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乞嬸仔對待阿滿仔的態度轉變得那麼快，的確讓村人感到不可思議，但卻也不容懷疑，因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阿乞嬸仔的打罵聲，更別說是阿滿仔的哀叫聲。可是村中一些三姑六婆則有不同的看法，她們認為阿乞嬸仔沒有那麼好心。從阿滿仔被他們家收養開始，不是夭壽死囡仔的咒罵聲，就是藤條的鞭打聲，甚至更夭壽的是用隔夜的臭酸糜給她吃。這種苦毒新婦仔的行徑，就如同她這個潑婦的惡毒心靈一般，所以不可能在短時間改變。莫非她吃錯藥，或是別有盤算，要不，絕不會輕易地放過阿滿仔的。   想當年，她曾有讓阿滿仔和添丁長大後做大人的想法，雖然阿滿仔大添丁四歲，但她秀氣，他卻粗壯，一點也看不出兩人年紀有那麼大的差距，將來讓他們做大人又有什麼不可以的。而且阿滿仔乖巧、勤奮又小學畢業，添丁卻放蕩不學好，讀完小學四年級再也讀不下去。每天跟那些狐群狗黨在外遊蕩，打架、偷竊樣樣來，已成了一個不可教化的浪蕩子，追根究底，不就是被自己寵壞的嗎。   然而，即使添丁的種種作為已被歸類為歹囝，可是畢竟是她親生的骨肉，也是她的心肝寶貝，再怎麼壞也比她收養的新婦仔好。因為別人的囝終究是別人的囝，何況阿滿仔這個夭壽死囡仔並非是自己的骨肉，所以打她罵她、她一點也不會心疼。反正自古就有「別人的囝死袂了」的說法，因此她打得心安理得，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她不斷地想，倘若添丁不思長進，再這樣混下去，將來不但一事無成，又有那一個女孩願意嫁給她呢。而阿滿仔除了長得漂亮、勤奮，又小學畢業，若以她的條件，不怕找不到好婆家。所以她一定要設法把阿滿仔留住，日後好讓他們做大人。如果不好好把握，好逸惡勞的添丁勢必要打一輩子光棍，為了能留住阿滿仔，她必須改變對她的態度。但也不能操之過急，以免引起這個夭壽死囡的懷疑。   可是她在這個村子已是一個惡名昭彰的女人，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也不會相信她會那麼快就改變對阿滿仔的態度，把她視為一家人，讓她和添丁平起平坐。從此以後不再打她罵她，不再讓她食臭酸糜，不再把她扭絞得烏青積血。在村人的眼裡，她之前苦毒新婦仔的行為，跟後母又有什麼兩樣，簡直比後母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更毒辣！也許是罵多了夭壽死囡仔，難怪她的嘴巴會有點歪斜，現在為了不爭氣的兒子，想改變對新婦仔的態度，好讓他們將來做大人。但是否正是時候，還是為時已晚，村人莫不睜大眼睛等著看。（九）

  清明節氣過後，強勁東北季風漸遠，春風和煦。   4-10月王功漁港漸入旅遊旺季，今年受疫情影響，本該淡季的四月天，悶不住的居家防疫政策，攜家帶眷的遊客由各方湧入，遼闊的海域，踏浪的人潮多到爆，需調度鄰近村庄的採蚵車來支援。 　　前頭領軍的蚵農待命，長長的隊伍尬著噗噗的馬達聲，聲勢浩大如一支強大的軍隊鐵蹄揚塵，奔向戰場。載著乘客，進入尚未完全退潮的引道海路。   車上大小乘客既興奮，又有幾分驚慌的表情，在乘風破浪中，濺起的水花淋濕乘客一身衣裳，大家「哇」、「哇」聲聲尖叫！   高漲的情緒中此起彼落，個個表情驚慌，卻樂於享受驚濤破浪的刺激感，這一輛輛獨一無二的水上鐵牛車隊，在搖晃中將旅客載往廣裘無垠的外海，赤足踩上冰涼柔軟的沙灘。   兼差駕駛採蚵車載客是當地蚵農一份重要的收入來源，讓他們艱辛的討海生活，因觀光休閒產業的邊際效益有所改善。 　　王功漁港功能是什麼？王功漁港管理組長，也是漁資源保育種子教師粘清課，他回憶說：「早期，中型漁船仍可停靠王功漁港，現今港灣內只能由膠筏與小型漁船，在漲潮時進出，也促使當地漁民更加依賴養殖維生。」   雖因泥沙淤積而使漁港功能逐漸喪失，但也因這片坡度平緩的潮汐灘地，形成廣闊潮間帶，加上潮差大，而成為養殖牡蠣絕佳場所。 　　王功養殖牡蠣的歷史已有三百餘年。王功蚵農的作息日復一日、終年在穿蚵殼、採蚵苗與巡蚵田中渡過，日子過的並不輕鬆，惟因觀光帶動大街上大小餐館林立，讓蚵農的心血起碼有一穩定銷售管道。   彰化的海岸線非常特殊，其他海岸線都沒有如此親近的潮間帶，可以近距離觀察潮間帶多樣性的生態。粘老師這麼說：「這就是彰化海岸線的特色。」   