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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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六個小孩與地仙
「嘖,嘖,阿滿姊啊,妳現在不說我不知道喔!這隻小驪馬跟她老母小時候沒兩樣,不讀書只顧玩,將來長大怎麼辦?那日若是有什麼閃失,我又怎麼向她頂溪阿公交待喔!」她外婆抄出門後的竹枝子,卻不忍心下手的放回去;然後,一面牽車抱上她弟弟,一面叫她把半袋蕃薯搬上前座踏板綁好。 「安啦,安啦,罔市啊,妳別生氣!妳家筱純長得又嫷又巧,將來一定大好命啦。哈,說出來讓妳知道,聽我家建南說,已經有一個住街尾別墅的六年級男生,偷偷愛上你們筱純囉!」陳建南的阿嬤,笑嘻嘻的替她解危道。 「唉,早開的花不會結果,靠自己打拚才重要啦。」她外婆發動機車。 他們抵達觀音堂時,李志揚兄妹已經老早等在那裡。王金旺則故意躲在堆得兩樓高的沙土旁,意外現身的讓他們大吃一驚。 「那日,一起被魔神仔牽去轔轔踅的,就是你們三個吧?來,來,你們都過來,一起進去參拜觀音菩薩,一起接受阿靜仙嬤收驚。」陳建南的阿嬤並沒有嘮叨罵人,始終那張憂患臉色的招呼著。 「對,今日這麼湊巧,六個貪玩的囝仔都到齊了。你們都一起過來,祈求觀音菩薩的寬恕,領受阿靜仙嬤的開導吧!」難得許筱純她外婆,也和緩著那雙向來愁苦勞頓的眼神,語氣慈祥的向他們招手道。 觀音堂上,觀音菩薩居中而坐,媽祖婆、七娘嬤、註生娘娘、陳靖姑等女神,一字排開。兩面側壁,安供著許多信徒寄奉的親人靈位,靈位前還貼有遺照,嬰兒、孩童、國中生、高中生,戴學士帽、穿軍服的都有,個個栩栩如生。 阿靜仙嬤要他們面對神像跪下,問過姓名和身家後,穿上法袍開始收驚。 「天靈靈,地靈靈,慈悲的觀音菩薩啊,憐憫這個豬肉攤的子弟,憐憫另外這五個父母都不在身邊的囝仔喔!慈悲的十方神明啊,既然您們孕化了他們,涵養了他們,那就守護他們無災無厄,得福得慧,直到平安長大喔!」 阿靜仙嬤眉目低垂,邊喃唸禱詞,邊搖響法鈴,邊沾灑靈水。 許筱純不知是濺到靈水或自己感動流淚,恍惚看去,一片模糊。滿眶全是慈母似的萬古神影,以及那一大群來不及長大,來不及成家立業的千古兒女。 她連連眨眼,好不容易才將滿眶淚水和影像,閃眨成一幅幅悲憫逝景,收驚儀式也於是到此結束。 辦完正事,阿靜仙嬤脫下法袍,照例不拿紅包,只收土豆和蕃薯。然後,三個阿嬤級的老女人,開始坐下飲茶,緩緩打開了人到晚年的泛黃話匣子。 悄悄,陳建南向李志揚使個眼色,六個囝仔先是溜出觀音堂外,裝模作樣的玩著。隨後,逐漸假裝走去沙崙斷口那邊看沙。 半座老沙崙,被現代怪手挖開的斷面,不僅壯觀駭人,一覽無遺的龐大沙土結構,樹木根絡和莫名暗穴,更是處處透出原始天地的無限謎趣來。他們不禁立刻隱隱察覺,這沙崙所隱藏的寶藏和地仙,有可能即將現身一見的微妙氣息。 潛行過沙崙斷面,陳建南大略調整了一下方向,轉為向上爬坡。為求速戰速決,許筱純的弟弟,乾脆便又由李志揚和王金旺,輪流揹著走。(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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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阿里山孩子氣的我們
