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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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武,我來了!
掮起一個承諾 守住一個心願 縱然山路曲折蜿蜒 想見你的心不變 那幽靜的杜鵑林 不須花的顏色 穿林的嫵媚光影 勝過花開時候 喜多麗崖邊的風雲 一直是別人的傳說 當眼前皚皚雲浪 夕陽下一海金黃 我知道了 傳說不再是傳說 崢嶸嶙峋的北大武 蒼老遒勁的鐵杉 腳步有多艱辛 敬仰就有多高 雲霧縹緲的歲月 冷看春夏秋冬 再大的背囊 也裝不下喜多麗的美 北大武大山面前 我只能是個奈米般的 過客 後記: 北大武山位於屏東縣與台東縣交界處,海拔3092公尺,台灣百岳排名92,有「南台灣屏障」之稱,與玉山、雪山、秀姑巒山、南湖大山合稱為台灣五嶽,吾心嚮往之,久矣,今得友朋相伴,終償宿願。杜鵑林賞高山杜鵑、喜多麗斷崖觀雲海,是前往北大武山的必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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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模樣
一輩子,豈容青春凋謝 在每一個夢裡,月光驚醒山鳥 飛起的翅膀,是我的魂 奔赴那年初相見,水邊的雨霽 而曾經落淚的雨水,是滴不完的終夜 相思,合該是一些日常話 執子之手的,與子偕老啊 全種在拒絕枯朽的骨頭裡 更該感謝斧鋸,如雷霆降至 鮮血肌肉與魂魄 就拿去吧,受點傷而已 咬破唇滴滿血,也要 磨製成一組長相廝守的桌椅 張燈結綵在妳的笑靨裡 就在初相見,雨停止的那一瞬 已決定了,我青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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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氣中尋找你的味道
如果悲傷是淨化心靈的良藥,那麼可以保留悲傷的部分就好嗎?在悲傷的同時所面對的身後事步驟,可以道別、可以入土,或者是不是可以直接在死亡上頭吹一口氣讓軀體化為煙霧?那麼悲傷的完整性,便有足夠的思念讓思緒回到美好的過往、讓傷痛找到句點。 每天下午三點,先生總是在為毛孩子們準備著,打成碎屑的雞胸鮮肉拌入些許飼料,然後一一唱名「阿寶吃飯了、小乖庫洛吃飯了」,其實毛孩子的時間是很精準,等在廚房門口已經是他們的習慣。六個多月以來,先生還是大聲的喊著「阿寶吃飯了!」那一聲聲喊得心痛喊的心碎。這些日子我們一直逃避寶兒離開的事實,並不是單純的因為悲傷,是那同時所面對的後事步驟,讓我們無法找到打下句點的方法。當傷痛必須以那種超脫世俗儀式的方式進行,真的很難再一次翻開那一幕悽慘,告訴你,我們的痛如何容不下所有的安慰。 三年的疫情,許多家屬因為親人離逝時的無法陪伴、守靈,屍骨必須被草率焚化,就連在身邊高喊著「阿寶火來了快跑!阿寶火來了快跑!趕快去菩薩上帝那裡!」這樣子的呼喊都不能的時候,那種痛,絕對不是因為死亡所帶來的哀傷、也不只是因為至親驟然離去。哀傷的痛是那種屬於自私的,因為自身感官需要消化所帶來的痛。而那種屏除自身範圍的哀痛,是一層一層將你的心黏上強力的膠帶。第一層要你不能看到還有氣息的親人,再黏上一層親人離世前所帶給他的各種無法想像的痛楚,緊接著,裹上屍袋連最後一眼都不能見著的特黏膠帶,幾乎已經從你的心一直黏上了喉頭,最後一堵擊垮你的膠牆,是那一幕只能跪在殯儀館外頭淋著大雨,不住地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磕頭的畫面。不知道雨水是否帶著那人顱頂上的血流入了人間?又或者流進了正開著猛烈火焰的焚化爐旁?高喊著「阿寶火來了快跑!阿寶火來了快跑!趕快去菩薩上帝那裡!」 