王功潮間帶的生態，靠著濁水溪沿路沖刷下來，從山上帶下來的腐爛樹葉與岸邊種植的蔬菜水果的肥料，讓潮間帶的生物有許多有機物質可以覓食，包括蚵、蟹、螺、蝦猴等。而往來臺灣的候鳥即可捕食這些生物來源，因此候鳥是潮間帶重要指標，這是潮間帶生態保存良好的「環環相扣」。 　　親水性是她的優勢，無論是芳苑、王功、漢寶、伸港，退潮後有三公里廣裘的平坦潮間帶海域，有採蚵人家海上作業、挖赤嘴營生的婦人、適合全家大小進入玩水、抓螃蟹、採蚵體驗，兼豐富生態植物導覽解說。 　　雖然旅客的足跡短暫邂逅在海的一端，隨著潮汐上漲而無痕，但這海上樂園，不僅是王功蚵農的的重要海田，更是風靡全省的王功「觀光鐵牛採蚵車」海洋生態休閒之旅。   為何採蚵鐵牛車可在海上行駛？來自於鐵牛車結構與陸地上不同，馬達裝在駕駛座後方，不被水淹沒，所以可在水路行駛。由此看出台灣人與海的互動與智慧，陸地上無法體會，人與大自然的磨合，這是彰化海域無形的文化資產，退潮時採蚵人家辛勤的整理蚵田，透過互動聊天，即可獲得人與海共生共存的故事，黑黑的皮膚是大自然給予的印記。 　　站在海堤由高處往下看，前低後高退潮之後，中間較高地勢浮出來，如台灣島的小縮影，串連蚵田間的水泥引道，隨著美麗線形綿延至天邊，沙灘上旅客穿著鮮豔色彩的衣服，情侶放閃、親子追逐、嬉戲、笑聲與海風相呼應。   一幢幢孟宗竹搭建的簡易工寮；可坐在長條竹椅上，享受腳下沁涼的海水浸泡，閉上眼睛，聽海濤的聲音，迎春風拂面，潔淨沙灘上留下情侶的腳印。只見海水慢慢退去，一大片潮間帶在眼前浮動，遊客興奮地開始體驗摸文蛤兼洗褲，運氣好的人挖到幾十顆文蛤帶回家烹煮。 　　換個角度思考，我們生長在四面環海的台灣，親近海洋卻是一件很難得的體驗，對於海洋知識貧乏的我們，簡易工寮接待區用海的資源，沒有水泥的建築、不破壞生態，推展海洋休閒親水性活動樂見其成，只見蚵農笑呵呵的，一車載過一車的遊客，花少許錢玩得盡興，老少遊客也是笑呵呵的，皆大歡喜。   在文蛤與青蚵因極端氣候效應下，收成日漸不穩加減添補收入。日落之際欣賞萬頃蚵田美景，仰望彩雲夕照，讚嘆造物主的巧手，大海的恩賜。沿著海岸線漫遊國境西海岸，越來越多的人把關愛的眼神投向這片國際級溼地，自力更生的蚵農，窮則變變則通，總能找到生命的出路。   蚵農阿伯自誇，對於珍珠蚵因海水漲退潮之故，所以生長緩慢口感扎實Ｑ彈，充滿自信豎起大拇指，無論您在哪裡，吃到彰化海域產出的的珍珠蚵時，您將能心神領會它個頭雖小，然而海潮已用蘊含著炙熱陽光及天然的海水，孕育出蚵殼裡無比鮮甜的滋味，這以海維生的小港，把大自然的恩賞，恰如其分走在與海共生的永續發展之道上。在我的眼中，彰化海域是不受污染的海上樂園。 　　請教粘清課老師：彰化海域潮間帶到底有多少海哩？   他說：「漲潮時看不到，退潮時看得到的，都叫潮間帶。」特別叮囑我，漲潮時因地勢平坦，海水大潮瞬間淹沒，在海邊田野踏查時，要看懂潮汐差表，海域仍有未知風險，這是保身的重要學習功課。

  「查某囡仔學犁園，真少；有少數的查某人學犁園，是不得已的代誌。就譬如講，阿啟叔公少年時就去番爿趁食，厝內賰阿啟嬸婆佮兩個囡仔。若是阿啟嬸婆毋去學犁園，田園一定無人通種作，無種作就無收成，著無五穀通食。閣卡好的田園，無偌久也會荒廢成草埔。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毋去學犁園也袂用矣。」阿乞叔仔說。   「去番爿趁食，撖毋是攏是番客？番客撖毋是會寄錢倒來？阿啟嬸婆會使毋免彼艱苦閣去學犁園。」阿滿仔好奇地說。   「阿啟叔公佇番爿做的是估俚，就是專門替人搬貨、扛貨的工人，也就是咱俗稱的『舉包頭』，所以趁錢有限，寄倒來的錢也就無偌最，毋是每一個落番的番客攏趁真最錢。若是阿啟嬸婆毋去種淡薄仔安茨芋，一家三個一定會有一頓沒一頓的。阿啟嬸婆毋爾會犁園爾爾，也著擔粗擔糞，山倒來了後，閣著煮糜飼豬。講起來可憐啊！」阿乞叔仔不捨地說。   「我有時陣咧想，每一個番爿客，一定攏真有錢。」   「雖然番爿較好趁食，趁大錢倒來起番仔樓的固然有，但是少數。若是一月日有通寄一點仔倒來家事用，已經袂歹啦！毋是每一個番爿客攏是大富人。」阿乞叔仔解釋著說。   「原來按呢喔！」   「汝去牽牛，咱今仔日提早倒來歇睏，賰的明仔日再閣來犁。」阿乞叔仔囑咐她說。 　　「阿爸，阿母可能抑閣咧氣我，若是看著我，一定會閣舉藤條拍我，汝著共我佔一下。」阿滿仔懼怕地說。   「毋通袂記咧，汝已經大漢啦，也讀過書，對無講理的人就佮伊講理。若是伊無張無池想欲拍汝，汝就問伊：『阿母，我撖有做毋著代誌，汝物代無緣無故欲拍我？』