十年前某個夏季,適合融化冰淇淋的季節,我們家去阿里山走走。 按照例行公事,父母會在出發前吵架,我們幾個孩子會不負責任地慢慢收拾行李。 爸爸總會想要再多帶一些香蕉橘子,媽媽總是嫌爸爸動作太慢。說好的九點出發,總是拖到十點,一家人擠進休旅車,CD播放著我們最喜歡的迪士尼歌手音樂合輯,一路上唱歌、看風景、睡覺。爸爸和媽媽可能仍然會為了路線、開太快、噢!天啊!又差點開過頭而吵架;但我們幾個孩子忽視這一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從高雄到阿里山的路段怎麼開、會經過幾個隧道、幾條蜿蜒的山路,我不知道,我看的是那些樹叢、開過我們身旁的車子、一節節的高速公路圍牆,睡睡醒醒在混沌之間。 當時的我一點都不想去阿里山,在家裡吹冷氣看書、看電視、玩玩具也很棒啊!而且一出門爸媽就一直吵架,我覺得好煩喲! 傍晚我們停靠在山間的小餐館旁,吃著混雜野味與家常菜之間的幾道熱炒,配著白飯吃,氣氛和樂,美食當前,不亦樂乎;和妹妹搶著最好吃的那道菜,或是期待著接下來的行程、期待我們要住的小木屋。 大概在下山前趕到阿里山小木屋,穿著polo衫的櫃台阿姨,給我們掛了木頭雕刻原住民符號的鑰匙,領著我們走向一排排的木屋—第三間。櫃台阿姨熟練地介紹如何開關電源及隔天的早餐時間,就離開了。 我和妹妹考慮是否要依照迷信先敲個門再開門時,弟弟已經先轉開門把了!我們進了房間,大大的三角屋頂斜到牆邊的窗戶,一打開就能看到庭院小花,整個房間充滿木頭香氣與溼氣,弟弟已經興奮得先玩起跳跳床遊戲,從這張雙人床跳到另一張,妹妹們拿起相機拍下每個布置,甚至替熱水壺拍了張特寫照,我們的行李轟炸房間四處,桌面上擺了一個個塑膠袋,房間的美感替換成我們家常的面貌,同化得非常成功。 睡覺前,爸爸問說,誰明天要跟我四點起來,到山頭看日出? 隔天早上我和妹妹跟著爸爸走到山頭,好冷唷,臉頰凍的蒼白、而嘴唇咬得紅通通。站在山邊,我們三個替慢慢升起的太陽拍了一百張照片。 回家後,我們喜歡一起看照片,看亂拍了那些搞笑照片、山林的風景。當時真搞不懂怎麼爸媽總是愛生氣卻又喜歡帶我們到處走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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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與枝椏
落葉跟枝椏說,已然泛紅的我,元氣殆盡,自高處墜下,莫怪乎,倏忽而起的是一陣風,還是一陣雨。 謝謝枝椏有你,留住了我,讓我得以再呼吸溪谷間特有的清新空氣,欣賞美麗奇特的景觀與不同的視野。 也許,不知什麼時候的剎那間,我會墜入深谷,從此不見天日,化為塵土。我明白,那一定是乍然而起的一陣風或一陣雨。 我會記得,是你讓我擁有片刻的美好。 枝椏說,大自然,溪水潺潺,鳥語花香,自由自在共享,無需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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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缽綠
買了一把地瓜葉,剪葉去梗後,就將那些枝梗阡插在盆栽裡植養著。 盆裡不過是幾把清除排水溝槽時集聚其內的殘渣土泥,三五日就澆淋著洗米水罷了。無需特別的肥壤沃土,它們竟大方地回報了我片片濃綠青碧的尖圓鮮葉。 日常裡,我總往那盆栽裡剪下幾片亮綠玲瓏的青青葉片,小缽裡盛些水,將之就此的養在桌案上,伴陪著寫稿的我。 那靈魂深處鮮綠盎然的生之意趣,總若此的棲息在我心田中。翠綠且鮮活得,促我深感,生氣盎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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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的苦楝樹