是不是同理體會疫情時的那幾十萬個家屬的心境?是不是直接切入死亡事件,才能讓文字的敘述可以將悲傷帶出纏滿強力膠帶的心,好讓哭泣或者述說來淨化自己一顆不成形的心? 「阿寶火來了快跑!阿寶火來了快跑!趕快去菩薩上帝那裡!」 多少次對著天空高喊著「阿寶火來了快跑!阿寶火來了快跑!快點去菩薩上帝那裡!」但是喉頭被無形的膠帶纏繞著發不出半點聲音,有的是嗅覺中送你到防疫所的那股濃烈屍臭味,一旁等待領養的狗舍裡不斷地吠叫聲,他們一定對於死亡的氣味感到恐懼。那幾隻曝曬在空地上的牛隻屍體飛滿了蒼蠅,管理員引領我們比向前方的大型冰櫃,指著就連他都不願意靠近的冰櫃。 一開門,彷彿所有的眼睛都瞪著你,堆滿各種牲畜屍體的大冰櫃,豬羊狗貓或者還有其他的牲畜堆得老高,幾乎是我身體高度的屍堆。大概有三、四次吧!在毫無意識或者絕對的無奈下,將你那接近五十公斤的龐大身軀,一次次地往屍堆裡送。我一定有過停手的意圖、一定有過把你帶回家的想法,只是在金門沒有其他安葬寵物的地方,也沒有任何類似台灣為寵物焚化的場域。我們單純的以為防疫所可以集中處裡動物的死亡,以為只是少了儀式、少了將骨灰安葬的步驟,卻沒想到是親手在充滿屍臭味與堆滿各式死亡的姿勢中,將自己的心撕裂成兩半,一半跟你一起送入屍堆等待集體焚化。 每一天先生喊著「阿寶吃飯了!」,我那剩下的半顆心也跟著喊,或許空氣中會有一股屬於你的氣味,會有焚化爐裡燃起的你的煙縷,我們已經沒有機會跟你道歉,就連「一路好走!」這樣的話都沒有資格說出。只能對著空氣不斷尋找你的氣味喊著「阿寶吃飯了!」 也許,哪一天金門也可以有一處收容寵物魂體的地方,也許寵物與牲畜可以在這裡區隔開來,讓我的家人、我的孩子可以與我們好好道別,可以妥善的安置他們的骨灰。畢竟十幾年的相伴,是他們在教導人類如何對待如何完整,他們絕對不是食物鏈上的一環,他們是我們的家人,真心的希望在友善的土地上,有一方能容得下我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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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之輓歌
「虎頭蜂的宿命,果真得在秋風吹拂之下死亡?抑或是淪為浸泡藥酒而已?」 今年冷冽寒風吹起,院子裡的老梅樹,成千上萬的花苞,悄悄地在清晨時分綻放開來,像似恣意歌詠寒梅之美那般璀璨與旖旎,朵朵梅花輕巧掛在虯髯崢嶸的枝椏之上。 晨間信步欣賞白梅綻放美景之際,發現勤奮的蜜蜂已經紛紛前來汲取花蜜,牠們在一朵朵花蕊之間巡迴,深怕遺漏了每一朵香氣撲鼻的花朵,然後盡情的吸吮甜滋滋的花蜜。 「雖然全球蜜蜂不若以往那麼多的數量,大大影響幫植物授粉的效果,不過在鄉下依然滿幸運可以和牠們相遇,看到其孜孜不倦之身影,就會覺得極其療愈啊!」K分享和蜜蜂邂逅的心情。 對於蜜蜂數量減少之議題,除了受到農藥毒殺不可避免之災害以外,一般而言,牠們依然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之一,當然直接影響的就是與攸關糧食生產的民生大事,所以蜜蜂絕對是人人喜愛的昆蟲;尤其養蜂人家對於牠們備加呵護與照顧,宛如飼養寵物一般對待,當然牠們辛勤汲取花蜜、製造蜂王乳,以及珍貴的花粉等產品,本來就是蜂農最為倚賴的賺錢工具呀! 提起養殖蜜蜂與人類之關係密切,不禁讓人想起同樣是其近親的虎頭蜂,也許就沒有如此幸運了。 好比去年龍眼花開時節,鄰居獨棟三樓水塔下方,發現一窩虎頭蜂,牠們總是一大清早,便在龍眼樹梢盡情吸吮香氣逼人的龍眼花蜜,那種情況彷彿街上早市熙來攘往一般熱鬧。 「原本不知道虎頭蜂築巢在水塔下方屋簷之內,由於循著汲取花蜜的虎頭蜂飛行足跡,因而發現牠們的巢穴竟然就在那兒。」弟弟很驚訝地告訴大家。 由於牠們飛行與「巡弋」的足跡,剛好就在院子周遭,和我們出入的路徑有所重疊,據說虎頭蜂頗有領域觀念,只要方圓一定範圍之內有異狀,就認為有可能被侵犯,因此通常大都由哨兵當警戒,一旦發生狀況便會隨時通報同伴採取必要行動。 當然最直接的反應便是呼朋引伴向外物攻擊,因此經常聽到登山客或是民眾被虎頭蜂攻擊受傷情事,甚至比較嚴重的還引起休克而致死。 