，若是伊無講理硬死欲拍，汝就閃開，毋通親像細漢的時陣，恬恬倚咧遐，予伊拍、予伊罵。親像汝今仔日按呢做就著了，汝走，伊一定走袂贏汝，總講一句伊無汝法啦。毋拄著記矣，汝是讀過冊的人，對長輩著謹守分寸，會使心平氣和佮伊講理，袂使伊罵汝一句、汝罵伊一句；伊拍汝一下、汝拍伊一下，按呢就毋對了。著記矣『相罵無好喙，相拍無好手』這句俗語話。」阿乞叔仔為她出主意並提醒她說。   「感謝阿爸的教誨，我一定會記咧汝講的每一句話。」阿滿仔眼眶微紅。   父女倆回到家，阿滿仔懼怕地跟在阿乞叔仔身旁，原以為阿乞嬸仔會舉狂，不是破口大罵，就是拿起藤條鞭打她。想不到她竟然和藹可親地說：「阿滿仔，汝是走去著咧，予阿母揣規埔。」   「阿母，我去山揣阿爸，看阿爸佇犁園啦。」阿滿仔不敢正視她，以為這只是風雨中的寧靜，好戲還在後頭，她不得不小心提防。尤其她擰人的功夫是一流的，只要掐住肌肉，大拇指和食指一扭絞，絕對是烏青積血，要經過一段時間才會消退。   「以後若欲去佗位，一定著先共阿母講，免得阿母耽心。」阿乞嬸仔慈祥地說。   「我以後若是欲去啥物所在，一定會先共阿母講。」阿滿仔說。       阿乞嬸仔在短短的時間做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的確讓阿滿仔受寵若驚。希望這是真實而不是虛假的，是永久而非短暫的，阿滿仔彷彿置身在一個綺麗的夢境裡，竟連阿乞叔仔也頓足停留在原地，等待觀賞這場好戲。而究竟是好戲開鑼，還是歹戲拖棚，就看他們各自的造化了。   （八）

  一陣嘶聲吶喊吼叫怒罵後，小平像戰勝的武士般雄赳赳氣昂昂，頭也不回，來不及交代任何大小事，唯一的牽掛是要我們關心小黑的飯食，不可以把小黑餓著了，紅著眼眶隨便打包一走了之，都怪少有主見的老板隨便聽幾句讒言，就要把小平調其他部門，根本不注重當事人感受。 　　小黑可是從頭到尾緊跟在旁，小平和老板的對談怒目相向，看得一清二楚，孰是孰非？可惜小黑不會說話，要不然就可以清楚說分明，小平的委曲也只有小黑看得透徹，平常時日工廠裡老少對小黑就像流浪狗一樣，一直以來都是小平負責牠的吃喝清洗，我們幾個內勤女同事也會把家裡的剩飯肉骨頭帶來送小黑，小黑天天上班時間將近就在門口等著，逐一搖尾巴表歡迎，看到小平更是熱絡，只要見我們手上大包小包，小黑的親切感更是令人受不了，跟前跟後跳上跳下。 　　工廠裡時有小丑跳樑惡人當道，小黑看在眼裡心知肚明，比人類還厭惡鄙視唾棄，敬鬼神而遠之，對小平就像同類一樣的親密熱情，小黑像未卜先知一樣似乎可以感應到老板及主管的心情，前一天就有奇怪舉動，要嘛就亂叫亂跳咬東咬西、不然就是兩眼無神茫茫然一臉憂鬱神情、再不然就是活蹦亂跳樂不可支，小黑就像我們每天工作心情的參考依據，打卡前看小黑佔據車位不走開，以為是嘴饞的壞狗狗要討東西吃，不然就是亂吼一番，時日一久就真的明白小黑是察言觀色高手。 　　一則以喜另則以憂！因為樂不可支的時日屈指可數，一個月二十幾個工作日有近二十天是沉悶鬱鬱寡歡，叫牠十幾聲愛理不理無精打采樣，可真神，要不了多久就聽到老板晴天霹靂般地又是閃電又是打雷，破口大罵一字經三字經全出籠，習以為常的小黑永遠躺臥在一旁靜靜地守候著，反正老板罵起來不留口德不看情面，都是對人對事，絕不會對狗亂發脾氣，怕熱的胖老板冷氣不關閉的，小黑也貪涼快，當然得在一旁分點涼氣。 　　看小黑一早的表現行事，把牠當軍師當顧問，如果久佔車位不挪開身子，喇叭按得手痠脾氣大，牠就是無動於衷按兵不動，久久才有這麼一次令人吹鬍子瞪眼睛，差一點沒拿棍子打小黑，事後才知停車格上有釘子有玻璃碎片，好狗兒，竟然是以身示警，要我們多注意少迷糊，預防勝於治療，萬一輪胎破了，就麻煩了。 　　所謂伴君如伴虎，就算再高竿的未卜先知，也難給自己檯階下！小黑是長年來的耳濡目染練就了一身好功夫，若是人類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

