 刺桐首次來到畫裡,是在2003年的盛夏。那次寫生,我坐在山后兩落大厝潔白的門口埕上望西北方畫去。整張白紙上屋宇的牆堵佔了一半,另一半就是台階、防空洞,桄榔樹,再來就是遠景——牆外的平房和一棵刺桐。在輕淡處理的遠景中,那棵刺桐線條率意,稀稀密密的葉叢,有著靈動翻飛的氣象。可惜的是那是一棵背景的樹,只當配角。 冬來的時候,我在牆外的瓦房前畫著原先當背景的刺桐樹。由配角升為主角,但獵獵的淒風已將碩大如梧桐葉的葉子吹落,僅留著枯幹枯枝和殘葉對著冷寂的冬日午後和摸索著寫生意趣的唐敏達老師、明燦和我。鋪展著明燦給我試試的紙張——來自英國進口的「daller—sketch book A2」的畫紙。這紙異於我向來所使用的國產貨,細密而柔軟的紙質帶我進入另一境界,讓我畫得逸興遄飛。 自光緒以降,百年來的風雨晦明,讓眼前的這棵光禿老樹裂痕縱橫,結痂點點猶如老人斑。照說應該是老態龍鍾模樣,但看著主幹一綹綹的肌理結實,條條充滿著力道,若和鄰旁那棵比較起來,更顯得整株樹是多麼高挺雍容;那棵被水泥封灌住了,樹幹的窟洞被當成垃圾桶,一樹委頓頹然。我要描繪的這棵樹,屹立在一塊小小的泥土地中,旁邊就圍繞著人家屋宇。屋舍低矮,可讓枝柯自由伸展直天。這一季葉子飛落,徒留幾片殘葉襯得樹枝更是疏朗,槎枒穿梭,齊向灰白漫漫的天際伸展著,乍看猶如許許多多的手。灰濛中,這些手是在召喚來年的繁華?或是要抓住已逝的風光?抑或是………令人幻想。 粗細枯枝交織,有著不斷還亂的糾纏,但宛如純線條構成的圖像,讓人在樹下流連,有著一種無以言喻的寧靜和感動。人漸漸敞開心靈,慢慢走向樹了。然後彷彿知道百來年的陰晴圓缺,樹是怎樣承載那風那雨?依稀聆聽到樹根深入泥土,枝枒向天空延伸的聲音。也領略到年年歲歲,春去秋來,葉落葉發,花開花謝,生命在遞變中自有強韌的力量。 寒風裡,這樣的一棵樹,從那悠悠久遠走過來,在穹蒼裡展寫著傲然的容顏,也扣響我的心。 歲月無聲,樹木無語,一廂情願如我者在樹下,總是如此想著,總是喜歡沉浸這樣令人鼓舞的感受裡。這樣子,可讓自己在脆弱的時候,有個支撐,有著能耐,好去承載人生旅途中的風雨難堪。 樹木似有靈犀,給我提示,給我慰藉,也讓我畫出了一棵堅毅的樹,一棵有情的樹。只可惜左邊畫了樹後,右邊來不及畫上,竟成一幀未完成的畫。所以成為「半成品」,那是因為去了一個下午後,又跟隨轉徙他處,畫別景去了。 畫雖未全,但那樹的顏容精神真讓自己歡喜,就有那麼一點意味,讓我家居時玩味不停。 這是和山后刺桐所譜出的一段情,沒想到在流徙各地的日子裡,又和湖下村內那兩棵刺桐結下了情緣。這份緣是拜訪斗門黃連木、埔邊和下埔下的古榕、后湖的雞蛋花樹一系列大樹中的片段情節。2005年的5月,明燦又將這一份驚豔介紹給我。 溼熱的梅雨季節常常是一陣風一陣雨的,我們在這樣的天氣裡抵達村莊。兩棵刺桐生在村內的路旁,相距大約十來公尺。一棵被古厝和樓房包圍著,顯得局促。另一棵因長在路彎處高地上,高拔些,樹蔭下是片草地,伸枝展葉就較游刃有餘。我們去的時候,正是開花時節,由於遠近明暗疏密的關係,像似有著鮮紅殷紅橙紅嫣紅的花色激盪得一樹喜氣洋洋。整棵樹,也像是支紅光燃燃的火炬,將周圍照得熱情無比。這樣的景色,叫人直想畫張水彩,即使自己不相信能表達得好,但也按捺不住那股衝動就畫起來了。當下,樹有時能體會,默默相對如靜物,供我從容動筆。有時又隨風起舞,葉子紛揚,花瓣亂顫,像似在捉弄我這不俐落的笨手。而讓我至今無法忘懷的是大風吹來,花朵紛紛落下的情景。那是一場花雨,雖比不上那林海般迴腸盪氣,雖只是一兩棵樹的偶興之作,卻也使人有著「好景終須記」的情懷。 「大風吹!吹什麼?」像似玩這遊戲一般。當風才到路口,還沒問清楚吹什麼項目時,葉子和花簇已在交頭接耳了,你推我擠準備跑了,然後「風聲」拂掠樹枝,整棵樹嘩啦嘩啦作響,翻滾如浪潮,真是一發不可收拾。落英繽紛了,或升或跌,或徐或急在天空晃漾,飄啊飄,空氣中頓時充滿了芳馨與興奮。花瓣灑在屋簷上,墜在樹根旁,落在路上,沾上我的頭髮,也飄在畫紙上;鋪得周遭豔紅豔紅的,為純樸無華的村落妝點了些顏色和浪漫。好一場紅花雨啊! 「落花風雨更傷春」,這花開燦爛,旋即花朵飄飛,讓人有著浪漫的憧憬,卻也勾出悲愴的愁懷來。人生逆旅,何嘗不飄零呢?有生有滅,有聚有散,什麼是該把握的?花下坐對,思緒忽進忽出,手中的筆有時畫有時停,讓自己忍不住自問這樹是要教誨我什麼? 一場又一場的花雨饗宴三不五時就在眼前上演,我驚喜著,讚嘆著。天地的作手藉著刺桐樹花,以曼妙的舞姿,流動的顏彩,呈現出一幅酣暢淋漓的畫作。那任真生動的手法,豈是畫技平庸的我所能比擬的。那一刻,在大自然面前自己只感到渺小,只能感到謙卑。 一些時日,花漸稀而葉漸濃,綠蔭濃密成傘。樹收起了絢爛而歸於平淡,由嬌艷而趨素樸。再到村莊,人心也不復先前那樣起伏了,坐在綠傘邊緣改用炭精筆去表現樹的蒼翠馥郁。92高齡的老阿嬤又在視眼前來往穿走忙碌雜事,先前聽我讚歎花開的美麗,老人家說美麗是美麗,但遍地的殘花也是夠人去掃除的。說得讓我不知該如何接下話,只能笑笑以對。設若從雙十年華嫁來村莊,於今也有七十餘載,七十來次的花開,賞了七十來回的花,也得掃這些年數的花和葉,這要說成是件美事呢?還是件苦役呢?答案應在自己的方寸之間。 花季的末期,我們離開村落。算算在樹下逗留的這幾個假日,畫了5 張,其中3張較為滿意,這樣3/5的收穫讓我心滿意足背起畫袋再回到山后。 再度來到樹下,這樹已生發另一種風采,陽光在樹上花葉間閃爍,綠滋滋的葉叢中,尚遺少許殷紅的花朵在招搖。花仍明豔動人,似乎有著回眸一笑的魅力,勾引我再度去畫水彩。這臨去的顧盼,給了我不同的心情,也給讓我消磨了一個下午。但終究還是遺憾,還是畫得「花容失色」,真讓樹不堪啊,也使我鬱鬱!就當這是一個淬鍊的機會吧!世間事少了些折磨,可能就少了些滋味。寫生繪畫如此,其他事應該也是如此。 當我接續前緣,畫著先前的「半成品」,花已辭枝無蹤了。在紙上添上了瓦屋,加了石條椅花盆紅磚地板,一幅活生生的村落一隅圖就完整出現,畫中刺桐的身姿仍然是最醒眼的。 前些日去了下埔下,後來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想到附近湖下村裡的刺桐,不知著花未?可不要讓錯失木棉的悵意再重演,去碰碰運氣吧。來到往時舊地,樹擁著幾簇青翠和一村的寧謐應對著我的叨念。到底花開了沒?