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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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真是寂寞的戲啊!」這是我看了曾力的「武戲」之後的感想,兩個穿著打扮相似的人一直在打鬥,沒有語言,沒有笑容,沒有任何情感交流,偶爾幾個穿場的人出現,一樣是武打動作,乒乒乓乓鏗鏗鏘鏘的打鬥與武器撞擊聲,在這幾乎是密閉的空間裡顯得更刺耳,加上流動緩慢的空氣帶不走難聞的氣味,我並未在碉堡裡看完武戲,沒辦法待太久,彷彿待的久一點,就會見到屍橫遍野的景象。 走了一段石子路,就是蔡明亮的「花凋」,遠遠的就見到碉堡上有幾朵鮮豔奪目比人頭還巨大的花,對照於「花凋」主人翁川嫦的早凋,這些人工花似乎是永不凋謝的,這難道是蔡導演悲哀的諷刺手法嗎。 裡面的兩位解說員倒是親切,先讓我們體驗親身走走放置在碉堡中狹長的舞台,碉堡內的光線是昏暗的,你必須小心行走以免跌下舞台,或撞到牆壁上的釘子,收音機正遠遠轉述著「花凋」的故事,牆上排列著數不清的高跟鞋子,那是川嫦死前幾天她節儉的媽媽買給她的,她曾高興的哼說:「這樣質料好的鞋子,或許可以穿個兩三年呢!」(當然,原句不是這樣,是「這種皮看上去倒很牢,總可以穿兩三年呢。」這是我自己模擬當時的情境寫的,所謂「哼」是因為她真的生病夠久了,這是表示她的有氣無力的狀態)張愛玲卻筆鋒一轉「她死在三星期後。」留下無限噓歔。這些鞋子或許是蔡明亮導演為川嫦設置的祭品,「因為她喜歡,所以多買一些給她,希望她在陰間可以走得更順遂。」當然,這都是我無邊無際的想像(在此順便一提或鄭重宣布,等一下對於任何碉堡藝術的評論或感想,都是我個人的解讀,我想,藝術一完成,就不再屬於原先的創作者了,它是更親近於欣賞者的,每個欣賞者都可以賦予它另一個嶄新的生命,是另一個創作者。這是藝術欣賞的態度,也是我狂傲的想法。)再看看牆上高懸的一襲粗糙且非常長的白色衣服,那是川嫦的,這件衣服也是件悲哀,因為她上有幾個如花似玉的姊姊,所以,她的衣服都是姊姊們穿過的,她沒有辦法選擇她的衣服,就如她無法主宰自己的人生。我忽然有如她的感歎,那一天應該來看看這些演員如何在狹小的碉堡內詮釋「花凋」這齣戲的。 碉堡內牆壁上捆著一堆紗布,解說員說那是為包紮戰爭的傷口,歷史的傷痕的,地上幾個小坑洞中則點著蠟燭,是祈禱世界和平,希望不再有戰爭,凝視遠方的蔣公銅像,像有一些話想說。物是人非,只剩幾許蒼茫。 另一間房間則播著蔡明亮先生得獎的影片「河流」,因為片長約兩個小時,所以解說員說看完的人還不到十個,但對於這種缺少娛樂性、較無趣的藝術電影,我倒是很感興趣,可是因為已經要關館了,我想,下次撥個較長的時間再來看,解說員還打趣的說:「要帶包爆米花哦!」真是,工作不忘娛樂。 四、長寮B區兒童藝術展 五點多了,只能跑去沒有時間限制的兒童展區參觀,偌大的沙地上,幾十個孤獨的碉堡孤單的站著,還好,有這些兒童作品伴著它們,或許可減少幾許他們多年的滄桑。 兒童的想像力是豐富多了,雖然,這些作品是以學校老師主導,但稚趣的意味,樸實的手法,仍可見出很多孩童的手跡。最具震撼力的當然是金湖國小的「烽火記憶」,偌大的碉堡外,布滿用衣服填充成的屍體,如果加點想像力,把時間倒回到三十八年的古寧頭大捷或四十七年的八二三戰役,或近代金門史上任何一次戰爭,悲哀的情緒將隨著曠野的風刮絮著你的身體,如果再想想裡面躺著或許是你的親人,滾燙的淚也將如頓起的風沙吹進你的眼睛,這是座顫人情緒的碉堡。我最喜歡的則是多年國小的「重生、叢生」,其實,它的構想很簡單,使用荊棘鐵刺做成藤蔓及玫瑰,把戰車和碉堡攀繞起來,象徵犧牲也象徵和平。昔日的碉堡今日綻放盛開玫瑰,昔日的傷痛是可以化作今日再出發的勇氣,躺在地上的木材經過刻刀的刻畫是可以成為廟堂供人膜拜的佛祖,黑不隆咚的木炭經過高溫高壓的淬煉更可成為耀眼鑽石,而對於歷史對金門開的玩笑我們可以自憐,也可以化做自傲的暖身,只要我們能夠自立自強,天助自助者。 (八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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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收藏品
大多數的人都有收集物品的嗜好,或者說,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收集一些自己喜愛的東西;從收藏者的態度來看,有人積極搜羅、刻意追求,有人則順其自然,可有可無;從性質來看,有人純屬興趣,有人則為了增值;從項目來看,種類繁多,難以估計。從大家都熟悉的郵票、火柴盒、書籤等,到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可說任何物品,無不收藏,試看近日一則報導,有一外國人,竟以收集臭襪子為樂,目前已收集滿屋,懸掛四壁,甚至有人當場脫下送他;還有更離譜的另類收藏,三不五時就會報導一位拾得滿屋垃圾的收藏者,經鄰居舉發才揭曉,在此繽紛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我常認為,收集物品是一種正當的嗜好,也是一種很有意義的休閒活動,可以怡情養性,豐富人生,自幼我就已養成,在此願將我在國小階段以及當年同學普遍都有的收藏品,提出來與同輩好友一起回味。 一、泡泡糖畫片:當年指白雪公主泡泡糖,由華懋化學企業有限公司出產,標榜「泡大且響,全國聞名」「潔齒除垢,永保健康」「旅行良伴,兒童恩物」「清涼解暑,止渴生津」,將泡泡糖裝在一小紙盒內,內附一張古人畫像,長寬各約為六與四公分,畫片分為三國誌、西遊記、封神榜三組,每組一百張,每張背面為人物簡介及編號,該家公司真有生意頭腦,只要收集同組連號一百張或以下之畫片,依次可以換取腳踏車、收音機、洋娃娃、自來水筆:::等贈品;後來又有一家中華化學實業公司,生產了牛博士泡泡糖、口香糖及口香粒,內附一張同尺寸的畫片,主題改為民間故事,亦可換取精美贈品。這在當年物資缺乏的年代,的確具有無比的誘惑力,無怪乎大家踴躍購買,目標不在泡泡糖,而在畫片,而是希望早日湊齊一百號,然而談何容易,廠商早有規劃,其中幾張發行量極少,讓購買者無不向隅,我也是其中之一,雖然花了不少錢購買,也花了不少時間交換,仍是枉然,從未得獎,迄今我仍保存了為數不少的畫片,畢竟這些都是兒時費盡苦心搜購得來,實在不捨就此丟棄,就當是此生早期的收藏品。 