  聽見電鈴發出啾啾鳥鳴聲，筱璇以為是網路訂購的零食送到了，然而當她興沖沖奔去打開大門一看，整個走廊空蕩蕩地，放眼望去絲毫不見宅配員的身影，唯有一只體積玲瓏的牛皮紙箱孤零零立在門前地磚上。   聖誕節將至，快遞公司想必忙得不可開交，筱璇能體諒宅配員的來去匆匆，畢竟貨款已先行預付，收貨人是否當面簽收這種小事酌以權宜倒也無妨，但是眼前這個包裹的體積過於迷你，與訂單中的項目及數量毫不相稱，送錯包裹的嫌疑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可是標籤紙上確有「收件人：鍾筱璇」這幾個字，足以證明此貨是她訂，此箱該她領。   回到室內拆箱一看，內中僅有一個小方盒，尺寸跟未拆封的撲克牌盒子差不多，盒蓋上則寫著四個大字──變形斗篷。   筱璇很是納悶，這年頭有什衣服能比便利店賣的輕便雨衣更輕更小？何況斗篷還是一種頗費布料的衣服款式呢。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筱璇打開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襲鮮橙色連帽斗蓬。   斗蓬的觸感像蛛蛛絲，纖薄宛如葵瓜子仁的外皮，輕盈得彷彿絮狀棉花糖。說起古名仙女絲的棉花糖，筱璇立即聯想起某座千年古墓曾經出土一件神奇織物，重量不足五十公克，至今製作技術成謎，仿作難度極高，因此被比喻為「天衣」。   天衣是神仙穿的，源頭太飄渺難以追溯，但變形斗篷卻可以有科學依據，例如電影裡就有各種光學隱形衣、生化機甲裝之類的橋段，所以筱璇決定穿上斗篷試試；哪怕整件事純屬惡作劇，但此刻並無外人在場，不必擔心被取笑。   筱璇謹慎地將橘汁噴霧似的斗蓬穿上，轉頭衝著牆邊的半身鏡嫣然一笑，於是差點魂飛魄散──清秀的女子臉盤兒飄在半空中。只有臉盤，沒有後腦勺，因為斗蓬帽只戴了半截。   原來這件斗蓬能讓人在被罩住的瞬間便隱去真身，推測是為了掩蔽變化的過程，以便達到「欺敵戲友兩相宜」的最佳效果，貼心是貼心，只不過這樣實在太考驗魯莽試衣者的心臟承受力了！   筱璇顫抖著手將斗蓬帽戴正，鏡裡便再無駭人「殘影」，緊接著，筱璇腦中浮現一幅帛書，內容全是看不懂的上古文字，所幸那些文字所承載的訊息自動匯入意識，教會了筱璇啟動變形術的祕法。   戲法變不變得成另說，這種祕訣傳授直達腦海的「技術」已非科學可以解釋，筱璇不得不相信自己確實收了一份法寶級禮物。   不知該謝誰，筱璇只好低頭默禱，向聖誕老人送去幾句好話；根據時機點，這位形象與帛書八竿子打不著的老先生必須成為頭號嫌疑者。   諂媚完聖誕老人，筱璇睜開雙眼，看見一張紙條躺在腳邊，估計它原本夾在變形斗篷裡層，然後被她無意中抖落。   紙條上寫了一行字：閣下與此衣有七日緣分，望慎思，慎行。   使用機會只有七天？也對，這件斗篷要是落入壞人手中肯定會成為巨大災難，是該有所制約。   筱璇坐上電腦椅，開始思考要如何運用變形斗篷，突然，她恍惚了一下，隨即發現自己下意識地變成了一隻白色狐狸，盤臥在椅面中央。   突如其來的變形令筱璇剎時明白，根本不需要斟酌斗篷的用途，因為當前只有一樁難題懸在心上，於是她解除變形狀態，起身一邊踱步，一邊回憶往事……。   兩年前，筱璇剛從學校畢業，既無任何工作經歷，求職方面也沒什麼技巧可言，透過人力網站投出近百份應徵履歷表幾乎全軍覆沒，好不容易有一家叫做「晶英」的顧問公司發來面試通知，筱璇預先做足了功課，面試當天滿懷信心地準時赴約。   面試官出乎意料地和善，面談過程比想像中順利，筱璇直覺那句「回去等通知」只是按照標準流程做個樣子，這份工作非她莫屬了。   筱璇躊躇滿志地離開「晶英」辦公室，走到電梯口才發現外套遺落在等候期間待過的會客室，於是趕緊折回，不料卻在會客室裡聽見了隔壁會議室傳出的對話聲。   「你要錄取那個姓鍾的小女生？」陌生女人的聲音充滿了不悅。   「對呀。」一位男士回答道，話音很耳熟。「雖然是個新手，但看得出來非常好學，應該很快就能上軌道。」   「我不喜歡她。」女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為什麼？」男士感到莫名其妙。「你們應該不認識吧？」   女人理直氣壯道：「我討厭單眼皮的女孩子，一看就是狐狸精！」   男士沉默片刻才語重心長地回道：「桂宜，妳以前的情敵是單眼皮，不代表每個單眼皮女生都會跟妳作對。」   「我不管。」女人固執道：「廣告部助理需要跟我的部門打交道，必須讓我看得順眼，否則我不會讓那個人好過，你自己看著辦吧。」   單眼皮也能成為惡意淘汰的理由？筱璇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她只想儘快離開是非之地，可惜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她才剛剛踏出會客室，就和隔壁的一男一女打了個照面，男的正是面試官，女的名牌上則寫著「行銷部」與「李桂宜」六個字……。   