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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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妙的牽狀
台灣西部泉州人居住的部落,在親人過世後,會替親人「做覡公」。做覡公的高潮是「牽狀」,當天晚上,鄰近住家扶老攜幼擠進現場觀看,務必到最後一支「狀」被牽起,亡魂與陽世子孫溝通交流,祂從牽狀者身上退駕,牽狀者也「魂兮歸來」,癱軟在一旁休息後,大家才肯散去。 一開始是覡公吹起「嗚--嗚--嗚嘟嗚嘟」的牛角聲,它具有召喚亡靈的無形力量。早到的觀眾已把「狀場」圍得水洩不通,最內層是小朋友,有蹲有站;最外層則是大人,大家都目不轉睛的盯視狀場的一舉一動。 我自小好奇、好玄,加上八字又重,從不擔心被沖煞;因此只要聽聞哪家有牽狀,可說每場必到,印象深刻: 狀場在長條形棚子裡,燈火通明,令人有城開不夜的元宵花燈豪華感覺。棚外則由烏頭覡公搖鈴、敲鼓、念經作法;站在中央位置的道長,髯長及胸,看來仙風道骨。他右手揮著招魂幡幢,口誦經咒,左手猛打手印,彷彿指揮無形的鬼怪執行某些任務。 棚子中間有一排像爬竿的長竹竿,已被糊成圓桶狀。圓桶共有裡外兩層,裡層分成上中下三格,分別貼上不同的圖案,代表天、地、人三才;外層則書寫「接引西方」、「駕返道山」、「步步生蓮」等吉祥話。長竹竿一頭立在盛水的瓷碗上;一頭穿過頂端橫竹竿的鐵線圈中。這就是泉州人喪葬儀式中,有錢人家才辦得起的道教科儀。「狀」是為了薦拔親人亡魂而製作的道教法器,它代表後代子孫對往生親人的無盡思念,藉由短暫的交流知悉先人往生後的悲歡情況。 牽狀的都是往生者的親屬,越親者越容易「起狀」。他/她們不停的轉動狀桶,一面哭泣,一面念著:「雙腳踏雞籠,雙手扶蕉欉,OO趕緊起來換衫換褲,親像人。……雙腳踏雞籠……」。 牽狀者原地繞轉狀桶,最後則是自己意識脫離肉身,借給祖先靈魂使用。當祂們重回世間後,可以借用此一肉身口說、出氣、哭訴……可以捶胸頓足,可以哭得呼天搶地,可以喝斥不肖子孫……最重要的是和陽世的後代重溫親情,提出自己的訴求如:焚燒紙錢、紙厝、紙車、紙衣褲……使祂在陰間過著富裕的生活。 烏頭覡公持續念誦經咒,鈴鐺不停的「叮噹!叮噹!」響著,招魂幡幢左右上下揮動召喚求索,牛角雕成的「靈角」嗚嘟嗚嘟吹得更急促……牽狀的人已忘記哭訴,忘記念誦狀詞,他/她們愈轉愈快,甚至腳步踉蹌,整個狀桶搖搖欲墜。此時此刻,葬禮執事者開始趕人,清理出亡魂通往大廳的必經之路,以免撞倒陽世間的閒雜人等,導致肉體受傷。 當籠子裡的公雞騷動,發出聲音時,代表亡魂已經附身。玄奇的是狀桶的竹竿長度遠遠超過頂端的鐵絲圈,亡魂開始行動時,居然可以拽下整支竹竿,連帶狀桶一路憤怒的擊打地面。祂不必由人帶路牽引,牽狀者是緊閉雙眼的狀態,竟能快速的進入大廳在祖先牌位前停下,雙手仍持著竹竿,不停的撞擊地面,等待後代子孫趨近對話。 「緊!緊去!園裡有人咧偷挖番藷,緊去掠賊」祖先亡魂等不及子孫問話,居然先指派「捉賊」的任務。 子孫中的壯丁脫下孝服,四人騎著兩輛「新三東」牌摩托車,攜帶木棍、竹竿火速趕往甘藷田。 「阿堂!阿堂咧!我是你老父啦!」祂發出兇狠的話語,被召喚的是男主人,趕緊趨前跪下:「阿爸,我是阿堂啦!你做仙,日子過得好嗎?」 「怎麼會好?你攏嘸知啦!」亡魂憤怒的說:「我的厝已經被飼牛囝仔和大小牛踐踏得屋頂全破,大雨一來一定漏水;冬天一到,北風一吹,我冷得受不了!」 「好啦!阿爸,我明天一早就去巡視一下您的大厝,一定立刻修理啦!阿爸,請原諒,是我不孝啦!」 「不孝!不孝!一天到晚逛茶店仔啦!」亡魂抓起竹竿往男主人背上一敲,破口大罵:「我替你娶的美華不好嗎?水擱賢慧,你竟然嘸顧,去開茶店查某!夭壽死囝你咧!」儘管男主人已縮成一團,他仍照打不誤。被喚做「美華」的女主人趕緊過來緩頰:「沒啦!沒啦!