二、愛國獎券:愛國獎券第一期由台灣銀行於民國三十九年發行,當時我尚未出生,一直到我懂事後,發覺父親平日所買的獎券頗有特色,每期圖案都是費盡巧思、精心設計的,因此,也萌生收藏的念頭,早期的獎券都是父親對獎過後給我的,後來有些是撿來的,一直到民國六十年初,我才整理成冊,浮貼四角,依期別的序號貼成兩本,由於缺漏甚多,毫不齊全,實為美中不足。不過,無事翻閱,可以欣賞其中無窮的寶藏,就如一本涵蓋美工設計、歷史故事、地理風光、古代文物、節慶紀念、現代生活的百科全書,真是一舉數得。 三、郵票:幼兒時期,即受父親的影響,父親將他收集的郵票,浮貼在一本精美的小冊上,休閒時便拿出來翻閱欣賞,無形中引起了我集郵的動機,國小時,我的郵票大都是從信封剪下的,有些是與同學交換,拼拼湊湊,偶而成套,待我稍大之後,父親送我第一本集郵簿,還是紅色絨布封面,我簡直是欣喜若狂,愛不釋手。 四、糖仔紙:糖仔紙是糖果的包裝紙,即玻璃紙印上彩色的圖案,也忘了是那一年,發現糖果紙設計精美,而且同一圖案卻有不同的顏色,頗似郵票,可以分門別類,組合成套,因此,同學之中,收集者也不乏其人,我們搜集的來源,不外是買來撿來或交換,處理的方式是先將糖果紙浸水,一則洗淨紙上的糖分,二則將縐紋消除,而後晾乾壓平,即成一張近乎全新的糖果紙,我曾浮貼成冊,無事欣賞,別有滋味,今已棄之久矣,僅能腦中回憶。 五、香煙紙:現代的香煙,大都用紙盒包裝,然而早期的香煙,只用包裝紙,將包裝紙攤開,夾在書中壓平,即可收藏,種類也不少,那天拜讀謝輝煌先生「吸煙也克難」的大作後,才讓我想起了昔日那些廠牌的名稱─雙喜、七七、新樂園、中興,後來又有寶島、總統、長壽等廠牌,由於我沒抽煙,故而記憶不深,雖然父親有抽,但父親只抽其中一、二種品牌,所以香煙紙大都是撿來的。 六、瓶蓋子:兒時叫「矸塞」,是指玻璃瓶的蓋子,主要的是酒瓶蓋,其他還有醬油、醋、汽水、藥水瓶的瓶蓋,雖然種類不同,但瓶蓋的形狀大小卻是一致,依其商品而有不同的圖案設計,收集起來,頗有趣味,我搜集的對象,亦甚講究,必須沒有凹陷和掉漆,瑕疵品往往被我逐一淘汰,然而瓶蓋是鐵製的,保存不了多久便會生鏽,早就在我上國中後,便陸續丟棄了。 七、中秋月餅紙:以前的中秋月餅,每個上面都會放置一張設計精美的圓形餅紙,大小與月餅相仿,依其品牌口味而設計不同的圖案,同學們爭相搜集,有人張貼成冊,也有人以盒子裝置,每在中秋時節,同學都會不約而同地帶來學校,一起欣賞,彼此交換,互通有無,無形中增添了同學情誼與生活樂趣。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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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到廈門買房子
「剛走一批,又來一批,全是旅遊兼看房。我們售樓處快成了觀光點啦。」面對近來金門人爭相渡海前來廈門買房的情景,一些樓盤的銷售小姐掩不住的喜悅。 自從金門和廈門的通航以來,迤邐的人潮讓宛如組合屋般的水頭碼頭候船室益形狹窄,金門地方小,常住居民也不多,但多的是收入穩定的軍公教,更多的是存摺裡的閒錢,加以位處兩岸最便利的位置,金門人不意外的興起了前往廈門購房的熱潮。 說到金門人在廈門的購房熱,最早約在十多年前,那時候交通不便,鄉親們想到廈門一趟,必需經過台金、台港(澳)、港(澳)航程的折騰,一趟旅程下來最少也得花上一整天,單是耗在機場的轉機時間,就不少於四小時,對比如今的兩個鐘頭之內搞定,較以往一成的旅費支出,身為金門人何其幸運,可以如此得天獨厚! 那時金門人光顧的大多是金門鄉親投資的樓盤或代銷房產,在人不親土親的意識下,成交率極高,也逐漸成了「抱團」投資的型態,「抱團」是大陸的用詞,意指以團體參與的形式做類同標的物的投資。金門購房團的做法一般是旅遊兼買房,看到那買到那,不過多數還是以廈門附近的房產為主,其他的地點則會考慮交通不便、生活環境差異等因素,多所躊躇!見證於今日金門小三通的地便,我們不得不佩服金門鄉親們的眼光! 十年前的廈門,和一些海滄的處女地差不多,到處是灰暗的小土丘、破落的竹編頂土角屋,但四處看得到林立的工地,飛揚的塵土,一派新興的建設景象。那時在新開發區(廈門市的幾何中心,約在江頭附近)一般的商品房(公寓)的單價約為每平方米二千伍佰元人民幣,現在則約為四仟伍佰元,商舖的單價約為商品房的二至五倍不等;說漲幅大,比起同是開發口岸的上海浦東十年內百倍以上的漲幅,可是小巫見大巫,廈門房市的投資報酬率未如投資者當初的預期,倒是有種說法:大肅貪,阻礙了廈門的發展! 說到大肅貪,所有的廈門人都知道是當初辦得險些「動搖國本」的「遠華案」,「遠華案」的傳奇在一個只會簽自己名字的賴某,有辦法收買廈門大大小小的官員,而他主要的圖利方式便是「走私」,從食用油、石油、車輛、物料、機器設備等,無所不做,投資更遍及房屋地產、觀光旅遊、食品生化、休閒娛樂等行業,絕的是賴某還打造了所謂的「紅樓」,收買政商,裡頭是官商雲集,酒色財氣備齊,而且還分招待等級,鼓勵眾家兄弟奮勇圖「貪」。一位的哥(計程車司機)形容,那時廈門的工商昌旺,夜生活糜爛,一擲千金的大爺比比皆是,的哥每月的收入是現在數十倍,那才叫個「紅火」!因為官商交互謀利,所以發展迅速,投資興旺;因為肅殺淨貪,所以保守躊躇,畏途觀望,這也真是有些始料未及! 很多人都知道在大陸買房子是買年限的,商住區一般是七十年,工業區是五十年,年限可是從投資立案後就起算,所以到你入住時已過了三、五年那是常事。購房的交易風險不算大,因為他們沒有我公告價、市價、成交價之類的差價並存,他們只有一種成交價,而且付出去的銀子都有正式的發票,過戶也要經國家公證人監證,公共空間也有物業公司專職管理,所以在廈門買房子除了備好銀子、出生紙(身份證明文件,如:護照、台胞證、身分證),其他的就不用操煩了,當然交屋以後,還要考慮裝修,廈門一般賣的是「毛胚房」,就是家徒四壁,連地磚、粉刷、衛浴設備都沒有的房子,說是看個人喜好可以做個性化的裝修,一般「中檔」的水準三十坪空間約在八至十萬元人民幣左右,也有業主推出「精裝房」,就是一般我們在台灣、金門買房的型態,會有一些基礎的裝修和設施,會稍貴些,但你只要購置傢俱就可遷居入伙了! 現今金門鄉親在廈門置產的目的,大部分都是自住,寧可平時空著,委託物業看管,也沒人轉賣或出租。平常,乘船過來,先住幾天,轉去其他地方遊玩,折回來又住幾天,抵算一下住旅館的費用,倒也上算,何況還有很多人是打著退休後,遷居廈門養老的主意,一套一、兩佰萬台幣的住房,尚不足對「善於存錢」的金門人造成負擔。