那天究竟怎麼回到家的，筱璇已經記不清了，之後她再沒去過晶英公司，最終在長輩的牽線之下去到一間軟體公司擔任行政助理，工作瑣碎但沒有壓力，同事之間相處愉快，主管甚至為她安排一系列課程，由公司同仁擔任免費培訓師，打算栽培她成為專業的程式設計員，總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持續發展，於是前番面試的陰影很快就被筱璇拋諸腦後。   為了免受通勤之苦，並且將時間保留給工餘進修，筱璇在公司附近租了間小套房，位於市中心的高齡華廈，四鄰和睦，周邊治安良好，觸目所及皆是安和樂利的景象，除了隔壁防火巷裡的街友。   筱璇不知道自己是否過於濫情，一旦看見與自己父母年紀相仿的孤貧人士流落街頭，無論如何都忽視不了，輕易便眼眶發熱，內心淒楚不已，恨不能一把將對方扯進安樂窩。   年輕人往往怎麼想就怎麼行動，筱璇不是沒有嘗試提供幫助，多數街友也都樂於接納她的好意，唯獨一位李姓街友女士總是回避，那雙拒人千里的防備目光令筱璇躊躇止步；再怎麼渴望能夠幫上忙，也得尊重對方的意願呀！   李桂宜，筱璇記得她，相信她也認出了自己，才會刻意保持距離；接受曾有舊怨者的幫助，恐怕比當眾被打耳光還要難堪吧。   筱璇不想探究李女士這兩年來的遭遇，也早已放下怨懟，純粹是打心眼裡希望幫上對方一點忙，奈何熟人相見，處境顛倒，立場尷尬，導致陸續備齊的毯子、睡袋、保溫壺、綜合維他命等等基本物資遲遲送不出去，真真愁煞人也。   許多暢銷書都強調心念的力量，筱璇猜想，興許是聖誕老人聽見了她的心聲，這才送來變形斗篷吧。   「這一個包裹來得巧，天助筱璇除煩惱。」筱璇對著鏡子笑逐顏開，忍不住將剛從戲曲影片裡學來的唱詞改了一改，歡樂無比地連唱數遍。   清晨，李桂宜蜷曲在紙箱板子搭成的臨時小屋裡，做著忽悲忽喜的回憶夢，驀地一陣寒風襲來，李桂宜本能地斂縮手腳，不想踢倒了一片紙板，於是生生被凍醒了。   朦朧間，李桂宜看見一只超大的藍色搬家袋緩緩靠近，而吃力地拖著它前進的，竟是一隻身材圓潤、披裹著寶石紅寵物衣的聖誕鹿！   搬家袋最終被擱放在李桂宜面前，李桂宜以為自己沒睡醒，怔怔的望著聖誕鹿，不敢動也不敢出聲，一心防備著牠頭上那對鮮橙色鹿角。   聖誕鹿用嘴將藍袋子側面的拉鏈拉下，一只信封露了出來，封套上寫著李桂宜的名字。   李桂宜夢遊似地伸手拿起信封拆看，信紙中央印著一行字──這是專屬於你的聖誕禮物，上天愛你，要快樂哦！   直到太陽高高掛起，李桂宜才從恍惚中猛然清醒，至於聖誕鹿是何時離開的，她完全沒有印象。   李桂宜打開搬家袋，對著滿滿一袋子的吃、穿、用潸然淚下。   良久，李桂宜心緒稍定，冷不丁冒出一個疑問：聖誕老人也學會使用電腦打字列印了？   另一個疑惑則在更久之後才冉冉浮上心頭──藍袋子附著薰衣草的味道，很像某個單眼皮女孩身上的香氣……。

  在海拔高度約310公尺的台中大肚臺地上，用些簡單的元素－木棧道、階梯、環形廣場，及似灑落人間星子的盞盞燈火，鑲嵌出難得一見的奢華風景。   這裡，我們叫她，望高寮。不需門票，不須排隊，當白晝的光芒盡褪，即可與這夜色，微笑相看。兩不厭。   天上人間，天地開闊。我們望向同一個燦爛無邊的方向。

  住在海邊，望著海，走近海；許多時候，內心是蒼茫的，灰暗的天空，無一處清朗，你從經驗中知道，那明天依然如此，聽說後天也是。   遍野的枯草，東北季風長驅直入，飛沙走石，沒有羽絨衣，沒有北方人的棉襖大褂，身上有的是父親在雜貨店家秤重買的錮衣（買來的舊衣），粗粗的大毛線，愈洗越鬆，愈不保暖。   一年總有一次，我們會在三合院的二進庭院天光下，大小臉盆都泡滿肥皂水，將所有錮衣放進，用踩踏的方式，將它們洗淨，這些錮衣顏色都很鮮艷，可能是西方人膚色白，所愛的顏色吧！沖洗乾淨後，倆倆合力將衣扭轉出水，有的曬竹竿上，有的曬老古石牆上，繽紛如彩繪，陽光會徹底「曬淨消毒」它們；那就變成了我們的新衣，永遠過大，風會灌進來，永遠暖不了我的身子。   海邊的女人們，無論是賣魚的，作農事的，撿拾貝類的；偏頭痛是共同的症狀，小時我常拿著綠油精或白花油幫媽媽推抹在額上、鬢邊、人中。   媽媽有時會睡著，我就很得意，覺得自己很厲害，有時我推得手很酸，都沒耐心了，她還是爬不起來，昏昏沉沉的，這時她會問我幾點了，要我先去洗米煮飯，等下她才去煮菜。   一般人、旅客、遊人總說：「看到大海，坐防波堤上；聞著海洋的氣息，心曠神怡，無比開闊，煩惱全消，將一切的一切都拋諸腦後」～我必須坦誠，這樣的境界，於我是很少的。   第一次難得如此體驗，是在近幾年的夏日，在觀音亭左方的海堤上，那日是送別即將調到台灣的同事，我們一群人，躺在防波堤上。夜極靜、海靜寂，繁星閃耀如電影中的摩斯密碼；沉默是我們那日的共鳴，我不知其他人是因即將展開的離別，抑或些微的酒精作祟。我則是深深的感受到天空的遼闊，我細微渺小的被天地包覆著，沒有恐懼，沒有擔憂。   側臥枕著包包時，我視野凝向海面，遠方夜釣小管的燈光，輝煌燦亮，讓我有黃大城那「漁唱」的昇平歡愉，有趙樹海「大海邊」的回甘餘韻。   是啊！心曠神怡，無比開闊，煩惱全消，將一切的一切都拋諸腦後！

