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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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但是,那位殺死惡漢的女鏢手鄭行蓉,卻持刀向警局自首,牽連三秋茶館總經理林邁也承認聘任鄭女,擔任保全工作。後經法院宣判鄭行蓉有期徒刑二年,凶器沒收;林邁無罪,罰鍰二千元。這個新聞卻在媒體占了很大的篇幅,而且電視節目上,也作了辯論題材。 每天到三秋茶館喝茶的客人,談及此案,皆同情鄭行蓉,誇獎她為社會除流氓,值得表彰,如今判處徒刑,實在冤枉。「賽諸葛」讚美鄭行蓉是個俠女,三秋茶館應該重用她。王娥告訴他:王董事長決定聘請她擔任公關主任,而且認她作義妹。 她是哪裡人? 濁水溪人。 濁水溪真是地靈人傑,風水寶地啊! 這件血案見報,竟然使三秋茶館的餐廳生意,更加擁擠,阿珍確有力不從心之感。為了顧及她的體力,佟桂常來幫忙。羊肉火鍋上市,不少嘉義、彰化、台中、南投的商家,開著賓士轎車趕來吃飯,順便購買兩斤「三秋高山茶」。 王董事長是一個很熱情、講道義的人,她幾乎每個周末都抽空到監獄探望鄭行蓉,帶些衣物食品給她。盼她早日出獄,向三秋茶館報到。 鄭行蓉對付惡漢作過推演研究,她曾在濁水溪石洞觀察,並預先將刀子藏在洞內石塊旁。引誘惡漢進洞,再佯作小解,拾起刀子把惡漢捅死。她是蓄意殺人,所以判刑。她預定惡漢死後,再以小型貨車將其屍體拋進濁水溪出海海面,讓它隨波逐流,沉入海峽。 小鄭原名鄭行榮,是個變性人;這事也只有王姮和林邁知曉。國中畢業,因家境貧窮,無力升學,便投考陸軍蛙人部隊,學習水中爆破、柔道、游泳等技術,曾在金馬外島服役八年。由於沒有人事背景,學歷低,退伍後一直找不著固定工作。她能進入三秋茶館,受到佟桂、王姮、林邁等董事的賞識,引為幸事。 王姮原想派她任公關主任,因對付三教九流,必須靠智慧和膂力。鄭行蓉孔武有力,十個八個精壯的男人,她的拳頭可以把他們打趴在地。佟桂卻不以為然。公關業務在於對外聯繫感情,不是應付流氓無賴。佟桂想派鄭行蓉作餐廳區經理,以改變客人對她的形象。至於易淑珍,則擔任比較輕鬆的公關主任。王姮尋思了一下,覺得這樣的職位調整,恰到好處。 佟桂、王姮的放手用人作風,確實提高了士氣。鄭行蓉接任餐廳區經理,不少女服務生心存畏懼,怕挨罵受氣。但是小鄭卻對同仁一團和氣。她曾對服務生說:對待客人,多笑。給小費就收,甭客氣;不給小費,小臉相送,別忘了「歡迎光臨」,這是商業八股。 生意清淡時,鄭經理愛說笑話。有一次,她在彰化飯館吃飯,一個日本女人用洋涇台灣話問:「妳是不是菲律賓人?」我朝她一瞪眼,回答:「巴格牙佬!」 服務生一陣哄笑。 如果日本女客人,來咱這裡吃飯,問這句話,妳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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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性的愛情
「只要是稍微鬆了的橡皮筋就該丟了,否則就像不定時的炸彈,不知何時會讓你出糗,情人也是如此。」關於他,她是如此清楚的表態。 在陽光下,她閃著一種奇異的光芒,讓人不得不去注視一眼,卻又不能直視,因為那光芒又帶著刺,叫人睜不著眼。 她習慣的紮上馬尾,然後揚長而去。 關於她的傳說有很多,但是,她曾經給我看過一組綴著鑽的髮飾,黑色的彈性線已經失去彈性,而她卻留著。 「留著愛情的傳說,只能看著望著卻再也戴不出門、再也擁有不了。」她的嘴角留著一抹淺笑,那是一種幸福的笑,淺淺淡淡的看了舒服。 至於送她那組髮飾的『他』呢?也是眾說紛紜。 問了她一次,她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就像那組髮飾,鬆開了,愛不再牢固,也許愛情就該多點彈性。」 有人說因為能少打拚三十年所以男孩拋棄她了,也有人說因為她的個性太烈,男孩招架不住終於分手。 不論是如何開始,如何結束,我們只是個局外人。 郵差送來了一疊信件,用了簡單的橡皮筋束成一束,不知不覺日積月累下來也成了一大串。 橡皮筋,拉一拉彈性很好,時日一久,一拉即斷。 是氧化了嗎?愛情會不會也被氧化? 有的時候我們期待愛情,但又感覺到愛情消失的不確定性。 你期待愛情的恆久存在,於是我們總在愛情的期盼與失落之間,飄忽不定的心驚又疲倦,甜蜜又窩心的飄上雲端。 「累了就該休息吧!」 「哪裡有休息站可以讓人飄流?」 「破碎的一切與想修補的心,總會有個地方能休憩。」 「長大太讓人疲倦了,期待太多會失去的更多。」 那個午后,陽光將窗臺上的植物影子拉的長長的,她手捧著一杯熱熱的咖啡,茶水間裡散發著一種溫暖的錯覺。「昨天他來找我。」她看著外面的天空。 「怎了?」 「他告訴我,他的孩子出生了,還有,他終於知道,缺乏彈性的愛,愛的太累。」她的眼角滴下一滴淚,正好落入那杯咖啡。 是苦的嗎?還是鹹的?她的眼淚。 靜默的陪著她,一直到她情緒恢復。 「以前的我們太年輕,想要愛就一定要得到,想要什麼就想得到什麼,忘了留點時間和空間給彼此,緊緊繃著的彈性線,終於在某一天斷裂,於是,就此撤開,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日子,我們倆互不相擾,不再交集。」她淡淡的說著,眼底還閃爍著淚光。 下班後,外面下著極大的雨,來往的行人,有撐著傘互相依偎的,也有一個人靜靜走著的。 「我們互不相擾,不再交集。」她的這句話不停的迴盪在耳邊。 向最愛說再見,是一件很難的事,我想她還是很愛很愛他,所以決定放手讓他離去,在得知他有了孩子以後,她所有的情緒終於潰堤,完全放下了平常那堅強的模樣。 「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還記得她在唱著這首歌的時候,那充滿感情的模樣。 這世間有許多真心得不到回應,因為千百萬個人不停的交叉然後又平行,因為失去過所以更珍惜擁有的愛情,細心呵護。 彼此互相給予彈性,相愛的路途才能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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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姊筑君
這序本來應該是40年前寫的,那時我金中高一,老姊(筆名牧羊女)高二,在翩翩少年時喊聲老姊,才不會被旁人見笑,可是當年老姊沒有集文出書,而我們隨後都流浪奔波到臺灣去了,為了學業、事業和家庭而打拚,在這段期間不敢奢言著書立說。 現在年歲稍大也不須悲傷,拜少子化和老人化之賜,我們這樣的年紀在有清以前,肯定是老人,但現在是民國九十九年,我們可不一定夠格稱老,我對「老人」一詞有一科學的定義:一個人的年紀在一個場合裡須超過半數以上的人之年紀,才可稱為老人。準此而言,在多半的時候,我們這些尚未達耳順之年的「天之驕子」,還能暗自慶幸是屬於年輕那一群的! 說我們這一代是天之驕子,原因很多,其一就是上面所說的不必自我言老,其二是應該感謝金門日報的副刊編輯,還保留了相當空間給這些昔日少年少女,去捕捉他們失去的青春,去揮灑他們的才華!從某個角度來看,這也是金門自古以來被稱為「海濱鄒魯」的具體表徵。 然而,真正讓我感覺「天之驕子」的原因,是金門人所處的歷史與地理的核心地位,讓我們見證了完整的、歷史的、地理的劇變,在兩岸中國人中、在五千年的軸線裡,你很難找到跟我們「經歷類似情境的社群」,也就是:孩童到小學時要躲砲彈、吃戰備米、半夜戒嚴、高中畢業後坐登陸艇渡海到臺灣求學、經歷中日斷交、中美斷交、十大建設、經濟起飛、在台灣完成大學教育後、或返鄉或在台就業、甚或留學海外、接著是置產成家、社會上則是開放黨禁報禁、老兵返鄉、大陸開始推行個體戶、市場開放、從小三通到大三通、到直航、引領大家到對岸置產、購屋、投資、旅遊等等。 如果把現在的場景拉回五十年前,我不相信我們(金門人)能預測會經歷如此精彩的政治和經濟的演化!也許就是因為經歷了國共的內戰、美蘇的冷戰、從貧瘠的戰地蛻變成生態的公園,從孤絕之島躋身為兩岸的橋梁,親身目睹中國歷史上最精彩的兩岸關係緊鬆的劇變,金門人在某個角度已經逐漸增添了幸福和微笑的元素了,這種「完整的、不被遺棄的歸屬感」只有一九四九年前離鄉遠赴南洋謀生的原鄉人所曾擁有。也許,這也是半世紀前離巢的少年,如今歸鄉似箭的原因之一吧。 沒想到老姊的出書,激起我滿懷的鄉愁,和對故土的思念,老姊和我一起長大,從小學到高中,我幾乎是緊隨在她後面的,我們有共同的孩童階段,在某個形式上,我比較安靜、保守,其實也比較膽小,我的缺點就是她的優點,也因此,老姊是我尋求協助和諮商的最佳對象,我在台生活四十多年間,如有迷津多半是往老姊家跑,如今她的兩個兒子和媳婦,也都成了舅舅的最佳顧問群。不用說,她的兩個兒子也都承襲了諸多舅舅的優良基因囉! 老姊的書我未及全面翻閱,我相信有很多是有關金門鄉土人文的故事的,這樣的故事在中華的土地上是獨特的,是值得反省的,我們可別健忘,一直到一九九二年,金門仍然處在軍事戒嚴的世界裡,遺世而獨立,這是一項世界紀錄,金門人真正感覺到「自由」和「平等」其實只有十多年的光景而已。而令人諷刺的是,近年來金門由於財政良好,福利普及,金門人反倒成為臺灣不少縣市稱羨的對象,這也可以說是一項奇蹟! 戒嚴之下的金門場景很多,但有些是難以複製的,記憶中,仲夏之夜,村民在房裡睡不著,不少人乾脆把草席鋪在平地上或水泥屋頂上,全家大小睡將起來,這是真正的「露」營,沒有帳棚,沒有遮蓋,碰到下雨時,得在驚醒之餘,趕緊抓起被子往房裡跑。又或碰到砲擊或演習時,則頓時砲火大作,滿天火光交織,炸彈聲響此起彼落,須立即在黑夜裡躲入防空洞裏,我不知道世界上有那個角落,還有人生活在類似的場景之下? 從老姊的文章點滴,我可以深切的感受到:歷史留下來的都是美好的片段,過去的艱辛變成了日後的財富,和前進的動力!相較於當下的網路和遊戲世界,彷彿半世紀前金門農村的貧困、戰亂和恐懼,還能更有效的孕育出孩子成熟和獨立的人格!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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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妝的鶴鷸