另外金門人購房的「抱團」的型態仍十分明顯,據了解,金嶺花園有兩佰多套住房、商場的業主是金門人的,約佔總數的七成,在江頭台灣街、彩虹花園、禾祥西路置產的金門人也不少,人不親土親,他鄉遇故知,鄰里相聞的景況,在金門人群聚的小區(社區)裡,十分平常。 廈門是大陸知名的花園城市,也是治安相對好的經濟特區,加以交通便利、房價便宜、大陸經濟增長快速的誘因,廈門房市相對的擁有絕佳的保值性,在「溫州炒房團」炒遍中國無敵手風潮的引領下,不定那天金門人也能發展出一套新興的投資模式,為民間游資找到出口,為金門死寂的房市再造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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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一、遲了 朋友電話中說有個讀書會領導人進階班的活動,要不要來參加,我懶懶的哼說只想待在家裡。他說是他負責主辦的就捧個場吧,再說很久沒見面了。我想想真的幾乎半年未見了,同在金門,朋友這麼久未見,真是個奇蹟!直說,好好,順道見個面吧! 讀書會結束後,順道參觀了同在文化局的碉堡藝術的草圖展,越參觀,心中竟越焦急,好像有好幾把火同在心中燃燒,嗆的我都快流淚,煙火迷濛中,只一個悠遠的聲音不停的響著:「遲了,遲了,真的遲了::::」我幾乎要在展覽場中跌了跤,還好一個熟悉的眼神扶了我一把,那是許老師,他跟我笑了笑,說你也來看展覽啊。我說順道啊,讀書會剛結束。他帶著他靈巧的女兒說這次碉堡藝術不錯呀,你要趕快看。然後,他熱心的嘩啦啦對我說了一些他參加碉堡藝術行前的解說員訓練及聽那群藝術家座談的感想。我越聽,他的聲音越渺茫,心中那把火卻燒得更熾盛了,「遲了,遲了」的嗶剝聲也越來越響亮,我彷彿看見愛麗絲夢遊仙境那隻穿著西裝大禮服的兔子拿著錶焦急的模樣。我那時應該去參加的,就像愛麗絲跟隨著那隻兔子奮不顧身跳下那個樹洞的精神一樣,也許,我將如愛麗絲一般見識到許多奇花異卉,碰到許多奇人異事:從解說員訓練開始,再到開幕典禮,再到藝術家座談會,再到::::,愛麗絲躺著的那株大樹都快在我眼前燒盡了,我還楞在原地::::只能呆呆的注視著那架被擊碎的鋼琴,或許,那架破碎的鋼琴屍體最能瞭解我的心情吧,我彷彿聽見它輕微的嘆息聲。 回到家,翻著一張張容顏已失的金門日報,我,頹坐在地:::: 二、翻飛的金門日報 「『金門碉堡藝術館十八個個展暨兒童展』將於九月十一日開展,縣府召募短期管理人員二十名,配合執行展場管理、解說任務,並在明日截止報名,歡迎具高中以上學歷(具對地方歷史文化認知、解說經驗、服務熱忱者優先)及服務熱忱民眾踴躍報名。」「地區有史以來最盛大、最獨特的藝術盛宴,將於九月十一日登場,參與展覽的藝術家王文志在古寧頭南山二堡及指揮所創作的『龍籐虎穴』作品,業已完成:::::」「即將在『九一一』揭開序幕的『金門碉堡藝術館』,蘊含了文化、觀光發展的策略,正是金門發揚戰地特色,並進而內化為觀光資源的契機,希望透過海內外知名藝術家,以及地區兒童的創意,重新為碉堡、戰地賦予新生命。」報紙上關於碉堡藝術的報導是如火如荼的展開,而我和它們卻像是隔了一座巨大碉堡,這件轟隆隆的藝術大事似乎不關我的事,未去參加解說員訓練(當然我是沒辦法當解說員的,因為工作,可是可以去旁聽,那是更認識碉堡或金門的一大步方法),也未去湊湊開幕的熱鬧氣息,聽聽藝術家座談的莊嚴暢意。 一直覺得反正碉堡就近在金門,隨時可看可觀,不用那麼急,更何況我不是那種喜歡湊熱鬧的人,一想到開幕時的人潮洶湧,就覺得頭昏腦脹,所以,不如待在家中清靜清靜,但是,如今卻不是一個「悔」字了的,有些展覽,只適合當場感受哪種氣氛的,如蔡明亮導演導的「花凋」一戲,那可是我喜歡的小說家所寫的小說啊!如垠凌的「以情愛體現世界和平」表演,雖然那時未演先造成不少話題,因為在保守純樸的金門,這樣大尺度的表演將讓人不由得心跳加速,藝術與色情的界線成了火紅的討論話題,但是這種表演,真的需要親眼目睹比較有感覺啊!(筆者所謂的感覺,絕非生理的立即反應,而是心靈的衝擊感應。)就算真的不喜歡人潮,也不該錯過這些需要現場體驗藝術的機會,附帶的加上目擊藝術家的優惠。 但「悔恨」終究不是我的個性,人生苦短,錯誤不應走得太長,所以,在十月的第一天,帶著台灣的朋友,我踏上了參觀碉堡的第一步。 三、林厝古戰場 下午,四點多,風大,陽光也老了不少,戰場上流著時間的荒涼。 門外廢棄的戰車再也使不出力,屬於它的風光已被時間帶走,原本,這樣的車子,根本就不應該存留在人間。走進林厝古戰場,只有四個參觀的人,看其穿著打扮,及那一份認真的樣子,一看就是觀光客的模樣,果然,一問之下見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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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處處盡得意
好友小蘇跟我一樣來自大陸北方,與她的相識緣起兩年前,我兒子和她女兒是幼稚園同班同學。後來又發現,我們各自的先生又是老早以前的舊識,於是我跟小蘇很快成了麻吉,我們住的近,沒事總愛湊在一起,除了聊『媽媽經』,我們也常常研究哪裡有美食,小蘇跟我一樣,身懷北方人千古流傳的『優良基因』││酷愛麵食,我們最常做的『戶外運動』就是不辭辛苦的四處嚐『鮮』,日積月累下來的成果是││我倆不約而同的日漸發福,我們也倒不緊張,因為,我們兩家的男人還算『寬容』,反正,就算他們不寬容也沒人甩,在這點上我和小蘇更是有志一同:管他呢,先飽了口福在說。 話說這天,我早早做好一堆泡菜,裝了一罐準備送去給小蘇,還沒出門,她大小姐就捷足先登來我家報到,『艾琳艾琳,好吃的來囉。』說著她把手上拎的袋子放在桌上打開,裡面是幾顆白胖胖的小包子,還冒著熱氣呢。 『妳做的?』我有點懷疑,據我所知,此姝不擅做包子,才三天沒見她,難道真要刮目相看? 『才怪!我有這本事就好啦,我托人專程從沙美買來的,這家很有名,聽說老闆娘是河南人。』小蘇邊說著邊塞一顆包子在我手中,她自己也咬開一顆。 『嗯,麵皮很Q喔,嗯,味道也沒話說,好吃哪!』我才咬一口,就讚聲連連,特別的是,緊接著,這小小的肉包神奇的勾起我一股特別的思緒,我像想起了什麼,我看向小蘇,她也正在微微笑著看我,一副『妳終於知道了吧』的樣子,好像她早就在等著我驗證她的答案。『這味道──』 『是我們家鄉的口味!』小蘇和我異口同聲的說出。 『沒想到在這裡可以吃到想念很久的家鄉味,太棒了,妳真有一套,連這都給你找得到。』