  經過深切地反省，阿乞嬸仔是否會改變作風善待阿滿仔？還是依然存在著別人的囝死袂了的心態來凌虐她？端看她的雅量和智慧了。但別忘了阿滿仔已長大，不可能像兒時乖乖地站著、任由她打罵或為所欲為，這個問題似乎也是阿乞嬸仔必須深思的。當然她也想起剛才母女在村裡追逐的情景，阿滿仔為了避開她的暴力而拚命地跑，現在不知跑到哪裡去，卻也讓她有點耽心。萬一跑走了不回家，或是想不開而做傻事，她又該如何面對呢？因為人世間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不禁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阿滿仔被她阿母追趕一段路、在走頭無路時，她竟然跑到山上，找正在犁田的阿爸。   「妳物代走來山咧，有代誌是毋？」阿乞叔仔訝異地問，並暫時停止工作，卸下牛軋車，讓牛在田埂上吃草。   「阿母欲拍我。」阿滿仔驚魂未定地說。   「恁阿母欲拍汝，汝毋予拍，才走來山揣我，是毋是按呢？」阿乞叔仔慈祥地問。   「是啦阿爸，就是按呢啦。」阿滿仔以一對受委屈的眼神，看著阿乞叔仔說。   「戇囡仔，汝已經大漢啦，知影保護家己才袂討皮痛。既然當初共汝育來飼，就共汝當著是家己的查某囝才著，想不到恁阿母竟然無一點仔同理心，予汝的心靈受到嚴重的傷害。雖然我是恁老爸，可惜無盡到做老爸的責任，予汝長年承受皮肉的疼痛佮精神的虐待，我毋爾對不起汝，也感覺相當的愧疚。   上好的一點，就是予汝讀一點仔冊、捌淡薄仔字，來彌補對汝的虧欠。雖然拄拄小學畢業，但是對汝未來的人生，一定有真大的幫助。汝是一個聰明的囡子，大漢了後應該就去外面發展，將來才有前途。毋通共汝的青春耗在這個家庭，所以汝暫時著忍耐。俗語話講：『忍一時，海闊天空』一定有伊的道理。」阿乞叔仔開導她說。   「阿爸，距離彼一日抑早，我看我抑是綴汝來山學犁園，免得佇咱兜看阿母的臉色，閣著予罵予打。」阿滿仔委屈地說。（七）

  萬花筒的組成很簡單，但呈現的變化卻美到令人訝異，翻轉組合，組合翻轉，多采多姿，奇幻莫測！   大年初二，閒閒沒事想到台灣逛逛。劃位時，順便請問……才知還有2張未用機票，並可退費，這是被遺忘多久的事，感覺好夢幻，哇！意外之財，必有美好未來！   大年初三，陪媳婦于琪回娘家。91歲的親家外婆，忙裡忙外，準備大大一桌團圓宴。容光煥發的外婆是宜蘭羅東女中畢業，嬌小玲瓏的她更是年少時期的運動健將，久居公寓5樓，每天爬上爬下活絡筋骨，逛逛市場、欣賞人潮，上網聊天、玩遊戲、划賴、拍照，生活豐富多彩，天天神采奕奕，笑容滿面，令人佩服，真羨慕她活潑開朗的人生。   初三晚上姊妹大集合（沒預約）陳冠宇（外甥）為新年準備的大匣蟹，大龍蝦、大螃蟹、大蛤蜊，大火鍋……大夥見「大」字輩晚宴震驚不已，超大的螃蟹和龍蝦鮮嫩多汁，香甜可口，難得會合的姊妹，全都沉醉在快樂餐聚中！   大年初四早上，晴空萬里，姊妹（如圖）不約而同前往南投櫻花盛開區賞櫻。擠在塞車陣中，徐徐前進……抵達時已近黃昏，高山高峰上，煙波飄渺，涼意漸襲。桃花、李花、櫻花……花花招展，隨風搖曳，遁入花海，敞開心懷，逍遙時刻，忘了歸程。   留不住的夕陽，逐漸下山，黯淡的黑夜滾滾而來，姊妹兩部車分道揚鑣後，母子3人寄託導航的指引，想走捷徑，翻山越嶺到另一山頭。天色昏暗，路徑不熟，轉彎繞道，越繞越往高山處，寂靜的黑夜，蜿蜒的山路，把我們帶到人煙罕至的高山野外，個個心驚膽顫，臉色凝重，只能屏住呼吸，噤若寒蟬，深怕一不小心，即步入危險地帶。驚險的路況，進退不得，忐忑的心比15隻吊桶更深沉，深深體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窘狀。不知如何是好，只求一路平安！突然，三部大小完全一模一樣黑亮的轎車，閃著紅紅火火的後車燈，宛如一條神龍在欉欉山林中奔馳，哇！救星來了，彷彿看到人間極品，空氣一下變得鮮活了起來，趕緊聚精會神，緊跟在後，一直跟到寬大平穩的大馬路，才把一顆不安的心穩住，驚嚇的表情，慢慢回歸自然。