4月下旬,我在浯江溪口看到一隻鶴鷸,全身烏黑,體背羽緣白色呈鱗狀斑,眼圈白色,嘴和腳暗紅色。這是鶴鷸在春季遷移北返途中,已將體羽轉換為夏季婚羽,也就是一般所說的夏羽,把自己妝扮好,準備在到達繁殖地後,以最美麗健康的姿態,尋求配偶。10月下旬,我再次遇到鶴鷸,不過這次看到的地點在烈嶼的陵水湖。此時的鶴鷸,體背羽色已經換成鼠灰色,腹部白色,有白色眉紋,上嘴黑色,下嘴基部和腳鮮紅色。牠的體羽與春季所見,差異很大。 鳥類的羽衣,既可隔熱防曬、保暖禦寒,亦能防止雨水滲透,為其應付氣候變化,用來保命的唯一法寶。羽衣的完整與亮麗,更有助於飛行的順暢和異性的追求。所以鳥類日常生活除了覓食外,花很多時間在維護和梳理羽毛,使之能長年保持良好的狀態。鳥類生活在自然環境中,經歷風吹、雨淋、日曬和格鬥,羽毛會磨損、褪色或折斷,所以在其生理上便有隨著季節轉移而作週期性的換羽。鳥類從雛鳥出殼至性成熟的成鳥,會經歷絨羽、稚羽至成羽等多次的換羽,成年之後,每年還要規律性地換羽二次:即繁殖期後所換的羽飾,稱之為冬羽;及早春所換的羽飾,稱之為夏羽或婚羽。換羽時,體羽和飛羽都要換。 換羽的順序因種類而有所不同。體羽的換新較不易觀察,這方面的研究報告也較少。飛羽換新的報告就很多了。飛羽包括翼羽和尾羽。翼羽又分初級飛羽、次級飛羽和三級飛羽。飛羽的更換是舊羽先脫落,再長出新羽,都是同時左右對稱的更新、並逐次的進行:初級飛羽的換羽順序,有從中央向羽尖逐次一枚一枚的更換,也有反方向由羽尖逐次向中央換新;次級飛羽的換羽順序,有從中央向內逐次一枚一枚的更換,也有反方向由內逐次向中央換新;三級飛羽一般由中間一枚先脫落更新,再由兩旁更換。尾羽的更新,有由中央逐次向兩側更換,也有最外兩側先脫落,逐次向中央更新。然而,雁鴨類的換羽,則翼羽同時脫落,失去飛翔能力,於是白天都隱藏在濃密的葦叢裡,以避天敵,晚上再出來覓食,這樣經3~4週後,再同時長出新羽。 鳥類的換羽,就其生活上而言是不得不的生理現象。換羽是需要能量的,新羽生長需要攝取大量的物質來供應,才能完成新羽的更換。如果鳥類已到換羽的時刻而不換羽,顯示體內能量補充不足,營養不良,身體容易遭遇病變,甚至死亡。鳥類在換羽期間,因體羽的脫落,降低了隔熱和保暖能力;飛羽的更換,使翼羽和尾羽的飛行面產生缺口,也影響其飛行能力。所以遷移性的候鳥,一般都在遷移之前完成換羽,以利長途的飛行。如遷移前沒有完全換羽,僅進行部分換羽,便必須暫停換羽,待到達越冬地之後,再繼續換羽。 鳥類的換羽,將使用多時的舊羽汰換成亮麗的新羽,卻有助於隔熱防曬、禦寒保暖和健康亮麗,爭取異性青睞的作用,也有隱蔽保護的功能。鷸科裡的鳥類多為候鳥,每年都要隨氣候的轉變而南北來回奔波,其羽色的更換,夏羽和冬羽有明顯的不同:夏羽明亮多彩,冬羽色淡樸素,這樣的變妝為適應生存,長期演化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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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尾先賢浙江溫州總兵楊恩事蹟考
清江南蘇松鎮總兵、署理江南提督楊華,是金門縣金寧鄉湖下村棄文從武,自行伍出身而屢獲剿匪戰功,陞任江南水師總兵官之先賢。後世有許多關於楊華的鄉野傳說,並流傳其為官清廉而獲清仁宗賜建一棟三進平屋定居,被後人美稱為提督衙,現已整修列為縣定古蹟,金門縣志及福建通志亦各有立傳,給予歷史上尊崇之地位。 然同為本宗楊氏,同屬金寧鄉的湖尾村,其實也有一位時代更早且官居浙江溫州鎮水師總兵之鄉賢楊恩。因為事蹟不傳,幾乎被埋沒於史料當中。歷代金門縣志僅列有楊恩武秩,而無本傳,甚至連武秩都被誤列於清道光年間。比起嘉慶年間官陞瑞安副將,未赴任而卒的後浦楊康靈,顯然未獲得應有之對待。 筆者近因蒐集譜書資料,尋獲一些相關文獻,覺得有必要為鄉賢楊恩簡要介紹,以還其歷史定位。並希望藉此討論,吸引各界繼續發掘史料,充實縣史。 案楊恩是康熙至乾隆朝之清代武將,目前湖美東堡楊氏宗族並無完整譜系,其大宗官澳祖祠與本支東堡祖祠雖有楊恩神主與祭祖配享之資料,惟並無楊恩生卒日期。筆者查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編《內閣大庫明清檔案》第053637號檔案,清高宗乾隆九年六月初八日,時楊恩任職浙江溫州總兵官、署理都督僉事,因患痰喘且年已六旬,恐於營伍有誤,遂呈請恩准解任。乾隆九年楊恩年六十歲,由此推知,楊恩應生於清聖祖康熙二十四年。 據《內閣大庫明清檔案》第018592號檔案,楊恩曾任把總,再擢千總。吳錫璜《同安縣志》卷十三職官志,載有康熙朝楊恩任福建水師提標前營游擊之紀錄。再據《內閣大庫明清檔案》第053637號檔案,清雍正年間,楊恩曾入京擔任藍翎侍衛,後陞三等花翎侍衛。按清兵制分為九階,把總為正七品,千總為正六品,守備正五品,都司正四品,游擊從三品,參將正三品,副將從二品,總兵正二品,都督從一品。楊恩生於康熙二十四年,又在康熙朝任職福建水師提標前營游擊,康熙朝共計六十一年,可見楊恩任職把總、千總,應該也是在康熙年間。再由官品推論,楊恩擔任千總之後,應該還曾經於康熙朝陞任守備與都司等職。 楊恩在康熙末年任職福建水師提標前營游擊,其後隨清世宗雍正皇帝繼位,被選入京擔任藍翎侍衛,並陞任三等花翎侍衛。在此期間,為雍正皇帝所熟知及賞賜,故被親點記名,以備拔擢任用。雍正四年,楊恩再出任澎湖水師協鎮右營游擊。此項官職,有《內閣大庫明清檔案》第018592號檔案、清杜臻《澎湖臺灣記略》澎湖紀略武員、清范咸《重修臺灣府志》卷十武備、及清郝玉麟《福建通志》卷二八等多種文獻之記載。 再過兩年,雍正六年二月初五日上諭:「據高其倬奏稱:臺灣南路營參將員缺,請於記名人員內欽簡補授等語。凡屬水師記名人員,俱已用於閩廣二省,安得尚有未用之人?如李春、楊恩,即係朕所記名者。李春尚未到烽火門之任,楊恩亦到任未久。今因水師要地需人,只得將此二人補授,非另有深知之人而不用也。」這是清允祿《世宗憲皇帝上諭內閣》卷六六所載,說明楊恩因雍正初年入京擔任侍衛,獲得雍正賞識記名。雖然出任澎湖水師協鎮右營游擊未久,仍因水師要地需人,旋即補授臺灣南路營參將。 此後楊恩官職一直未有變動,直至清高宗繼位為止。乾隆二年,楊恩陞任福建澄海副將。乾隆四年十月廿一日,再補授廣東高雷廉羅副將、充總兵官事,開始占總兵職缺。此兩任官職,有《內閣大庫明清檔案》第018592號及第070550號檔案之記載為證。再據《內閣大庫明清檔案》第018592號及第071897號檔案,乾隆八年二月十七日,楊恩調補浙江溫州鎮總兵官,署理都督僉事。正式陞任總兵官,時楊恩已經五十九歲。 楊恩歷任官職,其陞轉必有戰功為憑。惟有關楊恩之勦賊功績,查考文獻尚無所獲。 據《內閣大庫明清檔案》第053637號檔案紀錄,乾隆九年六月初八日,楊恩「為近患痰喘病症,又年已陸旬,恐於營伍有誤,揭謝恩准暫行解任。」考《金門縣官澳楊氏祖廟奠安紀念輯》神主名錄有「皇清鎮守浙江溫州等處地方總兵官署都督僉事、軍務功加一級、防幕紀錄二次、諱恩楊公神主」一尊,而《歷代湖尾楊氏簡史》大祭祖文,在十一世祖考前則載有「前清誥贈驍騎將軍甫光公暨黃夫人配享」及「鎮守浙江溫州等處地方總鎮府毅庵公暨董夫人又附享」。毅庵,即楊恩之號。既稱附享,則甫光為楊恩之父,因子貴受贈驍騎將軍。 查漳州楊振芳所輯《楊氏世隆衍系考》,其「漳浦佛潭上世流寓楊氏家譜源本」載有金門官澳始祖楊亮節以下:「所編昭穆輩十二世,輩系:佛、淑、貴、日、敦、厚、誠、克、修、芳、勛、父。」父即甫,可知楊甫光為楊亮節第十三世孫,楊恩為十四世。官澳楊氏十四世即湖尾十世,官澳十五世齊字輩即湖尾十一世。按官澳楊氏是在十五世時,開始與漳州佛曇楊氏共用八凱八元「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忠肅恭懿宣慈惠和」之昭穆。故楊恩之世輩與年代,與其大宗譜系吻合無誤。 與湖下先賢楊華相較,湖尾楊恩家族或是為人較為低調,故其事蹟不傳。 案湖下楊華,後世皆謂官至江南提督,所居稱為提督衙。惟據卓克華《楊華故居調查》所錄楊華墓誌銘曰:「嘉慶十年,實授蘇松總兵,奉命總理沿海地方;十四年,署江南提督。」署,護理也,並非實授。據《內閣大庫明清檔案》第212150號檔案,嘉慶十年四月十九日上諭,江南蘇松鎮總兵員缺,著由楊華補授。至於署理江南提督之過程,其詳情如何?究係長期占缺或是短暫代理,縣志並無記載。 筆者根據《內閣大庫明清檔案》,查得第005530號記載,楊華署理江南提督之同時,其蘇松鎮總兵印務則交由太湖營副將嚴日新署理,日期為嘉慶十四年八月初五日,故可證明楊華亦於同日署理江南提督印務。 再據第110441號檔案:「署理江南提督印務蘇松水師總兵官臣楊華謹題,為恭報微臣交代提督印務日期,仰祈睿鑒事。竊照江南提督臣田永禾同前奉欽派進京祝嘏,所遺提督印務承准兼署兩江總督臣吳璥照會,令臣署理。業將接署提督印務日期,恭疏題報在案。今江南提督臣田永禾同已抵松江府地方,臣於嘉慶拾肆年拾壹月貳拾捌日,謹將欽頒提督銀印壹顆、王命旗牌捌面、桿副,並節次奉到聖訓上諭及書籍等項,差委標下中軍參將周永德,齎送提臣田永禾同接受。臣即於是日,自松江府起程,回抵吳淞海口洋次,接受蘇松鎮總兵印務。所有微臣交代提督印務、起程回任日期,理合恭疏題報。伏乞皇上睿鑒施行,謹具題聞。」 得知楊華之署理江南提督,實因嘉慶十四年八月初五日江南提督田永禾同奉派進京祝嘏,其所遺提督印務遂交由蘇松鎮總兵楊華署理。至是年十一月廿八日江南提督田永禾同回任,楊華即將提督印務交回,並自松江府啟程回抵吳淞海口洋次,重新接受蘇松鎮總兵職務。 吳淞,在今上海寶山區,與崇明島相對。故楊華墓誌銘曰:「十四年,署江南提督,旋卸事回崇明任。」旋,不久也。自八月初五日至十一月廿八日,合計不過四個月,可見楊華之署理江南提督,僅是暫代職務,並非占缺。楊華墓誌銘又云:「嘉慶十六年十一月,蒙恩予告返籍。」予告,居官不視事,指仍居原官,但將職務轉交他人代理執行。楊華最後之官職,仍是蘇松鎮總兵官。 湖尾楊恩,其最終官職也是總兵官。但因楊恩未曾代理提督,戰功事蹟又都失傳,以致後世對其瞭解不夠,相對地歷史地位也被看低,實在有欠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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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山風雲
在石鼓山的新兵生涯,操課的時候少,出公差做勤務的時候多,有時會有一種「廉價勞工」的心態,但這是男人當兵歷程中磨練的必經之路,往後還要感謝有這樣的機會,當一個基層連隊的小兵可以學到不少察言觀色的技能。 對於連上的人事生態總難以捉摸,每隔一段時日,就有學長「下島」休假,先回連上過一夜,原來是在二膽島支援的學長要返台休假,晚點名時才見到的新面孔,緣慳一面隔日又離開了。或是有人退伍,又有人遞補上去,連上人員來來去去,常常摸不清楚有多少人,也有去二士校接受士官訓的,再扣除休假的人數,有時竟然只剩下二十來位,吃飯時的中山室冷清無比,總是可以拿到第二輪的剩菜。 初來乍到時,文書學長某日下午帶我去南塘採購,我們走上林那條路去,在南塘聽到陣陣打靶聲,學長採買文具都是用賒帳方式,到一個月才結算,我像是個小跟班亦步亦趨,回程經楊厝附近的高地小徑,眼前是陵水湖的景色。黃昏時不免興起記憶中的滕王閣序所言「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色」這詩句,小小的感動在心頭不時可以拿出來咀嚼一番。 接下來是新兵要到南塘的精誠連受測,一些投擲手榴彈、擲標槍等動作,他們在為國防體育找儲備運動人才,可惜我們這連的四位新兵都像肉雞一般,成績平平無功而返。烈嶼精誠連出了很多像「綠巨人」浩克那樣的壯漢,曾經拿回國軍運動會總冠軍,令人羨慕的獎勵是連休一個月的假,但沒有親自體驗那種操練的人也只有羨慕的份。 那些下島或準備上二膽島的弟兄,抽空到烈女廟拜拜是必經的行程。烈女的傳說在地人都知道,王姓女子不願受對岸莽漢的凌虐,投海而亡,漂流到烈嶼,居民遂供奉之,迭有靈驗發生。廟旁即為烈女之墓地,廟內可抽靈籤,籤詩與天上聖母的相同,抽籤乃為解開心中疑問並指引方向。 某假日到烈女廟,巧遇連長,平日不茍言笑的田連長在廟前益加嚴肅,在一旁觀看他持香參拜、抽籤、看籤文的神情,他心中必然有問號,關於人生、工作、去向等問題,後來傳令學長洩說,連長在問什麼時候返台休假比較好,我們不禁噗嗤一笑。 我當時一個小兵,傻傻的過日子,沒抽問什麼籤詩,一切戰戰兢兢,不求有功,只求沒什麼差錯即好。 