都歷遊客中心,是我特別想要介紹的景點。 台11線來回多次,以前從未想過要進去參觀,因為大多數的遊客中心都只提供幾頁旅遊簡介,內容貧乏,虛應故事。但都歷遊客中心卻很不一樣,它是東部海岸國家風景區管理處本部,來過之後就極想推介給大家。 都歷遊客中心背山面海腹地廣闊,硬體設施完備,一些小細節小器物都很有設計感,讓人愉悅。展區則有阿美區、海洋區、互動體驗區,也有各種生活工藝、藝術活動的展演。並設有解說牆和多媒體介紹,是我認為內容最豐富資訊最活化的遊客中心,遊覽花東若能先到此腦補一下獲取必要的資訊,便能對當地的風土人情掌握個大概,將會玩得更有品質更有收穫。 外庭一大片修葺整齊的草坪,連接著浩瀚海洋和遼敻天際,海天一線的景色讓人讚嘆。草坪上陳列著許多裝置藝術作品,有時則是藝術家的專題佈展。這個美麗草坪也是每年舉辦「月光.海音樂會」的場所。想像星月當空,大地靜美,唯有樂音和海潮聲盈耳,將是多麼詩情畫意。 陽春三月天正是苦楝花開的季節,我一路從西海岸追花到東海岸。 台東大學的校園植有多株苦楝,學子在樹下展卷笑語,紫花落了一地,襯托得校園格外美麗。然而最讓我想要擁抱的則是都歷遊客中心的這幾棵老樹,樹大蔭濃,開枝散葉大手大腳恣意的伸展出去,撐開了一把大傘,引來鳥雀啁啾。人們在樹下乘涼歇息,甚至可以躺下來做個春天的夢。 一樹繁花,羽葉翠微,迎風招展漫舞,引得遊人春心蕩漾。 閩南人是不愛苦楝的,覺得日子會苦得沒完沒了,所以屋前屋後若有苦楝必除之而後快。客家人反之,喜歡在庭前種棵苦楝,取其吃苦耐勞興家的意思。阿美族人就更有生活智慧了,苦楝花開春日將盡,趕快做好必要的農牧工作。秋末苦楝果變金黃就該利用魚藤來捕魚了……。 苦楝是台灣的原生樹種,真心覺得她特別適合這一片山與海,適合生長在花東純潔美麗的土地。 飽覽了台11線的濱海風光,之後從長濱橫貫轉進台9山線,途經的玉長公路夾道也是兩排苦楝樹搖曳生姿,紫花如霧,淡雅宜人的花香似有若無,在花東縱谷的晚風裡一路相隨,依依相送。 興盡,且歸去!(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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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
請把風揉成一只船 將每天暮色 標記成記憶的味道 將生活燙成一件櫬衫 讓鈕釦一步步貼近 等待被時光鎔鑄 宛如雙手緊握 彼此的身體,愈藏愈深 或者鑲上明亮 漸次暗黑的臉 從內心 生出一顆太陽 這麼難 又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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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巧板的啟示