基於此種顧慮之故,鄰居便通報農政單位請求協助,後來果然有一位捕蜂專家前來勘查,他在白天勘查如何擷取蜂窩,然後決定當晚就要採取行動。 到了晚上約九點時分,那位專業捕蜂人便身穿特殊防護衣,倚著特別長的鋁梯爬上去,眼看幾下子功夫便將蜂窩摘除。 當然歸巢休息的虎頭蜂群,並沒有完全被一網打盡,有不少漏網之魚而逃出去,可是再也找不到牠們原本建構的極其精緻的窩巢了。 隔天早上,大家抬頭往上看去,但見許多的虎頭蜂,依然在被搗毀蜂窩附近飛翔,也許再也找不到蜂王和同伴,那種情況好像有些落寞和難過的模樣,經過幾天之後,終於再也看不到牠們的蹤跡了。 雖然虎頭蜂是一種具有危險性的昆蟲,通常會攻擊其它動物,由於其腹部末端的螫針和毒腺相連,毒液便從此處注入被攻擊動物體內,因此由許多胺基酸組成之毒蛋白,受害者將會出現中毒現象,如紅腫、奇癢、刺痛、灼熱等過敏現象,當然最嚴重時便會引起患者休克死亡。 不過其實牠們的生命週期並不長,而且只要與其保持距離的話,通常不會主動攻擊人類,譬如「黃腰虎頭蜂」便是攻擊性低,牠們為了保護自己賴以生存的蜂窩,只是基於一種安身立命的本能而已,有人覺得如果沒有特別安全顧慮的話,也許不必採取趕盡殺絕的摘除動作,畢竟牠們也是生物鏈當中的一種動物而已,人們或許可以用另外的角度來看待牠們。 其實摘除虎頭蜂窩像似一種顯學,而且捕蜂人通常將抓到的虎頭蜂浸泡中藥當作補品飲用,上述蜂窩內的虎頭蜂,也是當場就被浸泡在米酒裡,捕蜂人算是圓滿完成任務而且滿載而歸。 然而當我們熱烈歡迎蜜蜂採蜜、授粉和幫助人類之際,假如思索同樣屬於大自然生物一環的虎頭蜂,牠們卻是面臨如此截然不同的遭遇與命運,難道牠們是帶著原罪而難以和人類和平共存呢?或者是潛藏著糾葛不清的生態悲劇,還是無法凸顯其利於眾生的層面?也許我們靜心思考之餘,虎頭蜂不容於人類社區的必然性,就是另類的蜂之輓歌吧!您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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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母,落葉歸根金門家鄉
臘鼓頻催,旅外遊子,整裝待歸,農曆尾牙前幾天,為母難日,即我的生日,因為,先父晚報戶口,故我都過農曆生日,比較準。農曆生日那天,家姊龍治(年長我5歲)回憶說,在我初生這天,她睡在先母旁的小床,看著先母穿黑色「微詩裙」坐在床旁的小板凳,拿根筷子在攪動喉嚨,說是要讓「微」出來(應該是胎盤吧)。 艱難歲月裡,在外島金門,孕婦,幾乎都在家裡生產,當日接生婆(黃菊,小浦頭阿母的長女,先母的好友)跟我姊龍治說:弟弟脹氣,怕得驚風,要餵弟弟生吃活蚯蚓,我姊遂自動跑去小浦頭老家裡排水口(因為這裡囤沙)挖7條生活蚯蚓(小蚯蚓),之後,媽媽將蚯蚓沾食用油給我吞下,我就沒脹氣,幼年時,當我惹先母生氣時,她都會跟我索討7蚯蚓,並叫我還她,常常令我啞口,此時,身為人父之後,方知父母恩! 88歲慈母(人稱:查某婆)平時樂善好施,111年11月4日於金門山外醫院,安祥追隨佛祖世尊,前往西方極樂世界,慈母往生後,為方便鄉親,就近向先母拈香,自國曆11月6日起至11月8日,除金門殯儀館九如堂設靈堂外,在喪宅前,亦設有小靈堂讓鄉親就近拈香。111年11月9日辦完先母的告別式後,我當晚搭乘20時班機返台,111年11月14日上午9時再搭機回金門,只因,先母的頭七為11月15日(週二),辦完先母的頭七,先母頭七前夕,二嫂、姪兒、姪孫媳、孫女等相繼返鄉,並告祭先母,才算圓滿,我方能真正的休息一下。 母喪期間,前後兩週,我金門大哥新冠肺炎自我居隔,二哥身體不適,我獨自1人,全程處理先母的喪葬事宜及文書申請,雖然我有請葬儀社,惟金門習俗,都請我,自行處理及協調和找人,還好,人間處處有情天,胞姊、姪女們及諸多親朋好友及民意代表和機關首長,都積極協助幫助我,我拭去淚水,化悲傷為力量,在短短5日完成先母的喪葬事宜及告別式,還讓先母全身落葉歸根及長眠於金門家鄉的金沙公墓,這是我最安慰的事。 離鄉多年,未曾在金門騎機車,再次騎機車,竟是,慈母病危時。