晚上站衛哨,偶有對岸傳來的交響樂團演奏音樂,都是輕柔柔的音響,在靜夜裡如同催眠曲。我方的說法是那樂音要瓦解我們的軍心。勿陶醉其中!今日已成絕響,我們當然也禁聽廣播,所以很流行隨身聽,造就很多歌手的專輯大賣,部分學長還有小型的床頭音響,算是很享受的設備了,音樂可以解煩憂,比酗酒好多了。 因為當時連上沒有飲水機,很多學長下哨之後肚子餓,往往吃泡麵解饑。熱開水怎麼來?就流行用電湯匙煮水,但為軍中安全,電湯匙是為禁品,被查出要受處分。擁有者東藏西藏,與班長捉迷藏,班長自然不能帶頭違法,多是買麵包或乾糧充饑。 我記得最深刻的一個晚餐事件,當時我站晚上五到七點的衛哨,沒人為衛兵留飯(裝飯盒內),下哨後沒得吃,有學長抱不平發飆了。我是新兵,不敢跑去民家買飯麵之類,只有餓肚子,到晚點名過後,回寢室內不久後,值星班長進入碉堡,手持餐盒內是一份熱騰騰的炒麵,他向我道歉,叫我快吃,我吃著那盒炒麵百感交集。 同營的聯誼不多,有一個下午突獲指令,班長召集十數人馬,說要去砂溪連為本營的籃球隊加油。砂溪在烈嶼南方海岸,從青岐過去還有好一段路,我們服裝整齊,整好隊伍步行前往,走入青岐村莊,班長突然大喊「快跑」,遂疾行通過,到無人煙處,才又恢復步行。說是去加油也算是換個場地透透氣,順便觀賞比賽,在揮汗與吶喊加油聲中,緊繃的生活得到一些紓解,回程過青岐又快跑,不知原因而納悶,事後才經學長口中得知,較早以前那村落傳聞有匪諜藏匿其中,有憲兵巡邏時曾不明失蹤!聽得我們毛骨悚然,傳說歸傳說,新兵怎敢隨便進出? 不料冬天缺水,連上人也要到民家開設的浴室去沐浴,分批前往,摸黑而行,人多壯膽,每人抱鋁製臉盆及衣物健步行過村莊小巷弄。卻也有幾回下哨了,想洗澡,獨自一人找木村學長帶路,他帶我走一回之後,我就敢一人獨行了。總是會經過天師廟,到一位伯母開設的浴室洗澡,在一個蓄水池旁的民家,清爽打理好自己,不覺之中傳聞也瓦解無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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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與失去
很多年前,朋友曾送我一件玉雕觀音墜子,才知道收藏並不是容易的事,可花掉了他打工的三分之一月薪。這件白玉翡翠,常有人稱讚玉質溫潤、刻工細緻,之後經常到故宮、史博館參觀書畫玉石,才逐漸懂得如何賞玩的眉目。 我會有收藏物都因巧合使然。其中有一方小金片,2.6×1.8公分見方,是在淡水的清水祖師爺大拜拜的夜裡撿到,街道上灑滿鞭炮碎片,竟然會碰巧踩著,我還是個大近視眼呢。回家在燈下仔細一瞧,上面用細針筆刻劃出一艘龍頭戰船圖,古樸有神氣,鑼鼓正喧天,彷彿在衝上去奪旗的那瞬間被定格了下來,估計是清末民初的刻工。 在古代,工匠們虔信著龍的傳奇,加上自幼學徒制傳承來的紮實功夫,讓百年寺廟的龍柱身姿得以活靈活現,現代所刻鑿出來的龍不太俐落,頭重腳輕攀不穩,要飛上青天想必很費勁。 還有一件清代的銀鎖片,咳,也是一腳踩到的運氣。一個冬季雨夜裡,它躺在路面反射著銀白街燈,拾起,上面浮雕著﹝長命富貴﹞四個飽潤秀美的楷體。 並沒有想過要擁有什麼歷史古物,那樣子覺得像是偷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歲月。曾買來的少數古物當中,有一枚鎏金的銀戒指,初見是被戒環上四隻動物的造型所驚艷──螺貝、螃蟹、青蛙、金魚,活脫正在吐氣,要爬要跳要甩尾,太惹人喜愛了。老闆娘告訴我,鎏金時,燃燒的水銀會產生劇毒,在古代是由死囚來執行這差事,沒想到美感竟和死亡如此貼近。 齊白石老先生精擅於畫小動物,最喜歡他畫的游蝦,嗯,看了不禁垂涎三尺,不自覺就會聯想到新鮮的醉蝦;然而坊間的蝦畫模樣,常常像是實驗室的標本。 在此想要向古代無名的偉大工匠們致敬,君不見,故宮裡典藏的鏤空象牙球層環相扣、胡桃殼微雕成的小船,連窗櫺、乘客的表情都唯妙唯肖,我受其勞心巧手的感動,不會輸給親見蘇軾、王羲之等大家墨跡的怦然。 歷史的光影讓我回到現場。 因為想看懂書法之美,曾去社大跟老書法家上了一學期的橫豎捺撇勾,書寫的過程很迷(磨)人了,然而值得。自認是遲來的「懲罰」,怎說呢?小學的書法課裡,同學們乖乖花兩堂課,重寫了又重寫才繳出一張作業,我花十分鐘鬼畫符就搞定,剩下來的便是看故事書的快樂時光,現在想來只有懺悔。 學書法時,到過許多書店甚至故宮的紀念品店,都尋不著〈蘭亭序〉,前陣子,在書店發現新出了兩種版本,興奮莫名,突然間,卻又決定不買了,朋友覺得奇怪,我心頭倒很篤定。 同意里爾克的想法,他認為美術館典藏的名畫,應該由少數真正懂得欣賞的人擁有,精品一旦公開展示給觀光客,便已失去它的意義(神秘性)。詩人這個念頭很美,但里爾克應沒料到近一個世紀之後,名畫精品是被有閒情逸致的人當作投資物所壟斷,他們並非創作者(至少實質上的字義),歷經苦思,琢磨出成品來的大師們,才是恆久擁有創作物內在每一方巧藝與靈魂、每一寸力與美的人。 現在,收藏者變成了佔有者,佔有,就會耽心失去,如同秦始皇要尋長生靈葯、要打造兵馬俑以護衛萬世江山,總是惘然,徒生惋惜。 想起歌德所言:一切離我們近的事物,都將離我們遠去…。 他指的是──晚霞。 藝術家並不在意收藏價值,他(她)們只是用心創造──屬於自己的完美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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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當晚,女鏢手提前到達,換了服務生的服裝,灰色短膠鞋。她不准王姮出面,說她的酒量好,會應付這位難纏的惡漢。 果然,七時正,惡漢準時到店,找了座位,翹起腿,剛掏出一枝洋菸,黑妞兒啪的為他點著火。讓惡漢吃了一驚。 久違了,帥哥!今晚上喝什麼酒? 濁水溪酒。 走!門口不遠就是濁水溪,我陪你喝到天亮,不醉不歸。 我問妳,那天晚上,我是怎麼回去的?怎麼我想了一個多月,一直想不起來呢? 走,咱們邊喝酒,邊聊。你想,我也幫你想。這裡人多,講話不方便。 惡漢猶豫不決,最後,扔下菸蒂,用皮鞋踩了兩下,走了出去。 走到河邊,惡漢就摟住了女鏢手的腰,咬牙切齒地說:「見不著妳,就想用刀子宰了妳;一見著妳,就想掏出肉棍子捅死妳……妳有什麼意見,說。」 「沒意見,聽你的。」黑妞兒把頭靠近他的懷裡,柔聲細語。「寧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帥哥,我的意見,咱先到下面石洞幹砲,你再用刀子殺了我,我的唯一的請求,你把我的遺體運到濁水溪入海口,流進台灣海峽……」 「為什麼?」 「別破壞了眉埔的風景。再說,我不願做孤魂野鬼。」 惡漢拽著她朝石洞裡鑽。月光下,看見洞內沙地寬敞;理想的幽會地方。女鏢手脫了褲子,只剩下一條紅色三角褲。「我去後面撒泡尿,馬上回來。」惡漢脫衣解帶,等候上馬。只見辣妹已站在眼前,一隻手拿著刀子。他剛想跳躍而起反抗,刀子捅來,眼前是一團黑暗,人世的醜惡,什麼也看不見了…… 兩日後,報紙露出一小角新聞:位於濁水溪出海附近海面,發現一具男屍,約三十歲……文短字又小,讀者瞄一眼而過,誰也不會關心這種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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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怎麼辦? 盼望她不拆股,不走。 那麼乾脆想個辦法留住她。 怎麼留呢?咱眉埔夠條件跟她結婚的,還找不出幾個人,于瑞、施良貴、丁新、還有你,夠格,可是你們都老了。 當二奶啊。 你想討她當二奶? 我故意點頭,逗她。 行啊。只要王姮願意,讓她搬進來住。 住在哪兒? 前院的傭人房間。 天啊,妳真跋扈。 每天晚上幫我洗腳、剪腳指甲。坐在床邊講述一天的生意賬目,以及貨物進出情況。等我入睡,你們倆再回前院休息,重獲自由。阿桂那晚鄭重地說:「明天晚上開董事會,我輪當主席,我會當眾宣佈這件事……」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朝床上一躺,就打起輕微的鼾聲。次日,晚間打烊時分,董事們陸續到齊。會上,佟桂以會議主席身份,讚揚了王娥過去一年中的特殊貢獻,經過評議,她宣佈新的職務名單,請董事發表意見。 董事長 王 姮 總經理 林 邁 總稽核 林 姣 販賣部經理 巫 維 茶葉部經理 殷大全 餐廳區經理 易淑珍 飲茶區經理 王 娥 最後在熱烈掌聲中,通過此項決議。 阿珍原來在眉埔高中餐廳任職,夫婦在一起工作,難免瓜田李下,惹人閒話。如今她已培植出了管理人材,營業上了軌道,只得回餐廳區擔任經理。這是非常麻煩的工作,一則別人不肯做,二則阿珍腦筋好、修養好,所以選擇女性做經理。殷大全是資深品茶師,他擔任經理是最合適的人選。 每到冬天,餐廳的生意客滿,尤其晚間,座無虛席。兩間餐室輪番入座,客人只得在飲茶區等候。偏是這個時候,那個久未露面的惡漢,又進了茶館,找個座位,翹起二郎腿,左觀右看,似乎找人。 先生,要吃什麼?女服務生向前笑臉搭訕。 吃豆腐。 請等一會兒。服務生想走。 喂,我問妳,妳們店裡那個黑妞兒,到哪兒去了?妳告訴她,老子來啦。 女服務生將此事告訴巫維經理。巫維當即請示總經理如何處理。囑咐服務生給他倒杯茶,虛予應付。至於黑妞兒,早已離職,不知去向。 不料,那個三十歲左右的惡漢,放出狠話:明天晚上七時,老子來此,黑妞兒陪酒。否則放火燒掉三秋茶館。說罷,揚長而去。 這件芝麻大的風波,宛如濁水溪扔下一個小石子,在人群混雜的三秋茶館,沒人留意,沒人發現;櫃房,王姮聽到此事,忍不住笑起來。巫維準備跟這個惡漢,硬拚一場。 「不行!」王董事長下了命令:「明天晚上,誰也不能過問此事,我跟黑妞兒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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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相扣
因為與妳同行,十指相扣,心手相連;所以獨木橋比陽關道寬敞,人生荊棘路,也能化為酥軟的紅毯,連結通往情海的聖殿。 愛情的發生,是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闡釋的,那是再自然不過的美事;所以說,當愛情的玉石,激起心海情愛的漣漪,千萬不要錯過了儲存美麗夢想的佳機喔。 當愛情愈濃烈,心靈的震撼力就越強勁,韌性十足的展開一場熱戀的追逐戰;有情有愛,有喜亦有悲,流汗是努力為前途打拚的過程,流淚是情愛交織而成的圖騰,都是那樣令人動容,就算是午夜縈迴的思念,也會引發咧嘴歡笑的酵素。 當兩人深情相繫,十指交扣,比肩齊步之際;注定要談一場懾人心魄的戀愛,在心比石堅,情比海深的信念下,定能為有情人譜寫出,最為酣暢淋漓的情海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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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 瓊林的「石敢當風獅爺」?