正困惑不解之中,一位村民告訴我花期將到,心才定了些,也不免叮嚀自己到時可要來參加這場盛會,再見刺桐花開,相信燦亮殷紅將會給我再一次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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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終於,我接到李秘書的電話,主任將於晚上八點接見我。 那晚,懷著極端沉重的心情,我緩緩地步上政戰管制室的石階,而後穿過甬道,直接進入主任辦公室,由李秘書先行通報。當我站在主任面前時,出乎我的預料,他並沒有怒目相向,也沒有疾言厲色。 「你的行為操守、辦事能力,我一向都很賞識,」他把眼鏡取下,「外面對你有許多風言風語,相信你都聽說過,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但你要知道事出有因這句話。」他燃起一根煙,吸了好大的一口,而後慢慢地吐出來,「男女相愛,原本是一件正常的事,可是你卻選錯對象、愛錯人,才會淪落成今天這種局面。據我側面瞭解,楊小姐個性外向、在金門很活躍,又沒有一技之長,未來是否能適應你們農家生活,你似乎沒有考慮清楚,只被甜言蜜語的愛情迷昏了頭。同時,人家自小和她表哥指腹為婚,可說已經有了未婚夫,而你偏偏和她走得火熱,教她姑姑不生氣也難啊!」他彈了一下煙灰,突然問:「你有沒有和楊小姐發生過什麼關係?」 「報告主任,沒有。」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臉上一陣火熱,據實稟告。 「既然這樣,主任就勸勸你,」他又吸了一口煙,而後吐出一圈圈白茫茫的煙霧,「不妨趁著外面一片鞭撻的聲浪,慢慢和她疏遠,以免為雙方製造更多的困擾。況且,你身體強壯、身心健康,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還怕找不到好老婆。」他微嘆了一口氣,「有時候也不能怪她姑姑,天下父母心嘛,生了一個傻瓜兒子已夠不幸了,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媳婦跟人家跑了,真是情何以堪啊!難怪她會四處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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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籟
朋友到金門旅遊首夜住在瀕臨風光明媚的湖邊別墅,夜裡可以聽到紡織娘和不知名的蟲鳴聲,一陣陣高亢吟唱彷彿把全部丹田之氣藉由歌聲吐露出來,在動物的世界裡,也許代表著求偶儀式和繁殖季節已經來臨。 生物學者告訴我們,大多數雄性動物會透過歌聲(鳴叫聲),以及展現雄壯威武的外表來吸引異性,所以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燃起愛的火花,以便達到生育與繁殖後代的目的。 「聆聽小蟲們在夜裡唱歌的感覺好極了,金門寧靜的夜晚因為蟲鳴而顯得更充滿靜謐之氣氛。」朋友敘述她的親身經歷時,似乎在描述一個「海角樂園」的島嶼,完全感受不到浯島曾經是一個戰火洗禮下的堡壘。 在台灣出生的中年人記憶裡,金門曾經是個可望不可及的神秘之境,如果要一親戰地芳澤除了上前線服兵役之外,全力爭取救國團舉辦的戰鬥營也是管道之一。 雖然金門已經開放為觀光旅遊且成為熱門景點,但是那個神秘年代點點滴滴還是教人懷念。朋友在夜裡感受到戰地的寧靜之美,也許在天然美景之下還摻雜著天籟般的蟲鳴之故,所以特別感覺到那種特殊心靈的寧靜。 深夜裡的蟲鳴叫聲可以媲美是一種天籟,此時正值春天兒農夫們在整地播種的鄉下田間,夜裡依然可以聽到熱鬧非凡的青蛙「咯………咯………咯」奏鳴曲,在季節更替和春暖花開的自然環境中,鄉下人總是可以讓蛙鳴聲伴著入眠,青蛙此起彼落的鳴叫聲,仔細聆聽之餘覺得和奏鳴曲不相上下,節奏分明加上喧而不鬧的美妙歌聲,格外讓人感受到夜裡真是安靜祥和極了! 聽到朋友提及金門之夜聆聽天籟的經驗,以及此刻春分與春耕季節的蛙鳴聲,不禁想到有一次到婆羅洲旅遊的夜晚,也是住宿在半山腰的「禪園」旅店,在靜謐且充滿熱帶雨林氣氛的森林中,有數不清且不知名甲蟲和趨光性特濃的小飛蟲們,看到旅店散發出溫馨而柔和誘惑魅力燈光之際,紛紛從原始森林各個角落循光而來,所以整夜都可以聽到牠們撞到紗窗而嘰嘰咭咭的聲音,間或帶著悉悉嗦嗦的爬行和翅膀摩擦聲,簡直就是另外一種渾然天成的天賴。 在原始森林裡能夠和那些訪客們不期而遇,象徵著天地萬物都有情的境界,在漫漫亙古宇宙時空裡,小蟲們和來自數千里以外遠渡而來的旅客相遇,如果不是極有緣分那應該是什麼?也許蟲兒們不知道旅店裡的遊客是何許人也,當然根本不需要知道那麼清楚,牠們只是很盡興的在某一個夜晚蒞臨山中,看到屋裡燈光洩地而被吸引,所以暢然高歌一曲之餘也完成繁殖的神聖儀式。 不論金門或是婆羅洲的蟲鳴聲,還是喧嚷不已的蛙鳴聲,都是讓人極其感動的天籟,人們對於大自然所釋放出來的天然聲音,也許應該要充滿感激和珍惜,如果少了那麼多「雞婆」的天籟演奏家來奏熱鬧,我們所居住的環境將會是多麼貧瘠和無趣;如果我們能夠在汲汲營營的生活中,稍微歇歇腳步聆聽來自身邊的天籟,絕對更能體會到生命原來是這麼美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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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