阿堂足規矩,沒在外頭飼查某啦!」 「妳喔!尪婿共人公家用攏無知啦!傢伙被人搶走嘛無知啦!」亡魂趨近美華,面對面訓斥,幾乎碰在一起啦。 「還有!還有!我窮得要死,趕緊燒十億庫錢給我,阿堂!你有聽見沒?」 「有啦!知也啦!明天一早就和阿母的一起燒給你們……」 「不可以!一起燒,我的錢又會被她控制得死死的!」亡魂顯然還殘存著陽世的記憶,一再叮嚀:「今晚就燒!今晚我就要,有聽見沒?……」亡魂的聲音愈來愈弱,終至寂然無聲,最後一個顫抖,被附身的陽世子孫往後一倒,已經有人在後面扶持他坐在太師椅上。 「我怎麼坐在這裡?」牽狀的人眼睛一睜開,幾乎說的都是這一句話。 「你起狀啦!我阿爸借你的身軀交代事情啦!真多謝你喔!」男主人阿堂向牽狀的後代子孫說明原委。 「說!有沒有去逛花街柳巷!」美華一欺近阿堂,右手擰住阿堂的耳朵,惡狠狠的問話。 「水某,沒啦!沒啦!我嘸敢啦!」 「沒?沒!」美華生氣了,在圍成一圈的「觀眾」面前脫下孝服,捲起袖子拽住丈夫的手罵道:「你老父做仙,他替我暗訪,你有什麼坑坑洞洞的小事,他都一清二楚啦!你給我記住!若在外面偷吃,我會把你剁掉丟給狗仔吃,牠們還以為吃香腸哩!」 夫妻吵架這一幕,惹來圍觀的群眾哄堂大笑!這「牽狀」可真玄奇,居然老父洩了阿堂的底,還引得夫妻吵架。阿堂花錢和先人溝通,想不到竟惹來麻煩,這件事在鄰里巷弄間引為笑談,甚至傳遍整個褒忠鄉。 據說,當晚四個年輕人趕到番藷田,果然抓到偷挖甘藷的竊賊,還移送法辦哩!至於整個喪葬儀式結束後,阿堂到公墓去巡視,果然他老爸的墓土,右半邊已被牧童及耕牛踩平,甚至可以看見裡頭的棺木,他趕緊鳩工修葺。 「牽狀」就是這麼玄奇,難怪附近居民喜愛圍觀,這也算是「白色嘉年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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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 情
大自然的清新懷抱,永遠都是對我敞開著的;所以,就讓我自己的心,也不要被我長久地封閉了吧! 從山林延伸到海洋,由高原開展至矮山,大自然永遠都是以原有的樸實面貌面對著我。 偶爾,我會暫時離開久居的屋子,帶著一份單純心境的愜意去漫遊。我把心情托付給美好的事物,也跟它們進行心靈的對話。 於是,即使那時有任何形式的束縛,也都能夠得到必要的適時解放;我的神志重新獲得那完全的清明。 潔淨的山泉水,清涼了我的四肢,也滌淨了我的思慮。 在那欲雨的濃雲裡,在那有如飽滿墨韻的雲層色澤中,有一份淋漓快意也是屬於我自己的,將會隨著傾瀉而下的雨水一起被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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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號
站在廣闊的曠野我窺探妳的世界 到底心裡還有誰愛上了就拚命給 戶外冰冷的老街泡杯曼特寧咖啡 溫熱想妳的感覺 甜言蜜語滿心扉 妳隱藏的古典美 是為了感動的誰 晴朗蔚藍的大海 像淚光閃爍的愛 不忍心就要離開 鹹鹹的味道存在 我還放不開胸懷將思念拿來暴曬 照片留給我來拍 聞你的味道還在 背向海平面無奈 等待玫瑰花盛開 何時妳能再回來 我默默殷切期待 對過去現在未來 想用鉛筆來記載 腦袋瓜一片空白 描繪這場的戀愛 大雨不停落下來 風颳的速度很快 不曉得怎麼安排 把愛情保留下來 你無聲無息離開 讓我一直生活在 一種不安的狀態 半醒半醉心悲哀 孤單的站在陽台 眺望著紗網窗外 心裡有些許感慨 妳人已離開不在 我衷心的在等待 雨季不要快點來 妳現在住的地帶 天氣是否也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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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第十章 忍受多年性壓抑的烏番叔終於得到抒解,沙瑪的處女身亦已獻給一個不同種族和文化的唐山人。