早期資料顯示,瓊林的風獅爺有兩尊;近年資料又稱,瓊林風獅爺有四尊。這多出來的兩尊是怎麼回事呢?且聽我道來……。 風獅爺一般都站在聚落的邊陲,功用是鎮風止煞。祂們屬於大自然神祇,但並不像神明那麼被尊敬崇拜。以至於開放觀光前,許多風獅爺被棄置、遺忘,有的被拿去當牆基(小徑),有的倒在田裡(東溪),有的站的位置變成了雷區(歐厝),誰敢越雷池一步!?也有部分「幸運」的風獅爺,繼續受到居民的膜拜,祂們身披信眾還願的袍子(瓊林等地),脖子掛著善男女感謝的金牌(斗門),嘴裡被人塞糖果或麵線(瓊林等地),有的面前還放置了撲滿以及硬幣(碧山)……。這些外型不一,樸拙有趣的風獅爺,點綴在金門土地上,形成獨特的人文景觀。甚至有許多遊客是衝著風獅爺來的,立志在旅遊的幾天內,「找到所有的風獅爺」。 找風獅爺,不難。金門縣政府發行的地圖很詳盡,上頭一隻隻藍色圖案標示的,就是風獅爺的所在地。話說回來,找風獅爺,真的按圖索驥就可以嗎?那倒未必。有時候明明就在地圖附近,卻怎麼都找不到。例如溪邊風獅爺,我找了兩次才找到。 今天照片要介紹的是瓊林的「風獅爺」,也就是本來沒有列入的那兩尊風獅爺。這兩尊的相同之處是,祂們都是崁在牆壁裏的「風獅爺」,其實稱為「風獅爺」並不十分正確,因為祂們的外型雖然類似風獅爺,可是功能比較像是「石敢當」。兩尊應該都是「鎮巷沖」,因為祂們前方都有巷子。 其中一尊神態可掬,若以擬人法來形容──「祂的雙手還捉著自己的雙腳」,姿態非常有趣!十幾年前,這尊風獅爺還拍過知名飲料的廣告,當時造成這尊風獅爺以及金門都很紅!最令人深刻的是廣告中的女主角站在祂身旁,露出靦腆且青春的笑容,加上風獅爺憨厚質樸模樣,那畫面真美!這尊風獅爺位於蔡氏宗祠後面。(瓊林蔡氏宗祠很多,就在其中的某一座,離瓊義路很近) 另一尊風獅爺(石敢當),旁邊有一石上寫「石敢當」,功能是避邪止煞。這尊也有人將之列入風獅爺,祂身型小巧,高度還不及一瓶600cc的礦泉水高,模樣也很可愛,頭仰朝天,顏色是較深色的黑。 那天我們一行人到瓊林尋訪祂們,遇到了一位很熱心的村民,要我們仔細看石敢當上面的「石」字,並解釋為什麼在石字旁邊會多刻一點?──古人的用意是「點石成金」。簡單地說,就是幫石敢當「加持」的意思,使之功力更加深厚吧! 這位熱心的村民還叫我看石敢當旁邊的八角牆頭,在金門我經常見到這種以薄片紅磚砌成的八角形狀牆頭,例如得月樓等。我向來一直認為這是種裝飾美學,在這位村民的介紹下,才知道不止如此,而是兼具防盜匪功能。清朝,中國沿海海盜猖獗,金門也是海盜覬覦的目標,所以先人將住家牆頭,修築成這種八角形狀,當盜匪踩上去時,會發出碎裂的聲響,令屋內的人得以有所警覺。 原來這還是一種防盜措施啊!這比現代的鐵窗美觀,且不至於困住自己!很好的設計ㄟ,祖先,請接受晚輩的歌頌吧! 最後,這位村民介紹他家古厝的一項廚房排水設施。古代人洗菜洗碗的水,可利用這項設施將廢水及廚餘直接從廚房排到屋外,下方再以一個桶子來盛裝即可。「類似但排放走向相反」的設計,在水頭的黃輝煌洋樓(目前對外標租為風獅爺文物館)可以見到,但後者的設計是將井水利用類似的設施,從戶外的水井邊送至廚房。前者是由內到外,後者是由外到內。百年不壞的石雕作品,目前仍屹立老宅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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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十一
△「送神風,接神雨。」──依照金門習俗,每年農曆十二月廿三日是送神日(台灣是廿四日),接神日則是農曆正月初四,送神當天若逢颳風,或是接神日遇雨,母親便會道出此句俗語,原因是送神當日,經過燒金拜拜之後,神明便會乘著神馬(雲馬)隨風上天,接神日再搭著神馬隨雨下地,頗合情理。 △「查甫忌嗽,查某忌拉。」──早年醫藥缺乏,無論罹患什麼病,都不好治,然而在百病諸症當中,為何男人獨忌咳嗽,而女人則忌腸瀉?不得其解,是否二者皆屬難纏之疾,所謂「醫生驚治嗽」,應是此疾病因複雜,不易診斷,很難對症下藥,加上二者押韻,想以此作為難治之症的代表。 △「抓蝨母相咬」──早年因無經常洗頭,加上彼此傳染,一般女生頭髮生蝨,比比皆是,由於無人治療,任其滋長,所以互相幫忙尋覓頭蝨與蝨卵之蹤跡的畫面,隨處可見,因此,想要捉取蝨母,可說輕而易舉。然而此句比喻過於空閒、無所事事,只好抓取蝨母互咬取樂,以此消磨時間。 △「一個剃頭,還要一個掰耳。」──理髮師理頭髮,一人足矣!何須再找一人協助拉耳,簡直多此一舉。比喻小事一樁,不必勞師動眾,大費周章。 △「一樣米,飼百樣人。」──人心如面,各不相同,然而無論什麼樣的人,他們吃的米糧卻是一樣的,換言之,米糧似乎無法影響人心本性。 △「食尾牙面憂憂,食頭牙撚嘴鬚。」──尾牙是農曆的十二月十六日,表示一年即將終了,頭牙是農曆的一月十六日,一年才正開始,這是老闆招待員工聚餐的兩個日子,尾牙這一天,正是老闆宣布「任免」的時刻,因而每位員工都面帶愁容,提心吊膽,深怕被裁員;而頭牙的聚餐,則是老闆招待留任與新任的員工,每位員工都有一副得意洋洋、趾高氣揚的態度。 △「四十歲,年年差;五十歲,月月差;六十歲,日日差。」──人過中年,體力漸衰,四十幾歲這個階段,衰退較不明顯,通常要一年才見分曉;五十幾歲較快,相隔一個月即可見到差別;六十幾歲更快,簡直是一日不如一日,以「年月日」來顯示衰老的速度,那麼七十、八十之後,是否「時時差、分分差」?豈不令人恐慌!此句似有提醒作用,意味著年紀愈大,愈要注重養生。 △「大腸告小腸。」──大腸與小腸,皆屬人體消化器官,飲食由口入胃。而後小腸到大腸,由於大腸遲遲未見小腸送來食物,以致飢餓難忍,只好告到官府,依此類推,小腸則要告胃。以此比喻飢腸轆轆,饒富趣味。 △「三十不見子,終身拖仔死。」──早年農業社會,耕作全賴人力與體力,人力要眾多,體力要充沛,倘若三十歲尚未生子,日後無人接棒,可要終身操勞,至死方休!本句與「父老子幼,仙祖無救」意同。 △「上卌,勿會 。」──「卌」即四十,人過四十歲,體能逐漸衰退,再也無法勇猛如昔,所謂「月過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萬事休」。 △「感情留一半,後面好相看。」──「地球是圓的」,人總是會再碰面的。因此,人與人之間,不要做得太絕,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給對方留點情面,避免日後相見出現尷尬的場面。 △「過橋較贏你在走路,食鹽較贏你在食米。」──這是老一輩的經常倚老賣老的說詞,在路多橋少的地區,所經之橋要比所走之路多,幾無可能;而所食之鹽要比所食之米多也非易事,足見本句偏於誇飾,形容自己見多識廣、閱歷豐富,實非對方所能比擬。 △「腳痛肥,手痛瘦。」──由於腳痛,以致行動不便,甚至動彈不得,其結果是日益肥胖;而手痛則不受拘束,照樣走動,所以會瘦。 △「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一台斤有十六兩,半斤即八兩,以此比喻兩人旗鼓相當、不相上下,但通常用在不好的方面。 △「有狀元學生,無狀元先生。」──「先生」舊時指老師,第一個狀元,他的老師絕對不是狀元,以此表示後生可畏,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同父過母兄弟親,同母過父是別人。」──同父異母,由於姓氏相同,居所依舊,所以親如兄弟;而同母異父,一則姓氏有異,二則可能母嫁他人,居處不同,因而視同旁人一般,在父系中心的社會裡,同父異母與同母異父的兄弟的確差很大。 △「棺材枋勿會使升起來做門站。」──棺材板與門柱,由於二者性質與功能不同,所以不能取而代之。以此比喻昔日的奴婢,即使花容月貌、蕙質蘭心,由於身分有別,也不能升起來當細姨(妾)。 △「七坐,八爬,九發牙。」──一般嬰兒的成長過程,出生七個月就會坐著,八個月會爬行,九個月開始長牙齒。 △「十嘴九尻川。」──十與九,在古時皆代表多數,並非剛好十、九之數,表示人多嘴雜、眾說紛紜。 △「食飯食仔流汗,做工做仔畏寒。」──吃飯時相當賣力,因而汗流浹背;做工時本應滿身重汗,由於偷懶,竟然打起寒顫。以此比喻好吃懶做、好逸惡勞之人。 △「行船走馬三分命。」──「行船走馬」在昔日屬於高風險的行業,意外事故時有所聞,故言只有三分的性命,其餘七分則飄搖難料。 △「囝仔射過溪,老人滴到鞋。」──本句偏於誇飾,意指小便的力道,將隨年齡的增長逐漸衰微,小男孩的力道最強,足可射過溪流的對岸;到了老年,由於「小弟弟」終日「垂頭喪氣」,有時解不乾淨,有時滴到鞋子,幾無射程可言,這是退化現象,無人可以避免。 △「新年頭,舊年尾,平安剩家伙。」──年關將近,新舊交替的時節,平安即福,平安就是最大的財富。 △「看人食米粉,在邊仔喊燒。」──別人在吃米粉,冷熱他知,旁觀者若在一旁喊燙,則是多此一舉。比喻愛管閒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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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她進三秋茶館,預先已對茶葉市場作了調查,凡是高檔茶,銷路不佳,顧客看了價格,望之卻步,不敢問津,反而中低檔茶葉銷路特好,這正如同台灣的文學市場情況一樣。她進店後,聘請了一位資深品茶師,到各茶廠調查、探訪製茶,以及茶葉品質實況,最後再簽約,批購。她定出的「三秋高山茶」價格稍高,卻使飲者覺得合理。茶館換了她批發的中等茶葉,漲價,喝茶的大呼過癮。那位「賽諸葛」對王娥說:「咳,這茶喝了才夠味兒,漲兩塊,不貴,不貴!」 「三秋飯盒」原來每盒四十五元,她指示增加小段香腸、六粒煮花生米、一朵菜花,每盒定價六十元。經過統計,並無滯銷現象,連眉埔高中的學生也沒有怨言。 佟桂對我說,巫家討了這麼一位會做生意的女人,卻離了婚,這證明巫家將要家敗人亡了!這不是迷信,這是現世報應,而王姮自動找上咱三秋茶館,投資茶葉生意,這是咱興旺發達的好兆頭! 生意發財,工資增加,林姣樂得闔不攏嘴。佟桂常在我面前嘀咕,她耽心有一天王姮會離開三秋茶館,自立門戶,那就會顯著地使生意發生變化,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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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十一