七巧板也像取巧板。它有5個三角形、一個正方形,還有一個梯形,7塊拼起來變成一個大正方形。當你拆開它的時候,想要再還原,往往就塞不進去了,因為我們人腦的地圖有限。後來我找到了一個方法,原來兩塊大三角形組合成一個更大的三角形放在底部,中的三角放在上面,中間剩下4塊小的就容易組合了,三角形的順序由上而下是中小大。 七巧板可以拼成數十種形狀,分別代表各種東西、意向,只能抽象的意會。 我們的人生也有很多取巧的捷徑,或者是簡化到一個成語,例如「謙謙君子」留下一世英名。有人晚節不保,只留下「惡名昭彰」。尤其是抽象畫或素描,只要一個神韻到了,就有人說,很像了,但是有人做事情,一定要按部就班,不走投機取巧的路線。因此有時候被人家笑笑為傻子,但是他仍然堅持自我,不理會別人的訕笑。 做學問到底有沒有捷徑呢?參考別人的或抄襲別人,而不是原創的,這樣子的學問,是否真實呢?做人做事,有沒有捷徑呢?走後門送禮都是捷徑,買官賣官在宋朝就很流行了。 有個親戚開印刷廠,為了爭取到一個案子,過年的時候到官員家裡送禮。 他在禮盒下面放兩個紅包,一個紅包放2萬元,說是要給孩子們當壓歲錢的,後來他就拿到了那個標那個案子了。事後他說:「這官場真黑呀!」但是他又說:「沒有這樣做,就攬不到生意呀!」 考試的時候,有人作弊走捷徑,結果老實的人被偷看了,成績還考得比人家差呢。後來老實的說:「我沒有作弊,成績卻比人家差呢!」真是壞風氣呀。 泉州人說:「有一個門路,較贏過一批布。」又說:寧可擰牛頭,毋通擰牛尾。這也是取巧的方式。 歌壇栽培新人,請一批老前輩來帶路,新人就可以少走一些冤枉路。但這位新人如果沒有真正的實力,也將在滾滾的紅塵中沒落了。或者是一個窮書生,娶了富家千金,可以減少奮鬥20年,這個都是投機取巧的路線。我見過這種事,他們終究沒有到達幸福的終點,因為那富家千金,把那個丈夫當成是什麼的?丈夫不堪受虐,終就簽字離婚了。 長輩常說:「憨人有憨福。」太過聰明的,不一定贏得最後的勝利,腳步踏穩,穩紮穩打的總是有良好的根基,遇到考驗和風暴都不怕。取巧或速成的,也有人奉行不變,其中的得失考量,就要看當事人的智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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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摯的同學情感
很久以前就讀專科學校時,在外住宿二人同寢室,室友有個連接天線小小電視機,是小虎隊乖乖虎的鐵粉,有時會邀請我共同觀看節目,我看書;她會把它轉成為無聲,還蠻有道德良心的,考試她只求all pass;我只求用功,也在沒有電視機為伴,只好用眼睛與書本對話做朋友,至少不會拒絕我。因為如此,還曾一度在班級考上第三名成績。 以為是優秀學生嗎?不不不,仗著有最要好同學,她家有個錄影機,彼時它是不得了的現代科技,她的令妹會幫我錄八點檔連續劇,當下太迷戀沈孟生、劉松仁、蘇明明。假日總會到府上,追劇一星期集數,遇到不喜歡橋段、廣告時間還可快轉跳段,節省時間又方便。當然還有其他同學,這樣比較有伴,可是他們聊天;只有我在看。我們還被留下來吃飯,不知叨擾過多少日子。 某些有個不安狂野靈魂存在,伊東息,我是沈孟生的粉絲,今丫,則純粹欣賞沒那痴情。角色放蕩不羈,喜歡他演技,有個錄影機,眼睛為之一亮。真是太好了紓解仰慕小救星! 久違了,我最要好同學巧慧,謝謝妳的家人包容,使我深深地感動,百感交集思緒萬千,心境再度點燃淘氣洶湧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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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六個小孩與地仙