即使唐山是烏番叔的故鄉,但與沙瑪一夜纏綿過後,故鄉似乎離他更遠了,何日能走上歸鄉的路途,誰也不得而知。而生長在貧困農村的沙瑪,在女多於男的社會,想尋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對象談何容易。或許已婚的烏番叔就是她心目中最好的人選,因為他們已相處十年,不僅有著同事的情誼,亦有著長官與部屬的關係,如今更成為一對異國夫妻,這莫非就是中國人所說的緣分。 尤其是烏番叔只大她兩歲,非但身強力壯,又是收入豐厚的漁船公司經理。當他回不了唐山老家時,一旦在這裡娶妻生子,此地不就是他的家麼?時日一久又何嘗不能把他鄉當故鄉?因此,不僅沙瑪無怨無悔地把寶貴的少女貞操給予他。她一母能覓得如此的乘龍快婿,喜悅的神情更溢於言表。當梅開二度的烏番叔,低調地住進她們家和沙瑪共枕眠時,並沒有舉行任何的儀式,也沒有在這個小農村引起騷動,彷彿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或許,只要當事人高興就好,其他人又有什麼權利來干涉呢。 (一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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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漫遊
夏日清晨五點多鐘,拉開窗簾望向窗外,但見天已微亮。萬里長空彷彿才清洗過一般,有如一疋蔚藍的綢緞,潔淨得連一片雲都捨不得停留! 我告訴太太今天是週末,早上不用侍候小男孫上安親班,就讓他和女 兒、女婿睡晚一點;我可以騎機車載她在晨間漫遊,太太欣然同意,於是,我們很快便整裝出發。 我們沿著防汛道路前進,這條柏油路面,路旁除了停放來此耕作的農民機車外,行人車輛寥寥無幾;倒是田野的四季風光,成了農場觀光的主軸。太太生長在傳統農家,在耳濡目染之下,對於農事懂得比我多;尤其對於農作物播種的季節及收成時節更是瞭若指掌。 相形之下,常常讓我這個門外漢,覺得汗顏! 此刻,太陽尚未升起,遠眺東方天壁上,塗抹著幾條紫紅色朝霞;回頭望見西方天空上幾顆寒星若隱若現,一彎斜月還高掛在半空中,充滿詩情畫意,如果不是黎明前出遊,我想眼前美景,勢必失之交臂! 當我們繼續前進時,看見早起的農夫已到菜園從事園區工作了。但見偌大的芋頭園,綠葉欣欣向榮,溝畦分明井然有序。火龍果棚架上的葉片像仙人掌般,蔚為奇觀。絲瓜園綠意盎然,金黃花朵點綴其間,讓人眼睛為之一亮!讓人見證「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絕非虛言! 當我經過一處荷花池畔時,看到池畔有許多人在賞荷。有些人拿著手機,也有些人拿著照相機,更有人架起長鏡頭攝影機全神貫注在拍照。我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了,不由得也停下來觀賞。這時候,旭日初昇,陽光斜斜映照在荷塘裡。但見田田荷葉上,昨夜滴落的露珠還停留其上,晶瑩剔透;猛不防一陣清風拂過,如綠雲般的荷葉嫣然搖動,露珠兒滾來滾去,發射出如寶石般耀眼的光芒,真是美極了;而桃紅灼灼的荷花,彷彿凌波仙子,亭亭玉立於荷葉間,此時此刻,不禁讓我想起「碧葉喜翻風,紅英宜照日。」的詩境,嘴角禁不住漾起一抹微笑。