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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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阿母,我會記住您的話,不會和他計較。這輩子要和誰吃飯似乎早已注定,不管將來是好是壞都是我的命啦!但是像阿貴這種孤僻的行為,有時候也不能太縱容,因為人的忍耐度總是有限的。今天他是入贅我們家,理應認份,更要懂得分寸,而不是動不動就擺出一張臭面孔,好像我們欠他的。這種要不得的心態,任誰也無法容忍。」罔腰仔滿懷委屈地說。 「我能理解妳的想法,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當初之於會看上他,乃因他好手好腳又年輕,而且還有一副憨厚的老實相,再怎麼看也看不出他有這種孤僻的個性。我經常在想,或許過一段時間等妳生下孩子後,他就會慢慢地改變,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妳就多忍耐、多擔待點,別和他一般見識。」秀春嬸婆安慰她說。 「阿母,不管受到任何的委屈,我都會忍下。但人的忍耐度總是有限的,一旦他不知反省而變本加厲,我絕對不再縱容他,也不會原諒他!」罔腰仔紅著眼眶說。 「我知道妳是阿母的乖女兒,當初純粹是為了妳的幸福著想,所以不能替妳找個相差三十幾歲的老頭子,也不能為妳招個跛腳的贅夫婿,哪會讓妳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的。而萬萬沒想到,一個看來憨厚老實的年輕人,竟然會有如此怪異的個性。如果將來做了父親還不能改變,就怪我這個老太婆看走眼,也太相信妳伯母了。」秀春嬸婆歉疚地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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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見伏牛太行遊
豫是河南省的簡稱,太行山與伏牛山是位於河南省境內的山脈,這次旅遊的景點都在此兩山系中。 本以為都是山中行走,理應參加的人不多,那知就如同阿瑞拉的麵線,包的粽子,長長一大串,是阿婆麵線團組團以來人數最多,連同阿洲與回民兩位領隊,竟有五十三人,分為A,B兩車,而團裡最年輕是五年級的蔭堂,最年長者是八十五高齡的勇山兄,夫妻檔多達十五對,再來不是兄弟就是姐妹,而此次成員最大的特色是同學多,一路上誤以為是開同學會。 避開大陸的十一長假,訂在十月十五日出發,主要原因是阿瑞一心一意想看楓紅時節,十五日早上搭九點的船至廈門,再乘坐下午兩點零五分飛機到鄭州,下飛機人多就得等人到齊,向來都是當地導遊在出口等,竟然是我們一群人當傻帽猛找,還是阿洲打手機聯絡,太離譜了,導遊以為台灣團直航都是在國際線出口接機,不知小三通是走國內線,心想這兩位女導遊也未免太疏忽了,不知不覺浪費了不少時間,只好把下午的鄭東新區如意湖改到最後回鄭州再逛。 從下飛機午后四點半,到鄭州用晚餐進住M酒店分房,已經晚上八點半了,迷迷糊糊竟把背包放在大堂,進了房才驚覺,老伴匆忙陪我下樓,有人交去櫃台,第一天就凸槌,導遊說隔壁有水果超市,反正下樓了就去買水果,冬棗好便宜,一斤才0.66元人民幣,合台幣也才三塊錢,但至少得買二塊,一想金門蔬菜水果貴得嚇人,團裡的人當然都下樓採購去,梨蘋果香蕉等好多各式各樣任君挑選。 十六日一早起來,大伙兒感覺走入夜店似,大堂燈暗暗就算,房間也不亮,團裡都是上了年紀,眼力欠佳,又不是年輕人搞創意浪漫,一想到回程最後一夜還來入住,眼都瞇花了。 先往南走到平頂山市的堯山,過禹州服務區沒多久,我們坐的A車,有一輪胎漏氣似的,心裡有點心悸不安,好在司機師傅很鎮靜,技術佳,慢慢開,請車上一些人到B車,然後拉到下一個平頂山服務區,修補輪胎耗時,有人去逛休息區超市買鐵壺、買葡萄等,一晃時間都快中午,趕到住宿福泉大酒店,不下行李分房,直接用午餐,原來我們住在中原大佛景區,酒店就可清楚看見金色大佛,到堯山景區還要一小時車程,經過魯山縣城,看到石塊寫著「墨子故里」,進景區還得換搭景區車去坐纜車,山上的樹已開始披上秋色,下午登山紫外線特強,因時間有限,導遊小董說最好四點半回索道站,能走的就跟;不走太可惜了,其實走一段是平坦的山路,景色很是動人,拍拍照也美。 我腳不利索,老伴陪我慢慢走,煙斗雅容夫妻倆也和我們悠閒的走著,美景當前,書畫全能的明燦,是比我們更懂得去捕風捉影看山勢,而美珍好似跟同學阿璧夫婦去登堯山最高峰玉皇頂,階梯越走越陡峭,碰到杜老師回民他們幾位高手已從玉皇頂折回,又碰到蔭堂說有個階梯比較陡,看錶也快四點,煙斗他們就跟他老弟一道回去,好不容易碰見阿吉有伴同行,終於上了堯山最高峰玉皇頂海拔二一五三米,也是伏牛山脈第二高峰,哇!不少人登高處,阿瑞阿麟等還在拍照留念,導遊小董也在那兒等陸續上來的人,居高臨下,山峰疊嶂,好想都待點時刻,享受夕陽山風,其實陽光滿刺眼。 以為自己殿後,不敢讓他人久等,匆忙下山,碰見一路幫人拍照又自己拍的能巧衝上來,動作就如其名,等會下山比誰都快,下山看見不少岔路,見一木牌寫著「天下第一滑歡迎你」,心想會不會有人走下去,下了山還真有人走錯了,國泰錦輝夫妻倆年輕腳程快,很快走回頭趕回集合搭車處,而美秀就另有奇遇,差點得待在山上過夜,花了四十元坐停駛的二人座小纜車在另一山頭下山,專車送來跟我們會合,有驚無險,總算大家平安回到住宿的福泉大酒店,堯山是溫泉區,大家累得也沒法再出門享受溫泉浴,分房用晚餐後都快八點了,阿瑞去問了,房間泡浴也是溫泉水,早睡早起精神好,各自回房晚安。 