阿彌陀佛！感恩前面帶路的好心人，感恩眾神佛的庇佑，最驚悚的新春奇遇記，烙入心田，永遠不忘！   清晨即起，南投溪頭杉林公園，筆直的杉林，俊秀挺拔，飄滿翠綠的清香，微風吹來，浮生若夢！樹梢的鳥兒振翅高飛，吱吱喳喳，青脆有勁。彩色畫眉，引吭呼伴，大雄鳥兒威風十足，渾渾的小圓肚左右搖擺，蘊藏著無限的喜悅，吸住大家目光，紛紛抬頭仰望，靜聽他們訴不完的新春愉快！   遠近馳名的烘爐地，和藹可親的福德正神（土地公），矗立山頭，瞇著雙眼，笑看紅塵滾滾的繁華世界，朝氣蓬勃，處處興旺。信眾絡繹於途，祈求福氣全開，好運跟著來。段落式的階梯，引人入階，階梯漸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段，讓您步步高升，更上一層樓！一位年輕人坐在階梯上問我怎能如此爬上來，而他卻已無法動彈，我也喘到暫時停止呼吸，用微笑鼓勵他勇往直前。從上山、下山，從沒有過的顫抖、虛脫、搖晃，今天照單全收。   好久不見的北投地熱谷，遠遠飄來的煙硝味，瞬間拉回年輕時的記憶！四周林立的湯館，洗滌俗塵，拋開煩憂，湯館內43度C的熱湯中，讓人神馳奔放，雲遊四方，溫燙的泉水，滑走一身的疲憊！高雅大廳，柔和燈光，水果、甜點、品茶，悠閒時光，隨心所欲。高高垂下的幕簾，方寸之間的隱蔽，屏除獨霸一方的喧囂，素雅寧靜，安逸祥和，隱入其中，深思熟睡也好，養精蓄銳也行，走出湯館，煥然一新，海闊天空。   金碧輝煌的竹林寺，細膩的雕龍畫棟，光彩奪目，閃爍亮眼，燒香祈福，真心誠意，攜老扶幼，人山人海！年年的福澤，像草原般廣闊，美滿的日子，映在人們幸福的臉上。回程已來到關聖帝君的行天宮，參拜過後，步入咖啡屋，體驗年輕人的生活品味。   幾天的行程，像流水般，潺潺而去，一砸眼，又不見蹤跡，留不住日子的可愛與美麗，只能像萬花筒一般，在腦海中不停翻轉組合，組合翻轉。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有些花蕊，毋會回頭了 此是多盈美的凋謝 剩憶念拎著豐茂的言語 以曇華的卵核自顧自沙啞地聆聽 彼岸花團錦簇叱吒的貧瘠 如蜉蝣所斑斕的宇宙 讓安靜說說話，風沙的痕跡歸我 負恃盛綻的枯木仰起頭 卻見冷葉的落影穿過始終 冥思遙寄顛簸鏗鏘的鄉愁 與望塵莫及的流蘇牽繫停留 後於孤寂濡沫的段落書寫 擦肩而過眸眼裡，遠方墓誌的涼颸 毋如交予斑駁的沉默來發腔 寸草上的露瓣隱隱滅滅 星辰的嗓音早已習慣於闃夜奔騰著 即便愚辭的字裡行間零零碎碎 些許綢繆的頓筆更無戀入墨 畢竟井井亡命天涯老早 便披起世世生生複沓的吶喊 毋管眼耳有多猙獰茫霧有多喧囂 心跳的襟袂終是，那幅年少歸返的相擁 你來了定會再見到我 時光的甕桅笑扛荏苒的聲火 愣愣地熨過累累豐碩的風風雨雨 或以虔熱的漠沙形音著，未圓的月落 鴉黑似的抑揚頓挫：薄晨底是誰該句號 後有道泥瓣用盡滂沱的臂彎凝視 毋讓巍峨的淚滴以澈濁來賦別 是我見到你來了，但已盡是夢囈的角色

  流蘇花盛開時，彷彿昨夜裡下了一場雪，遠看宛如白色瑞雪密密麻麻佈滿樹梢，高貴風采不遜於五月雪的油桐花情緣，生活中誠願有如此簡單從容的芳香美麗。比起紅豔豔的櫻花，流蘇多了幾分淡雅，細細的花穗聚集在枝頭成圓錐狀，高雅又幽香。當小白花穗隨風飄逸，好似多拉A夢頭上的竹蜻蜓緩緩落下，夢幻般的意境油然而生，美得讓人不逕佇足欣賞。   流蘇又稱春之雪、四月雪；花語：織入情鍾、記憶裡的癡心，六角形的花瓣又細且長，如同流蘇一般而得名。一樹千花靄靄白雪，當這素淨的小白花盛放時，柔情萬千，總讓人發出陣陣的讚嘆聲。抬頭仰望著一年一度的盛景，像似雪花片片，迷濛花雪流蘇盛，迴盪在四月雨絲的間隙，訴說春天清靜之美。宋代詩人王之道在〈菩薩蠻〉中「綠楊低映深深院、春風不動珠簾卷、乳燕引雛飛、流蘇盡日垂……」引述流蘇情景來重溫追憶與回味。   細長的白花，片片猶如少女身上佩服旁的流蘇，隨著身影擺動。去年此刻，走進校園湖邊環繞步道，午後陽光短暫乍現，並不赤焰，缺了紅色，成了綠銀光，襯托白流蘇，倒也顯得出眾迷人，一靠近就被這幕給吸引震懾住，成了天王般的追星焦點。孩童可以恣意的打鬧玩耍，大人閒情逸致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或在流蘇大傘環抱下愜意泡茶話家常，享受芬多精的洗禮，徜徉斜陽灑落的幸福時光。   流蘇之春又匆匆略過，伴隨花期時令凋零繁花落盡，其實正在卸掉一身的愁緒與煩惱。必然會在草地上鋪上一層白如雪地毯。佛說：「三千煩惱絲，一絲勝一絲。」剪不斷理還亂的膠著，如今，一眼瞬間都被洗濯三分了。   期待今年花季方臨，詩情畫意的流蘇盛情綻開紛飛白雪，風姿楚楚，宛然如昨日風采，衷心盼來春時四月重見流蘇滿樹，不管在哪裡覓得花的蹤影，都有一種幸福感。若此，悠閒依偎在這流蘇樹下微風吹拂，靜坐沉思、沉澱身心靈或者幻想、閒談瞎聊，不也是一種舒朗無拘的風情享受。