「小花」是我家養的一隻貓,跟我同年齡,聽得懂我們講的話,叫牠做什麼就做什麼,因此頗得人緣;會看家,會抓老鼠,也會當守衛,同時很愛乾淨,生病了還會自我療傷止痛呢;更難能可貴的是,牠是我的小書僮,會陪我讀書,牠也很守本分,從來不串門子,不但贏得全家人的信賴,也成為我最忠誠的好朋友。不幸的是牠十二歲那一年,因為捕捉到一隻即將被毒死的老鼠,吃下肚後,口吐白沫,垂死前讓家人和我心疼萬分;牠的好,牠的一切,不因歲月的流逝而淡忘,我曾經擁有這位可敬可愛的「好朋友」,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牠。 牠是盡責的守衛 住在鄉下的日子,每逢年節必殺雞宰鴨來拜拜,因為有許多忙不完的事要做,家裡的人手明顯不足;臨時有其他事要做,已宰殺的雞鴨還未處理完畢,只好暫時擺放在外面,但是深怕被附近突然鑽出來的野狗吃掉,我們只能叫「小花」將雞和鴨看好,以免被野狗偷吃。 有一次,全家人剛好外出,只剩下我和母親在忙著處理雞鴨的大事,一時忙不過來,交代「小花」擔任守衛的工作;小花盡責的坐在旁邊,不敢怠忽職守。就在這時,竄出一隻野狗,仗著牠的身軀龐大,想要越過小花的警戒線;小花基於職責所在,張起銳利的前爪,朝著野狗的頭部狠狠的抓過去,這隻野狗痛得哀哀叫,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好知難而退,最後夾著尾巴悻悻然的逃離現場。 牠是捕鼠的高手 「小花」最大的專長是捕捉老鼠,只要牠設定的目標,靠著牠機靈輕巧的身手,手到擒來,自不在話下。 牠只要出征,所有的家鼠噤若寒蟬,不敢造次,家裡的稻谷和成堆的甘藷,也由於牠抓鼠技術高超,在零缺失的守護下,得以保存完好無缺。 每當牠抓到老鼠,一定會將老鼠咬回家,然後放在我的面前炫耀一番;我也不吝惜的會給牠真誠的鼓勵,讓牠更有信心,完成另一次的抓鼠任務。 有一次,如同往常一樣,嘴裡叼回一隻老鼠,放在我的跟前,然後「小花」用前腳逗弄著這隻老鼠取樂,結果這隻老鼠趁機想偷溜;說時遲,那時快,瞬間工夫,「小花」又將牠叼回原位逗弄,那可愛的模樣,真的好像小頑童一般,惹人憐愛。 牠是童年的伙伴 「小花」讓我最懷念的事,可以說是跟我形影不離;尤其在冬天寒冷的日子,每當我早上五點左右起床,在書桌前面讀書,牠一定會準時來報到,輕輕的跳到我的大腿上,深怕打擾到我念書,然後捲曲著身子,在我大腿上睡個回籠覺。不單牠找到暖和身子的好地方,也讓我感受到牠的體溫,無限溫暖就這樣襲上心頭;因為牠不會吵我,好像是我忠誠的書童,伴我度過無數寒冷的冬晨。 有時候,天氣實在太冷,無處可躲;牠也會偷偷的鑽進被窩,跟我一起睡覺,而且鼾聲大作。當被我責罵時,牠總是抬起頭,一雙無辜的眼神深沉的望著我,最後我還是原諒牠的行為。 牠是自療的神醫 住在鄉下,一到夏天,有許多毒蛇出沒;「小花」除了抓老鼠是牠的天職之外,與毒蛇戰鬥,也很上手,讓這些毒蛇不敢輕易溜到我們家裡。 有一回,在纏鬥當中,一個不留神,被蛇咬到了,「小花」的頭,由於蛇毒的攻擊,整個頭腫得像菠羅麵包一樣大;我看見此景,深怕牠就這樣中毒死去。從那天起,牠就在住家附近的田野,學神農氏嘗百草,沒想到幾天以後,奇蹟式的消腫,變回原來的輕巧模樣。 講了這麼多牠的好,似乎又回到與「小花」相處的童年時光,好令人懷念啊!尤其牠那愛乾淨的習慣,更是從來不讓我們擔心,小便大便,一定找到有沙土可以掩蓋的地方,牠才很放心的「如廁」,如廁後,一定掩蓋到不露形跡、不露臭味,才肯罷手。 牠因為是捕鼠高手,最後卻栽在被毒死的老鼠身上,好令人惋惜;我和家人如同失去至親好友一般,痛苦久久不能自已。相信「小花」在天國,早已投胎轉世,看來,我這輩子一定無法停止對牠的懷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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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耳
水頭碼頭,海聲、人聲,一路聲浪。居民挑貨、叫賣,士官兵停在攤販前,抽菸、買點心。說是碼頭,其實簡陋。只見兩艘廢棄船艦,垂直排列。靠岸的這艘是「萬富號」,橫在前頭的是「海臺號」,構成一個「7」字。兩艘船艦都拆除重要零件,四面用鋼筋、大木樁固定,大門打開,放下「船舌」,再用混凝土牢固。 金水國小剛放學,黃看天回家,放了書包、書籍,扒稀飯,拿扁擔跟兩條繩子,快步出門。黃看天剛滿二十歲,在金水國小裡讀書,頗不自在。學生年紀懸殊,有八、九歲,十來歲跟二十多歲的。每近中午,他就坐不住,希望趕緊趕到碼頭,賺取家用。商家買貨,雇用挑貨郎挑貨,黃看天個頭精小,跟商家爭辯他已成年,商家就是不信,不願意給他大擔,只給他小擔的貨。黃看天哀嘆,不知道何時能夠添些老態,好挑大擔。 水頭村位居金門西南,古寧頭戰役後,權充金門商船停卸貨物港口。水頭與台灣、香港通航,碼頭上,有私貨、舶來品,遇有船班或航期,碼頭熱鬧非凡。除了大人設攤販,還可見七、八歲小童,揹著煙、地瓜、花生,向水手、船員兜售。大人、小孩都有生計,生活改善,村裡的大人們感嘆說,沒料到水頭,會有這般光景。 民國二十六年,日本佔據金門,黃看天才三、四歲。日軍養了條大狼犬,見人就嗚嗚大吠,黃看天一聽狗吠,不是改道,就是躲進村民家裡。日軍逼迫農戶種植鴉片,黃父也因此染上抽食鴉片惡習。為吸食鴉片,田產典當殆盡,地瓜收成,也拿去換錢。民國三十來年,福建沿海發生糧荒,黃看天跟母親,到大戶田裡,撿拾收成後遺落的麥穗跟地瓜。有一天,他們拿麥穗、地瓜,換了幾個「腳車餅」。黃母掰餅,放進黃父嘴裡,黃父小口嚼,忽然頭一歪,攤倒,張大的口,塞了餅,有小塊的,有粉末的。黃看天常想,父親過世時,到底吃進餅了沒?黃看天感嘆父親沒趕上好時節。 黃看天挑貨時,幾名士兵經過一旁,討論電影跟粵華劇團。水頭附近駐有陸軍一三九團、汽車連、海軍巡防處、補給站等,士官兵吃飽飯,多來閒逛。一士兵操外省口音說,看粵華吧,難得看平劇。又有士兵說,平劇從小看到大,還是電影新鮮。金門通稱外省人做「北仔」,他們的口音濃、雜,居民適應良久,才漸漸聽懂。又一士兵說,一天電影、一天平劇,不就得了?那聲音粗礫而權威,約是班長吧,黃看天聽著,也暗暗點頭,朝他看了一眼。黃看天才看一眼,就獃住了,急忙扭身,快步奔去。 黃看天解繩、卸貨,邊打量士兵,汗珠大顆滾落兩腮。小時候,尾隨媽媽到田裡撿麥穗,媽媽走得快,他跟在後頭,轉過厝,正要踏上小路,日軍那條大狼犬迎面而來。他嚇呆了,立止不動,狼犬繞著他,嗅了嗅,情緒一緊,汗直流,汗珠也像現在這麼大顆。