我誇張的做感激狀。 『改天我們來做看看,如果自己可以做出來,吃著更香。』小蘇異想天開的編織著美夢,很顯然她已經忘記我跟她加起來是一對『只會動口不會動手』的笨女人,包子耶,說做就做得出喔?那是要功夫的! 我只是笑了笑沒撘腔,留她一個人發夢就好了。 『知道這家在沙美的哪裡嗎?我想親自去走一遭,突然想到,來金門三年了,我還沒去過沙美耶!』其實,我連沙美在哪個方向都搞不懂。 『那還不簡單,隨便問問就知道了,整個金門都才這麼一點兒大,沙美還能大到哪去?』聽得出小蘇也沒去過沙美。 這都拜我們是『大陸新娘』所賜,在這裡,我們儘管都已生兒育女,等了八年多,我們儘管終於費盡艱辛等到了身分證,但是我們頭頂上那個無形的頭銜依然是『次等公民』,學歷不被承認、考公家機關永遠沒份兒││據傳有了身分證要過十年才有資格考公家機關,先是一個八年,再加上一個十年,拜託,真熬到那時還用考嗎?直接退休還比較省事。所以,我們唯一的下場就是乖乖待在家裡當全職『家管』,很多人每天的圈子不外乎:家、學校、菜市場。什麼沙美、頂堡,對不起,有聽沒去過,誰知在哪裡啊! 以上言論,套句官腔:不代表本『台』立場。但是代表我們所有『新娘族』的心聲。我們只能看著政客們每天在那醜態百出,早就學會放棄那個指望││讓社會正視我們這個龐大族群的指望。 言歸正傳,看看時間還早,離孩子們放學還有段時間,我和小蘇一拍即合跑到公車站,殺到沙美慕『包』而去了。公車一路所經都是我完全沒走過的地方,我和小蘇還在討論我們今天所為算不算神經病,沙美車站就到了眼前。 『先生你好,請問你知道有間包子饅頭店是在哪嗎,那老闆娘是河南人?』我用我僅有的線索詢問車站前的水果攤老闆。 『挖哉挖哉,』熱情的老闆還細心的『切換』成國語:『啊妳們喔,那邊直走下去再右轉就看到了,』我們才要道謝,他又開口:『啊不過喔,妳們這個時間才去喔,可能賣完了。』 既然來了,總要去碰碰運氣。我和小蘇順著老闆的指點走下去。果然,才轉個彎,就看到唯一的一家包子店,醒目的招牌像在向我倆招手(恐有廣告之嫌,恕不寫出店名)。 『兩位需要什麼?』年輕的老闆娘笑得很實在,她跟我們年紀相仿,有一雙好看的大眼睛。 『請問這裡的老闆娘是河南人嗎?』小蘇小心求證。 『沒錯,就是我本人。』好看的大眼睛笑容更深了。 當我們說明我們是從山外慕名而來買包子,老闆娘客氣的拎出椅子請我們坐,『我認為我們二位的噸位還是少坐多站比較好。』我自嘲的玩笑頓時化解了初次見面的陌生與尷尬,我們三個一起笑了。當我又說我和小蘇也是來自大陸時,那老闆娘眼神充滿了驚喜:『真的?』那股親切讓我想起古人說的『他鄉遇故知』。我們開始攀談,她叫我們喊她小梅就好了。我們聊天的檔兒,客人絡繹不絕的進進出出,小梅手腳俐落,看得出她頭腦也相當好,因為她可以一心二用││一邊招呼客人一邊與我們聊著。 小梅告訴我們:這家店是她公公原先開了三十多年的老店,她嫁過來後改由她們夫妻做,她在家鄉就是麵食高手,於是又在原先的做法上添加了自己的技術,沒想到新的口味廣受客人喜愛,讓生意好到更上一層樓。小梅一一為我們介紹所有種類,大饅頭、小饅頭、黑糖饅頭、芋頭饅頭、肉包、菜包、豆沙包,天哪,這麼多,『妳跟妳先生忙得來嗎?』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超人喔? 『主要是我們做,我公婆也會來幫忙,我先生每晚都是十二點開始工作,我稍晚一點。』小梅說的一派輕鬆,好像那些辛苦在她眼裡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時,進來一老一少兩位容貌相似的太太,從小梅對她們的稱謂得知,是她的婆婆和大(娘)姑。顯然小梅的家庭是很和睦圓滿的,從她與家人之間的親切互動便可見一斑。 我怕小梅等下把東西賣光光,趕忙請她先幫我們裝好,我和小蘇每人買了二十幾顆,包括各種口味。小梅執意多送我們,我們也不囉唆大方收下。 我們在那逗留一會兒,就看小梅接了好幾通電話,都是明早的訂單,其中還有一通是台灣三立電視台打來的,要約時間來此店錄影。小梅平淡的對我們說:『常常有台灣的電視台來洽談錄影,大多被我們婉拒。』小蘇同我一樣不解:『怎會拒絕?怕太紅嗎?』小梅笑笑:『我們每天已接到做不完了,軍中和學校每天都有訂單來,實在是擠不出時間讓人家來錄影,再說我們的店也很久沒裝潢了,這樣舊舊地被錄去,也怕丟金門的臉。』 我在心中為小梅豎起了大拇指,也以她為榮。 在我和小蘇起身告辭之際,小梅的先生開車來接她關門回家,那是一位典型的金門人:淳樸、踏實。 『你有福氣喔,娶到這麼優秀的老婆。』小蘇由衷的恭喜他。 『要好好疼愛我們的小梅喔!』我也不忘挺身而進小梅的『親友團』。 小梅的先生面頰微微泛紅,很客氣的一再請我們下次有機會常來玩。 坐在回程的公車上,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小蘇也是,我們一路上話題都是在談著小梅。 『我認識的「祖國同胞」,好像都是蠻優秀的說。』看到小梅過得那麼充實而又如意,我真的很替她高興。 『沒人關心我們的疾苦,我們還不是一樣過的開開心心。』小蘇大概又想到她辦定居時所受的挫折,有感而發。 我冒著又被身旁的麻吉罵『跩文』(注:跩文,大陸話,咬文嚼字或賣弄的意思。)的危險,順口而出:就是說咩,人生處處盡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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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睿友學校的主體工程於民國二十五年完成,雖然它是一棟仿西式建築,但所有的木料和石材,則分別從南洋或內地選購而來。尤其走廊前、後端的石柱,更是粗壯有力,支撐著二樓的主體建築,展現出中國傳統建築的力與美。 正面彷彿是一座高大的山頭,頂端有一個象徵著光明和希望的泥球置放在中間,並由國徽襯托著,下方有泥塑的國旗、黨旗、警察、號兵、花草、鳳凰和仙鶴,更有一隻躍起的駿馬,許是要子弟們一馬當先、躍馬中原吧。 『睿友學校』四字,是由能顯叔公與陽宅陳延謙先生共題,后浦許允之先生所書。學校竣工後,遴聘王國禎先生擔任校長,隨即招收本村學童就讀。爾後歷經抗戰、國共內戰而中輟,迄國軍進駐後,始由金門縣政府接辦,僑匯贊助,並易名為『碧山國校』,除本村外,並招收田浦、大地、東珩、東店、西吳、陽宅,東、西山前,山西、山后等鄰村高年級的學童就讀。學校規模雖不大,但作育人才卻無數。睿友高叔祖積德行善,造福桑梓之精神,著實令人敬佩。」 「每個村落都有屬於自己的文化,但現時代的年輕人很少主動會去接觸它、瞭解它。