十七日,早晨氣溫較低約十二、三度左右,到大佛區不到十分鐘車程,但得走過橋上佛泉寺,再走好幾層階梯到大雄寶殿,依山勢而建,有人搭景區車登山至大佛腳下,我們幾個自認虔誠一步一腳印一台階的往上爬,太陽照得汗流浹背,開始表演脫衣服,好不容易我是最後上了佛祖腳下,坐車的人等著我們幾個徒步上來的人,大佛區還在修建中,但這兒卻佔據堯山最佳風水,周圍九層山峰環繞,左似青龍盤旋,右如白虎伏臥,前有朱雀展翅,後有玄武鎮守,寺前又有沙河流水,站在高台遠眺景色秀麗。 坐車下山好快,走過橋回到車場,又回酒店提早用午餐,因下午不是高速路,得走山路三小時趕到欒川,一路上的山野風光,沿路好多人家庭院的柿子樹,結滿紅橙橙的果實,又經過昨天的魯山縣再次看到墨子故里的石牌,美珍也開始質疑導遊娜娜怎麼沒簡單介紹呢,到鄭州也沒介紹河南,就說些五四三的社會現象,當然講些當下現象也無不可,說河南三多就是人頭、光頭、拳頭,就知人多廟多和尚多,還有少林、陳家溝的太極拳等武術發祥地,但是河南有中原之稱,文化底蘊豐富,雖然都是老人家出來旅遊看看風景散散心,也不可太唬弄應付了事,行萬里路勝讀十年書,以前讀過的人文地理來到實際的地方印證對照,聽導遊解說不也是溫故知新。 進入欒川縣路經白雲山,本要在其露營區門口附近休息上個洗手間,竟然關閉,因為已是深秋入冬,白雲山不適合登山渡假,本來也安排此景點,因為它也是黃河、長江、淮河三大水系分水嶺,又是國家森林公園,只好轉到入白雲山山腳下的景區公廁,附近整體景致優靜舒適。 到了欒川就被四周的山景吸引,是個美麗的山城,先去離城裡三公里的雞冠洞參觀,號稱「北國第一洞」,溶洞都差不多,但是它的洞前周圍,整體動線環境有公園化的園林布局,據網路報導雞冠洞四月牡丹花開最美,值得慢慢去賞花散心,卻不是我們到此一遊,走馬看花的觀光客閒逛,我們只能趁著購票空閒,在廣場招朋引伴的拍照留念。(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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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毛集】好話一句﹐歹話一句
週五晚上七點的課,女老師總會提早一個多小時來準備講義和教具,六點左右,教室裡已有三、四位女學員到場,女老師從後面的洗手間走到前面的教室講台,突然拋出一句: 「老闆,你洗手間裡的鏡子好亮哦!」 我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開店十六、七年以來,只聽人家嫌我廁所不夠乾淨、馬桶失靈、衛生紙沒了……等等的,從來沒有被人讚美過,心裡想著:先別高興得太早,其中必有蹊蹺。 「我剛剛看到我的臉好有精神,好漂亮!」果然是有「梗」,她接著說:「今天坐計程車時,那個白目的司機,真把我給氣死了。」 她愈說愈氣:「我一上車他就問我:『妳有70幾歲了吧?』氣得想跟他開罵…」(註:那位老師差一、兩歲才70歲)。 「司機又說:『我四十三年次,我是在想,妳應該可以當我的老師吧?』他60幾了,我當他老師不就80歲了,呼……。」 那老師氣呼呼的說,她今天還特地把頭髮染黑,明明就很有精神啊!竟被那個豬頭說成那麼老,她末了還解釋一番:「白頭髮比較會顯老,染黑髮就變年輕了,你看陳美鳳演電視就知道,她黑頭髮看起來是不是好年輕,染成白頭髮就知道她很老了。」 被白目司機這樣說,她餘忿難消,問在座的學員:「妳們看我今天這樣子像幾歲?」 大家提心吊膽,有人說60幾,勉強接受;有人說50幾,被大大讚許;有人大膽說40幾,女老師笑得花枝亂顫。 接著進來的一些男學員,也被逐一測試追問,大致也不脫離上述的答案,我笑說這是期中考,要小心作答哦! 年齡,是女人最大的秘密,被說年輕,是女人最大的勝利,各位笨男人,又沒有「老實樹」會拆穿你,幹嘛就那麼吝於說一句讓女人高興的話呢? 一位前年80幾歲才往生的男老師,出過幾十本書,很多人奉他為命理泰斗,他生前在我教室上課時常告訴學員,許多大老闆請他吃飯,順便要他論命,但大老闆總會先「話說前頭」:「你好聽的多說幾句,不好聽的就免了。」外省鄉音很重的他,用台語一字一字的說:「閩南話說,好話一句,歹話也一句。」他的經典名言是:「算得準沒有用,客人聽得下去才重要,能讓對方口袋裡的錢飛到你的口袋才是真本事。」 我十分認同這種觀念,但很多人就偏愛講些別人不愛聽的話,有些「毒舌型」的會在說話之前帶上一句:「我說一句老實話!」或:「你要聽真話,還是聽假話?」老實說,我還寧可選擇聽不老實的話或假話呢? 前幾天,國高中時期的好友「殺狗兄」到台北時特地來店裡找我聊天,他順便繳交「543同學會」明年度的年費,彼此交換養生和健康方面的心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年輕時他生了場大病,一位目前已失聯的「阿山仔」同學去探視他,很鄭重的告訴他:「我有個朋友也得這種病,沒多久就掛了。」「殺狗兄」曾轉述給我聽,那時他氣得七竅生煙,我問他還記不記得這事,他說倒忘了,不過他卻一直記得那時他父親從金門飛來台灣的醫院看他,第一句話就說:「你將來會很長壽。」「殺狗」聽得一頭霧水,他父親接著說:「就像是一個很值錢的骨董花瓶,不小心裂了個細縫,你是不是會更加格外小心的護著它,所以以後就不會再摔破了。」 好「勵志」的話,的確,像小時候身體很不好的日本經營之神松下幸之助,就活到94歲,「殺狗兄」果真查遍他那毛病的病理和藥理,竟能和醫生討論如何對症下藥,身體愈來愈健康;反之一些暴虎馮河、從不生病的運動健將或武打巨星,自恃著身強體壯,疏於保養,年紀輕輕的說掛就掛了。 生死的話真的不要掛在嘴邊,以前在報社上班時,因為都是晚上上班,大家幾乎白天都有兼差,有位男同事在一家雜誌社兼差,當時很多家雜誌社經營沒多久就關門大吉,出於關心我問他:「這家雜誌會不會倒?」