警察探頭看了看,吉普車內的衛星導航定位器,農夫不禁笑得前仰後翻。 讓魔神仔牽著茫茫踅?他們不以為然的互相看著,擠上車子,同奔歸途。 「夭壽喔,你們喔!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台北,一定會被壞人抓走喔!」沿路回到陳建南家時,剛死了老伴和屘子的他阿嬤,早已一臉憂患的等在庭埕口。 回到許筱純家時,她外婆還沒回來,她弟弟倒是又累又餓的哭叫起來。 許筱純鬆下了一口氣,趕緊幫弟弟擦掉眼淚和鼻涕,又按下晚餐的電子鍋開關。然後,故意擠響泡泡膜,讓自己大嚇一跳地,把這新鮮玩意送給弟弟玩。 弟弟拿著泡泡膜,跑到鐵門旁,說他也要讓外婆大嚇一跳的高興嚷著: 「阿姊啊,妳趕快來看!嘻,阿嬤回來了,阿嬤回來了!──」 門縫外,窄窄壓縮成一線天的農徑空寂如常,哪有什麼外婆回家的影子? 許筱純並不認為弟弟在說謊,也不認為弟弟的眼睛有問題。她一邊想像著,外婆那副終日忙內忙外的老邁身影,一邊反而既心虛又悲喜交集地,替弟弟高興了起來;高興的原因是,一向沒遠離過家門和大人的弟弟,今天走過這趟長路回來,總算看見他內心,可供自己慰藉的另一種地仙了。 六、萬善堂地仙像光暈 學校在一週一次的兒童朝會上,隆重頒發了期中考的獎狀和獎品。 他們一夥人都獲得進步獎,獎品是三枝鉛筆。陳建南因為排進了班上前三名,級任老師外加賞他一本《汪洋中的一條船》的舊書,書上寫有老師的姓名和眉批,顯然是老師年輕時買來仔細讀過,並且珍藏到現在的私人藏書。 課間活動後,李志揚抱著一件新奇東西,神祕兮兮的跑來找陳建南炫耀,但許筱純知道,他是藉故前來向她「展寶」的。其實,許筱純昨晚已經從李美惠的電話中得知,那是他爸爸寄回台灣獎勵他的新筆電,李美惠也得到了一台。 上課鈴聲響起了。李志揚匆匆表示,這個週末上完補習班的下午,他願意帶著這筆電到陳建南或她家,教他們玩「開心農場」和「生存遊戲」。 她有點好奇,但不置可否。陳建南則惋惜的說,週末下午不行,他阿嬤要帶他去觀音堂收驚,又說許筱純和她阿嬤應該也會去;因為,他已經把他們那天被魔神仔牽著茫茫踅的事,全都告訴他阿嬤了。 「觀音堂旁邊,另外還有一間萬善堂,聽說裡面藏著什麼古怪寶藏喔。」 「嘿,收驚是怎麼回事?觀音堂在哪裡,萬善堂又是一間什麼寶廟呢?」 李志揚和李美惠張大著嘴巴和眼睛,眼眸反映出,烏黑筆電的新亮閃光。 觀音堂,距離街上並不遠。站在學校三樓的六年級教室往東看,越過快速公路剛挖開的那處沙崙斷口,半裸露在濃鬱林坳裡的那幢黃瓦屋子便是。 果然,陳建南所言不假,週末吃過午飯,他阿嬤騎機車載著他和半袋土豆,前座踏板上蹲著大白的路過許筱純家,順道拐進來相邀她外婆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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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義薄雲的洪文舉縣長
金門縣政府成立於民國4年,早年(民國38年以前)官派縣長任期皆不長,有如走馬燈,主要是因當時金門地方財政不豐,沒有像「金酒公司」的金雞母,縣長難為無米之炊,故能留下紀錄的建樹也不多。但其中有位任期一年(任期從民國36年4月至民國37年4月)、高義薄雲的菲律賓華僑─洪文舉縣長(圖翻攝自顯影月刊),離職前承購西門岡阜上原為日本海軍軍部獻於金中中學當校舍,洪縣長有如此高義,當然無法從任職一年中的微薄薪資中支出,是從菲律賓僑匯來的。 洪縣長本是出生於泉州南安的菲律賓華僑,其兄就是創設東美、南美公司及環球織布廠,有菲律賓「布業大王」之譽的洪開年。