班長高頭大馬,頰瘦削,有刀疤,右耳則被子彈打去一截。黃看天,瞧得心頭直撞。鄰居黃天送也來挑貨,見他恍神,撞了他一把。黃看天大夢初醒,忙舉袖,拭汗。黃天送是廈門人,糧荒時,鄰居拿兩袋地瓜換來,年紀相仿,卻沒機會讀書,看著陌生電影海報,常找黃看天問。黃看天暗暗喘氣,只說累了。 黃看天回家,問母親,還記得幾年前帶走他的士兵嗎?黃母點頭。古寧頭戰役時,傷兵處處可見,軍方到處拉伕,見人就抓,充當醫護。許多壯丁紛紛躲避,黃看天躲在柴房,黃母暗地送食。有天,黃看天內急,憋忍著,直到夜幕低垂,才撿了兩片屋瓦,到郊外糞坑大解。黃看天以屋瓦擦拭屁股,背後兩聲冷笑,黃看天回頭一看,瞧著刀疤、傷耳,以為撞鬼了。黃看天來不及驚呼,士兵已大喝一聲,架住他。士兵讓黃看天扛擔架,被押去抬送傷兵。黃看天爭辯,他才十五歲,士兵不管,出入賢厝、吳厝、東沙等救護站。專任醫護人員少,傷患多擦碘酒、消毒,傷重者,只能放置角落,任其呻吟呼叫,氣絕後,再行掩埋。 幾天後,黃看天抬傷患,進入水頭換藥,黃看天熟悉地形,趁機轉出側門,逃到山區,入夜返家。黃母想起那晚,熟睡時,聽著有人翻進庭院,屏息床上,不敢動彈,卻聽見黃看天聲聲喚阿母。黃母以為兒死,來托夢,燈一點,真真確確是自己的兒,抱頭哽咽。問他跑去何處,黃看天一一述說。黃母納悶,怎提起那名士兵?黃看天說,白天挑貨,見著士兵了。黃母吃驚,霍地站立,難道他來抓你?黃看天苦著臉,搖搖頭說,不像來抓他,但怕被識出,惹麻煩。黃母喃喃算計,已過五個年冬,你個頭長了,認不出來的。仔細又想,黃看天也沒比十五、六歲時長高,臉形、身形差不多,被認出,也是可能。這一想,又怪責自己沒讓兒子吃好,連聲嘆氣。 見阿母憂心,黃看天倒安慰說,他們一夥人看戲、看電影,恐怕已忘了這事。這些年,黃看天撙了些錢,搬出家裡破櫥櫃,預計兜售香菸跟水果罐頭。黃看天道,營生之事還得做,不能耽擱。張羅幾天,黃看天開始營業,水果罐賣一罐、賺一罐,利潤高,又不久,把護龍重新整修,開起茶館,賣香片、鐵觀音、烏龍茶,生意越發好。護龍牆上,張貼平劇、電影戲碼,五顏六色,越顯熱鬧。黃看天畢竟放心不過,囑咐黃天送,要他留意刀疤、跟受傷的耳。 黃看天店面越見規模,除了罐頭、香菸,也添了牙刷、香皂、鋼杯等日用品,也販賣魚乾、魷魚、蝦仁、蔬菜跟酒。黃看天也外送貨物上船艦,每一天營業額,可達千元。民國四十三年九月三日,黃看天送貨回來,黃母七手八腳,幫客人倒茶水,跟兒子說,二桌客人要菸。黃看天拿菸給士兵,士兵安坐,撇頭,舉右手接菸。黃看天一陣痙攣,那不正是,壞了一截的耳朵?黃看天,臉色驟白,這時,黃天送快步進屋,拉著他說,他看見「北仔」了。黃看天摀住他,急走側門,跟他說,「北仔」正在裡頭。黃天送大吃一驚。 黃看天暗咬牙,吸一口氣,進屋去。拿熱茶,走到班長桌次,擠笑容,揚聲道好,加熱水。幾名士兵、包括班長,都抬頭,笑盈盈。黃看天,驀然回到幼時,狼犬低低咆哮,繞著他。魁然巨頭、慘亮獠牙、血紅長舌,黃看天當時想,沒命了,狼犬要吞噬他。才眨眼,耳朵轟轟響,黃看天心裡巔墜好幾步,手緊握壺,注水,沒倒出半滴。班長看了他一眼,旋即喝茶、說笑。黃看天平舉茶壺,走到臨桌,他知道,有些往事,在剛剛墜落了,他吸一口氣,回望母親。她神色焦慮,也警覺到刀疤、傷耳。他投以微笑,見著那士兵,不只耳朵碎了,子彈劃過右邊腦袋,燒灼頭皮,像被銘刻一個「一」字。 士兵們又坐一會兒,陸續散去,趕電影場次。猛然,空中轟轟巨響,黃看天等,料知中共砲襲。以為寥寥數發,一陣子就沒事,砲彈卻不停,黃看天急忙避走。士官兵冷靜凝重,警覺不對頭。班長火速集合士兵,不躲避,跑出門,趕回部隊。黃天送也奔回家,偕家人避難。黃看天捨不得家業,就近躲藏。防空洞備了水、糧食,黃看天想,撐兩天,該沒事了,砲彈卻像春雨,密密麻麻。黃看天冒險,出洞找食物,好奇村落變得如何,快步上屋頂,但見砲彈散發閃光,擊向碼頭,落水後,炸起數公尺高水柱,驚悚而壯觀。軍艦則來回海域,躲砲彈,活像捉迷藏。砲彈轟,炸天、炸海、炸地,黃看天一整個胸膛,盡是砲響。一發砲彈劃過,炸進黃天送家,黃看天臥倒。黃天送家裡一把菜刀激射而出,急匆匆,硬沉沉,射進護龍,僅餘刀柄。黃看天一溜煙滾落屋頂,回到防空洞,跟母親說,不能再待,得快走。 黃看天跟母親到古崗親戚家避難,半個月返回,見著屋舍完整,心情一鬆,走到大門,卻見屋子裡的貨物都被搬得精空。走訪打聽,原是碼頭的勞務兵搬走。勞務兵並非軍種,是集中台灣罪犯到金門服刑,這幫人原就膽大妄為,黃看天聽聞,垮著臉。黃天送早幾天回來,跟黃看天說,他們一家,決定搬到台灣。黃家富有,尚能退守台灣,不似他家赤貧,除了這營生,還掙什麼?黃看天心茫然,望著倒地櫥櫃、空罐頭、菸盒包裝,突然拉過櫥櫃,茶壺居然也取走。黃看天推過黃天送,出門。黃母、黃天送忙問要去何處,黃看天沒理會,走到碼頭,找人理論。 碼頭多,忙進忙出,陸軍部隊跟海軍巡防處,正要撤走,黃看天內心一涼,警覺到水頭村就要沒落,怒氣更盛。情急之下,正見著刀疤、傷耳,毫無畏懼投訴。班長說,早知道了,手勢一比,幾名勞務兵手腳被縛,污血滿面,慘慘呻吟,一旁散落幾根打斷的扁擔。班長撿起斷扁擔,交給黃看天,嚕嚕嘴,示意他打。黃看天盯著班長。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他。刀疤曲折,如閃電僵止半空,但閃電,又怎能凝結呢?便一路延燒,鎔耳、破腦。班長給了扁擔,沒多理會,踏幾步,吆喝士兵勤快搬運。 黃看天扔扁擔,走回家。背後,「萬富號」跟「海臺號」已傾頹,海面上,軍艦徐徐冒煙,數百名士兵撿拾槍枝、零件。背後,一個爛瘡的海,卻也是黃看天的時代。 黃看天越走越遠,班長的吆喝聲越來越小。就在不遠前,那頭狼犬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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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別貓哭耗子、假慈悲。」她瞪了我一眼,「你儘管帶著小美人離開這塊島嶼,去做你們的美夢、去追求你們的幸福吧!」 「幸福還沒追求到,已是遍體鱗傷了,」我有感而發,「一旦真的橫心離開,將來勢必無顏回到這塊島嶼;到時,就像那無根的浮萍,隨著異鄉的波浪漂流。」 