他竟然盯著我的眼睛說:「放心,等你往生了,它還不會倒。」他也只不過去兼個差而已,有必要傷自己的同仁這麼重嗎?不過目前那家雜誌還在,他卻已經往生了。 最近教室裡有位68歲的男學員生病,有位號稱「排(卜)卦」很準的男學員告訴我:「他(那位生病的男學員)不會再回來上課了!」他說他「起」的那個卦很糟,還解說給其他學員聽,並且強調以前也起過類似這樣不好的卦,說誰誰誰什麼時候死,沒有一個不準的。 已經事隔近二個月了,聽說生病的男學員稍有起色,但還沒出現,我暗暗祈禱他能康復並回來上課,好破解那個「壞卦」,很多「高人」在算出客人「壞命」時,總會搭配一句:「我寧願我是算不準。」 真想告訴那位「善卦」的學員:「好話一句,歹話一句。」你不知道你的那個「鐵口直斷」,幸好對方沒聽到,否則會增加當事人多少的心理壓力和負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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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游後半人生
每次恩師林政華教授寄來他為我潤稿的內文,讓我一新耳目,充滿欣喜和感動。他站在生命與文學的高度,對文稿用心費勁地一看再看,讓我普通的文章,更具文學性,充滿吸引力。他賦予書稿新的生命,可說讓文稿起死回生,也使我的心緒再度昂起振奮起來,因此重新燃起出書夢。在恩師的刪修文稿中學習到課堂上所沒有的喜悅與人生哲學,真是一舉數得。再次感謝恩師對不才學生寫作與人生的指導。 幼少困厄的環境,過於早熟的思維,有感於生命的有限性,因此我學習老爸對生活認真執著永不懈怠的態度,像一隻狂奔的牛,一定要在今生今世留下一些雪泥鴻爪。然而這種努力不懈的精神卻不一定正確、也不一定好,因為我就是缺乏對自我生命的調養,忽略休養生息的重要,因而肉體出現一些難以彌補的缺憾,尤其是視力提前老化的問題。 總認為韶光易逝,青春難得,不輕言浪費歲月跟生命的美好,因此毫無節制的放任自己,沒想到這是一種無知,因為在不注意運動、飲食及睡眠的情況下,老化提早報到。如果生命可以重來,我想我會斟酌,甚至會放棄一些曾經的堅持,和對完美事物的追求。 五十歲之前的勇敢曾讓我自傲,因為「青春無敵」,我哪聽得進去師長及父母殷切的叮囑。體驗才能帶來生命深刻的體悟和成長,這似乎是人類的宿命,許多時候,自己走過的旅程才是真。回首過往歲月,覺悟到青春無限美好,不論是讀書閱讀,或吃喝玩樂,做甚麼都好。不禁使我想起幾年前,念大學的大女兒跟讀高中的小女兒說,不要只顧著讀書,要好好的安排時間玩樂,否則到了大學不一定有時間。的確,人生的每一階段,對時間的安排都非常重要,那將決定了自己的未來人生之路。 在生活上自足、自得其樂,常陶醉在自己的文字風景裡,倍感幸福,不服老,也不知老之將至,尤其五十歲退休之後,認為海闊天空,可以為所欲為,也因為這樣的用眼過度,產生了黃斑部病變,白內障提早報到,真是悔不當初。 五五之後,我的眼睛出現問題,出外常須戴墨鏡,才發現不少在戶外活動的中老年人幾乎每人一副黑墨鏡,原本注意形象的我,也不得不加入他們的行列。剛開始的確有些不習慣,然而為自己的健康著想,無法再以清新的形象出現,也只好認了。 透過黑墨鏡觀看社會世界一景一物,視野不再刺眼,卻在心中蒙上一層難言而淡淡的憂傷。雖然如此,我依然要以優游後半人生自許,不再執著於寫作,拿起畫筆,走出三合院的象牙塔書房,用不同的心境,不一樣的視野,重新認識我生命的原野,不再執著於攝影拍照,要用肉眼,用心眼,去接觸眼前的景物。走出臉書與LINE的網路世界,重新走向踏實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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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可是既然生米已煮成熟飯、木已成舟,跟這種不可理喻的男人過一輩子亦已成定局。她已不敢冀望往後有幸福甜蜜的日子可過,閨房裡夫妻間的諸多事宜也不便向母親傾訴,如果這是命必須由自己來承受。想起自己三歲來到李家,蒙受老人家百般地疼惜、呵護,在她老人家溫馨的懷抱裡成長茁壯,莫不時時刻刻抱持著一顆感恩的心。而且自己不久即將升格為人母,豈能讓她老人家再為自己煩心,讓老人家無憂無慮地頤養天年更是她的責任。因此,她將義無反顧地承擔所有的一切,直到老人家百年為止。 幾個月來的相處,罔腰仔已概略地瞭解阿貴的個性。他之於願意入贅她們家,純粹是基於有一個能滿足他性慾的老婆,以及有田、有地、有房子,往後不愁沒飯吃、沒地方住。根本不懂得夫妻間除了要相互尊重,也得有感情的成份存在,只一味地把她當成洩慾的工具而已。因此,她鮮少跟他說話,鬧脾氣時也不再理會他,煮飯是她的責任,吃不吃飯則隨他便。雖然母親早已看出一些端倪,但老人家始終相信一夜夫妻百日恩,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和磨合後,小倆口勢必就能相親相愛過著甜蜜的生活。何況不久他們即將升格為人父母,一旦小娃兒來到人間,幸福美滿的家庭已然成型,還有什麼好讓她牽掛的。 即使老人家有她自己的想法,但卻也不忘提醒:「罔腰仔,既然有緣結為夫妻,就要相互包容、相互體諒。雖然阿貴的個性較孤僻,但只要照吃照做、互相瞭解,也就不難相處。我看有時候妳不跟他說話又不理他,這樣是不對的。」(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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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腳麵線