民國26年抗日戰爭爆發後,洪開年任菲華抗敵會委員,菲島淪陷後,捐巨資支持菲律賓華僑抗日游擊支隊,六弟洪文舉跟隨其學習並任要職。戰後,洪文舉歸國任職金門縣長一年,離職前買下原為日本海軍軍部當金中中學校舍,為人生留紀念。 離開金門縣長職務後,洪縣長回菲律賓依然跟隨其兄長洪開年,這時除了織布本業外,另開創金融業。民國42年,洪縣長到香港創設「有餘商業銀行」;其兄長洪開年則在民國52年在台灣投資創設「華僑人壽保險公司」,此公司在民國70年為辜振甫買下,已改名為「中國人壽保險公司」。 洪縣長創設的「有餘商業銀行」投資房地產,代表作就是位在中環德輔道中127號「有餘貿易中心」。但後來深陷房地產市場,遭受極大的財政困難,不得不向香港匯豐銀行求助,民國55年9月15日,根據香港政府財政司的命令,有餘銀行被匯豐接管。自此洪縣長回菲律賓,於民國73年7月逝世,享年77歲。 洪縣長其兄洪開年在廈門「雙十中學」捐贈的「梯山樓」,現已整建擴為生物實驗樓。洪文舉縣長在金門「金中中學」捐贈的「梯山樓」,當時金中董事會擬於走廊間鐫石銘曰「梯山樓」(梯山是洪縣長父親的別號),作為永久紀念,只是數十年來,沒幾人知曉「梯山樓」,談何永久紀念?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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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下溫情
巷子口早餐店是我每天晨運最後一站,升級三級警戒不能入內用餐,門口總能瞧見顧客等待取餐身影。我是老主顧,還沒走入,老闆娘就用那熱情嗓音放送:「早上好啊,薯泥蛋土司,切邊,不加胡椒粉。」對這體貼默契和溫暖問候,我用陽光般燦爛微笑予以回應。 這日我一如往常前往消費,但見檯前多個立牌,上面寫著:「親愛的外送員:您辛苦了,用餐了嗎?餐點免費提供,祝送餐愉快。」忍不住好奇心詢問,老闆娘說:「疫情以來,好幾位外送員說訂單多忙翻了,飯都來不及吃。看他們東奔西跑跟病毒戰鬥很辛苦,就想做些三明治給他們充飢,才有體力服務更多宅在家裡的人。」 老闆娘真佛心,疫情之下小本生意原就經營不容易,卻還能發揮大愛精神體恤來回奔波的陌生人,令人敬佩,更讓人感受到人間溫暖。而這份溫暖,也出現在市場裡小攤販。 自從市場實施人流管制,採買需要依照身分證單雙號分開消費,這在大賣場或連鎖超市在執行上並不困難,可是傳統市場尤其是開放式攤位實在不容易推進。然而W記魚丸老闆為了避免市場成為群聚感染重災區,發起響應分流政策買一送一義賣活動,顧客憑身分證末碼數字可以折扣消費,義賣的錢將會捐給疫苗基金,幫助疫苗採購和預防接種工作資金。雖然只是小額捐款,但是同島一命善心不落人後的高尚情操,讓人折服。 頑劣病毒肆虐全台,搞得人心惶惶,踏出家門,每個人臉上總是口罩戴好戴滿,保持社交距離成了生活法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看似越來越遠,然因疫情卻也拉近彼此關懷的心意,有人捐醫療器材,有人捐復康巴士,有人透過三明治和魚丸等自家小物,也希望能為防疫盡些棉薄心力。這些出自內心的良善和溫暖,見證台灣最美風景是人心。 兒子從事長照工作,染病風險很大,我不時電聯叮嚀他注意安全保健身體。前日得知他奉命施打疫苗後有發燒現象,身為人母擔憂不已,想打電話關切狀況,卻又強壓忍住,希望他有充足時間可以好好休息。直到隔日收到他報平安訊息,一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在閒聊中,孩子告訴我,雖然在家觀察休息,無法親臨現場照護病患,就透過電話跟個案噓寒問暖,幫他們排解孤寂。 