看到荷花總會讓我聯想起古代詠蓮名句:「蓮,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在擊節讚賞之餘,也不由得對於荷花飄逸出塵,超然脫俗的聖潔情操,油然而生崇敬之心! 我一邊騎一邊游目騁懷,越來越接近山坳了,「舉頭已見千山綠」。不經意瞥見道路兩旁的一棵棵大樹綠蔭如蓋,好奇地定睛一看,才發現出來是蓮霧,已經結實纍纍,可想而知,今年果農勢必笑逐顏開。 當我們從山中折返時,天色已大白。我們趁著暑熱就要漸漸散發出來前打道回府。回程途中,清涼的西風一路相伴,輕輕地吹拂著我的衣衫,頓感神清氣爽! 如果不是身歷其境,實在很難體會短暫的晨間漫遊,也能帶給我們怡然自得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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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詩】 親水清蓮
清清水波映嬌嫵,蟬鳴蜂舞夏意出。 一枝睡蓮凝幽處,千朵嫣紅青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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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櫻花樹下的祝福
春天的夜晚,老家三合院,萬籟寂靜,天空裡,只有月明和稀疏的星子閃爍於天空。 歲月就有如老家三合門前涓涓的溪水,從來沒有停止過,就這樣匆匆的流逝過去。 我們這個家族裡的兄弟姊妹長大後都搬出了老家,大家都到了外地另謀生活。老家三合院的古厝裡就好像春天屋簷樑下的燕子一般,每當春天來時,燕子們便會來築巢,當雛燕長大之後,就會飛出了巢穴,那老巢穴裡,就只剩下老孤的雙燕。 阿嬤和阿母常說:「三合院我家是祖傳的遺產,就算三合院的屋瓦已不再密實,有時還會崩落著厚厚的沙土,但那必竟是她們:『生於斯,長於斯,必亡於斯。』的地方,所以在她們那個年代的人們,都十分保守,從來沒人想要搬離過開古厝,到外地去生活。」他們對這個老宅子的情感,就有如她們面對自己的愛情和婚姻一樣:「歷久彌堅,此情永不渝!」 而我家大姊,初入社會時,她有著新時代的女性觀念,她常說:「現代人的愛情就好像灰姑娘和王子的午夜約會一樣,當灰姑娘坐上南瓜馬車,總是令人充滿著期和待羨慕的眼光,一但結婚之後,那絢爛的愛情,就會回歸於平淡,而美麗的過去就有像是曇花一現,而那些深藏在愛情裡的一切虛無,都將被『現實』,打回了原型,不再有任何美麗的幢景。」所以說,我家大姊一直主張要當個不婚族的女性。 但阿嬤和阿母那能接受大姊的思想,於是就常拿著大姊的照片,到處在村子的鄰居家裡,拜託大家幫大姊作媒,每每阿嬤和阿母,看到了有中意的人選,就會打電話通知大姊回家來相親。大姊起先不敢違背兩位長輩的意思,只好把「相親」,當做是回家渡假時送給阿嬤和阿母開心的「伴手禮」,只要她們開心快樂就好。 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沒想到阿嬤和阿母,她們對自己的相親計劃,原本是「個個有把握」,到了最後卻變成了「個個沒希望!」所以,她們二老,漸漸地在家裡當起了「趴趴熊」,再也不找大姊回家來相親了。 沒想到大姊在屢屢失敗之後,她竟然考上了托福,所以她決定要出國唸研究所,那阿嬤和阿母,當然是十分的反對,而我們家二叔公,時常規勸二老,要她們不要再為大姊的婚姻大事操煩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但她們卻是一直堅持著自己的觀念是正確的,所以我家二叔公常幽默地和我們兄弟姊妹們談起:「這次妳們阿嬤和阿母反對妳們大姊出國唸書,就差沒上街頭,拿著大型看板去遊行抗議啦!還好也沒有媒體記者來村子裡跟拍,要不然哪!