「阿娘的俗語話」,已曾寫過十篇,總計約有三百八十餘則,以前所寫,偏愛押韻,因而只取對句;自本篇起,尚要加入一些單句,這些單句,雖然形式不及對句工整優美,但仍深具意義與價值,值得重視與發揚。 △「肚臍深深要裝金,肚臍凸凸要娶某。」──兒時最怕打赤膊,只要露出肚臍,旁人一見,馬上會根據你的臍相來下斷語,若呈凹陷型,表示將來會發財,便會沾沾自喜一番;若呈凸出狀,只是想要娶太太,表示沒有什麼出息。 △「千里路頭遠,有緣行勿會斷。」──今年年初,母親福體違和,春節過後,遠在美國的堂叔母每日一通電話問候,母親有感而發地道出此句。對於疏於探訪的親友,有人常以路遠事忙為由,其實只要有緣有心,即使千里之遙,感情仍不會被時空的隔閡沖淡。 △「有緣做牽手,無緣做朋友。」──姻緣天註定,千萬別強求,所謂「強摘的果實不甜,強求的姻緣不圓」,男婚女嫁,乃終生大事,不可兒戲,有緣結成夫妻,那是好事一樁,一旦無緣結合,應有君子風度,好聚好散,將愛情化為友情,彼此祝福對方,早日覓得佳偶。 △「千里狗,萬里貓。」──「千里萬里」泛指路途遙遠,意味著貓狗即使放逐遙遠之處,也能憑本事走回老家,貓狗智商,真的是高「其他動物」一等。關於貓狗傳奇,實難估計,一般來講,貓的奇聞較少,狗則甚多,就以我家的「阿力」來說,精明過狗,父親剛過世時,母親終日以淚洗面,每當母親悲不可抑,便會放聲痛哭,此時「阿力」就會立即跑上二樓陽台,對外長鳴哀嚎,直到左鄰右舍來家安慰母親,阿力才告休止,所謂「狗通人性」,一點不假,不知是阿力與母同悲,還是呼喚鄰居前來勸慰? 金門狗多,軍人更多,軍人經常捕捉落單之狗,而成桌上佳餚,阿力就曾歷劫歸來,就在某日,失蹤數日的阿力,頸繫斷索,遍體鱗傷,驚恐失色地奔回家中,依此研判,可憐的阿力必然遭到綁架,趁著綁徒未加留意。咬斷繩索,奮力脫臉,母親常說:「啞口畜牲面發毛。」動物只差不會說話,想必滿腹委曲,無處傾訴。 大約民國五十幾年,新任副村長汪文彬先先,派來浦邊服務,由於村公所就在我家隔壁,母親與汪夫人交情匪淺,過從甚密,親如姊妹,就連我們兩家的狗,也因主人的友好而成為「至交」,真是人狗一家,後來,汪副村長調到西園服務,舉家跟隨遷徙,汪家的狗大概思「友」心切,竟然獨自從西園來到浦邊探視老「友」,而後再走回去,西園之去浦邊,相距不知幾里?而這隻「重情重義」的鄰狗,竟能來去自如,沒有路標,無人帶路,更無法沿路問狗,而且毫不誤點地來回,真是名副其實的千里狗。 民國六十三年暑假,在成功嶺接受六週嚴格的軍事訓練,短髮黝黑,面目已非,即使是親人,也會一時難辨,而吾家的阿力,卻能遠遠一瞧,便連跑帶跳地直奔我來,真沒想到,半年不見,人亦走樣,阿力卻全然認出,不知憑藉什麼?辨識能力實令我感佩。 居住浦邊期間,由於家裡曾中宣傳砲的後座,阿力遭逢極度驚嚇,搬到後浦之後,阿力餘悸猶存,每當單號晚上,砲聲響起,阿力便會不假思索,直接衝進地下室避難,跑得比人快,真是精明敏捷。 貓亦如此,居住浦邊期間,由於家貓產量驚人,村民常以麻袋裝盛,而後放逐異鄉棄養,孰料未隔幾日,貓兒依然出現老家,令人不可思議! △「老狗記得久長屎。」──昔日的家狗,幾乎都是吃人屎長大的 ,由於狗的智力非凡,一隻老狗對於長久以往覓得人屎的地點從未遺忘,因此,每當我憶起往事,歷歷如繪之際,母親便以此句誇讚我的記性。 △「死貓吊樹頭,死狗放水流。」──貓狗有其壽命,一旦歸天,依照民間習俗:貓要吊在樹上,任其風化;狗要放入河裡,隨其漂流,何以如此?有此二說,一是才好轉世投胎,二是擔心來討命,母親在早年經常見到風化之後的貓屍,最後只剩一個頭顱骨懸掛樹上,一些老人家為了治療「垃圾瘋」(長在皮膚上的毒瘡),將其取下搗碎塗敷在傷口,據說頗有療效?這種習俗,若以今日觀之,實在不合環保衛生,而且第二說法於理不合,貓狗是自家飼養,具有深厚感情,豈有討命之理,令人不解! △「瘦狗洩主人」──鄉下幾乎家家養狗,倘若狗瘦如柴,表示主人照顧不週,疏於餵食,金門人經常以此比喻自己的小孩,倘若養得羸弱瘦小,帶出家門常令父母有失體面。 △「一塊也著儉,十塊也著開。」──有些人以為:一塊錢微不足道,不值得珍惜,因而輕視一元。須知大錢來自小錢的累積,所謂「大富由天,小富由儉」,世界首富比爾蓋茲甚至說:「省一塊錢就是賺一塊錢」,富甲天下的比氏尚且如此認為,況乎窮困的我輩。一塊代表小錢,十塊代表大錢,告誡我們「當省則省,當用則用」。 △「勿會曉勿會一,一碗蚵仔配五日。」──兒時經常聽到這句話,「勿會曉勿會一」比喻什麼都不懂,連最基本的「一」字也不曉得,可說不識一丁;下句可能是為了搭配押韻,但也有幾分道理,昔日沒有冰箱,海蚵易臭,難以保鮮,若是放置五天還在食用,可能吃壞肚子,真是「勿會曉勿會一」。 △「乞新婦勿會得到,拿錢買目藥。」──這是發自婆婆心聲的一句話,在兒子未婚之前,由於抱孫心切,總是渴望兒子早日成婚,乞求媳婦早入家門,一旦心願達成,由於婆媳不合,婆婆每日以淚洗面,以致哭壞眼睛,尚須花錢買藥,孰料事與願違,真是自作自受。 △「乞新婦勿會得來,每日給新婦做奴才。」──承上句,同樣的情況,本以為娶了媳婦之後,從此可以清閒無憂,不用操勞家務,孰料媳婦上班,婆婆要為媳婦料理三餐、照顧孫兒,反倒成了媳婦的奴才。 △「熟識人,行生份禮。」──熟識之人,本應不拘小節,倘若拘泥禮數、一本正經,則未免過於見外,反而顯得生疏怪異。 △「新被新蓆斷家蚤,新蠓帳斷蠓嚎。」──早年物資匱乏,家境大都寒微,加上衛生不佳,棉被草蓆不僅破舊,且生蝨蚤;至於破爛蚊帳,也是難防蚊蠅侵入。一生之中,大概只有新娘才能新噹噹,全身上下、被褥寢具,無一不新,這是習俗,也是讓新娘有個全新的開始,不受這些家蟲的侵襲干擾。 △「 堵 ,死對頭。」──「一山不容二虎」「猴王只能一隻」,動物如此,人類亦然,在一個群體裡面,倘若個個能人異士、人人頭角崢嶸,必然彼此不服、互不相讓,甚至鉤心鬥角、互相陷害。 △「十二月南風,當面報。」──農曆十二月已是暮冬時分,南風一起,仍會暖似春,然而處在交替季節,氣候瞬息萬變、難以捉摸,對於氣象,只能報告當前,無法預測未來。 △「十二月霧 ,白魚爬上埔。」──霧並非春天的「專利」,農曆十二月霧也不遜色,有時濃霧一罩,竟讓海中的白魚,錯把霧當水,直接衝出水面游上灘來。 △「車頭船尾」──早年金門的馬路大多泥土路面,崎嶇不平,坐在避震器欠佳的軍車上,不僅屁股上下跳動,胃腸也跟著起舞,不過,前座則是整輛車子較為平穩的位置;船則正好相反,搭過三十次的登陸艇,曾經細心觀察,發現風浪大時,船頭為了衝浪上下起伏、左右搖擺,令人暈眩欲吐,相對之下,船尾的確平穩許多,過來人的經驗,值得借鏡。 △「食緊弄破碗。」──為了趕吃飯,以致手忙腳亂、囫圇吞棗,不僅消化不良,甚至打破飯碗。勉人做事不可操之過急,倘若一味求快,往往適得其反,功敗垂成、欲速不達。 △「食飯皇帝大。」──人在吃飯時,就像皇帝一樣,神聖尊貴,任何人都不可打擾,任何事都要擱置。 △「雞公會啼是應該,雞母會啼是歹代。」──「公雞司晨」,這是職責所在,合情合理;倘若「牝雞司晨」,則是越俎代庖,於理不合,不僅如此,民間習俗尚有這般說法,表示將有壞事發生。 △「笑人窮,怨人富。」──「人窮被取笑,人富遭怨妒」,這個社會是否生病了,貧窮已甚可憐,富裕亦非罪過,除非人窮志短、為富不仁,否則二者皆屬不該。 △「打斷腳骨食倒勇。」──依常理判斷,腳斷之後,即使接回,也難完好如初,怎可能會顛倒勇,這應是一種愈挫愈勇的譬喻,由於受傷,引發警惕,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往後更加謹慎、居安思危,記取失敗的教訓,才能開出成功的花朵。 △「 (忌諱)一褲頭。」──「一褲頭」表示成串很多的意思。早年習俗中的忌諱,多如牛毛,有人僅供參考,有人則奉為圭臬,倘若過於迷信,處處遷就,可能做起事來,畏首畏尾、患得患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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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個冬天