長照個案經年宅居難以出門,加上疫情來襲更是足不出戶,心情鬱悶,脾氣不穩,長照人員成了他們心靈導師。孩子說物理治療和藥物服用只能照顧到身體,其實空虛和寂寞更需要被看見和被撫慰,所以他會打電話和個案聊天解氣。我聽完後,欣慰不已,孩子真的成熟長大了,在這苦悶疫情下,孩子就像發光的小太陽,默默散發溫暖和正能量。 「疫」下溫情,愛在「疫」起時,相信這份愛與溫情,一定能夠早日清消難纏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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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六個小孩與地仙
「那請問這位叔叔,我們要去哪裡,才能找到地仙?」 「地仙嘛,最喜歡四處遊玩,防風林有一座水流屍的姑娘廟,祂們最有可能聚在那邊泡茶聊天。不過,那裡不乾淨,你們沒大人陪伴,最好還是別去!」 農夫這麼奉勸時,看了看瓜寮空床,看了看有著一座姑娘廟的防風林。大家隱隱發現,他眼睛一亮,倏忽閃過了一抹,類似他們渴望巧遇地仙的期盼來。 一夥人既感動,又傷逝。心想農夫口中,所說的他老爸之死,如果不是鞠躬盡瘁的累死在這間瓜寮內,應該就是不幸淹死在這條老河裡的吧? 他們並未聽從農夫的警告,爬上溪堤進行短促討論後,便急著越過咕嚕咕嚕打漩的溪隄涵洞上方,貿貿然走進防風林。 從溪埔仰觀縱長一脈如黛,又從溪隄俯瞰才只幾百步橫幅的防風林,豈知一走進後,竟然搖身變成了一座撲朔迷宮似的幽陰森林。 一夥人踩在厚如地毯的木麻黃針狀落葉上,窸窸窣窣而行,不時被誰踩到半截枯枝的蹦斷聲,或被自己踩進半窪暗坑的尖叫聲,驚嚇了一跳。 龐大木麻黃林特有的疏落光影,深淺陸離恍似幻境,大白和陳建南走在前頭開路,李美惠和許筱純緊擁著阿弟仔,王金旺和李志揚殿後。他們繞過無數棵被風沙摧折的腐死木,傾斜苟活的橫倒樹,又回頭穿越無數棵壽終正寢的枯立木,茁壯漸長的次生樹;一遍遍親眼窺探,這座百年防風林的死死生生,一回回試圖訪尋,那些百年地仙的一鱗半爪。 往往返返,已經不知重復多少趟的來回踏尋下,李志揚的手機又響起了好幾次。李志揚都沒接聽,最後乾脆厭煩嫌吵的關掉它。 不覺中,隨影浮蕩的枝椏間隙,陽光斜劈劈的偏西了。始終鍥而不捨,走在前方的大白,驀然一陣東張西望,好像又看到什麼無形怪物的拔腿狂追起來。 他們跟在大白後面跑,林風外好像傳來一些人語和車聲,但幾個轉繞後都悄悄消失了,空氣裡則微微感受到另一縷暗香浮動。暗香源頭,六個小孩視野廓然一亮,終於找到了農夫說過的那間姑娘廟。 他們終於轉出這座百年迷林,也這才發現,這廟其實就近在溪隄對邊。 姑娘廟前,十分意外地,一輛警用吉普車停在農地重劃的新路上。先前遇見的那位農夫,正陪著一名警察,站在廟前點香祈求著什麼事。 「你們為什麼關掉手機呢?」警察看見他們劈頭就問。 「我們不是偷瓜賊喔!」他們看見警察也是劈頭就說。 「誰是李志揚和王金旺?」警察問道:「你們家長報案請求協尋,我從街上找到陳建南家,又從大圳岸找來溪埔和防風林,偏偏你們關掉手機了。」 「這些小孩還好啦,吃西瓜懂得付錢,也沒去玩水啦。」農夫幫著他們說好話:「可能是沒找到地仙,反而被魔神仔牽著茫茫踅,這才忘了回家啦。」 「你知道嗎?他們六個小孩和一隻狗,今天足足踅了六個多小時,總計將近踅過三十公里路,還差點就踅進台灣海峽。」 (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