想不到你長久在外工作,對自己家鄉的歷史文化,竟瞭解得那麼深刻。」李小姐有感而發地說。 「不,僅僅知道它的皮毛而已,」我坦誠地說,卻突然想起,「曾經有人用閩南語,寫過一首詩叫︿阮的家鄉是碧山﹀,如果妳們願意,我現在就唸給妳們聽。」 「當然願意。」她們高興地說。 「車過陽宅埔/遠遠著看見碧山路/正面是溪仔墘/左邊是要去山后的路途/經過象叔仔的雙落厝/走過德幸叔公的番仔樓/睿友學校是阮細漢讀書的好場所/徐先生 對待學生像子弟/人人講伊教學認真 閣嚴格/誰若毋聽話 籐條舉佇手/罵阮:細漢毋讀冊 大漢著放牛/幾十年來這句話/攏嘛深深放佇阮的心肝內 村內的這條路/東有東祖厝 西有前廳祖/一片一片的石頭壁/一間一間的古早厝/鄉親善良閣忠厚/無怨無嘆來打拚/田內種的安薯芋/阿爸輾的安脯糊/共阮飼大漢/予阮毋免飫腹肚 白沙崙 紅墩頂/番花跤 牛車路/有阮細漢 的跤步/樹林內的杜麗吱吱叫/露稅田的蟬仔會唱歌/網加追 抓加令/掘土蚓 灌土猴/嘛捉蟋蟀來相咬/想起彼時陣/親像佇眠夢 昭靈宮 田府元帥香火真興旺/ 穎川堂 陳氏列祖列宗來保庇/ 男丁一個一個真爭氣/ 教書先生十外人/ 公家頭路嘛真最/ 嫁出去的查某囝/ 一個一個賢慧無塊比/ 予阮碧山無落氣 無落氣 徛佇後山頭 看著許白礁/田浦港仔 大地溪/攏嘛佇院目睭內/樹尾綠綠 草青青/海水藍藍 沙白白/潭內有魚蝦 垵口邊仔有水路/對面著是阮的原鄉叫深滬/對面著是阮的原鄉叫深滬」 她們聚精會神地聽我把這首詩唸完,李小姐走到我身旁,扯扯我的袖子,把我拉到一邊,低聲地說: 「這首詩是你寫的,對不對?」 我笑笑,沒有答覆她。 「如果不是在這塊土地長大的,絕對寫不出對這個村落的感情。」李小姐有所感觸地說。 「我知道妳的聯想力很豐富,」我伸出手指,往自己嘴上一比,「別張揚。」 「這又不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李小姐埋怨著,「老是喜歡遮遮掩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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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別那麼凶嘛,」楊玲翠閃了一下,「陳氏列祖列宗都在看,像妳這麼赤爬爬的媳婦,祂們是不能接受的。」 「妳乖,妳美,妳今天就留在這裡做陳家媳婦好了。」李小姐笑著對楊玲翠說。 「別忘了,陳家伯母是以最大的禮數,來款待妳這位未來的媳婦喲!」張素霞幫起了腔。 「伯母款待我,怎麼妳們也吃了?」李小姐反問她,「難道妳們也是陳家未來的媳婦?」 「我們是沾妳的光!」楊玲翠說。 「好,玩笑到此暫停,」我笑著替她們解圍。 我們從相思樹旁那條山路往上走,這裡也是村郊的最高點,我低聲地告訴她們說: 「我們左邊的樹林裡,有一門威力強大的高射炮,右邊有一個超炬光的探照燈,記住,不能太靠近。」我說後,指著前方茫茫的山巒,「海的那一邊就是對岸的圍頭,那裡有好幾艘帆船在航行,妳們看到了沒有?據說,先祖在七百年前,就是從晉江的深滬來金門拓荒的。妳們再仔細地看看我們的海岸,它有潔白的沙灘,清澈的海水,石縫裡有海螺,潭內有魚蝦。右邊凸出的礁石叫『垵口』,左方是『許白灣』,我們也可以看到『田浦城』以及那一片翠綠蒼鬱的防風林。」 「想不到金門還有這麼美的地方,」李小姐有些感嘆,也有些惋惜地對我說:「我們同事了那麼久,從來就沒有聽你提起過,如果不是她們厚著臉皮提議要到你家來,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站在這個迷人的小山頭。」 「我們厚臉皮?」張素霞指著李小姐,「說話要憑良心,妳說說看,我們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妳們鐵定是白忙了!」李小姐肯定地說。 我依然沒有介入她們的爭辯,今天一整天,除了在母親面前外,耳根幾乎沒有清靜過。上午聽的是咚咚鏘鏘的鑼鼓聲,此時此刻聽的是她們的「逗嘴鼓聲」,這個異樣的大年初一,的確讓我印象深刻、畢生難忘。 繼而地,我們來到番仔樓的圍牆外,我為她們介紹著: 「這棟洋樓和成功村的陳景蘭洋樓,同時被譽為金門最大的洋樓,由旅星華僑陳清吉先生所建。」我指著大樓說:「它的規格是二層半,屋頂是閣樓,整個格局是『三凹壽』另加『後落』,前有圍牆,庭院種有龍眼果樹以及雞蛋花等,佔地遼闊,氣勢雄偉,小時候我們也常在這裡玩各種遊戲。據長輩們說:清吉先生少年時,由父親之結拜兄弟,帶往星加坡當學徒,因年少無知,屢犯過錯,復經長輩嚴加教訓,始徹底醒悟,從此奮發圖強,經營『和通商號』致富。於民國二十年返鄉籌建這棟大樓,歷經三年餘始完工落成。現由駐軍幹訓班使用。平輩的鄉人稱他為和通吉仔,我們則依輩分尊稱他為和通叔公」 順著村內的泥土路走,我們頓足停留在「睿友學校」前面空曠的土地上。 「你小時候是不是在這裡讀書?」李小姐問我說。 「從一年級的:來來來,來上學;去去去,去遊戲。一直讀到八二三炮戰那年小學畢業為止,這裡可說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我有感而發地說,也不忘向她們介紹,「若依輩分我要尊稱陳睿友為叔公祖,據長輩們說,睿友高叔祖幼時隨舅父遠赴南洋謀生,初時在舅父經營的『東盛商號』習商,平日克勤克儉、熱誠待人,深獲長輩與商界賞識。爾後經營『金和美商號』致富,有感於自幼家貧失學,多數鄉人亦屬如此,難有出頭之機會。因而,在其晚年亟思如有餘力,將在故鄉興辦教育,以啟迪後進。後因積勞成疾,不幸病逝僑鄉,子孫繼承其志,於民國二十三年之間,提撥銀元二萬元,委由同宗華僑德幸叔公返鄉籌建『睿友學校』,以嘉惠本村子弟,培養鄉里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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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瓊仔輕歌