「別裝可憐好不好,有勇氣跟人家走,就必須許人家一個幸福的未來,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表現和氣魄!要不,就留下來療傷,然後重新出發,別忘了父母對你的期待,長官寄於你的厚望。」 「倘若不跟她走,我怎麼對得起小美人。」 「依目前的情勢來看,你對不起的人太多了,豈止小美人一個。」 或許,我的行為在她看來是有差池的,的確沒有和她繼續辯論下去的勇氣。有時,真的很後悔交她這個朋友,她不僅不能幫我解憂,還經常地受到她的奚落,即使是基於一番好意,然我冀求的並非如此,而是希望她能提供我一些意見,讓我和小美人多磨的好事,能得到島民多一點認同,少一點議論,而不是要她來管我、教訓我。但繼而地一想,在藝工隊中,她是少數能潔身自愛的女性,操守和才藝得到許多長官的肯定和讚賞,我何其有幸能和她成為知音,在武揚營區蒙受她的照顧和協助實在太多了,卻也讓部分長官和同僚誤解,以為我們是一對相知相惜又相愛的情侶。 平心而論,如果沒有小美人,林玲將是我此生唯一的選擇。然而,我與小美人,已交往一段很長的時間,大凡一個有血性有良知的青年,都必須為自己投人的感情負責,絕不能視感情為兒戲,更不能抱著玩弄的心理。明知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遭受許多人的指責和議論,但基於道義,絕對不能中途退縮,也不能因單純的林玲而放棄複雜的小美人,這是我必須深思的問題。 說真的,如果沒有我的介入,依目前的情景,以及她姑姑的強勢,小美人勢必要和她那個傻瓜表哥過一生。然而,這似乎也是我的多慮,聰明的她,可以利用各種關係和管道,隻身遠離這塊島嶼,獨自到台灣追尋幸福的人生歲月,豈會屈服於命運。倘使沒有小美人,我心裡相當清楚,與林玲隨時隨地都有把友情轉換成愛情的可能。雖然在平時,我們只默默地相互關懷和照顧,對於一些較敏感的話題,從來沒有刻意地討論和表明,但彼此的心裡都相當清楚,絕非單純的朋友關係。當然,這份愛是否能形成,小美人是關鍵性人物,我那有本事腳踏兩條船。 午餐時,父親依然處在氣頭上、故意不理我,母親慈祥殷切地招呼著林玲,雖然心裡頭感到不是滋味,但卻高興帶回一個能討他們歡心的朋友。父親也撂下重話,他未來的媳婦,必須像林玲那麼乖巧懂事、儉樸誠實!或許,小美人己無緣進陳家門,如果真要和她廝守終生,除了跟她遠走高飛外,其他別無選擇。當有一天我和小美人走後,林玲還會自行來到這個小村落嗎?是否真的愛鄉愛土,愛金門這塊歷經戰火蹂躪過的土地?還是另有所思、別有他圖?在尚未得到答案前,倘使我任意地臆測,對她來說是極端不公平的……。 14 社會的輿論,情報單位的反映,小美人姑姑的信函,主任下了一張「面談」的字條,我隨即與主任辦公室李秘書連繫,請他安排晉見的時間。然而,第二天主任接待歸國學人,第三天上午主持政戰會報,下午到政委會處理公務,第四天陪總司令到離島視察,第五天……,一連等了好幾天,仍然無法晉見主任,我的情緒簡直壞透了,倘若要責罵或處罰,也必須趁早,以免徒增我心理上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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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東澳行
接著到海德公園和教堂參觀,教堂都是一個樣,不過今天適逢星期日,天氣又特別晴朗,所以人特別多,廣場上還有一群穿著白色長袍的在唱聖歌呢!這時我發現天空上竟然出現了幾個英文字母,再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架飛機在天空上寫字呢!真稀奇,雖然寫的英文字意思我不懂,但感覺蠻新鮮的,所以大家也趕緊把它拍了下來。 中午上雪梨灣遊船,觀光客真多,把整個雪梨港碼頭擠得水洩不通。上船後先用自助午餐,只有幾道菜而已,而且煮得超爛,真像給豬吃似的。在別無選擇下,只得勉強嚥下,倒是桌上那盤個兒不大的蘋果,吃起來挺新鮮多汁的。大家匆匆吃罷午餐後,有的上甲板拍雪梨港的風景,有的則在船艙底瀏覽沿岸風光。可能是午餐吃得不甚愜意,所以我盯著桌上盤子裡的蘋果猛瞧,正在猶豫是不是要再拿一個來吃時,一個高高的服務生走來,竟把那一盤好好的蘋果全扔進了垃圾桶,把我驚得張口結舌,說不出半句話來。這時我瞥一眼旁邊的人,原來他們也是跟我相同,都是一樣的表情。在我的心裡直覺就為澳洲人的浪費感到惋惜,內心深處更有一種被鄙視的感覺,好似咱們這些東方人吃的食物是隨時可倒進垃圾桶一樣,難怪船上的自助餐難吃到那種程度,簡直欺人嘛! 二點正下船後,趙先生說要帶我們去「義大利村」逛逛,順便喝杯咖啡,不過聲明咖啡需自付。大夥往「義大利村」走去,但見中庭是座無虛席,坐滿了吃吃喝喝的澳洲人,我們只好先上樓逛街去,可惜沒一樣東西是便宜得可買下手的,所以很多人都是空入寶山而返。這回領隊邱先生說要請喝咖啡,我向來是與咖啡有仇的,所以表明是否可替換冰淇淋,奈何邱先生說預算不夠,所以我只好點杯果汁充數,看來在澳洲想吃冰淇淋,還得當得起「凱子」的人才能享受。喝完咖啡,這回帶我們去逛雪梨大學,綠草如茵,每棟校舍都是中世紀建築的特色,風景不錯,可惜正值放暑假期間,所以整個校園靜悄悄的,也因為是休課期間,才能讓我們這群不速之客「登堂入校」,拍照拍個夠。 晚上有十二個人自費去夜遊雪梨,一方面我們早就沒這樣的預算,再方面那幾天正值雪梨暴動,心想出門在外,能少一分風險是對的,所以我和老姊只好早早回飯店休息,準備行李打包,因為明天就要坐飛機回臺灣,結束這八天的東澳之旅。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人生短暫又無常。每一次的旅行遊歷,都像為自己另開了一扇視野寬闊的窗戶。從每一扇窗向外眺望,我看到了浩瀚宇宙的精彩;聆聽了美妙的動人樂章;更開拓了無 限寬廣的胸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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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看青簡一編書(代序)