  「阮尪嘛毋敢管我，汝是憑著一點欲管阮兜的代誌？予汝講、予汝講，我教示我飼的新婦仔，是佮汝啥物治代？汝若是可憐伊，較早物代毋共育去飼！今仔日汝想欲替伊出氣，抑早矣啦！毋通認為汝大箍把，我就咧驚汝，我就無汝法！」說後快速地衝到她面前，出手想打她的耳光，不僅被阿福姆仔擋下，甚而順手一推，讓她踉蹌地退後好幾步，差一點就跌倒在地。   「我共汝講實話，汝毋是我的對手矣。無管欲罵欲拍，汝攏袂贏我。汝倒去恁兜好好想想矣，看汝苦毒阿滿仔著抑是毋著？總講一句，夭壽失德代誌毋通做傷最，若無者，一定會得到報應！」阿福姆仔再次警告她說。   「汝毋通想欲恐嚇我，我無咧信汝這套！」阿乞嬸仔咬牙切齒地說。 「有信無信袂要緊，做人除了著起工，嘛著存天良，心肝才袂予狗咬去！」阿福姆仔說後，轉身就走，不想再跟這個不可理喻的肖查某理論。   當阿乞嬸仔被阿福姆仔修理過後，又四處找不到阿滿仔，只好自討沒趣地走回家。或許是剛才追著阿滿仔跑，腳有點痠的緣故，就索性坐在門檻上。可是阿福姆仔那個肖查某的話卻言猶在耳，她未免也管太多了，難道管教自己的新婦仔也不行，還要她這個「家婆」來教訓？真是莫名其妙。但她的管教方式為什麼會受到許多村人的指責，而且剛才還遭受阿福姆仔兩記清脆的耳光，現在雙頰還隱隱作痛，的確是心有不甘啊！   然而，阿滿仔這個夭壽死囡仔已經長大，早已不服她的管教，不像之前百依百順不敢反抗。當初如果不讓她去讀書而成為文盲，或許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即使她千方百計想阻擋，甚至要她帶著添丁上學去，想讓她知難而退，可是卻不能如願。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小學畢業，而且還是第一名。她聰明的程度，可說遠遠超過添丁仔這個浪蕩子。   可是這個夭壽新婦仔，現在已不聽話了，要是讓她再去讀中學，以後怎麼得了，絕對會爬到自己的頭上來。說不定還會成為「新婦仔王」，不把她放在眼裡，全家大小都得聽她的。一旦她年老，或許會用種種方法來折磨她，以報復小時候對她的虐待。這件事倘若要怪，就怪乞仔這個死老頭，假如當年堅持不讓她上學，長大後勢必會成為一隻乖乖的「青瞑牛」，凡事都得聽她的，往後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但從這個夭壽新婦仔的態度來看，她不僅讀書識字也長大了，更有自己的想法。而她已逐漸地衰老，剛才為了追她，跑了一段路就氣喘吁吁，想要高聲罵她或用力打她，亦已力不從心；而且從收養迄今，已讓她打罵多年，似乎也夠了。   倘若不把她當人看待，再繼續打罵下去，這個讀過書的夭壽新婦仔一定會反撲，到時對自己並沒有好處。一旦她跟兵仔跑，和添丁做大人的美夢勢必成空，這個浪蕩子要到哪裡找一個比她好的老婆？因此她必須重新思考，要如何來跟她好好地相處，不要讓苦毒新婦仔的惡名繼續存在，也好改變被村人認為是虎豹母的不好形像。但能嗎？她能做到這點嗎？還是狗改不了吃屎，依然我行我素，寧願做一個惡名昭彰的潑婦而遺臭萬年。   阿乞嬸仔坐在門檻的石板上不斷地反思，她所作所為之於會引起村人的反感，或許與阿滿仔這個夭壽新婦仔有關。飼新婦仔的人家可說每個村里都有，管教新婦仔也是稀鬆平常的事，苦毒新婦仔亦有之，但仔細想想，她動不動就打就罵的確是過份了一點。尤其自從生下添丁有了自己的骨肉後，對非己出的阿滿仔更是沒有一絲好感，甚而見到她就討厭，只有打她罵她才能抒發自己的情緒。   即使每次看到她痛哭時那副可憐相，內心難免會有一些不捨。可是她愈哭，她的情緒愈失控，罵聲愈來愈高亢，打下的力道愈來愈強勁，往往痛得她哀哀大叫。除了驚動左鄰右舍，也讓她得了苦毒新婦仔的罵名。而不知什麼時候，她竟然鮮少用藤條鞭打她，轉而用手來擰她，也就是用拇指與食指來扭絞她的肌肉。時而臉頰，時而大腿，時而屁股，凡是可以扭絞的地方，她都不會放過。因為過於用力，被她擰過的肌肉都有瘀青的痕跡，也為阿滿仔這個新婦仔，留下一個痛恨她的不良印記。（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