111年11月3日上午接到金門山外醫院醫師來電,午后,緊急返鄉,步出金門機場時,碰到昔日在沙美街賣菜籽的黃中復學長(他與大哥為同學),他到機場接其兒子及媳婦,我遂搭他的計程車(便車)趕往山外醫院,遠在南臺灣的龍治姊,已趕回金門山外醫院,夜間龍治姊與姪女,搭立姐民宿老板張大哥的計程車回沙美,我則短暫騎乘姪女的機車返回沙美。深秋初冬,在金門騎機車,著實,寒風凜冽,到達沙美後,與龍治姊在立姐民宿,吃著自山外買回沙美的晚餐後,我立即,再搭立姐民宿老板張大哥的計程車,趕回山外醫院陪伴慈母。 那一夜,我整夜未眠,並祈求蒼天恩賜奇蹟,惟天不從人願,111年11月4日清晨黎明時分,醫生前來告知,慈母即將走完人生的路程,當下,我懇請醫師戮力搶救及醫治家母。以及聯繫昨夜已返回沙美立姐民宿休息的龍治姊及姪女和遠在南臺灣的二哥,並請立姐民宿老板張大哥幫忙載我姊及姪女,趕緊前來(返回)山外醫院,當日午后,二哥自南台灣趕回金門,大哥則因染新冠,在金門家裡居家隔離,無法前來。111年11月4日慈母再經一日的搶救無效,遂於17時撒手人寰,著實令我難過,因為慈母自臺灣屏東返金,才短短3個月,竟然就此魂斷金門家鄉。 窗外,北風凜冽,2023農曆春節,即將到來,8年未返鄉過年,茲因,先母來臺灣台北,我這裡安養近六年,不算短的時間,今年我將短暫前往金門家裡過年圍爐,俟新春2月來臨,會再一次回去金門,因為,2月係先母的往生百日儀式。故2023除夕前會回金門,乃111年8月2日,我姊帶先母回金門時,我跟她說,今年春節,我會回金門看她。惟先母,不幸於111年11月初魂斷金門家鄉,著實令人痛楚,然而,為人子的我,既已答應她老人家,是以,2023年春節,我還是會回去金門祭拜她! 111年11月初,母喪期間,感謝金門縣各級長官、民意代表、王氏宗親會與大(小)浦頭、沙美鄉親和親朋好友及長輩們,百忙之中,撥伔前來金門喪宅及殯儀館捻香、關懷及參加先母告別式,晚輩,結草銜環,感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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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哥哥
「如果我也能有個哥哥,該有多好?」牽著孩子走過公園時,我又在思考這個幼稚的問題,此刻一架HELLO KITTY飛機轟隆隆從我頭頂掠過,穿過幾朵白雲,望著它遠去,好像我的童年如流光沒入遠方山頭,想伸手抓住點什麼,卻再也什麼都抓不到。 ※ 我是老大也是長孫,也就是家族的長兄,所以我被教育必須有擔當,因為要給家族平輩做好榜樣。大概是幼稚園階段我就已是鑰匙兒童,我常回家自己照顧自己,吃飯、洗澡、寫作業,還兼顧一個年幼的妹妹。 但其實,我從小就很羨慕有哥哥的同學,一直到現在還是非常羨慕。我常想著那些有哥哥的人是何等幸福,因為人生的路上總有哥哥可以照顧,甚至可以任性對待哥哥。如果人生可以有選擇,我真希望有個哥哥,可以一直活在他的翅膀下,然後對他依賴一輩子。 我記得童年有段時間我一直作著相同的夢,夢裡總會出現一位大我一兩歲的哥哥帶著我到處遊玩,最常去的是一個很漂亮又夢幻的彩色公園,公園內永遠只有我們兩人,裡面有各樣的遊樂設施,大象溜滑梯、盪鞦韆、翹翹板,還有很多好玩的器材。我是他的跟屁蟲,跑在他後面,他玩什麼我就玩什麼,他會隨時提醒我小心、不讓我跌倒、不讓我受傷,對我呵護備至。 偶爾的場景是直接出現在森林,那裡鬱鬱蔥蔥,樹木高聳參天,看起來好像到處都是路,但也到處都不是路,而我站在森林正中央,害怕又徬徨,喊著「哥哥你在哪裡?我會害怕……」此時偉大的哥哥就會現身在我旁邊,牽緊我的小手,告訴我不要害怕。看到他我就安心,跟他聊天、聽他說笑話,讓他帶我慢慢走出森林,出口不是我們常去的公園,就是我熟悉的家門口。或有時候場景是在家裡,他陪我玩玩具,無敵鐵金剛、火柴盒小汽車,還有講故事給我聽。 光陰荏苒,過了幾十年,那時好多的夢境,好多的場景,現在回想起來只記得一些零碎片段,哥哥長相真的很模糊,他到底都跟我聊些什麼我也早忘了。