學生時代真的很奇怪,平日與假日總是兩樣情,平日上課時,能拖就拖、能混就混,尤其春寒料峭的早晨,更是要命。早晨總是帶著一股寒意,被窩裡外,就像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對於莘莘學子來說,是一種考驗,考驗學生對學習的熱情與學習環境的態度。像我這種意志薄弱的學生,真真要命。盡管已經日上三竿,雞鳴無數,離到校最晚的時間只剩下一丁點。總是在母親的喊打喊殺中,心不甘情不願的起床,背著書包上學去。 學校本來是在祠堂裡,學生們與祖先一起上課,一起(嬉鬧),祖先見證了小輩的歡樂與哀愁,小輩們也見證了祖先的豐功偉業。兩者各過各的,並不衝突。舊學校(祠堂)這裡,當我還是小小孩的時候,就跟姐姐來讀了。我是那種需要人照顧的小小孩。這裡讓我度過了很長的歲月。像姐姐的同學們,都混得很熟,他們喜歡捏捏我,跑給我追。不同的是,上課時他們坐在椅子上上課,我則在椅子下玩而已。玩累了,就跑到放祖先神位的神龕裡玩躲貓貓。(小時候,父母工作繁忙,我乏人照顧,姐姐上學時,都會帶我一起去上學,上課時,姐姐坐在椅子上聽課,我則在椅子下看書玩耍,累了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到廚房找廚房阿伯要饅頭吃。有一回睡著時,不小心尿褲子,尿尿淹到他同學的腳下,弄濕了書本。他同學跑去報告老師,害姊姊被老師罰站處罰,老師還警告她,不讓她讀書……啊!罄竹難書)如今,蓋新學校了,新學校距離家裡還有點距離,到了冬日的早晨,就有點辛苦囉。 家裡到學校,出了村莊後,會經過一條小小的溪流,村裡的大人們怕學童上學危險,到村裡募資,在上面蓋了一座橋,供學生通行。小溪流在海水漲潮時,有時會帶進來一些魚、蝦、蟹、貝、它們延著溪流悠遊,有時面對這些魚蝦的挑釁,常常讓我們心癢難搔,躍躍欲試,礙於學校規定,不准玩水,就此罷休。放學後,如果碰到漲潮時,總是會跟魚蝦分個輸贏才回家。溪流的兩旁有小小隆起的土堤,土堤後面就是一片片的農田。農田的田埂邊,有不大不小的蓄水池,離蓄水池遠點的通常都有一口井,枯水期時灌溉用的(偷偷告訴你們,冬天時井水是溫的裡面有很多蛇)。過了這一片片的農田,學校就在眼前。如果你站在橋上往學校的方向看,青翠的作物,勤勞的人們,加上如一條大蛇躺在地上的蜿蜒小路,美麗極了。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我起得晚,匆匆的趕去上學,路上不敢逗留。我一面走一面回想:(上回被老師處罰的陰影,時不時的就想起來)想到上回遲到被處罰,是因為班上那些雞婆的女同學打小報告,老師才知道的,(說我們上學途中去井裡釣蛇,拿回來嚇同學,到小水池裡抓蝌蚪,還到樹上掏鳥窩,每天都爬牆進學校。)這女同學真是大驚小怪,這點小事就跑去跟老師打小報告,害我們被處罰。(想到到操場學青蛙跳的辛苦,一跳就倆個小時,還被同學指指點點的嘲笑,心裡就窩囊)。我半跑的到達橋頭時,遠遠的就看到「安仔」兄弟還在田埂邊的水塘玩耍,我已經沒有心思加入他們了,一心只想者進學校時如何避開老師的法眼。只一眨眼,安仔兄弟不見了,我三步併作兩步,很快的來到了水塘前,只見安仔兄弟在水裡載浮載沉,一時的我,手足無措,(游泳嘛,只會狗爬式,自保尚且不足,何況救人,但又沒看到大人)心一橫,書包一丟,跳到水塘裡。安仔的弟弟比較瘦小,我先把他拉上來,而安仔的位置就尷尬了,他離岸邊比較遠,正是水塘最深處,一時讓我猶疑不決。也不曉得哪來的一股氣,支持著我再往下走去。所幸水只是及腰,很快的就把安仔拉上來了。上來後我們三個坐在岸邊,面對著濕搭搭的衣服與書包,欲哭無淚。遠遠的看到老師們正要到學校上班,我提議他們回家換衣服後,飛也似的快速的到達學校,翻牆進去了。 放學後,一如往常的半跑、半玩、半探險的回家,該頑皮、該破壞的一點也沒有少。只是一路上感覺好像比較詭異,(小孩們對著我指指點點,平常捉弄的對象也含笑以對,就連對小孩從沒好臉色的叔公,對我也有一絲淡淡的微笑……)來到安仔家附近時,碰到安仔兄弟在門口玩(兄弟倆回家後,沒去上課)他兄弟倆還很仗義的陪我走了一段路才又折回家。 回到家的我,一如往常的,書包一甩就匆匆的到山上與家人會合,農忙去了。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早就丟到九霄雲外。隨著時間的到來,家人們先後陸續的回家,只留下我放牛。(讓辛苦整天的牛,吃吃青草,喝喝水,再回家。)天黑不黑時,我看到父親又到山上來,不免心裡又緊張起來,(心想是不是我的劣行被發現了,父親算帳來的)父親來到我的身邊,問我安仔的事,我詳細的告知今天發生的情形。當我是福是禍還一頭霧水時,父親拿出了一個紅包,嚴肅的對我說:安仔的父母(邦叔、嬸)剛剛拿了一鍋豬腳麵線,一些紅蛋,還有一個紅包要來答謝你,我跟你媽堅決不收。安仔父母說:不收就是看不起他,氣衝衝的東西一丟,就回去了。我跟你媽商量的結果,豬腳麵線跟紅蛋就收了,紅包你拿回去還他,畢竟他家也不是很富裕。你現在就去,牛我來處理,說完還不忘叮嚀:「送完紅包後要趕快回家,不要東晃西晃跟遊魂似的,出去就好像丟掉一樣。」 我用跑百米的速度,飛快的來到安仔家,見著了邦叔跟邦嬸,本想紅包一丟就走人,可邦嬸就不依:一直誇我這個善良那個福氣的,說得我臉紅紅,怪不好意思的,身體扭捏不安如坐針氈。(其實更在意的是那一鍋豬腳麵線,這輩子還沒看過,他到底長得什麼樣子…。)隨便和應著,就趕回家了。 果不其然,豬腳的形狀與顏色,搭配著陣陣的香氣,真真讓人垂涎三尺,猛嚥口水。我伸手偷捏了一塊,媽媽沒有強烈制止說了一聲「等你爸回來再一起吃」,我一面期盼爸爸趕快回來,一面望著桌上的豬腳,還時不時的往門口跑。