今天,天晴朗。 站在18樓高的落地窗感受這11月的溫度,眺望一半台北市,一半藍天白雲。 我想我是喜歡冬天的。前提是要有暖暖太陽的冬天。 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溫柔的落在雙腳上,這讓我想到很久以前的ㄚ嬤,多半沉默的她,坐在院子的藤椅上靜靜的消磨時光。 在冬天溫暖的陽光下曬著太陽,用帶著有金鐲也有玉鐲的左手摸著臉上的結痂組織。 嘴半張眼神沒有焦距的空洞,混濁的眼珠子在陽光下讓我看見了她這大半生無止盡的等待。 兩年前的夏天,七月的最後一天。 早上7點54分手機收到一封來自家裡的簡訊。 《阿嬤進了加護病房》 連上了16個小時班的我看完簡訊,閉上眼睛,睡著。 同一個早上9點50分鬧鐘叫醒我,我聽見大姐講電話的聲音,接下來是哭泣。 我馬上起身,想到最壞的狀況,卻沒有哭泣,我,沒有哭泣。 大姐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我拿過電話,是媽媽。 『沒有,現在還在加護病房觀察,只是殯儀館那邊都安排好了。』 這些,好像只是戲中的某一幕或是對白那麼陌生及遙遠,我懷疑我是不是身在這些裡面。 我拍著大姐的背。 她很少這樣大哭,啜泣,至少這一年多她是不哭的那個。 我抱著她的頭,仔細的去聆聽著她呼吸和哭泣的節奏,有點慌亂。 像當時她抱著失去方向的我一樣。 只是,這次是生命隨時會結束。 『怕見不到最後一面』她對著我的胸口說出這句話後,我放聲大哭。她說我慢半拍。 不是,不是這樣的! 好像因為這兩年的折磨而太過堅強,對我而言,生命就是充滿意外的難堪。 我不懂哭應該是什麼樣子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彷彿是理所當然會來到的,就像有一天我也要離開一樣。 我沒有害怕了。 我走了兩輪生肖,來到24歲那年,人生跌了一大跤。 ㄚ嬤她也在那時候,在院子跌了經不起摔的一跤,那年她86歲。 或許是阿嬤病得太久了……我以為阿嬤就是這個樣子。 我想不太起來她還能走,還能大口吃著燒餅的樣子。 也想不起來她用一黑一濁藍色的眼珠子尋找我的身影的表情。 『ㄋㄟㄋㄟ底丟?』我忘記她叫我名字獨特的發音了。 她躺的太久讓我忘記她原來該有的樣子,也讓我覺得有時死亡是一種變相的解脫。 是做媽媽的心疼兒子嗎? 或許終年躺在床上的阿嬤看見阿爸獲頒孝親楷模獎時,臉上的驕傲笑容也映著長年的無奈。 所以她要走了,她想要走了…… 我冷靜的分析生命。 來與去。 中間還夾著還在求生存的我們,如果我沒有眼淚來迎接或送別生命,是不是我是殘忍? 上班路上我一直自己問自己:為什麼妳不會想大哭? 我把油門催到底,速度帶我接近死亡,我想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感覺? 我怕我變成沒有眼淚的怪物。 同一天下午,從電話知道現在阿嬤靠插管在維持生命延續。 那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努力的一天,生命卻也那麼沒有尊嚴的靠著機器在繼續。 腦袋能跑的畫面回到小時候。 小時候我不知道什麼叫刺眼,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影像是模糊的。 是陽光的關係……還是我忘了ㄚ嬤最初的模樣? 記憶中ㄚ嬤還有龐大的身軀〈還是只是因為那時我還小?〉 我會在下午黃昏的時候左手替她提著籃子,右手牽半盲的她那雙皺皺的手,替她看路看車,走過一條我們經過不需三秒的小馬路,過去那個小廟拜拜。 可是年事高蹣跚腳步的她要走個好久。 每天。 那時阿嬤和我說那是叫:燒香點火。 奉完茶,點上一炷清香,她跪在神明前,開始小聲默唸在我還在地上學爬時就到台北樹林的姑姑一家人名字,要神明保佑他們一家身體平安,行車安全,嬰ㄚ敖大漢敖讀冊頭殼硬。用重重的金門腔說的。 小時候還跟阿嬤住一起,阿嬤好愛拜拜。 一天到晚都在拜,所有錢都在買金紙。 看著一張張粗糙的紙錢在金爐裡焚燒飛舞就像在燒鈔票如此愚蠢,而我們家就是窮,一直這麼窮著讓我有次罵她:有甚麼好拜的!神明跟祖先根本沒有在保佑我們!! 因為那些同姓氏的伯父伯母親戚們一個個遷徙到台灣去,逢年過節就寄幾個錢託誰買個紙錢拜拜,還不一個一個順順利利,我們這樣虔誠的拜也沒比較好運。 受困的命運不是靠燒幾張紙錢,雙手合十就能改變的。 這是我還小還小的時候無法撼動的成熟。 她養雞,在我還有的僅存記憶裡。 她養的雞讓我害怕,但是我還是陪她餵雞。 因為當時還小,雞一隻隻感覺就很大,一腳踩進那雞屎味和著酒糟殼的雞寮,提著沉重的飼料,要小心的避開牠們,還要把飼料放到那個獨特的圈圈裡餵食牠們。 我會學ㄚ嬤像雞一樣發出『咕~咕~咕』的聲音和那些雞培養感情,我知道ㄚ嬤的咕咕咕在說些什麼,但是那群雞聽不懂我和ㄚ嬤的咕咕咕在說著什麼。 我曾經氣裡頭的其中一隻雞,阿嬤曾為了找尋偷跑的雞,眼睛看不太見的她,被巷子旁的石頭絆倒了,摔斷一隻手。 後來不養雞了,我鬆一口氣。那是恐怖的回憶。卻偶爾懷念…… 媽媽說:從以前,妳阿嬤還年輕的時候,大家都是這樣叫她「番婆」。 她一藍一黑的眼睛讓我小時候誤以為她是混血兒,而我有1/4血統那麼偷跩著好久。 而她其實是有白內障,只是她的鼻子挺,輪廓有點像外國人。 以前窮到都要到隔壁借米煮,借的時候是用罐頭鐵罐去借,抹平平的與罐口同高的米一杯,還米的時候要還著有尖尖的小米丘一罐,因為『吃人一口還人一斗』媽媽說阿嬤是這樣教著的。 家一直是這麼散著窮著有時平淡有時困難。 有時我羨慕她這樣的單純著,一點心機或計較都沒有,她只知道這生人這樣虔誠的拜著,心就安了。 媽媽說幾天前ㄚ嬤還會說話,雖然她淨說一些糊里糊塗的話。 唸著我素未謀面的ㄚ公的名字和她那個年代的人名。 上次我回去大聲的告訴她:阿嬤!我是妹妹。 曾是她的眼睛也是她的枴杖的妹妹。 她沒有回應,因為她已經忘記我是誰了,就算我喊得很大聲。 大家是說她的記憶退化,只記得年輕時的事。 她一定一直再想著去新加坡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的阿公。 小時候我常常替她偷偷期望阿公會從新加坡光榮的捧著金條回來找阿嬤,然後這會變成我以後講給下一代聽的傳奇美麗故事。 而事實是這就是現實人生的殘忍,阿公沒回來過音訊全無不知是生是死,讓阿嬤守著未定義的寡,和阿爸這樣過了大半歲月。 有天我知道她會真的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至少這樣,她就不必再用想念等了大半輩子沒回來的ㄚ公了…… 我喜歡聞她點的香有種寧靜祥和的溫柔。 我討厭她頭髮的味道,但是我還是會陪她說話。 她耳朵不好,我總是要大聲說,所以我沒跟ㄚ嬤說過我心裡的秘密。 她還能坐在側門的涼椅上的那幾年,有時候我幫她洗腳,冬天夏天,端一臉盆溫熱的水,將她不斷脫著皮削的雙腳泡著,一邊搓洗軟化後都很難去除完全的角質,一邊加著熱水,那是歲月的堆積在她腳上形成的老化,白花稀疏了的髮絲是年華褪去青春的證據。 而幫她剪腳上厚厚角質化的指甲是件不知如何下手的事,還沒洗過的腳也總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她喝著鋁箔包飲料的樣子很傻,因為她不懂得將吸管插到最底才喝得完最後一口,老是仰起頭,將飲料倒著拿,吸管抽到快脫落,這樣用她獨特的方式喝著……鋁箔包的蘆筍汁是她的最愛,可她也好幾年沒喝了,只是這樣躺在床上。 回去看她的時候,她也不是坐在門口上的涼躺椅上了。 她民國10生,今年88歲了。 皮膚很好,沒有老人會有的斑,媽媽說她沒有出去工作過,也很少曬太陽。 但她也沒有好命過的走過這一生。 阿嬤從黑白色的年代走過,再陪著我們經歷彩色,在默默的回到那個屬於她自己的黑白畫面。 10年前我離開金門到台北的那幾年,她一樣黃昏就過馬路去燒香點火,向神明默唸的那一串裡一定多了在台北的我的名字。 誰替她看左右來車呢?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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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惡漢笑了。走了出去。 夜空藍得像台灣海峽,海峽有數點漁火。冷風吹來,頗有涼意。惡漢伸手摟住女鏢手的屁股,說出葷話:「真他媽的性感!」 想做啥? 幹砲。惡漢露出了流氓相。 那就趕快脫褲子吧。 女服務生一拳打下去,惡漢昏倒在地,拳太重,他已不能吼出聲音。接著,踢了兩腳,返身回了三秋茶館。 次日,店內平安無事,照常營業。惡漢吃了啞巴虧,不敢找鏢手算帳,大抵正在研究對策,報仇。生意好得很,沒有工夫提防惡漢。王姮待人厚道,把那一位女鏢手視如妹妹,因此人家才全心全意維護店內安全。那個月底,林姣和那個女鏢手發生爭執,女鏢手將工資退還一半,林姣婉拒。 這是總經理的規定,我不能不遵守。 您是會計主任,應該接受我的意見。 為啥妳不收全部工資? 太多。我收下心裡不妥。 林姣笑了。收了退款,把此事告訴王姮。王姮非常感動。 直到春茶上市,惡漢並未出現。店內又忙碌起茶葉生意。女鏢手留下電話、地址,暫時辭職,等天冷時,電話通知,隨時報到,痛快。 王姮接了總經理,作風為之一變。她的經商原則,打破傳統的「價廉物美」,改為「價高物美」,換言之,原來的低價,已經陸續漲價,漲價是從茶葉帶動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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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水頭的七星蓮池在哪裡﹖