我喜歡在中山林散步,也許是清晨,偶而中午午休,也喜歡隨意走走,要不黃昏步上紅磚步道,滿園的森意讓人醉在飽滿的芬多精裡。 我的辦公室周圍分別種有金門的原生樹種「烏臼」,金門人又叫它為「瓊仔」,辦公室的側門有一株,清瘦的身材總讓人有幾分憐愛,尤其每逢春天,毛毛蟲特多,總是佔據滿樹,烏臼一樹的綠葉都被啃噬精光,我心中暗想這樹恐怕活不成了吧!但讓人敬佩的是烏臼彷彿對這一群毛毛蟲關愛得不得了,由著牠們吃得飽,而生命力旺盛的它,在清風和陽光的見證下,幾天之後,油亮的嫩葉又在枝頭迎風,生命,真讓人嘖嘖稱奇!辦公室的正前方,分別種有兩株烏臼,每天看著牠們快樂的成長,春天嫩綠的葉,有一個特別的身材,菱形的葉特別的吸引大家的目光,陽光穿過那滿樹的綠葉,成群的麻雀、白頭鶲和鵲鴝總是在枝椏間像一群頑皮的孩子般,吱吱喳喳的叫著,轉眼間四月來了,茂盛的枝葉像個雍容的貴婦,接著淺綠的花穗在清新的空氣裡,像吹氣的氣球般,花兒茂密的開著,於是蝶兒來了蜜蜂也趕集似的穿梭著,如果,每天都讓你來看著,都不會覺得厭煩,因為在這裡像個快樂的小舞台,大家忙著不同的工作,原來認真的蜂兒最美麗,如果有相機,大家一定想把大自然最美麗的畫面留住。 烏臼的花謝了,仔細看可以發現它結了一顆顆結實的果子,從這些飽滿的果子,讓人明白烏臼是很用心的在經營自己的生命,把所有的能量都保留在果實裡,於是我隨時拿著相機,把烏臼的生命見證拍下來,隨著季節的更迭,果實在清風、明月和陽光的照拂下,果實轉成黑色,慢慢果實成熟了,果實在能量蓄夠了,終於裂開,露出白色的種子,滿樹的綠葉,白色的種子點綴其間,對我總是充滿吸引力,我每天都要看它幾回,有時幸運的話,還可聆聽到種子裂開的聲音;這時更是鳥兒的最愛,成熟的果實是牠們最佳的食物,所以,走過樹下,不僅能觀看烏臼的不同風貌,更可以感覺到烏臼與鳥兒的互動,那種飽滿的生命力,讓人也充滿活力。 據台中國立科博館的簡訊報導,烏臼原產中國大陸南方,在古早的年代便隨著漢族移民來到台灣。烏指的是那裡?有幾種不同的說法,有說葉片可做黑色的染料,有說果實(及種子)成熟黑色,還有說老樹根部黑爛如臼。烏臼用途很多,葉可做染料,假種皮做蠟燭,種子磨成粉可混入麵粉使用,木材堅固耐用,對早期移民來說是很重要的資源。 秋天來了,金門冬天強勁的東北風,讓人忍不住要把衣領豎起來,而烏臼到了初秋葉子會轉為紅色,是另一種原野特殊的風情,到了冬天葉子都掉落,則讓金門的冬有種蕭瑟的景象;最近,我們為了培育金門原生樹種,因此都要把握機會,進行採集,同事威志帶著同仁採集辦公室前右邊這一株烏臼的種子,聽植物培育經驗豐富的藻伯說是烏臼的種子可以點燈,因此,帶回來幾顆試驗,果然可以點燃,讓我們可以更貼近烏臼的生命, 也讓我們明白烏臼的生命就在我們昔日的生活中重現。中山林乳山斜坡上,以前的李處長手上種了一排烏臼如今已成大成林,成了冬天美麗的色彩,常常吸引遊客的腳步,高陽路上金門縣林務所也種了兩排烏臼,相信未來美麗將是可以期待的,希望大家有機會來高陽路看看金門的紅葉樹種─烏臼,四季不同的風采,彩繪大家活力充沛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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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我見金門駐大軍
人之壽命,雖然短促,在此短短之數十寒暑,余在金門尚見了兩次駐過大軍,第一次是民國三十四年前日本快要無條件投降那段時間,第二次是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大陸撤退的時間,這兩次,其時之所見,在我腦海中印象很深刻,因為人假使生長在戰亂的時地,人之生命,毫無保障,人的生活,毫無安定,每天所會見的客人,他們都是刀槍隨身,與他談話,總是會有恐懼心,他們雖然沒有說要殺你,可是所排的陣勢,殺氣很重。在兵荒馬亂之時間內,很多老百姓之所遇,有時候是會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有些有學識的人,被捉去做事情,亦會碰到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因為戰亂中,軍官所出之言,一切都是命令作指揮,一切是以先做再說,不必多言。而我當時,雖是童年,而見之實況,深感戰時是颱風,戰地是地震,隨時隨地,都會犧牲,自作回想,我們此般之齡,能活到今天,可以說全部都是撿來的,是很幸運,也應自慰。 第一次所見的日本駐軍,不曉得從那裡忽然來了那麼多的部隊,幾乎金門各個村莊都有駐軍,而且是占民屋而紮營,村莊是日本兵,空中有盟軍的飛機,在那混亂的時代中,好像電視中所演出的非洲動物片,大動物和小動物混在一起,有的會咬去吃,有的會被吃,或是互相咬來咬去,只有惡,而無善。故生長在戰亂時代,表面是人,事實非人,非常恐怖,非常不安。 我們村裡,也住日本的砲兵,只有兩門大砲為拖大砲,也養了好幾匹大馬。經常看到日本兵為馬做鐵鞋掛在馬蹄,馬實在很乖也很聽話,每當在打鐵匠的火爐邊,為牠們比蹄的大小,都是乖乖的接著試穿。我有時候去他村做客,見到每個村莊,也是住日本兵,依我所見,感覺日本兵,可能是依國情的禮俗,與我們中國人完全不同,以洗澡來說,一些日本兵要洗澡,都是在露天的水井洗,不管旁邊有人沒有人,是男人在旁邊也好,或是女人在旁邊也好,那些洗澡的日本兵,都是脫光光,甚至當他們在擦肥皂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軍官從旁邊經過,正在擦洗中,馬上停下,其中有一位喊了很莊嚴很大聲的立正口令,就跑去向軍官敬禮,這時,每位洗澡兵都是全身脫光,沒有穿衣服,而那位軍官仍同樣接禮。那時金門有些年齡比較大的看到了,在旁邊小聲的說,成什麼體統?聽到的人就回應的說,日本人,有禮無體,與我們完全不相同。但是,日本軍紀,從小處觀察,尚是不錯,有一次村外的空地,被盟機炸了幾個大洞,日本長官去看,我們一群老百姓也跟著去看,回來在路邊,看到一班日本兵在吃地瓜,長官知道這一定是偷拿的,所以就叫他們排隊,先訓話,再打他們的嘴巴,打完後,小兵又喊立正向長官敬禮,足見日本兵很服從。又他們軍階很有權威,只要是軍階比對方高,不管他是什麼單位,凡是日本兵或官,全國憑階級管人,足見日軍很重視階級。 第二次所見的,是中華民國的國軍,民國三十八年,他們由大陸撤退,經古寧頭一戰,即駐守金門,於到達之初,乃是兵荒馬亂,大軍來時,金門民眾,生活緊張,軍初入境,居住與飲食,雖有自備之糧食與用具,而臨中之所需,難免必須就地取材,且所住之地,亦是民宅。人多事雜,群中之個別,有之很守規矩,有之乃能亂來,幸當時的司令官胡璉將軍,他有愛民之心地,才能由危轉安,由亂轉平,使得金門,日見安定,進而不斷進步。 從上述之所見,有兩次大軍,進駐金門,以當時時局之所需,金門可說是兵家必爭之地,原此地方並無物資可供軍用,亦無都市可供繁榮,更無任何之經濟價值,而有那麼多的大軍要駐守此地。這塊小地方,可以說完全是軍事價值的地方,因為我小時候生長在此地方,所以才有機會看到兩次不同國家的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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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子