就在客廳門口來回望的時候,對岸開始砲聲隆隆的跟我們打招呼了,隨著方向的改變,彈著點離家裡越來越近。有一顆還飛過了家裡的屋頂,這時媽媽相當緊張,帶著我們急匆匆的往村裡的防空洞躲去。我無奈的望向桌上的豬腳,心裡滴咕著,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去躲防空洞。 砲聲一停,我滿懷欣喜的回家吃豬腳,還沒到家,就看到我家的貓,鄰居的貓,黑的、白的、花的、灰的……蹲了一地在啃食。走近一看「那不是我的豬腳嗎」,天啊,豬腳!豬腳沒了!我放聲大哭,很生氣的拿地上的石頭追趕這些可惡的偷食賊,追完後就坐在地上耍賴……繼而大哭…。口裡喊著:可惡的貓、可惡的砲彈、可惡的貓、可惡的砲彈……重複著一直喊、一直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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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江蕙代言金酒說起
晚近以來,烈酒市場,群雄爭鋒;戰國時代,風起雲湧。 為了拓展酒品市場,各家酒廠可謂各出奇招、精銳盡出,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吳兆南先生為金門皇家酒廠代言、張菲先生為玉山高粱代言、江蕙小姐為金門酒廠代言;而且他們是更擅勝場、各有賣點,極一時之盛,形成非常奇特的市場競合關係。 個人淺薄,竟不知江蕙小姐代言金酒是出自何方神聖的巧思?站在一位深愛金門、嗜飲金酒的小縣民立場,想請為江蕙小姐代言進一解,以就教於方家。 如眾所周知的,她是一位家喻戶曉的傳奇歌后,她那如黃鶯出谷般的歌聲,謂之為「老嫗能解」應不為過,尤有甚者,連一位不懂中文更不懂台語的澳洲人,透過江蕙小姐清亮無瑕的嗓音,竟然也能讓這位外籍愛樂者引起共鳴,所以,連外籍人士透過歌聲為媒,也能成為她的忠實粉絲,即知在她歌聲中高度的穿透力與辨識度,確實可以撫慰人心,與市井小民、販夫走卒,甚至社經地位較高的階層,都能同其聲息,感染到她渾厚的純與真! 這樣說吧,她的魅力,來自於一顆混沌的初心,渾然天成、純樸自然、毫不矯揉造作,再就是貼近聽眾的那一股自然而然的氣質,讓傾聽他歌曲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暫時放下心中的罣礙,陶醉在歌曲的美妙旋律中,與她同一呼吸,所以幾乎每場她的告別演唱會,門票都是幾近秒殺,江蕙之所以為江蕙,確實有其過人的吸引力與媚惑力。 話說很久以前,我在中國時報看過「苦情姐妹花」的連載專欄,描寫的對象,就是江蕙三姐妹的悲情童年和奮鬥歲月,當時即為其不凡與不幸的遭遇流過不少眼淚,因為江蕙在三姐妹中排行老二(其妹江淑娜小姐是老三,亦是國語歌壇唱將),所以現今歌壇,不論男女老少,幾乎都以「二姐」稱之而不名,想想看,一位來自鄉下的歌者,竟能讓那麼多拔尖唱將如此尊之敬之,不能不說是當今傳奇了! 金酒公司請江蕙小姐代言,看重的就是她的親和力、鄉土味、利他性和與人為善、鄰家女孩的特質;嚴格說來,如果是其他特質,可能還可以「裝」一下或是「假」一下,唯獨以上這些屬性,真的是無法偽裝或複製的,因為這些質性,需要生活的歷練、生計的淘洗和生命的積累,三者缺一不可! 巧的是,這些特質,江蕙小姐皆不假外求,三者都能自然流露、隨意呈現,而且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矯揉造作、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那是「裝」或「演」出來的;個人覺得就中原因無它,因為她是真心愛金酒,真意愛上這一片土地,真心真意愛這一方善良的老百姓,才能如此貼近民眾的思維,如此深獲廣大愛用者的喜愛;而金酒愛用者愛屋及烏,使得江蕙小姐與金酒更加相得益彰、相互拉抬、相互輝映、相互媲美! 江蕙小姐的濃情厚意,對照金酒的香醇雋永,可以說是天底下的絕配!金酒的款款深情,映照著江蕙小姐的善良可人,真會讓人只想一口接一口,欲罷不能的喝下去。江蕙來自台灣純樸鄉下,從小就因為家庭經濟因素,必須自食其力,從而養成他獨立不撓、不向惡劣環境低頭的人格特質,而催生金酒的過程,亦不遑多讓,它在敵人的砲火中淬鍊、成長、茁壯,卻始終不改它威武不屈、卓爾不群的特殊風味,它挺立於天地之間,越一甲子如一日,較之江蕙小姐苦盡甘來、多彩多姿的人生際遇,毫不遜色。 一輩子喝金門高粱,都長這麼大了,也久已習慣了,那種清香型的誘惑與感受,是正宗家鄉口味的誘惑與感受,「嗯,嗯,嗯,就是這種味道!」唯有它,才能一解海內外遊子的鄉愁;也只有這種專屬於它的味道,才是「眾裡尋它千百度」,浯島浯民一生無怨無悔的堅持! 也幾乎就在這時,耳畔依稀響起了那人人熟悉的勸酒聲:「燒酒喝一杯,呼乾啦,呼乾啦」,只有它,能讓我們成為呼朋引伴、掏心掏肺的真正好朋友,良酒如良友,情誼永不渝,我想「任他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普天之下,應該也只有江蕙代言的金酒最為對味吧! 來,二姐乾杯,封麥歲月長,有空何妨跨海過來,與金門鄉親同其一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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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浯洲島