妳們阿嬤和阿母一定會和記者說:『吾家有女初長成,忤逆長輩,只想出國留學,反對出閣,請問大家看誰有理蛤?』假設村子裡,要是發出這種新聞,不知道電視的新聞台,會不會收視率很高喔?呵呵呵!……」 這次大姊堅持的態度,確實是惹毛了阿嬤和阿母,氣得她們每天在村子口和鄰居家的婆婆媽媽們,訴苦、抗議、抱怨,到處數落大姊的不是。 後來,我終於明白,阿嬤和阿母都成了大姊的「最大反對黨」,她們不準大姊再回來老家古厝裡來,就連每年的清明節,也不準大姊回家掃墓祭祖,渾然把大姊視為「陌生人」。 最後大姊還是依照自己的計劃,孤獨的提著行李,搭著飛機,飛向異國求學。 也許是緣份吧!沒想到大姊在國外唸書時,她竟然認識了一位情投意合的老外同學,經過交往之後,他們彼此決定婚嫁。阿嬤和阿母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當然是相當的反對,但是她們又怕大姊一直小姑獨處,以後變成了老姑婆,所以只好勉強的答應了這門婚事。 就她們結婚的隔年春天,大姊返國省親,她帶著新嫁娘的嬌羞和洋女婿一起回到了老家古厝,阿嬤和阿母堅持要遵循古禮,要再替他們辦一次婚禮和宴請賓客,大姊穿著阿母老早就訂製好的大紅旗袍,而大姊夫則在大家建議之下穿上了沾滿喜氣的唐裝,就在我家村子裡的眾人見證之下,大姊和大姊夫一起跪地拜別了阿嬤和阿母。阿母那天居然高興的啕嚎大哭,一直說:「一直以來妳都是我的心頭肉呀!把妳養到這麼大,受那麼高的教育,妳哪狠心嫁去那麼遠的地方呀!我會捨不得呀!……」這時,阿嬤和媒婆,則在一旁勸著阿母說:「這是喜事呀!不要再哭了,免得誤了良辰吉時和進餐廳款待賓客的時間哪!……」 最後大姊夫牽著大姊的手走出了古厝,在上新娘禮車之前,還在我家三合院的櫻花樹下和大夥兒拍了許多張大合照,我終於看見了阿嬤和阿母還有大姊彼此之間終於達成了「共識」。因為在婚禮完畢之後,我將相片全部沖洗出來,準備分送給親友的時候,這才發現,平日阿嬤和阿母拍照時,都只會露出一張拘謹、嚴肅的面孔,如今阿嬤和阿母開心到竟然忘記自己口中有假牙?從那些照片裡可以看到她們那天不但笑瞇了眼,還全都露出了滿口金光閃閃的牙齒。 那年春天,在老家櫻花樹下的祝福,我想,應該是我們家族裡最幸福、最和諧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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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 聊
朋友就是有事幫忙、沒事閒聊 我們家的人都讀理工,個性說好聽是理性,說難聽就是冷漠。像我交朋友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沒什麼特別的事不喜歡去麻煩別人,怕增加別人的困擾。 但像我這樣的人平時還好,萬一碰到有事想請人幫忙時就麻煩了,因為電話一打過去人家就知道你有事相求,讓人感到你很現實,雖然我心裡不是這樣想的,但給人家的感覺就是如此。 有句話講的很有道理:「什麼是朋友?就是有事幫忙,沒事閒聊。」我媽也常告誡我平常就要跟同事打好關係,熱情主動一些,才不會找人幫忙時沒人理你。 現在科技進步,賴的使用也越來越普遍,增進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對於我這種平時較害羞的人其實是有利的,有時羞於用言語表達的,就可以用文字、貼圖多與朋友互動。 我常常會傳些有趣或有意義的影片、文章或音樂給朋友,增進彼此的感情,屆持再找人幫忙時就不會那麼唐突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這人個性比較直率,找朋友幫忙時都很直接,電話一打過去就問:「可請你幫忙一件事嗎?」 