他自稱會八國語言,我們常笑他如果生在清末,就不會有八國聯軍攻北京這檔事;他舞技高超、身輕如燕,聽說是當年眾多的舞廳和舞姐把他鍛鍊出來的;他小時候就有一位台大哲學系的出家師父,把他帶到九歲才離去,所以他自稱九歲以前他是出家的;他在二十六歲以後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終日以啤酒渡日),不知煩惱、也忘卻了還有病可以生,身上從不帶錢也不會用錢(處處有人幫他付帳)、雙凱代步(兩輛凱迪拉客一司機)、外國藝術品琳瑯滿目、有妻無子、自稱仙侶奇緣,當然也不知人間疾苦。 他當然也賺過大錢,想當年神的很ㄜ,跟阿拉伯酋長家族關係非常,用台灣的貿易ㄟ了一大筆ㄚ拉伯油元,台灣的經濟奇蹟也算有他一份;想當年他那年青貌美(政大法律高材生)的太太,層峰政要請她去法務部當科長時,他在電話裏不屑的一句話就幫他回絕;他自稱太太在他的眼裏是一顆珍珠,其實表現出來的也不過就是一粒沙,甚至比沙還不如;他跟許多政要相識,卻孤芳自賞,他跟當年老蓋仙夏元瑜教授是結拜兄弟,老蓋仙稱他做小蓋仙,老蓋仙晚年與他成莫逆之交,說他身穿夜行衣常常三更半夜會閃去見他,甚至老蓋仙仙逝事宜還是他一手處理;他自小學一年級到台大經濟系畢業都拿第一,從不知道第二叫什麼滋味,當然包括聯考狀元在內,他持才傲物、入廟不拜、見師不禮、見友不揖;自稱一身好功夫要將地球當球踢,還常與上先生(上帝)通電話:::: 他自稱小時候很少見到他的母親(清朝人),更從沒見過他的父親,在偌大的迪化街宅第裏,往往孤僻自存,雖然寫作業常以金塊當紙鎮,心靈卻不時感到寂寥與倥慌,尤其當那大他二十歲以上的眾多大哥、大姊,用鄙視的眼神瞪他,叫它滾出家時,他幼小的心靈就烙印一股莫名的疑恨(一輩子隱藏在他心中),當然這股怨氣包括那嚴肅的母親在內,直到長年在獅頭山出家的母親出殯,他仍沒出現;朱門恩怨深似海,億萬恆產風中吹,當然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家裏一毛錢,他對家的感覺是恐懼大於懷念,直到永遠:::: 他除了年青時在青果合作社(當時是很紅、很高檔)當過職員外,都是自己當老闆,職員大都聘老外;詩、詞、字、畫樣樣來,自稱儒商非商,做貿易時是跟世界數十個國家的政要有來往,到中南美還曾接受過元首級的接待,遇到的奇緣軼事膩多,話匣數籮筐、說起話來字正腔圓、妙語如珠,不但別人插不上嘴,勉強上了一句,也會被斥閉嘴;唯一的遺憾就是他是一個不會聽、說台語的道地台灣人。 十年前當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的事業已急速在走下坡,但他的氣焰依然不減直到今天,他的貿易因國內外環境大變化、高不成低不就而停滯,完全沒有一件辦成、他代理的外國職業大學,也送不出學生、還有他的誇國大額買賣佈局數年也沒結果(這是公關如流水的花費)、他自稱進口七八千萬的絲質西裝和女裝,也一件都推不出去,六年前有人要以數百萬的價格通吃,被他罵出門外,還說「寧願當抹布也不賣西褲」、還有許多、許多的機會:::,都被他甩個性給甩掉;每月數十萬的房租、養了一堆人和外事顧問、自己樣樣高檔、花霍無度,十年也夠喝乾抹淨了:::但他一點兒也不在乎!他說他從不花錢,也不花別人的錢,他就是他,他繼續我行我素;因為他酷愛狗,我們又教他「狗爸爸」。 五年前流行大陸熱,當然也少不了他,他太太的舅,在東北當知名大學企研所的所長,他向一位殯葬業的朋友借了壹千多萬投下去,由他太太的舅頂名經營;這下反攻大陸、雄心壯志、心想就要宏圖大展,將一掃十年悶氣,故住在知名酒店且租了一座豪華車間(商品屋兼倉庫),特別命名為「豔陽天」,做的是內地轉內銷的電氣產品,算好好的利潤至少也有五成以上,那知道問題一籮筐! 首先產品由沿海城市拉到東北,沿途ㄌㄚ 呀 ㄌㄚ的拉到目的地,已剩不到七成,另損壞零件的也將近兩成,剩下的送百貨公司,公關費、上架費、促銷獎金、運費要先給、運車要先備、貨賣出錢暫不給(但是稅要照給);因為保固期一年,誰知道一年內會發生甚麼事?(開玩笑怎能給錢反正債多人不愁),更好玩的是「豔陽天」開幕時,很慎重其事的請了許多政要剪綵,所謂「政要」,當然就是「看到錢掙著要」,這還不打緊,自動來湊熱鬧和吹螺打鼓的樂隊,還得送紅包且包吃兩餐,無所事事的員工,包吃、包住、還要包他媽的全家大小都沒事,吃大鍋飯嘛!沒話說,政府是人民的、企業當然也是人民的;誰教當初政府輸送許多黃金到台灣去,讓他們過「北大荒」,今天逮到機會、吃回來,他媽的誰敢說不對貝:::: 當他覺得不對時已被蝗蟲吃得差不多了,只好收起台灣的家當,再湊了一千多萬,夫妻親自到東北大整頓,當然第一個整肅的對象就是他太太的舅,其他的也不能放過,鬥爭和清算、掃地加出門、不計其數,但新入門的貨色和掃出門的也差不多,居然監督送貨的會計小姐,會和新進的送貨員送一大批貨出去,就此一去不回,比翼三飛、送貨兼送人;氣衝衝到派出所報案追輯,居然要先繳跨地差旅費,一出數十日還不保證有消息::;果然有一天消息來了!問要不要歸案?因為貨已空、人歸籠、將永無機會再翻本,如果不歸案,可拜託他再到另處騙批貨、將公贖罪、撈一點回! 這個時候他才猛然想起,他太太的舅,早先的一句話:「這兒的人都不可信,包括舅舅我在內::」;且慢!很像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趙小姐,當初是幫他們拉廣告的客戶,是第一個提醒他舅舅有問題的人,也幫公司清算了一些人,公司危急時常會出一些計策,在舅舅不願當法人代表時(內銷必須要大陸人),她也自告奮勇、犧牲奉獻的接了下來,還不斷的給董事長打氣、教導董事長(我的朋友)她們東北人的習性,不時稱讚董事長是全中國十億人口裏最帥氣、最有文人氣息的俊男子、是一位很令人激賞的男性、別說她這一輩子、就算三輩子也不會碰到這種人、她已心儀很久、前宿已定,她這個「新豔陽天」的總經理,一定肝膽塗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以報答董事長知遇之ㄣ:::;到最後還自願兼哄董事長睡覺的奶媽,董事長為了東山再起,不重用他她想必也難::::。 