小時候常常聽到老一輩的人說前水頭有七星蓮池,84年文藝季的展示重點放在傳統古厝和洋樓,那時候才有想要了解七星蓮池在哪裡的念頭,可是大伙兒忙了幾個月,還是沒有時間談到這個問題,一轉眼已經十五年過去了,上個月特別花了幾天請教幾位老人家,也實地前往勘查,並把它做一個簡單的紀錄,以免以後時間久遠,通通落得「不可考」的下場,枉費祖先們的智慧和努力,也略為表達個人熱愛鄉土的情懷。 談到七星蓮池,首先要談到池潭的作用,第一、池塘貯水可供不時之需,郊外可灌溉,在房屋旁的可救火。第二、水能藏風聚氣,所謂風生水起好運來,為有財源如水源就是說明這個道理。第三、池上種了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滿池的「菩薩法座」,想不吉祥如意也難。接下來要探討的是為什麼要採用七星之數?為什麼要潭形似蓮花,池中遍種蓮花? 古代很重視北斗七星的作用,「史記─天官書」說:「北斗七星,所謂旋、璣、玉衡、以齊七政」。而所謂的「七政」,根據「索隱」引用「尚書大傳」的說法,指出七政指的是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換句話說,自然界天地的運行、四季的變化、五行的分布,以及人間世事吉凶禍福皆由北斗七星所決定。不但這些大項目是由七星所決定,根據緯書上的說法︰「凡人性命五體,悉屬本命星官之所主掌」,因此人們對北斗七星的崇拜也就由此產生了!像道士作法腳上所踏的步法就叫「七星步」,乩童「出禁」要過「七星爐」,其目的就是要達到趨吉避兇,驅魔制煞。 蓮花代表清淨,一塵不染,花朵芬芳美麗,因此被佛教用來作為一般的法座-蓮花座。「大正藏」經典說,蓮花有四德,一香、二淨、三柔軟、四可愛。其實許多花都具有柔軟、乾淨,也充滿香氣,只是它有一種特殊的生態是其他植物沒有的,因此承擔了佛教的象徵使命。花朵具有謝而又發的生命力,本是許多文人雅士喜愛惜用的主題,但世間花卉都是先開花後結實,蓮花卻在開花同時,也具有結實的蓮蓬。 明朝「群芳譜」就特別強調蓮花「華實齊生」的特質,蓮花因此被佛家視為能同時體現過去、現在、未來,也成為淨土世界的代表花朵。佛教經典「阿彌陀佛」中記載,眾生若得善報,臨終會有觀音手持蓮花迎接,得以往生極樂世界,不再墮入胎生、卵生、濕生等輪迴,往生者就在蓮花裏「化生」為極樂世界一員,享受淨土世界。 了解七星蓮池的形成背景和它的作用,我們可以言歸正傳,下面開始逐一介紹前水頭的七星蓮池: 馬潭︰馬潭位於前水頭與金門城交界處,在以往船隻能溯金水溪而上的歲月,這裡想必是終點站-馬頭,所以自古以來就被稱為「馬潭」,再過去五十公尺就是金門城的西門月城了!由於商機無限,潭的深度也夠,在許多蓮池都已經淤積的今日,還可有看到殘存的小水塘,只是這裡林木叢生,無法入內。潭邊有一塊「古石」,如果刻上「馬潭」兩字,更能發思古之幽情! 根據一位老人家的回憶,曾經在一次疏濬馬潭的過程中,在潭底挖出一支船碇,印證昔日為馬頭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潭頂葬有秀才黃必第夫婦,可見當年此處山青水秀,讓得到功名的他選擇身後卜葬於此。 葫蘆潭︰葫蘆潭在黃厝頂四維堂書齋的右前方,以前也是一個水塘,因形狀像葫蘆而得名,這裡非常適宜種植茭白筍,故又稱「茭白筍潭」。由於積沙嚴重,到了三十八年胡璉兵團抵達前水頭駐紮,阿兵哥三餐用煤碳煮飯,燃料燒完的殘留物-煤渣數量龐大,集中傾倒潭中,不到幾年便把池塘填滿了,後來農民再舖上一層土壤,成為一塊耕地,目前種滿芋頭,成長的狀況還不錯。在這兒依稀還能看出葫蘆的形狀,蒂向著村莊,二個圓形一大一小連接成潭形,真的太像葫蘆了!彷彿要吸盡村莊裡的鬼魅妖邪,在神權時代,產生了安定人心的作用。葫蘆潭古稱「東池」,與得月樓旁的「西墩」那一塊高地,一在東,一在西,共同守護著黃氏大宗祠,這兩處寶地也是經過地理師指點而設計的。 黑土潭:黑土潭位於現在的上水壩附近,已填土成田,目前土地的所有權人為黃氏宗親會,可見村裏農民本性的淳樸,雖然耕種其地,但不敢據為己有,登記為公有,實在是一件大功德。此潭土色黑,故稱「黑土潭」,後來說著說著,「走音」成為「黑肚潭」。黑土的貯水功能比砂質壤土還好,但在人口眾多,食指浩繁的時代,填土種農作物來填飽肚子還是比較實際,如今有人在這兒種了三棵番石榴,還有一臺抽水機,以這裡充沛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地,種任何作物都一定會大豐收。在黃積雨老先生的記憶中,黑土潭的形狀是狹長的。 赤土潭︰赤土潭位在黃廷宙老家前面,不過無法直通,要進入赤土潭得從門前的左方走,現在潭邊長滿高大的竹子,旁邊還有碉堡建築,據說是一座彈藥庫,民國38年軍團部在這兒駐守,軍火必定充足,在兩岸對峙的時代,沒被砲火擊中,還真是得靠老天爺保佑!否則現在水頭的洋樓一定會被夷為平地。潭的形狀是圓形,土壤閩南語叫「黃薑土格」,質地還蠻硬的,金水小學中間的禮堂,都是搬運這兒的土去把基地墊高。靠近村莊這一邊,還有一排廢棄的豬舍,以前是附近居民為養豬而蓋的,現在已殘破不堪。赤土潭地勢高於下水壩,遺蹟雖在,但已經成為一個又淺又小的池子了! 蓮花潭︰潭挖掘成蓮花的形狀(圓形),除了在池中種蓮花,還種經濟作物荸薺。蓮花潭昔日緊鄰「西墩」,西墩是一塊遍種竹林的高地,後來建得月樓洋樓群被削得快精光了,殘留的一片竹子陪伴著殘破的長工住房,讓獨坐幽篁中的詩情和荷塘的畫意,徒然留待後人憑空想像!因地勢低窪,泥沙逐漸往潭中沖積,最後也被填成土地加入農業生產行列。酉堂長房後裔黃延冬在附近建屋時挖掘地基,不到一公尺就冒出水來,可見水量之充沛。目前蓮花潭舊址由他利用來種植大盆栽,大部分為七里香,少數為九重葛,為了栽種盆景,不惜鉅資購買大型花盆,也常在星期假日修剪枝條,並開鑿水井,裝置馬達抽水澆灌。酉堂是地區唯一具有園林之勝的風景區,後裔也具有這方面的雅興,基因遺傳確實厲害。 日月池:酉堂的日月池是大家所熟知的,大潭圓形如日,小潭半圓如弦月,兩潭大小相連稱之為「日月池」,因屬酉堂私有,鄉人習慣稱它「酉堂潭」。 其實依我個人的看法,它的形狀跟硯臺比較像,也跟酉堂比較「扯」得上。其一、酉堂作為書齋,文房四寶之一為硯;其二、大池並非正圓,而是像硯臺之橢圓,石橋如斜坡,隔開下方貯水的小池;其三、在酉堂的建築語彙中,書房的石窗為一大一小之正圓形,壁上的石窗也是正圓形,水井是石板圍成的正方形,黃百萬縱橫南北政商名流,深知「宅」心「方」正,處世「圓」融的致富不二法門,決無在堂外弄一個不是「正圓」,來破壤他一向的堅持。其四、從酉堂外面的大門進入書齋後,再從石橋出來,既符合「入龍門,出虎口」的習俗,而且在通過日月池的石橋後,受到「硯臺」的薰陶,同時也沾上一點墨水,染上文化氣息。 半月池:七星蓮池勺柄的末端就是位在下界的半月池。如果我們替前水頭拍一張空照圖,我們將可以發現七星蓮池與北斗七星的「對應關係」:馬潭-天璇星,黑土潭-天機星,葫蘆潭-天樞星,赤土潭-天權星,蓮花潭-玉衡星,日月池-開陽星,半月池-搖光星。半月池位於黃輝故居的前方,黃輝:字如山諱孝廉,由黃厝頂出承居住下界的黃博,生六子-孫寶、孫庇、孫景、孫影、孫、孫烈,因中間的名字都有個「孫」字,故稱其居住地為「孫厝」,黃輝也被尊稱為「孫厝」之祖,而他所繁衍的宗族則特別稱為「下六柱」,便於和住在黃厝頂的「上六柱」作一個區別。半月池雖小巧玲瓏,但黃輝故居卻是豪氣十足,主要的原因是家族都在北地(錦州)從商,所以建築意象也相對感染到北方的豪邁厚重,不但石材粗厚,天井舖面也用石條,建材線條平、直,有種粗獷的原始韻味。至於「半月池」的得名,除了它的形似之外,此地位居「半月沈江」穴的末梢,也不無關係。順便要提到半月沈江的中心點,那就是現在的李氏宗祠。 除了上面所談到的七星蓮池外,還有三個較具規模的池塘也略述如下︰花模潭-潭為圓形,旁有黃啟族墓地,他的故居是前水頭70號,子孫遷居臺南及峇里巴板,潭位在上水壩旁,現在因為田地沒人耕作,雜草叢生,人進不去,留下紀錄,讓後裔返鄉掃墓時,村人作為指引之用。山潭-也是在上水壩附近,岸上有黃積穀埋骨之處,由於他年少夭亡,所以他的家族對此地「刻骨銘心」。通常地名會遺忘是因為沒有人去記憶它,如果有親人在那個地方,無論是陰宅是陽居,一定記得牢而且會交待後輩。 赤潭-在下後田仔,也就是中路的最低處,靠矛山塔這一邊,潭已被填平,旁邊的田地大都為李姓、蔡姓所有,目前的土地是黑色的腐質土,水位低下,種任何作物鐵定豐收,至於會命名「赤」,可能是這裡是蜈蚣山山溝,旁邊又是紅山仔,土壤較接近紅色,但經腐爛的草木一混,就變成黑鴉鴉了。 前水頭全盛時期有二千多人居住(不含軍人),隨著七星蓮池的淤積,碼頭東移料羅,金水國小的廢校,現在的常住人口不到三百人,令人不勝唏噓!如果不是社區發展協會的努力營造,基金會的各種福利措施,人口的外流會更為嚴重,我的看法是在重大的工程告一段落後,社區總體營造的項目可否考慮將「恢復七星蓮池」列入,這不是迷信它的風水作用,而是在美輪美奐的傳統聚落中,和目前已具有的好山,再加上「好水」,讓旅客遊憩的畫面更為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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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咖啡