我只記得我很喜歡他,喜歡跟在他身邊,他很勇敢、開朗,還很親切,彷彿就是我親哥一般。說來奇怪,那時幼小的心靈都不曾懷疑他的真假或善惡,就是一昧的崇拜與依賴。 在我成年的一次偶然機會,父親說我曾有位哥哥,因為某些原因,在母親肚子裡就當了天使。當時我聽到很驚訝,隨後覺得傷感與遺憾。我沒將夢裡的事告訴父親,但我深信夢裡的哥哥一定是我的親哥。我常幻想如果哥哥還在,他絕對是個很棒的哥哥,又高又帥而且會罩我。 ※ 我當爸爸好一陣子了,第一個孩子叫夏天,但在世俗眼光中,我只是個在及格邊緣的爸爸。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很多爸爸會把自己對夢想的形狀,或是望子成龍的期盼,一股腦兒框架在自己孩子上,制定一堆菁英養成計畫,設定目標、報名才藝班……等等,然後告訴別人自己為了孩子有多辛苦,自已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的將來,這種爸爸一般人稱為好爸爸。但我不是,嚴格說來我有點自私,夏天是夏天,我是我,我從沒忘掉自己的夢想,有了夏天後我公司的事業更忙碌,業績蒸蒸日上,於是我需要更多時間來處理工作,每天晚上與假日都在加班,甚至有時睡公司,下班去保母那接夏天常是晚上八九點了,雖然我總帶著歉意,但我全心想讓事業更好、賺更多錢,滿腦幾乎只有工作。有時候雙親會先接夏天回家,夏天如果還沒睡看到我進家門,就會飛撲過來要爸爸抱抱,然後跟我分享他今天做了些什麼,但我常還在想著公司的事,心都沒在他身上。所以我才說我不算個好爸爸,因為那時我把事業看得比家人更重要。 有次,我準時下班去保母那帶他回家。我牽著他稚嫩小手,穿過我們社區中庭花園,那時正是初秋,淡淡桂花香氣迎面而來,彼此心情相當愉悅。大概是我很難得提早去接他的關係,他很快樂我也很快樂,我們唱著兒歌,伴著他細微又零落的步伐,漫步在這條充滿秋意的花草小徑。 進家門我抱起他,把他小鞋子脫下,我問他「今天也在婆婆那樓下玩溜滑梯嗎?」 「對啊!」 「那還有跟誰玩呢?」 「還有一個哥哥。」 我想應該是鄰居的哥哥「那好玩嗎?」 「好玩,我一直追著哥哥跑,哥哥還會照顧我,叫我要小心,不要跌倒了。」 「這哥哥那麼棒,你一定很喜歡他吧?」 「喜歡。」 「哥哥常跟你一起玩嗎?」 「沒有,今天哥哥第一次來。」 我愣了一下,心想應該是鄰居的孩子今天第一次下來社區玩。 「那你今天一定很開心,那麼晚了哥哥也回家了吧?」 「沒有……」 我張大眼睛「是喔,那哥哥現在呢?」 他舉起小手比了過去,我順著他手指望過去,啊?那是陽台啊!陽台黑鴉鴉只有盆栽,我們家在八樓,陽台外無立足之地,根本沒人而且也不能站人,那是漆黑無語的夜色,以及對街的大樓的燈火。 我瞬間瞳孔放大,身上每一根汗毛都豎立起來,發涼的感受由腳底一直順著體內每一根血管到小腿、大腿向上到心臟再到頭頂,甚至聽到自己的心跳劇烈噗嗵好幾次,全身發冷的抖了一下,嚥下卡在喉嚨的口水,長長的吐一口氣,嘴巴張開不知要說什麼,那幾秒時間我雙手竟感覺不到孩子的體溫。我將頭轉回來,沒有說話,斷開這話題,趕緊將他放下,帶他去神桌前拜了又拜,祈求菩薩保佑我們平安健康。 隔天早晨載老婆去上班的路上,我跟她說了這個故事,老婆問我「那結果有看到甚麼嗎?」 「當然沒有,有看到還得了。」 「那就當作是童言無忌啊。」 「當然是童言無忌,難不成追根究柢。」 我們相視而笑。 但是,夏天才三歲而已,怎可能說謊,我不信!我孩子我很清楚,他絕不會憑空捏造出一個荒誕的人物。還是真像民間傳說的那樣,孩子在幾歲前都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我在心中打上巨大問號。我無法相信這事就定調為童言無忌,不過在那之後我還是會問今天好玩嗎?跟誰玩?他的回答都是保母與幾個熟識的孩子,至於……那個哥哥,我再也沒聽他說過了。 數天後我上班途中,看到路上一對小哥牽小弟過馬路,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好溫馨的畫面,咦?哥哥……」怎我感覺有那麼一點熟悉……。 進了公司我無心上班,這個問題一直在腦子像漩渦似的轉來轉去「哥哥?那個陪夏天玩的哥哥?」