我前曾為一小文,建請張國治宜以「焚詩吮膏」的張藉自期自許,今偶讀唐代另一文人李賀書,不由又聯想起我這位長年至交。李賀才性奇詭陰鬱,張國治才性應算是舒朗,李賀英才遭致天忌,得年僅二十四(李長吉評傳及歷代名人年譜及疑年錄均作年二十七,此從舊唐傳本傳)張國治如今已年近耳順,福慧兼得矣。自己怎麼會將二者聯想在一起呢?我觀省半響,喔,先是兩人都有清的外表吧?其次,我總覺得,張國治內在心靈某一個角落,恐怕存有一份悒鬱,那或是他為自己保留著的,應對生活及生命之用的,他把這份鬱楚掩飾,轉化得很好,終使得他能勇毅游刃於生活及藝術之間。 以這樣的靈視,我竊以為張國治文章鍾武其人品,漸漸轉向了現實性,暫而擱置了玄思層面。接著,進而擱置了自我主觀性。這使我不由也記起舊俄屠格涅夫的某件軼聞,有位婦人寫信給他,請教他的哲學為何?屠格涅夫回以他沒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擁有哲學。他覺得一個藝術家,最重要的還是要當個旁觀者。 我初識張國治時,他是名早慧的詩人與傑出的攝影家。這兩方面的才份我都自愧弗如,難以望其後塵。三十年後的今天,張國治的學藝又添增了幾項,有些領域如視覺傳達設計,多元藝術等等,都已超出我的理解。我對他旺盛的求知慾及藝術表現,感到既驚異又敬佩。今囑咐為其近作《金門藝文勾徵》寫一序,我頗有趑趄難進之感。我原想借清代陳維崧一首論詩絕句來作喻比: 大能感慨許丁卯,別有心情趣倚樓 誰說晚唐無妙詣,二公才調也風流 唯進而一想,雖說許渾(丁卯)、趙嘏(倚樓)在晚唐文壇亦占有一席之地,但終居二流,用作喻比恐怕唐突旦辱沒了我這位好友,因此我還是回頭引李賀(秋來)之作前半首: 桐風驚心壯士苦,哀燈絡緯啼寒素 誰看青簡一編書,不遣花蟲粉空蠹 來砥礪張國治更上層樓,願其文筆能垂諸久遠,不致受蠹於花蟲。李賀以作寫秋來之愁苦,日月擲人,有志難馳騁。但此只取其作書之人的辛苦而未得賞識的慨歎也。是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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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聲細說
俗語話的「輕聲細說」,與成語中的「輕聲細語」具相同的意涵,只是我們不用「語」而用「說」(閩南音「落雪」的「雪」),實質上並無差別,在語音節奏上,如果俗語話是「輕聲細語」就顯得僵硬呆滯,在口語上也有點突兀不順,拗口;「輕聲細說」則是平順圓融,流暢而順口,呈現的是細細的叮嚀,娓娓的傾訢,委婉的剖析、善意的規勸,全程都是和顏悅色,沒有強壓、強拗、強詞奪理、強人道理正,臉紅脖子粗的場景,十足有修養、重禮教、彬彬君子的風範,先民在「輕聲細說」中讓我們不知不覺地潛移默化。 只要凡事能「輕聲細說」的地方,必定擁有溫馨祥和的暖陽煦光,「說」是解釋、是言論、是告知、是誠心的勸服,一切講理、析理、論理,縱是據理力爭,侃侃而談、高談闊論,也會適度控制音量的分貝,應不致出現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甚至無理取鬧的情事。我們也合理的推定,知道「輕聲細說」的鄉親鄉賢鄉彥們,不可能會跟一些人一樣得理就不饒人,也不會蠻橫到「理」雖不直,卻「氣」很壯的程度,因為我們的家鄉有「海濱鄒魯」的美名。 每一個人一到這個世界,就受到父母、長輩、親人「輕聲細說」無微不至,充盈愛意的呵護與照顧,從家居生活到出門在外,總是叮嚀再叮嚀、囑咐再囑咐、提醒再提醒、交代再交代,「輕聲細說」地重複再重複。隨著年歲的增長,求學、工作,逐漸離開親情護衛,幸福的溫情也就自然地遞減,面臨的是一波又一波高分貝的挑戰與衝擊,於是,就有綿綿不絕的跌跌撞撞、浮浮沉沉、高高低低、升升降降,最後在遍體鱗傷中挺住了、站立了,咬緊牙根,奮力打造有著前景珣麗的人生。 「枕邊細語」濃郁甜蜜恩愛的場景必需用「輕聲細說」來營造,否則親親融融就會變成「走味的咖啡」,這是多煞風景,多沒情調的魯莽行徑,誰都不願發生。而許多事情的商量、人生的規劃、婆媳的誤會、妯娌的心結、子女的教養、經濟的調理、丈夫的過失、太太的委曲、外界的見聞、社會的事件、林林總總、大事小事、好事糗事、三姑六婆、九天八卦,都會一一在「輕聲細說」的枕邊細語中,化解搞定,圓滿收場。何止功德一件!簡直就是「天從人願」,「心想事成」,一切煙消雲散,蒼穹清朗。 「輕聲細說」真的可以降低許多火氣,減少許多衝突,化解許多嫌隙,增進許多瞭解,達成許多溝通,融合許多歧見,建立許多共識,消弭許多爭端,因為不但見面已有三分情,出手應是不打笑面人。 早時,虔誠拜敬「孔子公」,滾雞蛋「破筆」上私塾讀冊,「先生」(對老師無比崇敬的尊稱)講解課文就叫做「說書」(與一般酒樓茶座,講述歷史故事或章回小說,帶有表演性質的「說書」迥然不同),在當時「嚴師出高徒」的要求下,「說書」雖不勝其煩地化難解惑,如不能理解融會貫通,或是書背不出,字寫不好,就立即會籐條侍候,我就曾在啟蒙「石獅」先的嚴教下,臂部與大腿鞭痕處處,六十年了,仍印象深刻,記憶猶新。 能「輕聲細說」的社會,懂得「輕聲細說」的人士,必定有尊重別人,謙遜和諧的認知。像英國國會議員的問政,總是口不出惡言,不論意見再紛歧,政見再差異,主張再不同,政策再扞格,仍是「輕聲細說」,溫文有禮,一派紳士風度。令人不拜服也不行。加拿大的溫哥華,居民溫恭儒雅,不高聲嚷嚷,不「牽聲量調」,也不像有的人故意「狗聲乞食喉」,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標準「粗線條」的草莽人物。行車路口必停,行人永遠優先,非遇喜慶或重大事故,否則不輕易按喇叭,好一座寧靜安和的城市,怪不得鄉親多向溫哥華移民。 許多人之所以無法「輕聲細說」有的是營生所逼,工作需要,像市集、地攤叫賣的販子,跑堂伙計的高聲吆喝,漁人海濱的對話,都非高聲不可。有的是本性使然,天生就一付大喉嚨,讓他「輕聲細說」還不如割他一塊皮:像三國的猛張飛、像岳家軍的牛皋、像水滸的黑旋風李逵、花和尚魯智深都是典型一號天地動的人物,由他們來指揮大部隊的集會,一定非常稱職,這些都是閒話。