當我優雅的登上這個神秘的小島, 展現在我面前的不僅是風景之美 ,還有那難以忘懷的公務人員熱情接待。還沒有出關,就感覺到了溫馨。 在這個美麗的地方,關愛就在你身旁,人心才是一大景觀。熱心的阿媽阿伯和我一樣善良如流,年輕的帥哥美女,禮貌待人,尤其是那些人民的保母--警察!更是兢兢業業的為百姓的安全付出。這些已深深的印在我的記憶裡! 記得那年也是秋末,天下著大雨,我在過斑馬線時,一不小心跌倒。就在那個信號燈即將變檔的同時,好心的司機們為我按起喇叭來,叭、叭地好像在說「大家別走,有人跌倒了」! 幾個路人急忙上前扶起我來。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反應了社會的文明和人心的善良。我感恩來到了這個像家一樣的地方,感恩上帝賦予我一個溫馨的家!這個時候我非常想念遠在家鄉的老媽媽, 多想和老媽媽一起在這個溫馨的家裡共同生活呀!可是 ,介於某種機制的不完備,只有遠遠的思念。想媽媽是每個人的天性,人不僅在有難處的時候想媽媽,其實在你最幸福的時候,也一定更想和媽媽一起分享自己的幸福。 海濱公園那邊有個望海台,晚飯後我們經常去那裡觀海。金門的夜景,雖然沒有城市那種繁華的霓虹燈。但是,也有一番迷人的夜色。大海拍打岸邊嘩啦嘩啦的聲音,可以把你帶入一個美麗的夢想。眺望遠在對岸的燈光,仿佛家鄉就在我的眼底。公園裡飄來一陣陣花草的芳香,讓這個遠在他鄉的我,真真切切的迷戀上了金門的夜色。就這樣,我緊閉雙目 ,默默嗅著這異鄉空氣的芬芳,貪婪的擁抱大自然回報給我的奢望。我想寫詩、我想歌唱、 我想跳舞 、我想飛翔! 啊!好美的夜空,星星不斷的給我拋眉眼,月亮也對我不停的放蕩,甜蜜的夢佔據了我心臟。在這個四季鳥語花香的城鎮 ,人人都潔身自愛,在每一位公民的眸子裏,都送來慈祥。愛在金門月下、愛在欣賞書畫、愛在詩詞文筆、愛在鄉情文化。金門我溫馨的家! 夜雨冬雲頻刷洗,思親遠望天星宇。 一浪琴聲一浪曲,送我幾多詩情筆。 愛我家鄉白雪浴,愛君浯島海風舉; 愛我長城悠久壁,愛君明日攜手旅。 當我累了,有一棵大樹可以讓我靠著休息。當我醉了,有一雙溫馨的手攙扶可以讓我欣慰,足矣!知足者常樂,我已經開心的在這裏度過了四個春秋。餘下的生命,還要繼續在這個溫暖的金門大家庭裏歡樂。我眼裏的點點滴滴都成為我筆下的記憶。我所做的一切,都為記錄下美好的每時每刻。愛你金門,愛你浯洲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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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然而阿貴的行徑並非如她們母女想像中那麼單純,凡事幾乎都得看他的心情和臉色,讓原本單單純純幸福歡悅的家庭氣氛,因為他的加入而變得有些沉悶和凝重。這非僅是她們母女始料未及的,也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然而,即便招了這麼一個性情乖僻的贅婿,讓秀春嬸婆有點失望,可是眼見罔腰仔的肚子一天一天地大起來,卻也難掩內心的喜悅。如果能一舉得男那是再好不過了,假若頭胎生女也不錯;反正有女就有男、有男就有女,怕的是什麼都生不出來。萬一無人來延續香煙,勢必對不起祖龕裡的列祖列宗。而今天,罔腰仔不僅有了夫婿又有了身孕,兩者可說都是她夢寐以求的,也是她此生最大的心願。儘管阿貴的個性有點怪異,但只要他們夫妻和睦相處、相互體諒,往後能多生幾個孩子,不要讓田園荒蕪,其他的對她老人家來說,或許都是次要的。 對於妻子有了身孕,自己不久即將當爸爸,阿貴似乎沒有特別的高興,反而因為妻子挺著大肚子拒絕他行房,讓他壓抑的性無處發洩而感到不痛快,連續好幾天都不跟她說話。甚至每次叫他吃飯也愛理不理的,下田耕種更是無精打釆,的確讓罔腰仔無所適從。有時卻也不免自問:雖然夫妻要有性生活,但如果為了滿足他的性慾而影響到胎兒的健康,哪要怎麼辦?為什麼阿貴就不能體諒她挺著大肚子的苦楚而暫時忍忍,等她生下孩子彌月後再行房?早知道男人這麼難侍候還不如恢復之前的單身。罔腰仔看到阿貴那種鬼樣子,的確有滿腹的心酸和委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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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說燈籠
五彩霓虹燈,繁華的都市,人聲鼎沸的晝夜,這是這世代的彩繪。彩繪是這世代流行的文化活動,而燈籠和彩繪密不可分的結合在一起,都是歷久彌新的文化產物之一,串住新時代的創新和舊時代的回憶。源自唐代私塾,學生通常在農曆過年起,直到元宵節過後才會開課,而這一天學生皆要從家中帶一盞燈籠,請老師點燃,再提燈四處走,象徵日後前途一片光明,之後逐漸普遍成為元宵節提燈籠的習俗。此外,燈籠的絲綢之路,藉著19世紀前半葉,隨著蠟燭的量產,燈籠也瞬間普及開來。當時的政治情況也相對較穩定,人們變得更加喜歡追求一些華麗的東西。於是從19世紀後半開始,興起在燈籠的和紙上勾勒出花草彩繪作裝飾的風潮,對於底色的偏好,以白燈籠最能表現出當代的風土民情和文化背景。 白燈籠在日本象徵吉祥,在中國卻是太觸霉頭、不吉利的表徵。文化的差異,帶出不同的認知和觀感。透過習俗的不同,國與國之間的包容性也藉著白燈籠來檢視,是要依循慈禧太后時代的故步自封?還是要效法愛迪生的顛覆傳統?顏色只是種代表,燈籠的圖案彩繪及精髓才是所要呈現的。無論是往昔還是在今日,燈籠都會在各大正式場合隆重登場。蠟燭的燈光會和紙被放大,夜裡手提著燈籠前進,夢幻的光芒從燈籠中綻放出,有很好的照明效果。即使在發明了電燈後,燈籠的存在依舊歷久不衰,原因在於,立體的高掛在迎風搖曳處,賞心又悅目外,夜晚的明月和著燈籠的燭光,給人一種遊子回鄉,家人舉燈等待的安定感。 