「看不到的哥哥?」「不存在的哥哥?」「看不到真的不存在嗎?」「好像有個人?好像?」「啊,對了!」「是哥哥,那個哥哥!」我童年夢裡也曾出現過一位哥哥,那個總是在夢裡陪伴及保護我的親哥啊,可是,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都幾十年了,這兩個哥哥?夏天是真的亂講吧?不對,我的孩子不會說謊,那到底是?我想了一整天……。 是上天要告訴我什麼道理嗎?還是我哥來代替我陪伴夏天?對,應該是這樣!可是哥哥為何要這樣做?他要告訴我什麼?他喜歡夏天?不對,這事一定沒那麼簡單。該不會……。我想到了,哥哥想告訴我要多陪陪孩子,沒錯,一定是這樣! 解開這一個個莫名又神奇的結,當晚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準時下班去保母那接夏天,他超級開心又驚喜,馬上跟我分享很多事情,我再也不去想公司的事,專心聽他說話,我們依然牽著手走到保母社區樓下的溜滑梯,陪他玩一會兒再回家。 ※ 此後我試著調配工作內容與時間,盡力陪伴著夏天,陪伴他童年的每一階段,載他上幼稚園,看他哭、陪他笑,說故事陪睡覺,也陪著他上小學,一起閱讀、一起去公園挖沙子、一起吃麥當勞。我尤其喜歡全家人一起吃飯,看著小孩興奮和貪婪大口吃東西,我覺得有趣又滿足。現在陪著他即將邁入青春期,也聽他說著同學與暗戀的女孩。我還應用自己的攝影專長,幫他們拍了好多生活照與沙龍照。然後再把這些生活日常寫在臉書上,設成隱私狀態,紀錄我們的每一天。 如今我已中年,幾乎忘了自己童年,沒想到現在藉由陪伴孩子,竟讓我再次回到童年的快樂時光,真是很奇妙、也很幸福。 雖然哥哥早不在我的夢裡,而夏天也已經長大,我也有了第二個孩子,但我仍記得夏天的小手指比向陽台外漆黑的夜空,告訴我哥哥在那裡,我知道,我相信哥哥一直都在天堂看著我們,他一定為我們感到開心,祝福哥哥永遠像陽光一樣燦爛,永遠快樂。 「老哥,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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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渣圓/菜頭圓
豆渣圓/菜頭圓─這是我們家只有在年節才能吃得到的美食。 金門民間諺語曰:「二九下昏(e-hng),食豆渣,會起家」,只是傳統用黃豆渣所做成的豆渣圓,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還遵循這樣的傳統製作豆渣圓。可能從小我們小孩吃不習慣黃豆的豆渣圓,所以母親總用白蘿蔔絲代替豆渣,採用金門在地小農種植白白胖胖精神飽滿的白蘿蔔,把白蘿蔔「ㄘㄨㄚˋ籤」再加上地瓜粉、蔥或香菜揉製,中間再包裹著絞肉及海蚵,蒸出爐來就是一道超級無敵美味佳餚,在我家這真的是過年限定版本,這全都歸功於母親的巧手,保留農家這樣傳統。特別是這幾年原物料上漲,我本人是真的不敢買海蚵啊!年節飆漲,一斤要價二百多起跳,但過年家庭主婦真的很捨得花錢,也是為了孩子都返鄉過年,所以都豪橫一把吧!市場上錢不是錢,大家都積攢一年的扣打年節瘋狂SHOPPING(購買)囤積一冰箱的食物。 豆渣圓,不應該是要叫作菜頭圓,一口咬下,蘿蔔的清香甘甜、海蚵淡淡的鹹味加上絞肉的厚實,當然少不了地瓜粉跟青蔥的完美結合!海陸雙結合,真的是一大享受!不知道這樣的年節美食是否還存在大家的記憶中,或許年輕一輩較無法感受到早期因應農村社會所傳承下來的傳統與文化吧!年節藉此機會寫篇小短文,紀錄一下今年美味的菜頭圓與大家分享,或許明年就該我來學習製作這樣一道傳統美食與家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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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潛