後來我發覺朋友打電話找我幫忙時,都不像我這麼直接,他們會先跟我哈啦半天,關心一下我的近況,等到氣氛熱絡些再導回正事,此時我也不好意思拒絕,想想似乎朋友的方法比較聰明。 做有益的事,交對的朋友 人生有很多選擇,如果你想成功,就要把時間花在有益的事上面。 比如說我很喜歡看報紙,也很喜歡看網路小說,前者有益,後者無益,如何選擇自不殆言。 跟有智慧的人做朋友也是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有智慧的人讓你越來越好;沒智慧的人不但害了自己有時還拖你下水。所以如果你想成功,就少花時間在那些沒有益的事情及朋友身上。 爸爸,好無聊啊! 我是個單親爸爸,現在跟小女兒芊芊同住,她讀小二,老是跟我喊:「爸爸,好無聊啊!」我常罵她,妳才幾分鐘就喊無聊,爸爸小時候那才是真正的無聊,無聊到爆好嗎? 我們小時候不要說手機電腦,連收音機、玩具都沒有,電視也只有華視一台。我讀國中及高中時哥哥姐姐都去台灣讀書了,父母又不淮我出去玩,不准我看電視,那才是真正的無聊。 無聊其實是一門很好的功課,只有當你很無聊時,才知道原來有事情做是幸福的,為何很多人抱怨現在的孩子不好管教,答案之一就是不夠無聊,當一個孩子很無聊很無聊時,你叫他幫你他不但不會反抗還會很高興,可是當孩子成天玩手機看電腦時,你叫他做點事他就怨聲載道。 大陸有一個綜藝節目叫<變形計>,裡面在講一些青少年從壞孩子變好的過程,有些很感人,我覺得不管是老師、學生或父母都可看一下,會從中得到不少啟發。 節目每一期都會選擇兩組家庭的小孩進行互換,雙方在30天之中互換角色,體驗彼此的生活。 當一些城市叛逆的小孩被送到農村後感受到無聊的痛苦時,他們才知道以前自己是多麼幸福,多麼不知感恩,多麼傷父母的心。讓孩子在極度無聊、自食其力下改變自己,重新檢視自己荒唐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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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即使兩人稱不上郎才女貌,兩國民情風俗及文化亦不盡相同,可是長年的相處,彼此間已有相當好的默契,共同來經營這個家已不成問題。可是當烏番叔啟開人生的第二春,沙瑪把少女寶貴的貞操給予他時,以他們兩人的生理狀況而言,生兒育女指日可待。往後烏番叔是把他鄉當故鄉就此落地生根,還是依舊做著歸鄉夢? 倘若有一天他踏上故土,可曾記得要分番餅與宴請親朋好友及修葺古厝的諾言?或許,隨著全球經濟的起飛、各方面的進步,分番餅對孩子們來說早已不稀罕,準備接受他歡宴的親朋好友亦已髮白齒落,百年古厝勢必已倒塌成廢墟。如此,是否對得起祖龕裡的列祖列宗,還有自己的良心。 (一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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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
雲不斷地,隨風飄移,從另一座山頭出發,突兀著闖進我眼前,處在月台的我,緊握著手裡的票,目光遙望著被雲籠罩的山頭,憶起了記憶底,最深處的妳,等我,我即將來到妳的身邊,搭上這班南下的自強,妳最愛搭火車看風景的,對吧! 我在火車上回憶著我們的點滴,腦海放映起了電影,一幕幕浮現,我不自覺寫下,我們相識的過程,時光隧道引我走進那年夏天。 那年我在醫院實習,還不是很適應北部潮濕多雨的天氣,對我這個來自台東的子弟,十分的不習慣,某天我跟著主治醫師,去巡視病房,我在左邊靠窗的病床上,看見一名年輕的女孩,她紮著馬尾,臉上清楚地顯現,被病魔纏身的蒼白色,素顏的她,仍掩不去懾人的美,我在她澄澈的眼眸,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到底有幾秒?