元宵節是農曆新年的第一個月圓之夜,是賞月的日子,象徵春天的到來;是傳統新春的最後一天,象徵新的開始。在這一天,有種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有清香月有陰,望著此時的良辰美景,若有所思的瞳孔內,映照出的燈籠,想像有十個童女舉著燈籠,等待赴約的情郎到來,長髮披肩的大家閨秀,預備好足夠的燭油,準備好了,時候到了,如歐陽修有詩云:「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襯托出人約夕陽下,牛郎織女的情境,串起滿滿一冊愛的良緣詩。 粽香,端午的氣氛,老朋友圍聚於茶桌,細數歲月的點滴,坐落在一條燈籠街,燈籠街旁有個湖,湖上有一條曲折的長廊,廊上擺了許多老課桌,沿著長廊走過去,有幾間茅草屋,粗獷厚實的土坯牆,茅草覆蓋的屋頂,高掛的燈籠與招牌,伴隨著日升日落和滾滾風塵,不禁讓人想到了江湖的爾虞我詐、恩怨情仇的「龍門客棧」。流逝的歲月裡,留下的痕跡如親臨的歷史事件,隨手可拾的石木片,古人昔日常用的物品,在不知不覺中可能走進了中國1920年代北洋軍閥混戰至第一次國共內戰前夕。陳家大宅重門疊瓦,其中的勾心鬥角儼如皇宮內苑,以大紅燈籠為標,「點燈的選擇」代表那位太太受寵幸。在現代角度,這也代表古代女性地位的不平等,象徵著中國女性千年以來命運的縮影。 家門前華燈初上,流光溢彩或燈火通明的街道兩旁,高掛著燈籠,讓人有安心的感覺,代表社會是安和樂利的,因為戰雲密佈的時代,燈籠則是殘破的垂吊在地。戰後,若在街道上,僥倖看見完好如初的稀寶燈籠,即使歷經了一宿的哭泣,但是早晨看到隨風搖曳的燈籠依舊高掛著,內心就會油然興起歡呼之情。猶如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種歷經千辛萬苦後,突然獲得的驚喜,就像寂寥的夜裡,流星劃過天際,點亮了整個星空。當風聲將歡呼聲一陣陣傳送到天涯,只留下重建家園的盼望;在炭火滋滋作響,天地上下,爐燒著夢想,供應著未來的能量。 燈籠的絲綢之路,就在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情況下,找著了後花園之路。道路的主題是一種蘊含著民族睿智與浪漫的東西,文明往來翁舞展現華麗及幻想的方式,才有了燈籠的創新及改革。如果說電燈的發明是前花園的產物,那麼燈籠就是屬於後花園的珍寶。確信的是,當地球有一天沒有發電體可供發電時,這個後花園將一如既往,燭油燈籠依舊發光,當黑夜來襲時,燈籠燭光照耀著生靈萬物。已合眼的世界,在狗吠聲中翻身;一隻失眠的青蛙,凸眼滴溜溜轉池。池面上點了一盞燈籠,池底下映照出一盞燈籠,敲更者則是提著一個晃動的夢境,來到後花園為此地描繪出空靈的世外桃源之境。 我本不屬古人,只是藉著古燈籠,讓自己暫做時空的旅人,隱居在茅草覆蓋的屋內,屋外高掛的燈籠,嚮往著窗外那個寧靜,和諧的情境,於是推開沈重的門,看見了光。園中有一片橡樹,粗大的樹枝交織在一起,像把巨大的傘。周圍,淘氣的松鼠沿著枝葉上上下下,遠處,幾隻野鹿安詳地躺臥在青青的草地上。入夜後,燈月交輝的景象,回想現實中的沈默如癌細胞蔓延,閃爍的霓虹燈刺痛雙眼,我們常聊天卻不聊心。此時的寂靜之聲,不只是耳聽而已,而是用心去聽,聽出5個W,是燈籠內含的精髓:光源處(where),道路(what),亮光(who),唐代私塾(when),文化產業(why)。燈籠本身,身處於古色古香文物交融,歷史人文氛圍多姿多彩,有如虎添翼的美感,呼喚著我暫時遠離舒適圈,安樂窩,只怕現實中的自己,像螞蟻般工作,像蝴蝶般生活,一直坐著就生了根,就難再起來了。而鏡內的自己,卻呈現兩個自己,現實中的啤酒肚,夢境中的八塊腹肌。如何接受我現在是誰及是什麼,並將它表現出來討喜的人生。不讓自己背後的黑暗巨人,取代了站在光明燈籠處的自己。如同接受金黃綢緞般的燈籠佈滿了整個街道,耀眼奪目像條精品街,但不去接受昏天暗地般的燈籠殘缺於戰亂中,一閃一滅像條廢物街,取決於現實和夢境中,他們的思維不同所誕生出的街景。向晚的迷途指南,我要在燈籠下抬頭處做個時空的旅人。 從離別殘燈花火到躁夜暗處,走過大街小巷,五彩燈籠的街巷,走唱那卡西的年代,人生好像走馬燈。捫心自問,我們是不是一直在追著別人頭上的月亮?其實只要發現自己的星星就可以了,不管什麼天氣,記得隨時提著充滿自己陽光的燈籠光圈。不管什麼遭遇,記得裝滿開心童話的燈籠內圈。即使飄洋過海到了異鄉,此時此刻,望景台上晶瑩剔透玻璃桌上,擺放著釉黑的茶壺、歐式刀叉、白色摺疊餐巾,中間放著高貴的餐盤,澄澈的桌面上映照出巴黎鐵塔的倒影,懷抱著西式情懷的當時,一顆中式懷舊的心,串掛著阿媽的菜頭燈籠,和台灣三峽老街,老建築、黃街燈、紅燈籠,該如何去孕育創造經驗,來憶起燈籠的價值,原來就是為生命留下伏筆,供後人去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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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的風