疫情三年來, 酬酢悉數裁; 朋友如陌路, 腦瓜似癡呆; 閉關修心性, 開卷益知才; 守得寒夜盡, 朝陽燦高臺! 後記: 過去三年,對大多數人而言,可說過得並不如意。主要都是因為新冠病毒肆虐的緣故,日日在染疫風險中膽戰心驚度過。不僅每天都有很多人「確診」,也有為數不少的人演變成中、重症及不幸亡故。更因為疫情的關係,造成社會經濟層面的衝擊,重挫人們的生計;生活困頓,身心受創,連帶生活型態也由往日的樂觀開放、無拘無束,驟變成防疫為先的畏縮保守、孤寂無助。對人們身、心、靈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面對新的一年,新冠病毒株一再變異出現,傳染力也愈來愈強,疫情一時之間似乎還看不到盡頭。在此艱難的時刻,使我想起佛家有一項「逆增上緣」的心法,意思是說:當面臨困難環境時,這種橫逆的壞緣往往會激勵人們更加奮發,勇往直前,努力精進,想方設法去克服逆境,獲得良善的果報。這種正向思考和能量,在現今疫情仍然嚴峻的時代,正可強化我們內心的修為,調整我們生活的步調,激勵堅持,愈挫愈勇,終能度過寒冷刺骨的嚴冬,迎來撲鼻芬芳的春花。這也就是我為什麼會起心動念寫這首「沈潛」五律的原因。 期待疫情陰霾快快散去!正常自在生活早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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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自己做的杯子去旅行
春寒。 站在角館車站前一望,幾棵櫻樹含苞未放,只有星星點點幾朵,在風裡招搖。 武家屋敷群落大通上的高大枝垂櫻,虯老嶔奇的枝幹從黝黑木板牆裡探出頭來,小小花苞鬱結著尚未膨發,估計至少還要兩週才會盛開吧? 只有傳承館附近的一排枝垂櫻粉紅一片,一對新人抓緊了春光拍攝婚紗照。除了婚攝師,又圍了一圈大砲小砲相機,再外圈則是遊客伸長的手機,把新人團團圍個水洩不通。 我遠觀。透過小小間隙隱約看到新人幸福的笑容還透著幾分被包圍的無奈,櫻花多情的拂著她的臉。 看著人們的歡喜,花與人都春光滿盈春色無邊,我愛這春光旖旎,戀戀不捨離去。 角館到新青森,飛馳的新幹線車上,沿途掠窗而過的櫻樹也是花訊遲遲,東北地區的櫻花大概都還開不到三分吧,好像都被這波突來的寒流凍住了。 轉車來到弘前公園,不抱什麼希望卻有了意外的驚喜,花開七分,正逢周末,公園裡滿是賞花的人。買了一缶季節限定的櫻花啤酒,我坐在樹下等著花落懷中把春天抱個滿懷。 這季節,這春光,這難遇的一期一會。 拍了絕景天守閣的櫻花,再繞到西壕去。西壕堤岸的櫻樹高壯,花開得正熱烈,垂覆成櫻花隧道,人在花中行,也成花中仙。一陣風來,飄落的花瓣落入水中隨波逐流而去。估量再過幾天就要吹雪了,落花鋪滿河面,「花筏」勝景無雙,卻也壯烈令人惜。若遇強風急雨,常常早上才見頃,傍晚再經過時已是雨打風吹去,只留零落幾處殘紅。 走過西壕出追手門,我去探望一棵燦爛了一百多年的枝垂櫻。 藤田紀念庭園是私人宅第名園。我要看的不僅是老樹老櫻老宅老情懷,還有一個心願。附設的喫茶室取名「大正浪漫喫茶室」,洋風建築,在短暫繁華昇平的大正時代的確是很浪漫很時髦的。飄香著咖啡和蘋果派誘人的香氣。 此時弘前市正在振興昔年的「藩士咖啡」,大正喫茶室是響應推廣的店家之一。當年的咖啡豆自歐洲引進時,除了是貴族追逐西潮仿效歐風生活雅趣的奢侈品,更重要的是做為戍守邊疆武士治療腳氣風濕水腫的用藥。他們把配給的咖啡豆烘焙研磨成粉,再裝在布袋裡浸泡飲用。 我點了「藩士咖啡」。 侍者送來托盤,含一壺、一杯,以及裝了咖啡粉的小布包。教我把布包投入壺中,再傾入熱水浸泡,濃淡自己掌握,泡好了倒入杯裡喝。 是浸泡茶包的概念吧。據說古代鎮守日本北疆的藩士就是這樣喝咖啡的,或是煮成濃黑一大壺,當苦藥一般喝了。也的確是苦,治病用的。 小小布包在壺裡浸著,我不時轉動讓它受熱均勻,大約八分鐘吧,水色已由淡漸濃,飄出了重焙咖啡的苦香,看來適口。 取出隨身帶著的咖啡杯,我手做的織部綠釉彩咖啡杯,徐徐斟入濃情琥珀色的咖啡,飲下,勝似玉液瓊漿。 我用自己做的杯子喝咖啡。 我帶著自己做的杯子去旅行。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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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昆陽