我脫離了軀殼,恍神的失態,換來她淡然的淺笑,微微上揚的嘴角,好似一道新月,映照我發窘的模樣。 她的名字叫晴,跟我是同鄉,也是來自台東,也一樣不適應台北的鬼天氣,逐漸熟稔起來,好像相識多年的好友,跳脫了醫生與病患的關係,猶記得那天,一個陰天的午後,妳側著45度角的左臉,對我說:「跟我談場戀愛吧!」 「什麼?」我太過震驚了,以至於耳朵收不到她的隻字片語,她噘著嘴,極具耐心的逐字逐句地說著。傳進我耳裡:「跟我談場戀愛吧!我想在生命的末程,留下回憶。」 聽來荒謬的提議,我接受了,現在憶起她的笑,仍有種不現實的暈眩感。 她對我來說,就像毒品一般,初嘗便已上癮,可我身陷其中,戒不了,也不想戒掉,交往第30天,我牽了她的手,觸電般電流湧上身,交往的第45天又14小時37分28秒,我吻了她,舌頭交纏著,來回的拔河,時至今日,依舊,難忘。 交往滿兩個月,她的病情益加惡化,癌細胞迅速擴散,挨不住時,指甲深深掐著我的手,皓齒在我肩上,激烈著咬著,留下一排整齊的齒痕,嗯!牙齒滿漂亮的,肩上滲出斑斑血跡,熬過了苦痛,我倆緊緊擁抱著,沒有絲毫的浪漫,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感嘆,如在擂台上互毆幾十回合的對手,欲出拳卻已軟手。 「對不起!」她哽咽著說。淚滴滴落在我肩上的傷口,我只覺得原來心真的會「疼」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她的淚容,揮散不去,我無能為力的無助,並不輸,病魔在她身上的痛楚,如果讓她狠咬上幾口,能減輕她的痛苦,我願照單全收,迷惘的我,拿起了塵封已久的雕刻刀 ,一刀刀的刻著,木頭逐漸有了形,心也跟著平靜下來,那幾天她的病算是穩定了些,我將雕刻好的木偶送給她,她蒼白的面容,浮現了難得的血色,原本就明亮的雙眼,更加晶亮閃著異彩:「你去哪買的?」 「我自己做的,妳說妳愛貓,我就刻了隻送妳。」 她將木頭貓擺在床頭:「我有回禮送你。」照著她的指示,取來了工具箱。 她慎重地打開,示意我脫去上衣,才明白,她立志成為刺青師,可惜還沒藝成,就被病纏身,她撩起了上衣,我清楚的看見,她背上的一隻蝴蝶。 「也幫你刺隻蝴蝶,代替我這隻瀕死蝴蝶展翅飛舞。」礙於她的體力,我背上的蝴蝶,生長得相當慢,有好幾天她根本沒拿針的力氣,於是,刺青工程就做做停停。 交往滿三個月時,我正想著該給晴甚麼驚喜?陷入沉思時,晴傳來病危通知,跟著主治醫師進病房,我狼狽地逃出病房,害怕著晴一不小心,就會離開我,逃進便利商店,買了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根根抽著,回過神來,已經把3包七星都抽完了,全身仍止不住地顫抖。 幸好,晴安然無恙,她慵懶的倦容,跟死神打完一仗,很是疲憊。 「如果你沒法平靜的面對我的病?那你也許該考慮放下手術刀,我比較喜歡你拿雕刻刀的樣子。」最後的話語,輕柔的宛若呢喃,體力不支的她,進入了夢鄉,留我獨自思考著,如果放下了手術刀,是否代表著這7年白費了? 往後的日子,我們依舊在跟時間賽跑,依然刺青,依然雕刻,依然深愛著。 她冷不防摟著我的肩,猝不及防,用拍立得留下我們的合影,比起她早有預謀,巧笑倩兮的模樣,我的表情自然是不堪入目,不論我怎麼抗議,她就是不肯再拍一張。 「你要記得這是我們唯一的合照,要記得我最美的模樣,知道嗎?」她說著,手輕輕地撫著我的臉龐,好似訣別似的,隔天,她再度發出了病危通知,溫柔的囑咐我,別勉強自己進手術房,這次,老天不再眷顧我倆,她永遠地離開了我,我很想大哭一場,但我的淚水卻流不出來,因為她給我的回憶,都是那樣的夢幻,都是如此的甜美,每當想起她,我只有開懷大笑。 我曾問她:「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她甜笑著答:「我要讓你記得,你再也遇不到那樣慣你寵你的女人,要你記得我一輩子。」