第二次的資金用的也差不多了,但還一事無成,只好受託重任,回台再湊資金並覓貨品,衣飾、金飾、文具、童玩、療品、特產無不卯了勁,但還是一去不復還;還真奇怪要花大筆鈔票做出來的市調,都說很行、絕對沒問題,但實地做下去就是一蹋糊塗;第三次得再回來籌資:::,唉!別人的錢又不是天下掉下來的,怎堪讓他如此糟蹋,他太太求他不要再到大陸了,如果他前腳離開了台灣,她後腳就要去美國,再也不再見他了,但是他還是神的很,二話不說將勉強湊到的一點資金飛向東北,他深信東山再起,他相信紅粉知己(但誰知道豔陽天底下,日頭赤燄燄,隨人顧性命)。 不久又再飛回來了、不久又再飛回去了,三年內前前後後不下二十次,每次都比候鳥停留的時間還短,就像落翅的鳥隻振膀再飛,王老五過年,大家也知道怎麼一回事(一年不如一年);再這一次是要回台學做紅豆餅、魯肉飯、肉粽、蚵ㄚ麵線的台灣小吃,住旅館的費用、學習看家本領的費用、開家小吃店的本領這種基本要求,朋友再躲他、再怕他、也不得不湊點錢給他,但這點錢讓他在鴻圖大展前的機具、租屋、試做、四處送人試吃,也耗的差不多了,他唯一「要當抹布也不賣西褲」的爛貨,朋友雖不收倉租,但法院就要來拍賣倉庫,他總還得花運費才能處理掉,最後賣了一點關係才送出去,收了三萬塊還得謝謝人家;最近他在東北摔斷了腿,瞬間飛回舉目無親的台灣,瞬間又飛回四面楚戈的東北,看來連醫療費都有問題,有人看到他途上拖著疲憊憔悴的身心,拐著一擺、一擺的腳,不自覺的喃喃自語:『台灣都是騙子::、東北都是豺、狼、虎、豹子::;請我喝一杯啤酒吧!我一定會成功!我一定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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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駕駛兵呢?」母親提醒我說:「同樣是你的同僚,千萬不要忘了人家。」她催促我,「快請他進來一起吃。」 母親的細心,讓我倍感敬佩。但我也發現到,原本在李家嘻嘻哈哈,口無遮攔的張素霞和楊玲翠,此刻卻中規中矩地吃著母親煮的甜蛋。她們手中一邊湯匙、一邊筷子,彷彿蛋裡有骨頭似的,那麼小小心心地細嚼慢嚥著,其動作之伶俐與輕巧,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與在李家戲鬧的情景完全不一樣,人的變化果真那麼快?我不禁在心裡打了一個問號。 我與駕駛很快就把蛋與湯全部吃完喝完,她們的碗中卻各留下一個蛋以及少量的湯,並同時用筷子把完整的蛋夾成二半,而後,放下筷子,輕輕地用手帕擦擦嘴。 「怎麼了?」我深知這是一種禮數,但現時代的青年又有誰會懂得,「不好吃是不是,為什麼不吃完?」 她們沒有說話,只相視地笑笑。 母親適時走進來,慈祥的笑容裡,盈滿著喜悅。 「妳們三位怎麼沒吃完?」母親也深知她們懂得禮數,「時代不一樣了,現在沒人再留碗底啦,乖,把它吃完吧。」 「伯母,您用這麼大的禮數來招待我們,實在讓我們擔當不起。」李小姐禮貌地說。 「沒什麼啦,」母親輕輕地拍拍她的肩,「鄉下地方,難得妳們來玩。」 我帶著她們直接往東邊的側門左轉,並指著前方一棟古樸典雅的廟宇,為她們介紹著說: 「這裡是『昭靈宮』,供奉著田府元帥,村民也尊稱祂為大相江公,廟裡同時供奉:二相江公、三相江公、金王爺、福德正神以及註生娘娘等神明,香火鼎盛,是村民精神寄托和信仰的中心。每年農曆九月十五,為田府元帥誕辰日,村民除了作醮酬神外,並以三牲粿粽敬拜諸神,而後田府元帥偕同二相江公、金王爺,乘坐神轎出巡並鎮五方,以保合境平安。」 她們頻頻地點著頭,張素霞突然說: 「那我們先講好,今年九月十五一起來,除了看熱鬧,也來吃拜拜。」 「今天才正月初一,距離九月十五還有八個月又十四天,妳緊張什麼?」楊玲翠消遣她說。 「惟恐到時人家只請阿麗一人,不請我們啊!」張素霞又說。 我笑笑,沒有理會她們,李小姐也沒有說話。 「好,我們順著旁邊這條土路走,」我催促著她們,「廟後的斜坡上,有二株百年黃蓮樹,它一年四季,枝葉茂盛,是屬於喬木的一種,像這種有百年樹齡的黃蓮樹,在金門是很少見到的。」我又指著前方,「這裡是『陳氏家廟』,它是一棟二落的古厝,我們的堂號叫『潁川』,燈號叫『給事中』,村內除了一戶姓黃、一戶姓張外,其他清一色姓陳。」我邊說邊走,卻也不忘告訴她們,「妳們之中,誰若有緣嫁做陳家媳婦,更應牢牢地記住陳氏的堂號和燈號。」 「阿麗,妳記好了沒有?」楊玲翠調皮地對她說。 「記妳的大頭!」李小姐做了一個要搥她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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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或者回來││兼記泗湖阿嬤脫口而出的兩句古早金門話
回來回來回來 回來是住進去東坡的詩情: 「鄉井難忘尚有心!」 但縱使回來 你我的夢還是要離開? 離開離開離開 離開是揮不走孔子的聲音: 去父母國之道也,「遲遲吾行!」 而最生氣的 莫非是外婆 李羨音女士的叮嚀: 「東洋無水過西洋!」 「有頭殼在矣,又豈驚無紗帽戴!」 所以,新金門人 是沒有哭的權利的 縱使離開 你我的夢還是要回來! 啊但願,且粉身碎骨 追隨那佛陀一滴不忍的淚 拌著聖芳濟之灰 流入浯江水 啊,流入浯江水! ︻後記︼今年六月至十月,數度奔波往返金、台之間。在金期間,屢蒙舊雨新知款待,衷心銘記,不能一一細表。而最高興的,則是見識到一些熱情的金門兒女,真心誠意在為金門的前途打拚。他們的思慮言為很單純,不為別的,就只因為生於斯長於斯,我們的先人,在這裡安身立命,金門是我們唯一的家鄉,也是我們的子孫唯一的家鄉!而他們想要給自己、想要給金門未來的子子孫孫們,一個徹徹底底的交代:到底,「金門人的驕傲在哪裡」?「金門人的榮耀在哪裡」?我知道這股能量正在蘊蓄之中,只是不一定就可以爆發出來,因此,我對他們的無私奉獻,自然產生一股「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的情緒;並於八月初,決定遷籍回金,且許下一個微願:願這輩子做他們的端茶童子,善盡一點棉薄之力,無論自己將來身在哪裡。而這首詩,就是獻給這樣一群可愛又可敬的朋友的!當然,我也要特別感謝外婆對我的愛護和鼓勵,因為她的兩句話,我才重新拾起了舊筆! (十月二十日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