脫下厚重的棉襖,跟著父親上山種花生,最有趣的是父親丟下兩粒「土豆仁」在鬆軟的泥土上,用腳掌自然踩上去,我的小腳丫疊著阿爸的腳印往前行,他偶爾回頭溫柔的看著我,這一刻是我們父女共同的記憶。玩累了在田邊休息,享受春風輕拂。 家裡種著地瓜、高粱、小麥、花生,以及退潮時下海採收蚵仔、圍捕一些小魚、小蝦、小螃蟹。這是我整個童年的世界,大人男性閒暇做做手工藝品:編竹籃子、籮筐及簡單木凳。每戶人家的男人都有一些本事做竹子、木頭等器具,說是才藝多也不為過,因左鄰右舍的伯父叔父們做這些家事都很熟練,也會補破網,通常我是蹲在邊看。 八二三砲戰剛結束,姑媽與大姐決定偕伴赴台,因姑仗下南洋非常久,已然不回浯島,傳回的信息已經娶了番婆,生了番子,姑媽心冷了。大姐夫被砲彈打死,姐姐沒有依靠,兩個勇敢的女人,決定遠離故鄉,離開這傷心地,尋求屬於她倆的新生活。 我無法理解大人的世界,只是阿姆整天在房內啜泣,好長一段時間家裡氛圍悶透了,我仍喜隨阿爸到海邊,阿爸挑粗桶在田裡施肥,我則吹著海風,想許多心事,很煩惱為何每日要走那麼遠的路上學? 日子因著兄姐成人,經濟稍微好轉,蓋了一棟堅固的二層樓房。每日無所事做,捧本小說在二樓陽台吹風,偶然機會讀了瓊瑤小說,鄰居賣麵線的女兒因家裡經濟好,每本小說都買,我奉她如神明,必須纏著她借書。之後讀了紅樓夢、鏡花緣、未央歌、飄、張愛玲全集,至此竟然無緣由的寂寞起來。少女情懷憂憂愁愁,想鄰居七姐妹的討山討海生活,偶爾自覺慚愧,也是一剎那而已。 離鄉那晚,對台北的憧憬高過離愁,興奮雀躍的忘了細看爸媽的表情,忘了阿姆至少會一段時間食不下嚥,然而只是興奮,輕狂的一群少女期待到寶島,認為會有俯拾皆是的機會,急著當離巢的鳥兒,根本不覺離開家有何不好。到了料羅灣,一輪明月照在沙灘上,軍人、百姓、學生排排坐,數都數不清的人頭等著上開口笑的登陸艇,擠上登陸艇的那一剎那,幾位女同學抱在一起痛哭,這一刻才意識到家越來越遠,心裡明白此行江湖險惡,無憂無慮日子從此將告別。前途像開口笑下的大海,一片汪洋,無邊無際,不到二十歲的女生該有什麼想法?船艙底下除了悶熱,加上一股說不出難聞氣油味汗味伙食味,各種氣味雜陳,加上登陸艇顛顛簸簸,許多人都吐了,女生們躺在那動也不敢動的到了十三號碼頭,雙腳踏在台灣土地,仰望蒼穹,豈是哭字了得? 初時,對繁華的台北感到新鮮,內心好奇勝過恐懼,急著看新奇的事物,搭火車、逛百貨公司、逛夜市,忘了生活的艱難,也經常寫信給大哥、二哥抱怨阮囊羞澀,他們三百、五百接濟我,暗自慶幸有長我許多歲的兄長真好。 走在水泥叢林,抬頭仰望,高樓林立,我,有一日會成為這裡一份子?我,有一日在這都市會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安生立命的房子竟成為人生的目標。 當一個人由少女到少婦到職場呼風喚雨,這樣轉變歷經十數載,午夜夢迴,自己常常被驚醒,走入廚房那日開始,柴米油鹽佔滿所有空間,「追逐」是生活型態,每日急步追著公車、追著捷運、追著所有的數字,總希望後面加個零,接著被孩子追,這麼長的日子充滿不安與挫折。 某個晨間攬鏡自照,啊,魚尾紋加銀閃的髮絲,這怎麼回事? 沒有了夢,倉皇望著四周冷冰冰的水泥牆,急欲尋找失落的……失落的屋頂燕尾璀燦交趾琉璃?三合院?櫸頭?曾經想過最美的儀式應是在女兒牆內拋個拋球,是的,就這些夢,何以在水泥森泥裡汲汲營營,感覺異常悶熱,一點風都沒有,也見不著星星和月亮。 青春換來生活的無虞,很想回頭尋找失落的曾經,故鄉不變,或有日暮鄉關的錯覺,可爸媽不再回頭望我,是我曾經為了人生目標忘了仔細撫看雙親的臉,很長一斷時間忘了回顧阿爸與我的約定:再隨他種一次花生,把腳印疊在他腳印。再陪他看一次阿嬤長眠的田梗,讓他告訴我風從東邊或南邊吹過來,風水好呀。 如今兩鬢已霜白,很想問誰可幫忙追回我們失去的,讓我能看到阿爸在海邊挑著粗桶施肥的背影。 然,只剩海邊的風仍然徐徐吹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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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豆花香
「吧噗─吧噗─」「豆花──」宏亮的叫賣聲伴隨吧噗聲從遠方傳來,迴盪在街頭巷尾。原本正在招呼客人買賣的外婆,總會轉身叫住我,說道:「豆花來了,你拿這些錢去買一碗吧!」我從外婆手中接過零錢,放下手邊的課業,興沖沖的跑到店門口,攔住豆花爺爺,問他買一碗豆花。 不論寒冬或盛暑,大概每天下午三時許,豆花爺爺會推著板車改裝的豆花車,準時的經過外婆的糕餅店口。他頭戴棒球帽,操持外省口音,雖然身軀嬌小佝僂,但精神爽健,說起話來鏗鏘有力,中氣十足。 「小妹妹,妳外婆又讓你來買豆花啦!」豆花爺爺一邊停住腳步、撐起板車,一邊向我問道,我則一貫害羞的點頭微笑。我們的互動大多是從這樣的問候開始的。 豆花爺爺拿起覆蓋在板車上的水藍素面小碗,迅速打開木桶蓋,熱氣隨之騰騰而上,一股濃郁的豆花香陡然飄散在空氣中,引人垂涎三尺。爺爺熟練的拿著薄如紙片的鐵匙,輕巧快速的從桶內劃出片片豆花,在碗中層層堆疊,最後淋上獨家秘製的紅糖薑汁水,一碗比例完美的薑汁豆花即告完成。但爺爺知我如蒼蠅轉世,總會為貪甜的我多加一匙紅糖薑汁。 我從爺爺手中接過豆花,Q彈細緻的豆花宛如少女姣好的面容,光滑得毫無瑕疵;此刻她正不時的搖晃身軀,在薑汁舞池裡忘情地跳起圓舞曲,看得我心雀躍不已。我迫不及待的舀一匙送入口中,潤滑柔細的豆花和著淡淡薑汁,輕巧的順過舌尖味蕾,在嘴裡化開,溫熱香甜中帶點微微辛辣感,如此的味覺刺激,在物質不豐沛的七八十年代可稱得上是絕妙好滋味。 以現今甜品標準來看,這碗豆花或許平凡得不起眼,然而我就愛它的單純樸實,不摻雜太多人工添加物,難得的返璞歸真,反而更能彰顯黃豆與老薑碰撞之後的原汁原味。尤有甚者,若能在寒冬來上一碗,更是驅寒暖胃,勝過穿三件棉裘大衣呢! 二十餘載歲月悠悠而過,當年的小女孩已為人母,帶著自己的小女孩,想在初冬裡尋找一絲溫熱,回味銘刻於心的古早滋味,然而糕餅店外的街道依舊熙來攘往,但那人、那車、那一聲「豆花──」已不復見聞,隨著迎面而來的東北季風颯然遠離。看來有些人、有些事,只能在記憶裡追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