甜笑轉變成了賊笑:「我可是很有心機的!」 「何止遇不到,我也沒辦法再戀上另一個人了。」我苦笑著。 默默處理著她的後事,將她的遺骸帶回台東,我褪下了白袍,拿著雕刻刀,沒入了深山,離開了塵囂,我專心地想妳,多年後,人們稱我為隱世的大師。 「妳過得好嗎?」我慎重地放上,今生最得意的作品,一對單翅的蝴蝶,合在一起,才能完美飛翔,原本烏雲遮蔽的天空,透出一絲曙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彷彿看見了兩隻蝴蝶,相伴著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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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的修行時光
乘坐火車南下,抵達地中海沿岸的尼斯小城。為了尋找預訂的青年旅館,從電車下車後,如賭注般的走上那條道路,一路對照地圖一路疑惑的前進。走到一個大叉口後,揹著沉重的行李爬上一個大陡坡,右手邊是間小學。 聞到濃郁的花香,天空晴朗白雲浮動,晚上七八點天還很明亮,沿途上只有清脆的鳥鳴,只有寧靜瀰漫空氣間。想要問路,卻沒有遇到半個人,偶然聽見一點笑聲卻不見人影。只能期盼走在正確的路上,否則天一暗,在這麼寧靜的地方很難找到落腳處,而且揹著行李走在接近四十五度的陡坡,真是一件費力的事。 轉身就可以見到遠處的地中海與成片建築的屋瓦,彷彿在爬山似的尋找旅館。在一個路牌號碼不明顯的岔口,找到了正確方向。一片白玫瑰後,找到了由古代修道院改建而成的青年旅館。隔著門,可望見底下有彩色的玻璃的挑高大廳,沙發上坐滿了年輕的各國男女,彈吉他聊天喝酒打電腦,一排的公用電腦也全被佔滿,播放著狂熱的舞曲,熱鬧非凡。 若想跟鄰座的聊天,非得扯上喉嚨才聽得清楚。廚房裡也很熱鬧,自己動手做菜的房客忙進忙出。廚房裡製做披薩的工作人員訂單接不完,而吧檯的工作人員一面調飲料,一面跟客人們聊天。每個座位坐滿了享用餐點的年輕男女,大家忙著交換訊息或者結交新朋友,感覺是年輕人歡樂的旅館,有點不自在的置身其中。 每天如修行般的花二十五分鐘散步下山,再爬山返回旅館。雖然有接駁的小巴士往來有軌電車站,但還是喜歡揹著包包輕鬆自在的踱步,如修行如運動如呼吸。感受天光雲影,呼吸只有步行才能享受的濃郁花香,傾聽久被忽略的蟲鳴鳥唱,享受那天色昏黃的一陣小雨清涼。 看見放學時刻陡坡上的校門口,站滿等待接送小孩的父母,吱吱喳喳的八卦聲與笑鬧聲;遠處的地中海波光粼粼;成棟的面海建築,陽台上閒放著躺椅、咖啡座椅和腳踏車;早晨騎著野狼上山的大叔拋過來的媚眼;錯身而過的年輕父親,驚險的推著嬰兒車下坡;廣場上老先生販賣色彩飽滿的彩椒和渾圓的茄子;某日回山上,各路口到處被封住站滿警察,彷彿當地居民似的通過關卡,寧靜上山。 一張又一張如水彩畫般的尼斯街景,從書上紀念明信片上站立起來,又從風雨聲、男女的交談聲、色彩濃郁的建築,拓印在皮膚、腦海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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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跳
天女思凡? 撒下幾顆春心 精靈在人間擎起火炬,挑釁 安分守常的清寂 企圖引燃一場早春的激情 綠意爬梳詩意 聽!蟲鳥唧唧吟唱雋永篇章 蠢蠢欲動的紅,是大地的心跳 撩撥青春,發出吶喊 第一記春雷,驚醒 沉睡中的愛神 幽靜的、無感的,都將騷動起來 蜂兒、蝶兒,還杵在那兒等甚麼? 第一滴蜜最驚心動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