社區的後面,離家不到五十公尺遠的一家咖啡廳開張了。越來越感雍塞的巷道,停車位成了寸土寸金,車子只好越停越遠。清早出門上班,路過咖啡廳,淺灰色的鐵門總是重重深掩著,只見門前裝修的木造庭臺上,十幾盆油綠的盆栽,像徹夜守候的值勤人員,筆直的站在那兒。盆上彩繪的圖案,比盆裡的植栽還要醒眼,上面還繫著紅色蝴蝶結,插著賀卡、寫著祝詞呢!理當是開幕時,錦上添花的賀客送的。當然啦!大清早的,又不是雞鳴起早做生意的早餐店,咖啡館應是屬於夜深人靜,在靜謐氛圍中獨存的個體店,此時合該是它沈睡的時刻。 下班回家,停妥車子,我習慣一邊若無其事的往家門走,一邊用雙眼覷著咖啡廳,瞄一眼玻璃牆內,數數有幾個人在啜飲咖啡,享受那悠閒愜意的時光。多次偷窺的結果,發現坐在裡頭的大多是年輕男女,桌上瘦長型玻璃杯裡裝著巧克力顏色的,我想應是咖啡吧!也有花茶之類的,泡的則是玻璃茶壺。未開幕之前,在報紙上看過幾天即將開張的廣告,一看地址,那不就在咱們家後不遠的那棟豪宅嗎?在社區住宅統一標準的建築格局中,它應是屬於異類,獨有一種讓人為之亮眼的氣派。我親眼看見豪宅從平地一寸一寸的矗起,新屋完成之時,我調侃貼心的兒子說,老媽這輩子一無所求,就等著你將來蓋棟別墅讓我養老,要像如此這般的豪宅才算數。個性斯文的兒子,拗起來的個性與我同出一轍,但談起科學、數理,滿腹的邏輯、根據、推理,我只能扮點頭的聽眾,雖然有時也不甚苟同他的理論說法,但經驗告訴我,在科學的天地,我永遠是他的學生。那次我逮到機會調侃他時,他卻一臉靦腆,笑笑不置可否。 豪宅剛落成,看見住家搬進去了,三角圍籬外還植了灌木樹栽,圍籬內一行一行的菜蔬,每到黃昏,屋主從屋角牽了一條水管,就這樣水花四濺的澆起菜來,大有怡然自得的田園之樂,羨煞我這個常覓不著盆可植花的花痴。新屋新園一陣熱後,睜眼看著圍籬內的菜蔬少了,樹栽間雜草蔓生了,豪宅內是否仍有住家,成了每次我路過的好奇。日子就這樣在停車、開車恍惚間流逝了,前一陣子,看見幾個工人在門前敲敲打打,進進出出忙著裝潢整修,我的內心暗忖,如此豪宅還需要整修嗎? 咖啡廳終於開幕了,一到假日門庭若市,連戶外的露天雅座也坐滿了人,尤其是午後三、四點和晚餐後八、九點時段,更是座無虛席,前來品茗之客,我想大多是慕名前來嚐鮮的吧。一杯百元左右的咖啡,比之街上那家雖有名氣,但擠在小小店面,賣的五十元上下咖啡店,它賣的應是喝咖啡應有的氛圍吧!紅白為主色的室內裝潢,包括屋外那小巧圓形的招牌,櫃臺前的高腳椅,也是主打紅色系,在白色清爽中,流襯著暖色的熱情氛圍,我想置身其中,享受的不只有那濃醇的咖啡香,還有那心靈上的舒適與安放吧! 一個週五晚上,天微雨,兒子邀我外出買飲料,向來一入晚,就拒絕與刺激性飲料為伍的我,這回靈光乍現,竟然突生異想,提議他何不到後面喝杯咖啡呢?我們兩人各捧了一本書,趿拉著拖鞋就往咖啡廳走去。點了咖啡後,對點單上即將推出的簡餐訊息,我特別瀏覽了一遍,想來咖啡並非我的最愛,即使是加了糖,其苦澀仍是未若其他飲料的討我喜愛,若非有特別的心情,我常是拒絕與它結緣的。我們兩人在咖啡廳裡坐了片刻,有一句沒一句的輕聲閒搭著,隔桌坐了五個有點年紀的女人,聊天的架勢,恍若身處市場一般。最後在兒子的「不適合喝咖啡」結論之下,他留下了半杯的冰咖啡,我們的書一頁也沒翻完,就輕身推門而出,那時才發現屋外的天地,竟是那麼的沈靜與安祥。 年輕時不懂咖啡,也因為鮮少接觸,所以常質疑其「濃郁醇香」四字的可靠性,彷如一個不識酒中趣的人,永遠尋不著「好酒」兩字的真實性一樣。如今年歲增了,看待世界的眼光柔了,口氣輕了,態度軟了,方知苦與甜的界線,全然是繫於一個人的心境而已。是甜亦是苦,是苦亦是甜,就如「福,禍之所藏;禍,福之所倚」的道理一樣。咖啡是香醇,抑是苦澀,那已是無需執意再去尋找的答案,重要的是人生還有多少的機緣與心境,可以再「遇見」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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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阿槓生活雜記
之一 中了「金馬獎」 雖然阿槓雙手抹了綠油精,又抓了一把台灣土地的黃泥巴,抽籤前廁所也沒用手拉褲檔拉鍊,但還是中了「金馬獎」,當時心理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二十天以後,阿槓站在慢慢駛離高雄港的軍艦甲板上,望著高雄市在夜裡如明星綻定的輝煌燈火,慢慢、慢慢地模糊,終於消失不見,阿槓恍然明白:「我已經離開台灣了,不是觀光旅遊,不是出國留學,而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從此,阿槓將展開一個人長期獨立奮鬥的外島生活。 船艙門緩緩打開,看到明亮的天光,一天一夜乘風破浪,終於來到金門。料羅灣碼頭的混凝土水泥地,踩下去,硬梆梆,這是阿槓踏上異鄉的第一步。碼頭好大,風也大,一列列的新兵排成整齊隊伍,蹲在那兒等待分發新單位,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真是「天蒼蒼,地茫茫,風吹頭低見牛羊」。 滿載新兵的的大卡車一輛接一輛,行駛在寬闊比直的大路上,旁邊的樹叢露出一個土黃色的建築物,上面用紅漆拙劣地寫了三各大字:「KTV」。好感動,金門竟然也有KTV。 金門的第一印象,空氣清新,風景美麗,與台灣大不同。初到陌生地,心情惶恐與期待可想而知。人在金門,難免寂寞,雖然弟兄們宛如一家人,但畢竟不是阿槓的親人。一方面要學習適應環境,克服心理障礙;另一方面,在勞動中磨練自己的身體,所以日子是忙碌的,心情也是跟著工作走,每天的工作結束後,在夕陽的暮色中一起乘著晚風,一路唱歌答數回營地,這種生活很美好。 之二 新兵集訓隊的任務竟是要蓋部隊KTV 新兵抵達金門後,隨即進入「新兵集訓隊」受訓(大概嫌台灣本島「新訓中心」訓得還不過,所以再訓一次),阿槓因為學校學的是土木工程,因此部隊選兵時是被分發到烈嶼師工兵營;而工兵營的集訓隊就在營部附近,由工兵營自行辦理訓練課程,與一般部隊全師集中新兵統一籌訓有所不同。 「新兵集訓隊」,阿槓的新家,蓋在一座小小的山丘旁邊,傳統的水泥平房,四十多位苦難弟兄,大家飄洋過海,千里來此相會,自是有緣。 營長召見阿槓等十二位新兵,歸來時不覺已晚,班長知會大家準時就寢,然阿槓輾轉反側,竟不得眠,圖覺腹脹,遂下床,寢室衛兵輕聲問道:「去哪裡?」,答曰:「放尿去。」,行至屋外,黑夜深沉,無一燈明亮,良久,月光漸明,於草叢中摸索前進,四顧茫茫,依稀無茅房之建物,微一猶豫,當下立即頓悟:「四方原野,盡是吾土,天際明月,朗照一雞。」,遂就地解帶寬褲,聞噴水潺潺聲響,靜夜聽來,分外美好。 抵營部次日,晨光列照,炎熱異常,弟兄們於集合場整隊待命,此乃阿槓離開台灣本島新兵訓練中心後首次正式集合等待分配「任務」,心中忐忑不安。排長突然令人將圓鍬、方鏟、手推車等工具一字排開,喝令道:「除草去!」,阿槓心情立即寬慰,除草此等雜事,台灣本島新兵訓練中心早已經驗多次,多半是打混摸魚喝冷飲,正暗自慶幸之餘,不料排長轉過身來,對阿槓等新兵言道:「昨天來的新兵,去海邊撿石頭!」。 海風清涼,漫步岸邊,擇扁平圓大之卵石為宜,而部隊要蓋一棟大型的KTV官兵育樂中心,天真的阿槓想像其他人辛勤地在荒地上清除雜草,舖上新兵辛苦撿來的卵石做地基,一棟雄偉高大的KTV昂然聳立,那將是阿槓生平第一棟親手一磚一瓦做成之建築物,它將永垂不朽。但隔日,萬萬沒想到,被營長召見的十二位新兵,竟因大金門「工程浩繁」,去支援建造「雄偉高大的KTV」了。 之三 冬天的洗澡是人生一大享受 阿槓等去支援建造「雄偉高大的KTV」經三月月後已完工,而上級又有「新任務」得繼續支援大金門。 時逢金門的寒冬,每天下午五點,負責輪流燒熱水的新兵就要開始撿柴火。從廚房旁邊那片卵石地一直往上走,斜坡長滿密密的樹林子,小心翼翼閃過那些張牙舞爪的尖銳樹枝,彎下腰,踩在厚厚的腐朽葉上,撿起一根根斷棄的枯枝。有的樹枝太潮濕,不能用,不論再粗再大,都得忍痛放棄。 要是想偷懶一點的話呢,KTV視聽室旁邊的雜草叢裡,還堆著當初蓋KTV時用下來的舊模板。想起當時拆模的時候,因為組模的人是笨蛋,拆模的人是傻瓜,所以造成許多模版可以組但是不能拆,或是拆了之後不能再組。那些沾了水泥塊剷不掉,或是一大片卡在水泥塊裡勉強拔出來的碎模板,都呈現菱形、三角形、多邊形、歪曲四邊形……各種形狀堆在我們蚊蟲飛舞的草叢裡,都是升火的好材料。當然,撿這些模版可得小心釘子,刮手札胸雖不常有,但也曾經發生。 燒洗澡水的火爐是一個高高的長筒仔,上面有一個溫度計,下面是送柴火的風口,底部有好多好多被燒得烏七抹黑的廢鐵釘落成一推,都是以前模板上的釘子,板子燒掉了,釘子自然往下掉,這叫做「河乾見魚,板焚落釘」。 大煙囪吐著濃濃黑煙,溫度計指針跳到攝氏一百度C的熱水最讚,而浴室大澡缸的水龍頭嘩啦啦,熱水如瀑布瀉下。吃完飯後的前二十分鐘,是老兵的沐浴時間,中鳥最好不要進去,菜鳥根本不能進去。七點多這段時間,是輪阿槓等菜鳥洗澡,浴室當然是擠滿了人,整個浴室內蒸氣瀰漫,大家笑瞇瞇的用臉盆往大澡缸舀水,然後從頭頂嘩啦啦淋下,肥皂泡沫混著一天的疲倦、煩悶、與傷口的疼痛,一起沖進排水溝流走,還有什麼比這爽的事呢?有什麼比赤裸裸洗熱水更自由、更奔放的事呢? 當然,男孩子嘛,即使在一片白霧茫茫中,也可以看到龍爪虎頭,盤蛇大鷹,在朦朧之中,更顯神秘魅力;還有一些人的肉體,也就是平常很會吹噓自己有很多女朋友啦、開過很多查某啦、自己有多行多行啦……這些色狼的獸軀也是阿槓注意的焦點,但他發現一個很奇妙的現象,就是他們的弟弟都好小好小,好像只是一截多餘的肉墜子,一點兒都不與他們口中英勇事蹟相符,這一點倒是值得研究。儘管如此,大家也不追究啦,而阿槓總覺得浴室裡的歡樂時光是當兵時最快樂、最難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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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山上兩首
寒顫 遊覽車停下時 我才從一路昏睡中 猛然醒轉 這是合歡山頂 又正值深冬最冷時候 白雪幾乎把所有地面覆蓋 我整個人暴露在 寒冷的刀光劍影下 一陣寒顫 傳遍了我全身: 唉,我正爬行在 一頭冬季的白髮裡呢 晨景一瞥 屏息 踮腳 昂頭 群山 萬水 眾草木 還有人們 企盼 太陽 以光箭 掃除黑暗和酷冷 帶來燦爛和溫暖