街角彩繪一幅光陰的故事 裝箱的歷史攤開在壁上 消失的歲月 驟然浮現 成為一種熟悉 略帶陌生 像久別不期 而遇的故人 註: 北市南港區昆陽街接近衛福部的轉角處,這幅「昆陽柑仔店」壁畫吸引路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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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尋西覓文字
在等、坐火車時間較長空暇,除了閉目養神之外,有寫手機內筆記習慣,感覺時間飛快,不知不覺就到站了。好幾年之前其實有很多篇章是自賞用途,在試試種種功能自以為是,全部資料文書毀於一旦銷聲匿跡,那麼多則教我怎麼想起啊!一點一滴心血如付之一炬,心中頓足捶胸,還曾經按照Google說明載入電腦方式,試圖拯救起一不小心被刪除對我而言獨樹一幟重要文字……但也無濟於事。 用殘餘的記憶,再把它打撈上岸,好幾則心情札記原本初稿更精彩絕倫,自誇以滿足虛榮心,但努力絞盡腦汁想不起來。寫文章敘述最主要是自娛,可舒緩情緒,可謂:「家有敝帚,享之千金」。東西雖不好,卻因為是自己所擁有,非常珍視。挑選擇優性投稿副刊文學,臉書純粹只記載不同種類樣式題材,附加少許幾張代表性照片,個人認為文字比較獨特殊同生活歷史留念,有時為了有趣玩笑興味起打油詩,意思意思一閃而過,裝模作樣搭配顯得圖文並茂。 靈感奇發一閃如曇花般、若曙光乍現,我對於寫人特別有興趣,因為對象是有溫度,所以,要對我投其所好,不然筆掃千軍可抖了。風景之美也會描述,但那種美,筆墨難以精準形容盡致,只能哇!哇!哇!來讚嘆造物者大自然的神秘。等杖國杖朝之年編成一本書,作為無敵傳家之寶,倆寶貝傢伙說,要教我製作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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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除夕夜
今年的除夕夜是個特別的夜晚。以前的學生時代,這個時間都是放假,早上一起來,跟在爸爸後面開始貼春聯;我負責拿膠水塗抹在背後,哥哥負責遞春聯,爸爸站在梯子高處,為家門口貼上一抹紅。完成之後,各自回到房間,開始進行大整理。 床鋪底下,櫃子背後,電風扇的內部,通通都需要打開來清潔;平時都沒有注意到,灰塵早已留下蹤跡;刷刷洗洗,掃地加上拖地,匆忙之間,太陽也準備下山;最後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換上紅紅火火的新衣,準備迎接除夕圍爐的到來。 小時候不明白,能夠放假慶祝春節到來,這是何等的幸福!直到出社會後,因為排班上的輪流,今年的除夕我需要當班,直到月亮高舉天空時,正是下班回家的時間,錯過了早晨的貼春聯,也錯過午後的大掃除,只能勉強趕上晚間的圍爐末段。看著時間滴答滴答作響,肚子早已飢腸轆轆,如果能早點下班就好。 打開家門口,映入眼簾的畫面,正是全家人齊聚一堂,在火鍋前其樂融融;我趕緊脫下外套,顧不得換下工作服,就坐到椅子上,迫不及待的享受美食。熱湯下肚,感覺心尖都暖暖的。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小小心意,做為新年的祝褔,交給家人們,道一聲:「新年快樂!」 今年的除夕夜,和以往都不同,雖然錯過許多原定計畫;不過,一家人能夠聚在一起,享受美味的大餐,一同迎接新年的到來;我想,幸福也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