倒是現今民意代表諸公,要問政前,得先練就一付比高八度還高的好嗓子,否則「壓」不住受詢官員的高分貝音量。光看國會殿堂的場景,常常比菜市場吵雜,比小流氓打群架的音量大,每次看他們(質詢與備詢實不遑多讓)氣勢十足、音調高昂、威風凜凜、表情豐富、動作俐落、硬拗硬壓的畫面,究竟該感動、該佩服、該鼓掌、該喝采、該搖頭、該嘆息,或該……總之,不必再問蒼天,該問手中的「選票」最實在可靠而有用。 「輕聲細說、輕聲細說」,懂得「輕聲細說」的人越來越少,音量的分貝卻在四面八方越來越高,大家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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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唱「東方紅」,來去長城跳熱舞………
天啊,我失業連對岸「領導」都知道!? 前幾天與麗妮約了晚餐,她要我先去火車站等她,因為她要去中正機場接朋友,她說有大陸的人士要來看她的「蝦冰蟹將」——海鮮冰品是也。 麗妮創意的海鮮冰品,不僅國內媒體爭相報導,連東南亞都有不少人來找她談加盟商機,身為她的姐妹淘之—,多多少少知道這薛小姐最近見誰忙誰,又有誰要邀她去演講等等,每一個找她的人,她都抱著做公益的心情珍之視之,連大陸朋友都不例外。 初見她接來的「大陸客」,是三個不同典型的婦女,我盤算著該如何自我介紹。 我要據實說是麗妮還在找工作的朋友,所以來向麗妮要口飯吃,還是要美其名說自己是離島工作的志工,來找麗妮討論如何激發女性潛能呢?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大陸來的,特像「領導」的領導卻先開了口:「丹華是吧?電腦上看過—─那個沒了工作還沒找著工作的的那個………」。 我嚇了一身冷汗,那兒的「領導」,怎麼比我們這兒的執政領導還清楚我三餐不繼啊? (真的要小心應對,匪諜果然就在身旁,而且還收集我那麼無聊沒面子的資訊!嗯,她們果然很八股落後,她們為何不提我從事社運的狗屁倒灶事呢?) 不過女人就是女人,從肚子餓了、皮膚美了、保養美容等話匣子一開,兩岸的政治鴻溝早被口水淹沒,我們可是沒批判沒鬥爭沒心機的共享一桌飯。三位大陸朋友聽到次晨我要回金門,很不捨地說,到北京別忘了來找我們,我們帶你玩長城(其中一位在長城經營一棟明朝建築物)。 麗妮陪了她們四天,她們興致勃勃的真的要在北京開「蝦冰蟹將」,其實這正是她們此行的商務目的。她們並非我們想像的那麼「大陸」、那麼「匪諜」,相反的,她們有很深的社會動機在商務上,她們著手女性的脫貧計畫,她們已經有人捐出不少的錢,為自己的女性同胞創造幸福機會,公益和非營利組織,她們也經營的很是用心。 人家她們真的不是匪諜啦!我實在少見多怪地錯怪她們了。 麗妮與她們在大陸有共同的朋友,而且她們曾在大陸相處過。多年前,美國有個基金會每年培訓8位亞洲傑出社團女性,讓非營利組織地女性主管接受訓練,麗妮和惠容姐都是,該基金會共辦了八屆,後來因911而後停辦到今天,所以共有六十四人。 我恍然大悟,人家哪那麼無聊去收集我的「 衰小」事,而是麗妮常常發的電子報,讓大家的資訊和情感沒了落差,我實在是連長城都沒去過的井底蛙啦! 這三位商務考察的朋友離台的前一夜,我又回到台北,我們又一起共進晚餐,我們幾位「歐巴桑」決定去唱歌,我告訴那個「領導」,我沒聽過「東方紅」,等下能不能唱首「東方紅」給我開耳界,其實她不是所謂的「領導」,只是表情動作讓人一見像見到電影中的「江青領導」,所以我和麗妮就玩笑地喊她「領導」。 拿著麥克風的「領導」,今晚很不「領導」的說:「今天不唱東方紅」。 一群女人都過了四十歲的女人,唱起歌來兩地的音韻還蠻合的,麗妮要我唱些小調歌曲,我就掰了幾首輕快的小調唱著,她們竟都下海伴起舞來,活潑的身影,自在的投足,我好生羨慕。因為我從來沒跳過舞。 我真的不會跳舞,以前的教育讓我接收到跳舞是不好的印象,我陷在僵化中不自知,似乎讓自己的心智趕不上時代脈動,還在「兩岸對峙」期。 我背負著一些「女性憂愁」,想起金門放心不下的幾位單親媽媽,她們是離婚地大陸配偶,其中有一個來借電腦想與孩子即時通等等,我應該從學會跳舞開始,找出兩岸女人幫助女人的方法來幫助漸漸產生的社會問題,女性本來就不是政治動物,而是很有感情的熟女啦! 她們喊著我:「姐姐,來跳舞啦」,她們不相信我真的不會跳,看到大夥扭動地活力,從心底裡解脫的誇張動作,我脫口而出:「今天不唱東方紅,我要找妳們學跳舞,我們去長城跳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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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正堂(鈞齡堂)
北門我六樓畫室外陽台,本可西望中正堂白色的倩影,沒幾年光景,它淹沒在群起高樓屋頂的浪板之中。現在清楚看到金門高中、中正國小建築工程如火如荼地進行,有如春筍般冒出天際線。鐘聲相聞,但分不出高中國小,相同的設計樣式分不出學校風格,這不是好現象,金門現在到處都是類似的新建築風格。李祖原建築師一、二十年前得獎的作品,在現代建築高樓上,加了燕尾馬背的中國閩南風,稱之為「後現代主義」建築,經台北建國南北路高架橋,可看到該幢經典之作,近年大量被移植到金門,金門自己的風格在哪裡?金門不需要更新更「後現代」嗎?到廈門你會驚訝,每棟建築有不同的建築風格及藝術表現,有如百家爭鳴百花怒放! 金門高中大興土木,進行新建教學大樓工程,聘我為公共藝術設置計畫執行委員,因此才有機會重回暌違已久的母校。有五十五年歷史被列入金門縣古蹟的白宮(中正堂),幾次出入望見面對,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一浮現,觸動我關閉已久的回憶,「罄竹難書」的往事就別提。剛過世的同班同學林福永,曾與我四、五人多次在白宮二樓大堂,夜以繼日製作立體壁報,代表學校參加全縣展出,大概是在民國六十年吧!距今已三十五年青春歲月,一霎時波搖金影閃失了,更加感傷故友的英年早逝! 在二樓我主編過「金中青年」,及金中運動會的「快報」也曾主編過;畢業那年的「金中畢業紀念冊」也是我主持的。高三時導師呂水涵說我已找到好頭路了,上課便成我的副業,教英文的呂老師退休後住台北,每天到國家圖書館,聽說已把《四庫全書》讀完,還在其中找到許獬、呂世宜兩位金門人的名字。以前我自修《中國文學發達史》讀到蔡復一的名字,就已經興奮很久,前年買了劉大杰重編《中國文學發展史》蔡復一已被除名,真是金門文藝的悲哀。由於多次行走白宮二樓大堂,印象較深的是大堂一片空蕩蕩,只有幾張併起的課桌是我門工作的地方,白色牆上挖透兩個小方孔,可以望到大禮堂的舞台及排排座椅,因以前是電影院,小孔是放映電影用的。小時非常喜歡看電影,中正堂門口是我常徘徊駐足的地方,等待認識的大人帶入場,當時全演黑白片,印象最深的是武俠片「飛燕驚龍」之外,就是歌仔戲影片,幾乎每片都看過。旁邊是金中教室,在聲光劍影之下,教室內的大哥大姐是否有專心上課?我依稀記得壁孔的上方懸掛一塊木匾,刻有「鈞齡堂」大字,經多方打聽,該匾今已下落不明,李世峰校長表示匾可以重做一塊,以還原歷史。 當時我並不知「鈞齡堂」是何意,幾年前讀金門縣志才知道怎麼回事!金門縣志【卷十】華僑志,第五篇〈菲律賓〉: 「抗日勝利後,旅宿務僑領林策勳,首倡捐款復興金門中學,建新校舍,邑僑均熱烈響應,捐建校舍四棟。林克凱獨捐大禮堂一座,為紀念其先人,因此名鈞齡堂。」 「五十二年邑僑林克凱獨捐萬元修建奎閣以保存古蹟,發揚文化。」 「又林克弢、克山兄弟亦捐與金城小學建校基金二萬元。」 金城北門百年玉蘭花下,三落大厝及緊鄰二落祖廳庭園,是清林斐章故居,還有東門林家花園林氏,多人旅居菲律賓。林克凱在菲南經營米廠致富,金門高中大禮堂是他一個人出錢蓋的,所以用他父親林長庚(字鈞齡)之名命名「鈞齡堂」,希望有一天中正堂能夠正名,堂上可再加懸林鈞齡夫婦、林克凱油畫像或塑像及行誼,恢復歷史本色。林鈞齡早年往呂宋謀生,乙亥(光緒元年1875)生於金門;丙戌(民國三十五年1946)卒於馬尼拉,享壽七十二,葬在馬尼拉華僑義山,今年是丙戌,過世正好已一甲子六十年。其夫人王氏生於光緒甲申(十年,1884);卒於民國乙巳(五十四年,1965),享壽八十二。長子林克凱、次子林克弢、三子林克山,皆僑居菲律賓事業有成,兒女成群。 林克凱(1903—1972):居菲南東棉省加牙鄢五十多年,曾任中華商會理事長、光華中學董事長,年輕時加入中國國民黨,任華僑抗日後援會主席。 林克弢(1914-1978):任東棉省藝郡那君社理事長、中華商會副理事長、光華中學副董事長。 林克山:幼年就讀金門公學,後轉菲律賓中正學院,再入馬波亞工專學院,獲化學工程學士學位。任金門同鄉會一、二屆理事長,西河林氏宗親總會理事。 金門林氏宗親會(莒光樓附近天后宮),陳列林長庚夫婦及三兄弟一家五人塑像、肖像、行誼。林克山在北門林家大排行為十一,我們習稱為十一伯,家岳父林克崢稱十二叔,哥倆為克字輩碩果僅存者,又是小時玩伴。所以感情非常麻吉,近幾年十一伯幾乎每年帶團返金省親一、二趟,祭祖先訪親友,樂此不疲。世界幾個大都市紐約、香港、廈門、台北等地,都有自己的房子,金門也不例外,買了一套房做為返鄉下榻之用。2002年夏,十一伯八十大壽,金門親友團一行二十多人,由岳父十二叔領軍赴馬尼拉祝壽,不用住飯店,二十多人分住在親友有游泳池的豪宅,菲傭侍候無微不至。壽辰當晚,豪華餐廳冠蓋雲集,當時正值菲國選舉全國禁酒,但還是開了十六瓶「威士忌」,我是每天醺醺就醉。 其間遊馬尼拉,車行到一高級住宅區,下車才驚覺是到了公墓,華僑的義山,一間比一間華麗,有如別墅。拜謁鈞齡伯公之靈,墓碑上刻「金門後浦」,不忘故鄉。早期墓葬浮厝,上懸油畫像,菱格鐵拉門鎖住,稍微簡小,開門清掃,恭立門外上香行禮如儀。王太夫人陵寢就具規模,前院花木扶疏,挑高玻璃大門上題「九牧傳芳」,靈堂棺柩浮厝,上懸油畫像及木刻對聯「慈雲靄靄裕垂後;愛日悠悠愧在前」,是林策勳所撰,前金門國代王觀漁所書寫。後堂有廚房桌椅、衛浴設備,祭拜之後可烹煮聚餐,陪先人多小憩片刻,以盡孝思。 去夏十一伯返金,酒過三巡,相約十二月將攜一團子孫再返,因去美國動心臟手術,延擱他返鄉之旅。他兒女眾多,在各行業也已佔一席之地,金門是一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應該可以落葉歸根。他旅菲六、七十年,精通多種語言,包括菲國土話,有一次他旅遊阿里山、日月潭,就用土話與原住民聊起天,同屬南島語系語言溝通無礙。 「五十二年邑僑林克凱獨捐萬元修建奎閣以保存古蹟,發揚文化。」魁星樓是林克凱匯回的番銀重修,不但發揚文化,也是發揚祖德,因為林氏六世祖林斐章,在道光十六年(1836) 獨力捐建奎閣,費千金,建造這個八角形兩層閣樓建築。一百二十八年後,又由林家第十一世林克凱出錢維修。【金門縣志.義行】、【浯江林氏家錄】載:「林煥文諱斐章,小諱萬,字煥文,一字蔓生。初授太學生員,例貢生,富而好義,年施棺木無算。道光間金門分縣汪均贈匾曰:振起斯文 (匾今尚懸北門林家,珠浦北路12巷2號) 。後以其孫林可遠(縣志載有武績)貴而諡贈奉政大夫,正六品(畫像章補鷺鷥)。公生於乾隆二十五年(庚辰1760),卒於道光十八年(戊戌1838)享年七十九。」 「甲午以後,里中連年大疫,鈞德亟捐大路崎課園為義塚」,十世林鈞齡族兄林鈞德捐地為義塚,後塚遷莒光樓旁「白雲故鄉」,該地建成莒光樓。有清林氏一族,有功地方,咸豐間,八世祖林可遠首捐巨款為倡,修後浦大溝義塚。小刀會倡亂金廈,自備糧餉招募鄉勇四百人,分守金龜尾各要口,可遠與功弟千總林榮邦,親自督戰,孤島藉以保全。歲大歉,倡辦平糶,全活甚眾,一時有功在生民,澤及枯骨。林均德,光緒間建節孝祠,又倡設贈醫局、同善局、施藥、施槥,以拯貧者,是時又歲歉米貴,鄉人患之,請於當道勸捐殷富開辦平糶局,義舉造福一方。民國以後金門更加貧瘠落後,落番的林氏後人,承繼祖先遺德,不忘故土,不忘振興地方文教,林家代代有義行,可徵諸縣志。 此篇停筆(鍵盤閒置)中斷多時,因再見白宮,重尋回舊有的思緒,天南地北喋喋不休,仍感坦腹東床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